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哩辮梢綴着兩朵小花, 啃着地蘿蔔又回到火堆邊。天空也跟過來。貓女見他倆過來了,不好意思再和貓男粘糊到一起。
她直起身子,看了李哩一眼, 對她的髮型發出了由衷的讚歎:“你的頭髮真漂亮。又長又直, 不像我的, ”說着,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貓女的頭頂嚴格來說, 就是熊貓的頭頂,幾乎可以算是沒有頭髮,只有大約三四釐米長的白中夾黑的毛髮。
貓女的表情很失望。李哩趕緊安慰她道:“你這樣也挺好看的。上次我見過一個鬣狗女獸人。她整個頭部都是鬣狗頭, 那才嚇人呢!”
其實貓女的頭髮也能綁。李哩想起養狗那位朋友曾給她家狗在頭頂也綁過一個小揪揪。不過她不好把這話說出來,怕貓女會多心。
貓女聽了她的話, 笑了笑, 自豪地說:“那是啊。我在我們那, 算是漂亮的了。”
“嗯。我老婆可棒了!不僅漂亮,還能吃苦, 又能幹。”貓男樂呵呵地摟着貓女的腰,一副與有榮蔫的模樣。
天空不搭話,面帶微笑,默不啃聲往火堆里加柴禾。
她們又走了許多天。李哩已經完全辯不清方向了。幸好每天都有太陽升起,知道那是東方。可是原先的族羣、原來曾住過的山洞, 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方向了。
貓女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李哩的羽毛抹胸也換成了棘草布的抹胸加棘草布做的簡易大T恤!
天氣熱起來, 雖然不至於酷夏般的悶熱, 但絕對不能再穿羽毛抹胸了。
李哩問天空還有多遠, 天空總是說快了快了, 近了近了。李哩看路程似乎還很遙遠,擔心貓女會在路上生產。
貓女勸她, 不會的。她心裡有數,離生產還早呢。
終於,在一個綴滿晚霞的傍晚,天空爬上了一處高地,四處眺望一番,對李哩說,明天傍晚差不多就能到了。
李哩聽了這消息,大受鼓舞。
那天晚上,他們歇得很早。第二天醒得更早。一行人頭頂着灰中發白的天色,腳踩露水上了路。
疾走了一整天,終於在下午的時候,他們來到一處地方。從這裡放眼看去,在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些大塊大塊相連着的巨大石壁。
貓女和貓男就在這,要和他們分別了。熊貓族羣居住在另一個方向。從獅子族羣過去,大約需要半天的腳程。
李哩很捨不得,但又不可能不讓別人走。貓女還挺着肚子呢!
李哩和她依依惜別。臨走前,她使勁抱了抱貓女,告訴她,過些天等她安頓好了,一定會去找貓女玩的……
本來還想說,你有空也來找我玩啊。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還不知要在何處安家。也不知獅子獸人族羣的人會不會樂意接受她這個外來人,所以將那句話嚥了回去。
貓女反抱着李哩,笑眯眯地說:“放心。我不會忘記你的。過些天,你不來找我,我就來找你。”
眼看着貓女和貓男往另一個方向去了,直到他們的身影沒入樹林,再也看不見。李哩這纔跟着天空起身,朝着前方直行……
這是一片極大的樹林。李哩和天空步入其中,彷彿誤入深海深處一般,四面八方全是各種樹木,看不到邊,也望不到盡頭。
樹木生出脆綠的嫩芽,地面上各種草類瘋狂生長,許許多多的野花就在樹木和草類的縫隙中見縫插針地搶佔着地盤。
下午的陽光透出林間樹梢灑下來,在一片濃郁的綠色中添抹了一縷縷的金黃。李哩深深吸了幾口氣,這裡的風景真好。
走不多時,突然前側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李哩提高了警惕,緊緊挨着天空。
天空嗅了嗅,身體很放鬆,安慰道:“別怕。這是住在族羣外圍的普通獅子。”
這事李哩聽他講過。族裡進化不成功的,都住在外圍。李哩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隨即也放鬆了身體。
她偷眼看過去,果然,那裡有一塊模模糊糊的金黃皮毛。估計是哪頭獅子正在躲在那觀看呢,不過礙於他倆都是獸人的身份,在天然上就能壓制住普通獸,所以它才躲着不肯出來。
兩人在林間又走了很久,在經過一片特別粗壯的巨樹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面前是一大片的平地,相較於林間,地勢稍高。平地上有低矮的灌木叢和各種草類。平地的盡頭,就是李哩起先望見的大塊石壁。
最初的一瞥之下,她沒弄明白大石壁的用處。現在距離近了,她終於看清了,石壁上有一塊塊的方格般的框框,李哩微眯了眯眼,這個……這個看上去很像西北那邊的石窯啊!
