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蕭四爺失蹤的第四天下午,
亦是天下第一樓天下第一比試大賽的前一天。
天空依然沒日沒夜的下着鵝毛大雪,蒼蒼莽莽的天,終日暗淡無光。
寒風不停的吹,吹,吹。帶着怒嚎,伴着似要毀天滅地的氣勢,沒日沒夜的,吹,吹,吹。
老闆娘披着淡藍色的棉襖,站在二樓的站臺上,瞪着大眼睛,看着這漫天亂舞的雪花,怔怔出神。
四樓上花曼悠揚悲傷的琴聲響起,琴聲婉轉流暢,猶如黃鶯出谷,老闆娘不由跟着那琴聲高聲唱起來:“
憶何事,念何人,何人何事夢一場。
到何處,遇何情,何處何情斷柔腸。
紅塵笑,紅塵囂,塵笑塵囂曲來唱。
愛易殤,悲亦傷,易殤亦傷怎堪嘗。
醒時嘆,夢時醉,時嘆時醉舞霓裳。
路漫漫,水莽莽,漫漫莽莽流着浪。
峰不回,路不轉,
不回不轉,此生又何妨,又何妨。”
在這寒風飛雪中,花曼那悠揚婉轉的琴聲伴着老闆娘憂傷動聽的歌聲,迴盪在天下第一樓裡所有人的耳中,前來參賽的各路豪傑都紛紛走出小樓,順着歌聲,走到前院,頂着大雪,仰頭看着二樓站臺上,那兀自一臉憂傷,唱着歌的老闆娘。
衆英雄俠士不知是被老闆娘那傾國傾城的容顏所吸引,還是被她和花曼的歌琴合奏陶醉。都癡迷的看着,聽着,那漫天大雪中,那狂嘯寒風中,纖瘦高挑,脣紅齒白的老闆娘一曲憂傷。
而那座毒樓中,蕭四爺盤腿坐在牀上,亦是癡癡的聽着她這憂傷一曲,心狠狠的痛了起來,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渴望,這般強烈的想要看着她,抱着她,安慰她。
可是他不能,他身上的寒毒還沒治癒,他還不能出去。
蕭四爺輕輕道:“小蘇。”
這一聲,多希望她能聽到,多希望能擁她入懷,在她耳邊輕聲喚她。
老闆娘不理樓下盯着她看的羣豪,倚靠在欄杆上,輕輕嘆氣,想到那日蕭四爺抱着她,吻她,對她說:“等第一樓度過這次難關,我便立刻與你成親,一生一世不再分離!你願意麼?”心中甜蜜之極,卻又不禁神色黯然,輕輕嘆氣小聲道:“四哥,你究竟在哪裡,究竟是生是死,若不是要守住你的基業,縱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找你,救你,如果你是死了,我便去陪你。”
這句話說的哀傷卻堅定。可 她又怎知此時蕭四爺便在後院那座被封閉起來的毒樓中,亦是對她思念成狂?
他和她不過二十丈的距離,卻猶如隔着千山萬水般,彼此相思相念,同痛同苦。
蕭四爺吃力起身,卻聽那穿着侍衛官服之人叫道:“快坐下!快坐下!此時不宜亂動。”
蕭四爺苦笑道:“二叔!我已經坐了三天三夜了。”
原來這人竟是蕭四爺的二叔,乃是蕭家第五位高手,名叫蕭宏滅,爲人雖然玩世不恭,但是卻位嫉惡如仇的絕世高手。
此時他也正聽着老闆娘和花曼的琴歌合奏,閉眼晃頭的陶醉着,聽到蕭四爺起身,連忙阻止。
只聽他道:“快坐下!按照我教你的心法,繼續運轉大小週天。如果這次你體內寒毒不能轉回咱們蕭家的寒冰真氣,那麼你就等着坐一輩子吧。”
蕭四爺苦笑不止,但是不敢含糊,只得回到牀上,繼續打坐。
待一次大小週天運轉完畢,蕭四爺問道:“二叔?鬼臉怎麼樣了?”
蕭宏滅輕聲喝道:“別吵!”然後繼續陶醉在花曼的琴聲中。蕭四爺無奈的笑了笑,繼續運轉周天。
良久,花曼的琴聲停了下來,蕭宏滅兀自陶醉在其中,過了一會才自言自語道:“這琴聲,嘖嘖嘖,雖然還不夠成熟,但是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青澀,好像回到了當年,恩,像,像!”
蕭四爺甚是無奈的看着他,蕭宏滅走近蕭四爺,抓起他的手,爲他把了會脈道:“終於漸漸步入正軌了,看來你爺爺創的這套心法當真有用。你先管好自己,你那鬼臉兄弟得你寒毒以毒攻毒,現在比你恢復的要好,等他這覺睡醒,便可以出去了!”
蕭四爺大感心安,又見蕭宏滅在屋中快步走來走去,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只聽蕭宏滅道:“哎呀,憋在鬼地方四天了,沒有酒喝,沒有肉吃,還沒什麼好玩的,真是無聊至極!無聊至極!”
蕭四爺笑道:“二叔,不如你便出去,好好玩耍一番再回來吧,”
蕭宏滅嘿嘿笑道:“還是小四你最善解人意。”然後面色一整道:“但是二叔可不是分不清輕重之人,你爺爺窮盡半生創出了這套心法,就是爲了讓你身上這寒毒轉化成咱蕭家的寒冰真氣,特命二叔給你送來,讓我在你身邊護你周全,要知道你現在氣脈盡被寒氣封住,手無縛雞之力,便是三歲孩童也能殺了你。二叔豈敢亂走?”
