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雖然不太懂作詩,但他聽話聽音的本事卻是一流。
聽了吳時來的話,他便明白徐閣老的不滿主要在兩點。一是,不夠膾炙人口,影響傳唱度。二是吹捧的不夠肉麻,沒有表現出徐閣老忍辱負重的痛苦,調諧陰陽的不容易,以及撥亂反正的大功勞來……
最好能像李白吹楊玉環那樣,整個‘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那樣,吹的到位,還能吹成千古名篇,徐閣老就大歡喜了。
可惜,臣妾真的做不到哇。
雖然確實還有首上等的馬屁詩,但那是留給未來的張相公的,送給一位快下臺的閣老,實在是太浪費了。
只是眼下還指望徐閣老平事兒,更不能讓已抱穩了的大腿吳叔叔失望,他也只好勉爲其難的點頭道:“我會努力的。”
“嗯,好好寫,年前一定要給我。”吳時來重重攥了攥趙昊肩膀頭道:“聽說你也會出席靈濟宮大會,若是拿出一兩首佳作來,說不定能直接跟師相在全國的名流大儒的面前唱和,那會是多大的榮耀啊。”
趙昊聞言眼前一亮,笑道:“老叔要是這樣說,那我可就豁出去了。”
“哈哈,好,期待大作!”吳時來見趙昊終於來了興趣,不禁心中苦笑暗,這小子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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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人吃完飯,那倪推官也垂頭喪氣的進來了。
他已經搜遍了所有的地方,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此番他唯一的感受是,這父子倆真他媽有錢,怪不得號稱及時雨呢。庫裡的銀子都堆成小山了……
不過這也解了他之前的一個疑惑,那就是趙府上下爲何防備如何嚴密。
換了誰,家裡堆着這麼多的銀子,也一樣需要加強防備啊。
“怎麼樣?”吳時來瞥他一眼,看臉色就知道這廝白忙一場。
“沒有。”倪推官頹然道。
“那就是與我賢侄無關了?”吳時來追問道。
“應該無關了。”倪推官點點頭。
“什麼叫應該?”趙昊冷笑問道。
“確定無關了。”倪推官看看吳時來,又看看趙昊,咬牙再度躬身抱拳道:“是下官無事生非,給少府和趙公子父子添麻煩了。”
“本官倒無所謂。”吳時來也是大鬆口氣,畢竟要是真找到什麼東西,師相那裡也不好說和。
這樣最好,沒找到最好啊。
“你還是向趙孝廉和趙公子,好好道歉吧。”吳時來說着穿上靴子,在地上踩了踩。
“是,抱歉趙公子,我錯了,還請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下官吧……”
倪推官只好強忍着眼淚,今日不知第幾次,屈辱的向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道歉。
“哼,再撞到我手裡一次,你就沒這好運了。”趙昊黑着臉,一擺手道:“走吧。”
他其實很想說‘滾吧’,無奈爹爹只是個舉人。
這麼過癮的臺詞,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對一位從六品的官員說出呢……
目送着吳時來和那倪大宏坐轎遠去,趙昊仰頭望着漫天的星斗,長長舒了口氣。
一場滅頂之災,終於這樣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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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大宏和吳時來連夜趕回衙署。
便見吳康遠也早就等在那裡,他稟報叔父,家裡也仔細找過,一無所獲。
吳時來朝倪大宏攤了攤手,便徑直向在簽押房等消息的曹府尹,稟明瞭搜查的結果。
“你不是說,八成就在他家裡嗎?”曹三暘黑着臉怒視着可憐的倪大宏。
“是下官魯莽了。”倪大宏今天都被罵得麻木了,他現在是什麼牛黃馬寶都得接着。“看來那東西,陸家的小子可能沒帶在身上,或者還另有同夥也說不定……”
“給我查清楚了再放屁!”曹三暘忽然暴怒,將茶盞直接丟在他身上。
倪大宏不敢躲閃,只能任由茶水潑在官袍上。
“滾回家去!找不回東西,就不用再來現眼了!”
曹三暘一指門口,把快要哇地哭出聲的倪推官攆了出來。
吳時來忙安慰氣急敗壞的府尹大人,曹三暘這才擺擺手,頹然坐回太師椅道:“悟齋,你說今天的事,陛下會不會知道?”
“不清楚。”吳時來想一想,輕聲答道:“好在處置及時,舉子們也沒鬧事。”
“哎,肯定會知道的。”曹三暘痛苦的揉着太陽穴,喃喃道:“如今的東廠太監馮保,可不是吃乾飯的。”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吳時來安慰他道:“不過好在咱們找不到賬冊,東廠也一樣找不到。只要大家衆口一詞,都咬死了公開的說法,時間一長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願如此吧……”曹三暘緩緩閉上眼,心中卻暗暗苦笑,悟齋啊悟齋,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要只是賬冊丟了,我可能還沒那麼着急。
還有一樣更重要的東西也丟了,要是找不回來,明年的海上生意都會陷入癱瘓……
‘哎,紅毛鬼死腦筋,日本鬼也一樣死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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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今天這番折騰下來,可把趙昊累壞了。
他在趙士禎的服侍下洗了腳,早早上炕準備睡覺。
可往日裡沾牀就着的少年郎,今日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了。
從那天遭賊起的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趙昊眼前劃過,讓他大睜着眼睡不着覺。
這場風波,應該已經過去了,爲了自己依然心緒不寧呢?
趙昊在被窩裡滾了半晌,忽然坐起身來,猛地一拍腦袋。
他終於想起,大宋國徽王是誰了——那不就是汪直嗎?
那位歙縣老鄉可是個傳奇人物,聽說他幾十年前隻身出海,歷經打拼,最終成爲海上的霸主。
據說他在日本佔據三十六島,建立僞宋政權,自稱徽王。鼎盛時有部衆幾十萬,鉅艦數百艘。
據說那時候,海上但凡懸掛‘五峰’旗幟的商船,海盜們不敢劫掠,官軍也睜一眼閉一眼。
以至於大洋之上,船隻皆懸五峰旗幟,汪直也被所有海商推舉爲共主,又號稱‘淨海王’!
很顯然,那枚金印正是汪直生前所用之物。
不過按說人死燈滅,留到現在也就算個文物,應該沒人會認了吧。
爲何那人還要將其與兩本賬冊放在一起?莫非這玩意兒還有什麼玄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