她雖然沒去過西北,但在電視裡見過。這兩者遠遠望去,相似度極高。
天空見她那副愣怔的模樣,以爲她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才驚呆了。便笑道:“我們就住在那石壁上頭。裡面是一間間的屋子。你沒見過吧?等下我帶你好好參觀下。”
正說着,突然從遠方涌來一羣人。
那羣人身量極高,和天空不相上下。奔跑起來,腰間的毛髮隨風舞動,腳踏的大地一陣悶響,氣勢驚人。
李哩吃了一大驚。條件反射之下就想找地方躲一躲。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了。一時間分不清是敵是友,慌亂之下只想着先躲起來再說。
天空拉住不停亂轉的李哩,好笑地說:“別擔心。是我的族人。”
李哩急忙掙了掙手,沒掙脫。她哪顧得上什麼族人不族人的?就算是你的族人,那也不是我的族人啊。我當然會擔心了!
就在拉扯間,那羣人已經到了近前。李哩在匆忙中只好躲到了天空的身後。好在天空個高體壯,身形是李哩的兩倍,遮擋她綽綽有餘。
“天空,你回來了?”李哩不敢伸頭看,耳邊只聽到這句話。那聲音很低沉,很有力量感。不同於天空的清脆感。
“嗯,回來啦!”天空含笑,聲音明快爽朗。
“你身後藏了什麼?給我看看。”那聲音接着天空的話,然後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天空倒是無所謂。他打算帶李哩回族羣時,就知道遲早有一天必須將她介紹給族人認識。
李哩正微低着頭,視線裡出現了一雙大腳。那雙腳極大。天空的腳據李哩估計得有45碼,這雙腳卻直逼50碼!若是在現代,他買鞋應該要訂做吧?
人都來了,李哩只有將視線順着對方的腳往上移。我的天!張飛!沒了絡腮鬍的張飛!
那人很高,比天空還高出一個頭頂。身材很壯,很壯。一身近黑的古銅色肌膚下祼/露出的肌肉鼓鼓脹脹,似乎要噴薄而出一般。
他的臉型是標準的國字臉。一雙大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他的額角有一道疤,那疤應該有些日子了,現在只剩下一道肉芽般的印痕。
不僅是李哩感到震驚,對面那人也震動不已。
他剛纔就發現天空背後有人。夕陽的餘輝照射下來,在天空的影子後面增加了一個稍小些的身影。
他起了逗弄之心,想着天空離家夠久的,他得看看他帶了什麼好東西回來。他轉了半個圈,沒想到天空居然帶回一個女獸人!
她周身肌膚白嫩。雖然她正穿着一件怪模怪樣的上衣,但從露出來的小手臂和大腿小腿來看,她的皮膚很白嫩光滑。等她慢慢擡起頭來,他看着那張鵝蛋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的心裡彷彿被一盆滾水澆過,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
那感覺很怪異,很特別。在他有生的年月裡,還未曾有過。這滾水很厲害,把他的心肝脾肺都快要澆融化了。
“嗷!”那人突然發出一聲巨響,隨即凌空翻了個跟頭,又一躍而起,幾步又蹦到李哩面前,眼睛直盯着她,問道,“我叫阿飛。你呢?”
李哩被這一聲驚叫,差點嚇得沒了魂。等反應過來,在心裡痛罵道:又不是地震火災,至於叫成這樣嗎?差點被嚇得小命不保!
