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演講之後,馬六甲城內的葡萄牙人便開始忙着打點行裝,準備回家打仗去了。
其實也有好多人不情不願的。
自七十年前,大征服者阿爾布克爾克征服這一兩洋交匯之處的咽喉城市以來,無數的葡萄牙人懷着不同目的來到馬六甲定居。
他們中,有爲國王和教會服務的官員、教士、士兵、船員之類的公職人員,也有來遠東討生活的商人、冒險者、僱傭兵和手藝人。
還有很多公職人員在服役期滿後,不願返回葡萄牙而選擇留在了馬六甲,幹起官商勾結,公然走私的買賣。
以及數量衆多的在當地出生的葡萄牙後裔……因爲有女人上船不吉利的說法,很少有葡萄牙女人來到亞洲,所以這些人都是葡萄牙父親和當地的南洋女子所生的混血兒。
雖然渴求人口的葡萄牙王國承認他們的國民身份,他們也接受葡語教育,然而他們九成九沒到過歐洲,腦子裡更沒有王室的概念。現在因爲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國王的一番話,他們就要背井離鄉去幾萬裡外的葡萄牙,而且是去打仗,怎麼可能心甘情願?
不少人便想趁混亂偷偷逃跑,但他們很快悚然發現,馬六甲城已經被明國人悄無聲息的接管了……
所有離城的道路全都拉起了鐵絲網。真見鬼,居然用珍貴的拉絲鐵線幹這種事,也太奢侈了。
荷槍實彈的明軍士兵在鐵絲網後森嚴列隊,他們已經得到葡萄牙國王的授權,可以當場擊斃所有想當逃兵者。
“這下不走也得走了……”城堡望樓上,幾個馬六甲高層看着明軍士兵,開槍射殺企圖越過封鎖線的葡萄牙人,全都心有慼慼。貝爾納多總督頹然摘下鑲着金邊的黑呢六角帽,露出已經禿頂的腦袋。
他本來還想勸陛下,不要放棄凝聚了數代人心血的馬六甲,讓自己留守吧。但看明國人這架勢,顯然對馬六甲勢在必得。只怕到時候不肯走的人,也難逃他們毒手。
“這時候誰敢說留下,就是葡奸,叛徒,軟骨頭。”駐馬六甲的王室財產管理員嘆氣道:“其實陛下肯定以馬六甲爲籌碼,跟明國人做交換了。我們就別自尋死路了。”
對他來說,陛下只要不查賬,那就是什麼都好商量。
馬六甲主教也鬱悶道:“不錯,連我們神職人員也得跟着撤離了。因爲陛下說遠航時,離不開我們鼓舞士氣。”
最不願意離開馬六甲的就是他們幾個。這裡蘊含着巨大的利益,非但所有入港船隻要納稅,商船必須憑總督頒佈的許可證,才能航行在葡萄牙人控制的海域中。
馬六甲總督有簽發十七條航線許可證的權力,光這塊收入每年就超過三百萬克魯扎多。克魯扎多是葡萄牙金幣,一枚摺合白銀0.6兩,也就是一百八十萬兩。
他們還大肆走私香料和胡椒,私吞霹靂錫礦的收入……這些灰色收入,王室財產管理員都不會記錄,自然也就沒國王的份兒。只需要孝敬副王三成,下面人分潤兩成,餘下的一半就由他們幾個分了。
回國上哪撈這麼多錢去?給個伯爵也不換啊。
要不是三百艘明國戰艦兵臨城下,他們肯定會找藉口留下的……
不過到這會兒,說什麼都白搭了。葡萄牙人只能一個不留,全都離開了。
最倒黴的是十年前,被從澳門驅逐的那些人,纔剛在馬六甲安頓下來,買房置業,重新開始。好麼,又得再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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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陸戰隊控制了馬六甲河上的要塞和大橋,才放葡萄牙艦隊駛入內港,抓緊時間裝船補給。
龐大的海警艦隊則在風平浪靜的海峽中錨泊,外鬆內緊的監視着葡萄牙的動靜。
儘管海面上全是自己的戰艦,一支護衛艦分隊依然警惕的遊弋在海權號周圍,防止任何不速之客靠近。
海權號艉樓上層,寬敞肅穆的大會議室內,趙昊正在召開軍政高層聯合會議。
海警方面來的尤爲齊全。從副總司令兼呂宋戰區司令員金科,總參謀長兼呂宋戰區警務委員馬應龍,到戰略艦隊代司令項學海,呂宋戰區副司令兼常備艦隊司令林鳳,陸戰隊司令員武達,警務委員潘進連,呂宋總督府人武部長西門青等無一缺席。
就連耽羅警備區司令員兼警務委員朱珏,臺灣警備區司令員海爾弟,警務委員榮晟等戰區外將領,都出現在會議室中。
平託也奉命參會,他坐在角落裡侷促不安。因爲會議室中,非但只有他一個紅頭髮,而且別人胸前全都掛着金星,只有自己是三顆銀星。
海警之外,有江南集團總裁江雪迎;江南集團副董事長華伯貞;江南集團董事,南海集團董事長王夢祥;江南集團董事、臺灣管委會委員長唐友德;江南集團董事,皇家海運董事長陳懷秀;南海集團副董事長林震南;南海集團董事、呂宋管委會主任唐保祿;集團駐果阿全權代表樑欽等。
甚至連劉正齊也從開羅不遠萬里趕了回來,就爲了參加這場至關重要的會議。
會議由趙昊親自主持,他首先宣佈了志願艦隊前線委員會成員。
“艦隊司令項學海、艦隊警務委員辛飛、陸戰隊司令員武達,陸戰隊警務委員潘進連,首席聯絡官平託。辛飛爲書記!”
