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最好的訓練就是實戰呢。經過這半年來高強度的航海、作戰,海警部隊的水手們已經越來越習慣在顛簸的大洋上操作大船,成長十分迅速。
在快速南下搶佔福田灣口的同時,懲戒艦隊還在航行中完成了整隊,二十一艘戰艦編成一列整齊的縱隊,很快封鎖了整個灣口。
看到明朝戰艦並沒有立即撲上來的意思,果阿公爵號上的平託上校先是鬆了口氣,似乎明朝人被己方巨大的戰艦震懾住了,不敢貿然行動。
但旋即,他又眉頭緊鎖起來,因爲明朝人採取的戰術是那樣的陌生有熟悉。
說陌生,是因爲他之前從未見過明朝人,乃至亞洲人採用過這樣的隊列方式……他們總是按照陸軍的思維,將自己的艦隊也分爲前軍、後軍、中軍、左軍、右軍之類的,全速接敵,爭取展開接舷戰。
當然,這也無可厚非,因爲對缺乏重火力的艦隊的來說,所謂海戰不過是將戰場移到海上的陸戰罷了。那些愚蠢的地中海國家,也是這樣跟奧斯曼人血戰的。
但葡萄牙、西班牙這樣擁有最先進海軍的國家,已經不再這樣蠻幹了。早在幾十年前,薩格雷斯的皇家航海學校中,就已經教授未來的船長們,‘你應盡力避免與敵人過分接近,只用你的大炮就能打得它們折戟沉沙……使得戰爭能在更安全的條件下進行,也減少了艦隊船員的損失。’
所以在任何情況下,葡萄牙海外艦隊總是一線排開地迎擊敵軍,發射一次側舷齊放後,調轉方向,以便返過來再進行下一輪炮轟。
但在東亞海域,因爲很少有組成艦隊的機會,葡萄牙人還沒表演過他們賴以征服非洲和印度洋的戰列線戰術呢……是的,戰列線是葡萄牙人發明,並取得輝煌成功的偉大戰術,而不是英國人,那羣盎格魯撒克遜強盜總想把一切據爲己有,甚至連別人榮譽都不放過!
想想四百年後,昂撒人還想把葡萄牙和西班牙人從白種人裡開除呢,搶他們個名頭又算得了什麼?沒看到解放柏林的都成了高貴的昂撒人,跟毛子沒關係了嗎?
呸,無恥,哪怕關着燈作呢!明目張膽的,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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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平託看到明朝人的船隊也在施展同樣的戰術時,整個人都有些凌亂了。
因爲這至少說明三點,一、他們的海軍思想革新了;二、他們對自己的火炮有足夠信心;三,他們的戰船也變得足夠結實,可以承受重炮齊射的後座力了……
“我就說過,這幫該死的明國人,太會模仿了!我們的寶貝大帆船,讓他們看一眼都會懷孕!”平託雖然不相信,對手能僅靠模仿就跟皇家海軍匹敵,但眼下敵衆我寡,不到萬不得已,確實不可輕舉妄動啊。
他馬上讓人給東方美人號發信號,將開火權上收到旗艦。
同時命那艘中式帆船退後,雖然船不值幾個錢,但船上載滿了貿易所得的日本金銀,可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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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託上校至少說對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朝人被他們那兩艘,海上城堡似的艨艟鉅艦給驚呆了。
之前一直面對不堪一擊的日本水軍,海警將士們再戒驕戒躁,也難免產生小覷天下英雄的自大情緒。
直到此刻他們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那艘小一號的西洋帆船,也比己方101艦——萬斛烏尾船整整大一圈啊!
而那艘大一號的超級大帆船,還不得是前一艘的四五倍大?
其實果阿公爵號的排水量,僅是東方美人號的兩倍半,但它高聳的艏樓和艉樓,讓它顯得大的過分。
看着手下將領們嚴峻的神情,趙公子十分滿意,自己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讓他們親眼見見,來的印象深刻。
想想吧,未來歐洲海上強國的主力艦隊,都是可以出動一兩百艘這樣的戰艦的。就是他們海外殖民地的分艦隊,也有十幾幾十艘主力艦坐鎮。海警部隊這點實力,還真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我們和泰西人的差距,變得這麼大了。”王如龍手握着欄杆,面色嚴峻道。
“這很正常,當年西方人看到鄭和艦隊時,也會有同樣的感受。”趙公子卻神情平靜道:“這一百五十年來,我們閉關鎖國、大踏步退步,人家揚帆遠洋,大踏步進步,自然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
說着趙昊提高聲調,激勵船上衆將士道:“諸位既已知恥,必可後勇乎!讓我們師夷長技以制夷,俘虜他們的東方美人,扒光了好好的研究一番!造出比他們更高的戰艦來!”