天空略微沉了臉,替李哩答道:“她叫哩哩。是我帶來的!”他的重點是後面這句。不過那人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
天空拉着李哩的手,往前走。
李哩不敢再看那個健美先生一樣的阿飛先生。剛纔還在心裡嘀咕他長得像張飛呢,沒想到他居然真叫阿飛!她都有點佩服自己的腦袋瓜子了。
“天空!天空!”一位女獸人從不遠處急匆匆奔來。
天空一看,拉着李哩就往前跑。來到那女獸人面前,天空激動地叫了一聲:“媽!”
李哩一愣,知道這是天空的媽媽。仔細看了看,只見她年紀略長,能從臉上看出歲月的痕跡。她和別人一樣,赤着全身,唯獨兩隻腳仍是獸腳,看上去就像不論冬夏都穿着一雙毛靴似的。
她的皮膚較粗糙,雖然長得不溫不火,但看着就讓人覺得慈眉善目。
“天空!”那位女獸人看着兒子,眼裡泛出了淚花。她想上前抱抱兒子,這才突然發現兒子旁邊還站着一個人呢。
女獸人終於捨得把目光從兒子身上移到旁人身上,這一看之下,她不禁愣住了。好半天才笑咧了嘴巴,連聲問道:“天空!這是你帶回來的?真的嗎?要是給你爸知道,他該樂壞了!她叫什麼名字?她在哪裡長大的?她父母還在嗎?”
李哩被這女獸人連珠炮一般的發問,弄得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
天空笑了笑,緊握着她的手說:“媽,她叫哩哩。她父母不在了。是我把她養大的哦!”說到最後,天空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我兒子真棒!”女獸人笑彎了眉眼,拉着李哩的另一隻手,細細打量了半天。看得李哩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她慢慢地問道,“你叫梨,梨梨?我叫紅花。你以後叫我……叫我花姨吧!”
紅花……李哩反覆將這名字在嘴邊盤旋了幾遍。好吧,紅花,紅色的花,紅色的花都很漂亮。不管怎麼樣,這也是當年她父母對她的殷切期待麼!
“花姨,您好!”李哩揚起一張笑臉。
“哎,哎!你好,你更好!”花姨眼裡的淚花終於掉下來了,她擡手擦掉。
李哩:“……”這話好難接。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跟着傻笑。
“走吧,兒子。我們回家去。你爸去打獵了,晚一點就能回來。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梨梨,你愛吃什麼?晚上花姨給你做啊。來了我家,你就別客氣!”
李哩:“……”沒關係,不管他們叫的是梨梨還是泥泥,她都當她們叫的是哩哩。
她終於發現,天空爲何如此話多了,跟他媽媽是一脈相承啊!
在四周圍圍觀的獸人們,見到李哩的真容後,都不由得交耳接耳,議論紛紛。李哩臉皮厚,只當他們說的不是自己。
天空也當沒聽到,緊拉着李哩,跟在媽媽身後,往家裡走去。
阿飛默不作聲的緊緊綴在後面。
穿過這片平地,上了幾處石頭做的臺階,就能去到各戶家裡。李哩站在臺階下方,看了看,發現這些獸人的智商挺高。幾乎聳入天際的大石壁,被他們一層層的分隔出來。壁上是一門門的洞口。在最中間有一條彎曲向上的臺階。
整面石壁像一座高樓一般,修築了屋子的共有五層。每層約有十幾個洞口。這樣的石壁三面都有,只剩下入口處這邊沒有。
每一層外面還有一條寬闊的走廊。走廊也是石制的,起初李哩以爲走廊的石頭是他們後來想辦法加上去的。等踩上去了才發現,不是後來加的,是本來就有的,看來他們在修築屋子的時候,就把走廊留出來了。
這是多麼偉大的工程啊!想不明白,他們是用什麼工具掏開這些堅硬的石塊的?
花姨走在前面,領着她們上了三樓,進了其中一間門洞。洞裡並不昏暗。朝外的一面甚至開了幾扇窗,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
這是三室一廳被打通的格局。很寬大,傢俱極少,就兩張石桌和石凳,角落處有兩張牀,上面鋪滿了皮毛。
“快進來,快進來。”花姨進了屋子,熱情招呼他們。
天空走在最後,對緊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阿飛說道:“阿飛哥,我們要進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阿飛欲言又止,在原地躊踷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
天空緊抿着嘴,看着阿飛下樓的背影,始終沒開口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