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當年被放出來後,她帶着小弟和母親一口氣跑出來健康城,父親的結局已不可更改,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帶着莊曉寒偷偷塞給她的那二百兩銀子,他們坐船一路向西,季夫人不敢去投奔孃家,怕到時候朝廷又變卦了,那不就牽連到了孃家人了嗎?
不去益州他們也沒多少地方可去,母子三人最終來到了距離益州百里外的一個小縣城落腳,無論如何,離孃家近一點至少心理上可以得到一點慰藉。
三人都沒有什麼能賺錢的特長,女兒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兒子還年幼,季夫人也只能放下身段,靠着在外頭接點洗衣縫補的活計,季敏幫忙,一起賺點微薄的收入艱難度日。
後來,縣城裡的一個青樓的媽媽看他們可憐,就把一些姑娘的衣服交給她去洗,有時候青樓的姑娘還會順便來他們這裡送取衣物,這麼一來二去的,季敏就認識了青樓裡的頭牌姑娘杏雨。
杏雨雖然是青樓的姑娘,但是相當的心高氣傲,平時只接點陪酒陪唱的生意,算是個清倌人。
清倌人只賣藝不賣身。她們不光有着清麗脫俗的外表,也會讀書寫字、吟詩作畫,不巧季敏這些也都會。
雖然跟青樓的姑娘認識成了朋友多少有點名聲不好聽,但是在當時,他們也沒有更好的方法,活命要緊,況且對季敏來說,如若不是莊曉寒拼死保全了她,只怕她現在也和杏雨一樣的處境了,又有什麼可嫌棄人家的呢?
雖然她們身上還攜帶有二百兩銀子能維持一時生計,但是若是不幹活就沒個進項,坐吃山空了,到時又該怎麼辦呢?
小縣城畢竟還是人少,來來去去的那麼幾個顧客,素質又參差不齊,杏雨姑娘覺得自己的才華有點被埋沒了,最終決定去益州城裡發展(其實就是不賺錢)。
臨走,她問季敏願不願意和她們一起去?
季敏她弟弟現在是罪奴之子,按朝廷律法是不被允許他讀書致仕的,可是他不能總靠着他娘和姐姐養活,總得學門手藝,益州城繁華人又多,機會總要多些。
母女倆一合計就答應了,一家人跟着杏雨來到了益州城,安定下來。
後來有一次,杏雨邀請季敏一起出去逛街,走到一家玉器店,季敏發現玉器店有個客人佩戴的玉香囊和自己的十分相像,不由得仔細多看了它幾眼,不想玉香囊的主人發現有人在注視他的香囊,也多看了她幾眼,竟先認出了她:“姑娘,你…你…芳名可是叫季敏?”
季敏和康乾只有一面之緣,而且還是在拍賣場那樣的場合中才見過一面,但是有莊曉寒這個故友在中間做媒介,兩人有了共同的語言,兩顆受盡磨難的心也越靠越近。
康家的玉器店當年被靖王叛軍襲擾,損失慘重,連同他自己在混亂中被大火燒塌掉下來的房樑砸中腿部落下了殘疾,至今走路都有點跛。
身體有了殘疾,連科舉也考不成了。戰亂時期全家人爲了保全性命舉家遷往西南,那裡是靖王當時還沒有掃蕩過的一塊淨土。
不能走科舉好在還有祖傳的手藝,可以雕刻玉器賺錢。他們也沒在自己開店,而是在外頭找了個活計,幫人加工收點加工費,或者自己加工出來,拿到街邊擺攤賣或者放在別人店鋪裡代爲出售。
後來聽說靖王叛軍被打敗了,可是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在益州紮下根來了,不想再跑來跑去的辛苦搬遷,一家人也就留了下來。況且益州這邊的氣候和生活習慣也適合父母養老。
誰知道,一次給店鋪送貨,竟然邂逅了季敏。
如果季敏不是看到了那個玉香囊,也許兩人可能就擦肩而過了。
季敏曾經是大家閨秀,年輕美貌,可惜因爲父親是亂黨,全家落難了;
康乾曾經是富家子弟,年輕有爲,可惜因爲別人的一場叛亂,前程盡毀。
如今歷經劫難的兩人誰也沒有嫌棄對方的理由,季敏的孃親樂得女兒能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子,雖然康乾身體有點小殘疾,但是家境還算殷實,能帶攜一下他們季家母子;
康家總算娶到了一個夢想中的大家閨秀,雖然是大家閨秀已經是過去式,但是季敏的的人才相貌都是不差的,配康乾綽綽有餘。
況且,兩人還有莊曉寒這麼一個共同的朋友,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兩人的人品定然也差不到那裡去。
當年莊曉寒快掛了的時候想到的是希望能把玉香囊託付給一個識貨的人,沒想到最後陰差陽錯竟然撮合了他們二人。
一對玉香囊終於又成雙成對了。
季敏要守孝三年,孝期一過,家裡的大人就給兩人舉辦了婚禮,如今,兩人的孩子都已經能滿地跑了。
雖然如今不用再替人洗衣賺錢了,但是季敏和杏雨的關係一直是不錯的,這不,因爲杏雨現在業務實在太多,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找季敏來幫忙跑個腿辦個事啥的。
兩姐妹聊得意猶未盡,季敏扯着莊曉寒一定要去她家做客,莊曉寒想想也就跟去了。
康家住在一處大宅子裡,雖然從前遭受了損失,然鵝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幾代做生意累積起來的家底還是有點的,至少在益州府城,房子還是能買得起一套的。
莊曉寒路上買了點禮品,季敏說她都有孩子了,這話戳到了莊曉寒的痛處,她低頭的時候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有點黯然神傷。
她沒告訴季敏自己被人下藥毒害的事,現在藥是吃了不少,毒肯定還是沒解完的,今後能不能解,能不能生的出孩子,誰也不敢保證,可悲的是連自己的婚姻都被人拆散了。
看看莊曉研,天塌下來總有人幫她頂着,看看季敏,遭受挫折終於也能修成正果,自己當年都直接間接的幫助了她們,如今她們都過得安定幸福,反觀自己,形單影隻孤雁一個,這麼些年奮鬥來奮鬥去,最終奮鬥了個寂寞。
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