第二天,陸七繼續了班直職事,班直們也依舊是不親近他,不過見面時的眼神,對陸七明顯有了尊敬,軍人往往崇敬強者。
一晃五日過去了,這一日周皇帝走出了垂拱殿,身旁還伴着兩名少年,一個身穿明黃袍衣,一個身穿紫色王袍,陸七正好當值,卻是知道兩個少年,一個是大周太子,一個是曹王,兩兄弟就差一歲多,都是二十出頭的俊朗人物。
陸七微低頭恭立,忽聽道:“陸天風,你跟着。”
“諾!”陸七聽了意外,但反應很快的恭應。
與四位班直一起,隨在了皇帝后面跟行,一路穿門過廊,卻是到了後苑,後苑就是一個大花園,是皇宮裡的休閒之地,陸七頭一次來,掃視後,覺得景緻比蘇州王府差了很多。
在後苑走了幾十米,到了一處狹長的空地,空地的狹端有一半封閉的暖亭,暖亭裡卻是有着很多女人和三個少兒,一見皇帝來了,一起出了暖亭拜見,陸七掃了一眼就眼觀鼻恭立,別的班直也都一樣低眉恭立。
“朕來,是看看皇兒們的武功。”周皇帝溫和說道。
“父皇,兒臣的弓箭有了大進了。”一個十四五歲的皇子,立刻自信的迴應道。
“好,擺靶。”周皇帝溫和道,立刻有宦官急去擺靶取弓。
箭靶擺好了,陸七一看無語,也就三十步遠,但見皇子拿的的弓也就瞭然,那是一張做工很精美的弓,長僅一米,弓身有些單薄,陸七估計,也就是半石弓。
那個皇子搭箭挽弓,瞄了一會兒才射了出去,還不錯,箭射中了靶邊,沒有脫靶,周皇帝點點頭沒有說話,接着是太子,太子也是用的單薄弓,一箭飛去竟然擦靶而過,太子的臉色有了尷尬,取箭挽弓再射,還好,射中了靶子,而且是接近了靶心,太子神情有了微笑。
接着是兩個十三四的皇子,箭去都沒有射中靶子,神情很是不安的退立一旁,周皇帝神情平靜,最後是曹王,宦官主動將靶子移去了五十步外,曹王用的弓是牛角弓,明顯是上品軍弓,搭箭挽弓的射出,一箭命中了五十步靶子,雖然沒有中靶心,但也稱的上的箭法很好。
“你們,也各射一箭,讓朕的兒子長長見識。”周皇帝回頭微笑說道。
“諾!”陸七五個班直一起軍禮迴應。
班直一個個出去射箭,用的都是曹王所用軍弓,四個班直個個箭無虛發,明顯都是軍武矯健,輪到了陸七,陸七搭箭挽弓,擡起就射了出去,箭去中了靶心。
啊!那個十四五的皇子失聲,周皇帝眉頭挑了一下,陸七轉身欲放弓,不想周皇帝平和道:“陸天風,你的箭法高明,應該有絕技在身,給朕看看。”
陸七一怔,軍禮道:“諾!”
有宦官主動送上了箭壺,陸七接過懸於腰間,接着平視了遠靶,開始了絕技表演,但見他不斷的飛速取箭射出,一支支的羽箭化成了一段空中影線,連珠一氣的射空了箭壺,三十支羽箭有規律的插在了箭靶,無一脫靶。
靜!陸七回身向周皇帝軍禮,之後放了弓和箭壺,默然走回了班直隊列,周皇帝平靜點頭,道:“好箭法,如你這般的,在大周也是不多。”
“臣在當初的興化軍,箭術應該是第三。”陸七恭敬迴應。
周皇帝點頭,忽有人道:“你是哪一位,做我師傅可以嗎?”