“嗷!嗷!嗷!”
將士們登時爆發出震天的狼嚎聲,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鬥志一下子就拉滿了。
“公子,可不可以全都要啊!”警員們飢渴的看着那最大的艘艨艟鉅艦,黑乎乎的果阿總督好像更誘人呢。
“哈哈好,有志氣!”趙昊大笑一聲,心說那估計是葡萄牙澳門艦隊的旗艦,真扣下來可就跟他們結死仇了,這跟戰略方向不符。
這時,艦隊完成了一條弧形戰列線,將海灣圍了個結結實實。小型艦和快艇仍如從前在外線遊弋保護。
這次就連101艦也參與了戰列線,可見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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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從港灣中駛來打着白旗的小艇,趙公子不禁笑道:“看來我們之前的表演沒白費。這幫泰西人,向來是只有心懷忌憚的時候,纔會想起來要好好說話。”
“就是賤!”王如龍啐一口,下令艦隊下錨,原地停泊,保持住最佳的攻擊姿態。
一艘艘戰船拋下了前後的鐵錨,靠着長長的錨鏈固定在海面上。
八名南亞水手划着小艇到了艦隊前。附近的404艇馬上上前攔截。搜身之後,將兩名紅毛鬼和一個同樣穿着緊身褲的漢人送到了旗艦上。
不少警員都是頭一次見到歐洲人,對這些頭髮捲曲,高鼻深目藍眼睛的傢伙,感到十分新奇。
“怪不得叫紅毛鬼,這不跟城隍廟裡的夜叉一個樣嘛。”
“太醜了,真可憐,這麼高的鼻子,可咋找媳婦啊?”警員們看到他們胳膊上紅毛茂密,寬大的襯衫裡,也露出豐盛的護心毛。不禁大爲同情起這些佛郎機夷來。“就是花錢呢,稍講就點兒的窯姐兒也不伺候。哪怕關着燈呢,還嫌刺撓呢……”
“哈哈哈哈!”在海上漂泊的船員們,三句話就直奔下三路。“都沒處下嘴的!”
“嗨,瞎操心,貓找貓、狗找狗,猢猻找個大馬猴。他們那而肯定也有母鬼唄。”見多識廣的老警員笑道:“大家都有毛,誰也不嫌誰!”
幸好兩個葡萄牙船員聽不懂漢語,不然估計直接活活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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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風大,趙公子在艉樓大會議室裡,接見了佛郎機人的使者。
大會議室中依然掛着一幅北九州勢力圖,趙公子大馬金刀的坐在把太師椅上。王如龍等衆將在他身前兩側肅立,所有人都穿着一水的深藍色警袍,觀之軍容整肅、氣勢十足。
兩個佛郎機人被帶進來,脫帽欠身,用葡語嘀嘀咕咕。充作通譯的漢人忙解釋說,這是在自我介紹,並向天朝的大人,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趙公子不禁想到《鬼子來了》的翻譯官,估計這廝沒老實翻譯,可惜他也聽不懂葡語,便冷哼一聲道:“不必裝模作樣,道明來意吧。”
“他們說,倒要問問公子的來意。”那通譯翻譯完,一邊擦汗,一邊賠笑道“公子不要在意,這幫紅毛鬼直接的很,忒沒禮貌。”
趙昊擺下手,示意無妨,然後王如龍沉聲作答道:
“聽好了,此乃大明皇家海運總公司,肩負爲天朝漕糧海運重任!前番倭寇居然敢出動大軍襲擊我海運船隊,事後審問俘虜得知,倭寇皆受日本九州肥前大名指使!這是對我天朝上國最嚴重的挑釁,是對我大明皇家最極端的蔑視。此番我等前來蕩平九州倭寇,好叫天下人知曉,犯我大明者,雖遠必誅!”
通譯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如夢方醒,嘀嘀咕咕翻譯起來。也不知會把最後一句翻譯成什麼樣。
葡萄牙人卻顯然不是嚇大的。他們從里斯本一路到非洲,擊敗了強大了的奧斯曼、印度艦隊,掌控了非洲沿海、印度洋和南中國海,顯然纔是更有資格說這種話的。
於是兩人嘀嘀咕咕商量了一番,然後硬氣的表示說,日本人那些事情他們不知道,只知道這裡是葡萄牙皇家海軍的防區,請明國人速速離去!
趙昊聞言面色一沉,一拍椅子扶手,厲聲喝道:“少來這套,此乃大明天下、我國藩屬,你們敢對日本的主人說這種話?!”
不待對方開口,趙公子又加重語氣斷喝道:“本公子早知道你們是日本人的幫兇!如果我不帶來這麼多的戰艦,迎接我們的就不是打着白旗的信使,而是你們的炮火了!就像四年前在這裡,你們對日本人做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