蕭四爺心中感動不已,垂頭低聲道:“多謝爺爺,多謝二叔。”
蕭宏滅道:“傻孩子,其實你爺爺他早便不怪你了。”
蕭四爺擡頭失聲道:“真的麼?二叔!”眼中已是淚光閃閃。
蕭宏滅道:“廢話!二叔騙你幹什麼!你以爲你每次回家的時候,你爺爺不想見你一面?不想聽你叫他聲爺爺?其實多少次在你熟睡的時候,你爺爺都悄悄的站在你牀前看你。”
蕭四爺低聲道:“爺爺他。”
“傻孩子,你當年執意要出來闖蕩江湖,全家人都不同意,尤其是你爺爺。因爲你父母去的早,誰也不想你再出什麼事。”提到蕭四爺的父母,蕭宏滅和蕭四爺都不禁神色一黯。
“是。”蕭四爺低聲道:“我跪在爺爺屋前五日五夜,後來還是二叔偷偷放我出來的。”
“你當真是二叔要放你出來麼?不是你爺爺鬆口,二叔縱然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放你離開蕭家呀!”
蕭四爺一怔,道:“原來爺爺他,”說到此處,聲音已經哽咽,便說不出什麼了。
蕭宏滅微笑道:“這些小輩中,你爺爺最喜愛的便是你了。你天資聰慧,勝過你大哥他們,將來咱家的家主之位必定會傳給你。”
蕭四爺忙道:“我武功在咱們家是最低微的,怎麼能夠....”
“哈哈哈,怎麼小四也有不敢勝任的時候麼?”蕭宏滅笑道:“傻孩子,你爺爺不傳你咱們家的諸多絕學,是爲了你好。”
蕭四爺垂首低聲道:“我,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雖然不會怪你爺爺不讓你學咱家絕學,但是你卻不知道你爺爺的苦心。”
蕭四爺擡頭道:“二叔。”蕭宏滅手在空中一揮,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繼續說道:“你不知咱們蕭家強敵猶在,你單身一人闖蕩江湖,如果用出,哪怕是一絲蕭家的功夫,都會引來躲在暗處的蕭家的敵人無情的攻擊和陷害。”
蕭四爺心中又感動,又愧疚,他心中的確責怪過他爺爺不讓他學蕭家武功之事。
便是連他這一身蕭家的內功心法,也是九年前他奶奶偷偷傳給他的,哪知他卻因爲練的太急,陰差陽錯走火入魔,更引發一身寒毒,這寒毒古怪之極,雖然被他強行壓住,但是一旦發作,不但寒氣逼人,還能吸噬他人內力,轉爲更爲霸道的寒毒,蕭四爺也因此使得內功無法大有進展。
他爺爺知道後自然是又驚又怒,爲了解開蕭四爺身上的寒毒,幾乎是窮盡了全部的智慧,用了八年,才創出這套內功心法。
蕭宏滅道:“你已經大了,不但自己在這江湖中闖出一片天地,更隱隱成爲羣雄領袖,我們都以你爲傲,等你將寒毒盡數轉化爲寒冰真氣後,便可以回家,你爺爺要我告訴你,他要把他所會全部盡數傳給你!”
蕭四爺聽後又驚又喜,道:“二叔,這,爺爺肯傳我武功了?”如果他能學成他爺爺一身的武功,那麼他便有實力帶領天下第一樓與天宮,地宮一戰了!
蕭宏滅道:“先不要高興的太早,安心化解寒毒,這便是一大難關。等你寒毒一旦化開,你的內力可增數倍。”
蕭四爺點頭道了聲:“是。”然後不再言語,閉目運起周天來。
蕭宏滅見他終於安心化毒了,甚至欣慰的笑了笑,然後也在一旁坐下,怔怔出神。誰又能知道,在他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容下,又隱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傷痛過去呢?
再說迴天下第一樓,此時前來參加比賽的各路豪傑都已經到齊,老闆娘命人在第一樓大廳內擺下盛宴,歡迎前來參賽的各路豪傑,同時爲大家講解比賽規則。
眼看此時將近晚飯時分,衆豪傑都集聚一堂。
羣雄等了半盞茶的時間,只見以老闆娘爲首,身後天機老人,尤一笑,唐傲天,葉風,風揚,劉洪濤,陸逍,洪大,洪二,毒夫子,醫道人,朱老大,卓二孃,月心,花曼,施施然從樓上走了下來,羣雄紛紛起身,不知情的都暗自奇怪爲何蕭四爺沒有前來。
老闆娘走到羣雄中間,向羣雄盈盈一拜道:“小蘇在此歡迎各位英雄了。”
羣雄都道:“老闆娘客氣了!”
老闆娘笑道:“各位能來第一樓參賽,天下一樓真是蓬蓽生輝,小蘇現在便代天下第一樓敬大家一杯。”
這時小二爲老闆娘遞上了一杯酒,羣雄也都舉起手中酒杯,老闆娘用袖掩面,一仰而盡。 羣雄都紛紛道:“老闆娘好酒量!”說完也都幹盡杯中之酒。
老闆娘將酒杯倒轉過來,微笑着示意杯中酒已經喝盡,道:“恕小蘇量淺不能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