陸七一看說話的是那個十五歲的皇子,他橫臂軍禮一下,恭敬道:“臣不敢爲殿下師傅。”
“你不願教我?”那個皇子有些委屈道。
“臣隨時可以教了殿下箭術,但臣的箭術,是自五歲起苦練而成的,殿下就算如今苦練,也達不到臣的境界,而且臣認爲,殿下出身高貴,沒有必要窮究軍武極致,應當多學武略之道,多知古今發生的戰事,那纔是成爲名將的根本。”陸七起禮迴應道。
那個皇子哦了一聲,竟然拱禮道:“謝謝指教。”
陸七微怔,隨即恭敬道:“殿下擡舉臣了。”
周皇帝始終神情平靜,陸七話音落後,再無人多語,周皇帝纔開口道:“你們隨意吧,陸天風,隨朕走走。”
“諾!”陸七恭應,隨了周皇帝去了散步。
這些日子在皇宮,陸七知道了,周皇帝有與單個臣下散步的習慣,有時隨口喚個班直散步,有時是大臣,但從不與宦官獨行,周國皇宮裡的宦官,權力極低,就是做服侍之事,有時也充當傳旨官,但皇帝的口諭,幾乎都是承旨班直傳達。
一起走了片刻,周皇帝才平和道:“朕以爲,你會藏拙。”
“陛下,臣沒有必要藏拙,陛下是位有如唐宗的武功皇帝,對勇將不會了嫉妒排斥,若是陛下嫉妒武勇,那大周就不會是諸國最強。”陸七恭敬回答。
周皇帝淡然笑了,繼而惆悵道:“朕比不得唐宗,朕在位這麼多年,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建樹,天下還是四分五裂。”
“臣覺得陛下比得唐宗,大唐初期,異族虎視眈眈,時常襲擾邊境,那時候,是唐宗的辛苦治國,才奠定了大唐幾百年的輝煌,陛下很象唐宗,大周安定的民生和清明吏治,以及對異族的不屈抗擊,已然是非常之難能。”陸七溫和的說道。
周皇帝望着遠處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平和道:“聽你說話,有種聽了張永德說話的感覺。”
陸七一怔,道:“張永德大帥的威名,臣來到大周就是聽了很多,臣自覺是比不得張大帥的。”
“張永德是大才,朕倚重了很多年,但也顧忌了很多年,就象你,你也是大才,朕想用,但又擔憂養虎成患。”周皇帝平和說道,直言的讓人心驚。
“臣理解陛下的心思,臣在唐國,就是因爲露了鋒芒,才使得國主陛下一再的不肯相容,臣當初在興化軍,默默在底層苦熬了五年,回鄉後只是想求個家族富裕,卻是不想去了趟京城,無意的捲入了勢力之爭,一步步的爲了活着而走成了今日的情形,臣也不想爭,但又不能坐以待斃,如今陛下也說養虎爲患,臣覺得,與大周的老虎們相比,臣是比不得的。”陸七平和的說了一通。
周皇帝默然看着遠處,陸七也默然恭立,其實他知道周國的最大危機不是外患,而是功臣形成的內患,周皇帝確實養了很多的老虎,而且是用勢力不同的老虎形成了牽制,每一隻軍臣老虎,都不敢了造反篡位。
“你很會說話,也看的明白。”周皇帝平和開了口。
“臣是妄言了。”陸七恭敬道。
“想聽聽真話,有時也是很難的。”周皇帝微笑道。
陸七苦笑了一下,周皇帝又邁步走去,陸七相隨,耳聽周皇帝溫和道:“天風,你說立儲,是該立嫡長,還是該立賢能。”
陸七一怔,周皇帝的語氣明顯親近了,而且竟然問他立儲的國之大事,他想了一下,道:“陛下,臣覺得,如果嫡長不是非常的無能,那最好是立嫡長,不然容易有蕭牆之患。”
“你卻是與張永德一個論言。”周皇帝淡然道。
陸七假意一怔,道:“陛下,張大帥也是傾向了立嫡長。”
“他不是傾向,而是極力的主張立嫡長。”周皇帝淡然道。
陸七點頭,周皇帝又道:“太子的心地柔弱,朕擔心他守不住了大周基業,所以有心立儲曹王,曹王的軍武不如你很多,但也算可以。”
陸七想了一下,道:“陛下,臣不瞭解諸位殿下,故不敢妄言,不過臣認爲,儲君當以文韜武略爲主。”
“你這麼說,卻是與趙匡胤一個論言了。”周皇帝微笑說道,陸七神情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