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沙港碼頭。
等李明月和陳懷秀還有小竹子下船後,已經不見了科學號和江雪迎的蹤影。
“咦,雪迎呢?”李明月四下張望。
“哦,她有急事先回蘇州了。”趙昊略有些心虛的笑道。唉,自己已經是個地道的大明人了,不該再背幾百年後的包袱了。
從今往後只能腎虛,不要心虛……呸呸,這是人話嗎?年輕人,要節制啊!
“唉,雪迎真是的,怎麼能把我甩下呢?”李明月嘴角微微上翹,露出甜甜的笑。心說還算識趣,知道投桃報李,也不礙本姑娘的眼。
她便大大方方挽住了趙昊的胳膊,這會兒趙公子已經比她高一點了。兩人站在一起,看上去總算協調了點兒。
也不枉高大哥天天給趙昊拔斷筋,王如龍還在船上給他養奶牛……
“公子看這三沙港怎麼樣?”待兩人纏磨完了,陳懷秀這才笑問趙昊道:“有沒有很失望?”
“哎,懷秀姐,過度的謙虛就是驕傲。”趙昊笑道:“沒想到這麼短時間,三沙就如此繁榮了,你真是能幹,太能幹了!”
“這些變化都是公子的如椽巨筆繪製出來的。”陳懷秀開心的笑了,卻不居功道:“再說,崇明島能變成這樣,出力最多的是縣尊和於總。妾身整天在海上漂着,沒出什麼力的。”
“懷秀姐又驕傲了。”趙昊大笑道:“沒有你收留,我那倆不成器的徒弟,還在西沙海神廟裡貓着呢!”
“要這麼說,沒有你……”陳懷秀想到那時候的艱難兇險,眼圈一紅,說不下去了。
在她看來,若當初沒有趙公子神兵天降,這崇明島、沙船幫、小滕,還有自己,怕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公子的恩情,懷秀粉身碎骨、無以爲報……”她深吸口氣,無限感激的看着趙昊,覺得自己可以爲他去死。
“哎,懷秀姐纔是幫了我大忙呢!”趙昊忙安慰道。
“好了好了,你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李明月適時阻止了兩人的肉麻,頗沒有形象的伸個懶腰,感受着暖暖的陽光和煦的風道:“還是江南好啊,比那勞什子耽羅島舒服多了!”
“咳咳。”她身旁的張筱菁趕緊提醒她注意形象。
誰知小縣主卻朝她擠擠眼,然後元氣滿滿的對趙昊道:“對了大哥,聽陳姐姐說,島上有很多過冬的鳥?”
“是啊。”趙昊點點頭,去年他好像還帶着雪迎三個去看鳥來着。“怎麼,你也想去觀賞一下‘鳥飛蘆花間’的美景?”
“不是。大哥,我們去打鴨子吧!”李明月卻摩拳擦掌道:“我好久沒打獵了,手癢得很呢。”
“……”見她放棄治療了,張筱菁也就不復多言了。
小竹子這才忽然想起,趙公子已經跟小縣主確定了關係。她自然不用再擔心露出馬腳會被趙公子敬而遠之了。
這種時候,反而要漸漸顯出本性,要讓他反過來適應自己了。堂堂皇帝外甥女,豈會戴着假面過一輩子,那也太委屈自己了!
什麼叫深宮智慧?這就叫深宮智慧!
張筱菁忽然感覺自己有些班門弄斧了,竟然還一直在教皇家的人如何宅鬥,人家都是看着宮鬥長大的,搞宅鬥根本降維打擊好嘛。
小竹子酸酸的自嘲一笑,看着遠處不說話了。唉,什麼時候能去環球航行啊?
“好的好的。”那邊趙昊卻未見絲毫不適,反而興致勃勃與她討論起,是用槍還是用弓來了。
有道是‘同行不拆’,又不是要爭影帝,戲精何苦爲難戲精?
小縣主堅持用弓,認爲用槍的都是異端。趙昊便嘆氣說,可惜自己不會耍箭啊。
說的就好像他會打槍似的。
“沒關係的,我可以教你。而且學不會可以先用弩啊!”見趙昊的反應好的出奇,小縣主心頭懸着的的大石落了地。便愈發得意忘形起來,她馬上讓小云兒把自己的弓弩取來,要立即和趙大哥去野地裡大戰一場!
“我的天哪,你還帶着這些玩意兒?”趙昊看着護衛將李明月的各式獵弓、還有幾張精巧的弩機,從已經裝車的箱子裡搬出來。心說這時不配合表演一下,就好像明擺着說,自己早已經知道她以前是在演戲了。便一臉驚訝的問道:
“這是你哥的吧?”