被點到名字的高級警官立即起立,高聲領命。
素來不過問海警事務的江總裁,有些意外的瞥一眼林鳳,不知前委中爲何沒有此人。
“坐下吧。”趙昊揮下手,五人立即刷得坐下。
“之前我已經跟你們分別談過話了,能想到的也都叮囑了。”趙公子牽掛的目光掃過五人,緩緩道:“可是此去五萬裡,肯定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和危險,只能靠你們前委臨機專斷了。”
“是!”五人沉聲應道。
“總之,第一要務是保全自己,見機不妙就趕緊逃,千萬別硬拼。一直保持在歐洲的軍事存在最重要,輸贏不重要,反正我們也沒處打聽去……”趙昊笑道。
“呵呵……”衆人一陣輕笑。
“你們不用笑。我知道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心裡嘀咕,吃下馬六甲不就夠了嗎?最多把錫蘭也拿下,眼下的地盤就足夠我們消化個十幾二十年了。”趙昊又道:
“幹嘛要貪心不足,非把印度、非洲還有巴西也吃掉?能消化的了嗎?不怕撐死嗎?那樣幾萬弟兄到幾萬裡外拼死拼活又有什麼意義?”
衆人趕忙搖頭不迭,唐友德笑嘻嘻道:“怎麼會呢?英明不過公子,我們相信公子的判斷。”
“看看,是因爲相信我的判斷,而不是相信這件事本身。”趙昊似笑非笑道:“好吧,我承認,這次的步子邁的是有點大。但歷史機遇稍縱即逝,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啊同志們!”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像這種可以完整接盤一個海上帝國的機會,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了。眼下葡萄牙人總收縮、大退卻在所難免。他們空出來的港口、堡壘、城市,航線,都極具戰略價值,多少雙眼睛盯着呢!”說着他加重語氣,沉聲對一衆高層道:
“我們不接收就意味着被人撿便宜。將來想搶回來,得復出十倍的代價,還會跟地頭蛇結仇,極大拉高我們日後的維持成本。所以哪怕一時消化不了,也要先佔下,守住,日後慢慢消化就是!”
“明白!”衆高層忙高聲應道。
“其實我們本來就是要找西班牙人算賬的,他們都打上門來兩回了,我們不能總被動挨打啊。”趙昊又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不能非禮他們啊。”
衆人礙於兩位夫人在場,沒人敢跟着胡說八道,只能吃吃憋着笑。
“既然幫不幫葡萄牙,我們都要打到他們家門口去,那當然要跟葡萄牙結盟了,這樣才能將客場作戰的不利因素抵消掉。”趙昊神情漸漸正經起來,衆人也趕緊埋頭在筆記本上做起記錄來。
“到五萬裡外的伊比利亞半島作戰,顯然最要緊就是保證亞非航線在我們自己手中,絕對不能讓人斷了退路。”趙昊接着道:“所以我們本來就需要佔領途中一些關鍵的節點,以保證航路暢通,這樣才能保證給養物資送的上去,志願艦隊退的回來。”
“葡萄牙人在非洲、西亞、印度沿岸經營百年,他們的港口就在這條亞歐航線上的最佳節點。他們建好的要塞也能爲我們的守備部隊提供足夠的保護,這樣無需太多人手就守住這些港口要塞。”
“具體需要多少兵力呢?”華伯貞問道。
“比照葡萄牙的兵力即可,他們在這條航線上僅重要的港口要塞便設了三十多處,殖民據點更是不計其數,卻一共只有一萬兩千名葡萄牙士兵。”趙昊淡淡道:
“沒道理葡萄牙人用這點人能玩得轉,我們就不行。人手實在不夠,我們也掏錢僱傭兵嘛。再儘量跟當地土皇帝們搞好關係,把吃下的地方守住就行,不必進取。應該可以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