“不是,是我的。”李明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紅着臉道:“好吧,我攤牌,我也喜歡騎馬、打獵、滑雪,但……我還是個好女孩的。”
比起一輩子不會認錯的長公主,小縣主絕對算大有進步,儘管對她來說,認錯也是很難很難的……
“那真是芝麻落進針眼裡——巧極了!”趙昊也趕緊坦白道:“好吧,我也攤牌。其實我也不喜歡吟詩作對,就喜歡打打獵、養養狗,搞掂稀奇古怪的小發明啥的。”
“發明,就是那年帶我們飛上天的熱氣球那種嗎?”小縣主聞言心花怒放,都要樂得蹦起來了。
“是啊是啊,我又改進了一款新型號的,回頭咱們再上天?”
“好的好的!不過咱們先去打獵吧!”李明月忽然在大庭廣衆之下,飛快的親了趙昊一口道:“我簡直太高興了,必須要好好射幾箭,不然會樂瘋掉的!”
“好說好說。高大哥,快讓人把我們的耽羅馬牽過來,正好去溜溜馬。”趙昊便一口答應,讓高武去牽李若同送他的好馬。
兩人的對話落在諸位姐姐妹妹耳中,除了巧巧是人家怎麼說怎麼信之外,其餘三人卻都堅信,趙昊這是在用自黑的方式,給小縣主減壓。
趙公子是誰啊?他可是能寫出‘最是人間留不住’的大明詩壇遮羞布啊!沒有發自內心的熱愛,怎麼可能譜出那些傳世的名篇呢?
‘雖然公子很久不作詩了。但那只是因爲他日理萬機,沒有閒情逸致罷了。將來閒下來,肯定會厚積薄發出絕世名篇的!’馬湘蘭如是堅信。
‘趙公子真是太溫柔了。明月真是太幸福了,唉……’懷秀姐真替這對玉人高興,只是爲什麼要‘唉’?
‘那你送我的那些詩算什麼?純粹爲了撩而撩嗎?唉,我應該向明月學習的。算了,那樣我爹會打死我的,我還是出海吧……’小竹子心裡亂麻麻的,眼圈一紅,看上去就像在爲好閨蜜高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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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等護衛牽馬的功夫,碼頭的商人們認出了陳懷秀。便趕緊滿臉討好的圍上來請安,順便向這位皇家海運的總經理討要艙位。
趙昊的護衛們當然不會讓任何人靠近,皇家海運的員工也趕緊過來幫着驅散人羣。
“陳總,幫幫忙吧,給一噸艙位吧。我庫裡的年貨要是壓到年後,我就得跳江啊……”
“幫我們運一次貨吧,我們讓運河害得半年沒開張,不然這年關都過不去了!”
“陳幫主,看在我是沙船幫老主顧的份上,行行好吧……”
那些真真假假的哀求聲音,陳懷秀自然不能置若罔聞,不然顯得皇家海運太冷血了。
她只好對衆人道:“諸位稍安勿躁。能給大家騰出艙位來,我們肯定儘量不會藏着掖着,沒有放着錢不賺的道理嘛。”
然後陳懷秀話鋒一轉道:“但大家也得理解,我們皇家海運九月才正式開張,眼下的船就那麼多,大半還得給朝廷運漕糧,的確暫時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需求,只能按照抽籤的順序承運。不過請大家放心,我們已經在加緊大量僱請有經驗的船老大和水手加入了。轉過年來,我們的運力應該能提高一倍,到時候就能滿足各位了。”
“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年關難過啊,陳幫主啊,行行好吧……”可商人們根本不聽畫餅,還是哀求不止。其實大部分人還真不是在演。這都臘月了,但凡賺到錢的,誰不趕回家過年?哪還會在這兒耗着。
趙昊便小聲問陳懷秀道:“今年還有出海安排嗎?”
“還有最後一次。”陳懷秀趕緊答道:“四天後出發,最快也得二十七八才能趕回來。”
“那這次就不運漕糧了,都給他們運貨,這是打造咱們金字招牌的好機會啊。”趙昊與她嚼耳朵道:“反正這會兒就是運到天津,那幫大老爺也不會往通州送的。萬一不讓咱們卸船,非等過年再說,那不抓了瞎?”
“嗯,有可能。”陳懷秀點點頭,因爲從天津到京城這段水路,還是由漕運的人負責,她沒少受那幫人的刁難,知道他們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那就這樣吧。大不了明年我拿警備區的船幫你一起運漕糧,不會讓你完不成任務的。”趙昊便拍板道。
“用不着的,開春起了南風,船就好跑多了。多跑一趟什麼都出來了。”陳懷秀一撩額前秀髮,朝趙昊笑笑,然後便大聲向衆人宣佈了這個好消息。
果然衆人一片歡呼,感謝陳總的大恩大德。員工們好勸歹勸,才終於把他們勸走了。
這時護衛剛把馬牽來,遠處響起開道的鑼聲,崇明知縣的儀仗又來了。
今天金學曾正在堂上審案,一聽稟報說師父到了。馬上丟下原告被告,跟於慎思跑來碼頭迎接。
嫌轎子太慢,他和於慎思騎着一匹馬,打頭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