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府內燈火闌珊, 吳依影在側房洗漱完畢走回臥房時,看到房間裡面黑漆漆的一片,門外也沒有一個丫鬟小廝。
她奇怪地推開門進去, 裡面更黑了, 伸手不見五指, 只看見來着的窗臺上月光撒下的樹枝陰影在風中飄舞。
吳依影依着對房間熟悉瞭解, 順利在桌子邊縫隙裡摸出一個火摺子, 又摸出兩根蠟燭,將蠟燭點亮,屋裡頓時光亮了些。
火苗搖搖晃晃地擺動。
吳依影饒過凳子要去關窗戶, 就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朦朦朧朧地坐在牀邊。
“哎呀!”吳依影嚇得一下子坐在地上。
只見高大的男人起身一把將她拉起來,拉進他自己的懷裡, 順着牀邊倒在被褥上。
吳依影被這重量壓住, 感覺呼吸一窒, 好在背後是柔軟的褥子,倒沒有撞得很痛。
“你……”吳依影剛張開嘴, 還沒清楚吐出一個字就被一雙急切的嘴脣狠狠地壓上了來。
這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味,除了自己的夫君還會是誰。
今兒個他在宮裡開心,估計又跟皇上和各位大臣們飲了不少酒,所以現在酒瘋又發作了。
事後, 吳依影感覺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有了這次經驗下次再有人叫自己夫君喝酒, 她可得提前做好準備, 不能讓他得逞。
可是吳依影轉念又一想, 他喝醉了就這樣,如果不是自己, 是不是對哪個女人都可以。
周旭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吳依影卻失眠了,他以前在塞外應該也會跟將領們一起喝酒的吧,那麼他有沒有跟別人的女人……
吳依影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這個事,夫君現在是屬於她的,這就夠了,累就累吧,只要他高興好好的就行。
這一覺吳依影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周旭早上起來的時候,看到旁邊的人兒身上很多自己留下的痕跡,他感覺有點愧疚,一時沒控制住又下手重了。
他特地吩咐下人們不要打擾她,等她睡醒了再把飯菜端到屋裡給她。
周旭交代吩咐完,就去了兵營應卯。
吳依影看着丫鬟端了些湯補燉品來,還有丫鬟們臉上神色各異的表情,自己也不好意思地低頭喝湯。
昨晚的動靜不小,想必住在隔壁隨時準備伺候待命的丫鬟們已經聽到了。
吳依影吃完午飯,準備回去大伯母那裡看望一下他們。
轎車備好,她坐上馬車到了吳宅。
齊氏見她來了,高興異常,又埋怨說“也不提前告知一聲,我們什麼準備都沒有!”
吳依影笑了笑“準備什麼,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大伯母不要多想,我弟弟去哪裡了?”
齊氏把她帶到內院,吳依誠正和魏珠、趙餘還有一個模樣陌生的男子在院子裡的大桌案上畫畫。
見吳依影忽然進來了,衆人都驚訝了一會兒。
“不用多禮了,大家還跟以前一樣是朋友。”吳依影制止住準備行禮的幾人。
大家見她還跟以前一樣和顏悅色的,也就沒再照顧些什麼規矩,高興地找了張椅子讓她坐下。
吳依影坐在案邊,看着他們的畫作,是一些花草蟲鳥之類的。
她擡頭看了看這陌生男子的臉,問吳依誠“這位是……你新認識的朋友?”
“少奶奶不認識我了?”陌生男子指着自己的臉笑嘻嘻問她。
吳依誠疑惑地搖搖頭,趙餘這才笑着上前介紹道“這位就是原來跟我一起在牢房裡同甘共苦的兄弟李貴陽啊,你見過一次的,可能早就忘了!”
吳依影回憶了一下那天去牢房的情景,這纔想起來,確實是有一位說話怪異的小兄弟。
吳依影對他溫和地笑了笑“原來是你啊,你也被放出來呢?這就好,你一個孤家寡人以後可以和趙餘互相照料照料。”
李貴陽看着美人的臉,看她想起來自己,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最近才被放出來的,我現在無依無靠,一出來趙兄就收留了我,之前我去找我醉仙樓酒樓的親舅舅,他怕得罪周尚書,居然不認我,嫌我麻煩讓人把我趕走了……”李貴陽說到這裡神色落寞。
“誒?對了,你之前不是說那個周尚書陷害你們一家,你出來以後沒有去刑部申冤重新調查嗎?”
“去了,”李貴陽眼睛眨巴地飛快“可是這些人都是一夥的,互相庇佑,我去他們把我莫名關了兩天,還威脅我再去就不是關押這麼簡單了,你說我有冤無處申,過得如行屍走肉,我的家人們在地獄下也不得安心…!”
“你有被陷害的證據沒有?”吳依影看着頹然的他問。
“有!”李貴陽眼裡燃燒起來希望,“我放在我牀底下了,少奶奶夫君貴爲大將軍,能不能替我去說說,讓他給我做主。”
吳依影想了想點頭“你跟我一起回府去跟他說吧。”
晚上週旭回到府上,就見吳依影帶着個黑瘦的男人在小廳等他。
等他聽完了事情經過,沉吟了片刻對李貴陽道“把你的證據書信交給我,我進宮秘密覲見皇上,看皇上能不能讓大內侍衛秘密調查,說實話,我去年在江南察進貢物品時也發現了一些糧草短缺,有之情官員告訴我是部分秘密獻給了周尚書一夥人,貪吳歲供,可扣下邊士兵和災民的錢糧,這事我早就向皇上稟報過了,奈何周家在朝中關係龐大,這牽扯深重,需要時間排查探究,所以一直到今日皇上也沒有全部安插清楚,還需要些時日,但如果你手上有明確的書信往來,說不定就可以把他們勾結的關係理清楚。”
李貴陽聞言,感激地跪地直磕頭“那小人的案子就全全拜託周將軍幫忙了,家父要是知道小的找了這麼個有本事的大人物給他們出氣平冤,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地轉世投胎了……”
周旭拿到這些證據,便火速進宮告訴皇上。
皇上在御書房,翻看着手裡的書信證據,手不住地顫抖“好好好!終於要將這一窩監守自盜的老鼠窩給端乾淨了,周將軍做的好,事後又該重重賞你了。”
周旭磕頭“爲名除害,爲皇上效勞是臣的本分,不需要什麼賞賜,只要能爲皇上解憂,爲百姓謀得福祉,也是臣的福分,天下太平了,臣也能過過安然平靜的日子。”
皇上捋捋鬍鬚“嗯,此事結束之後你我再商議吧。”
周旭走後,皇上陷入了沉思,周旭這話意思是想遠離戰爭,獲得平靜,他不要封賞,不要加官進爵,意思是想提前退休?
暗查的侍衛們終於查明瞭整個關係的來龍去脈。
四月初的一天早上,天氣格外晴朗,皇宮大殿內的氛圍卻異常冰冷。
衆人屏氣凝神,當皇上開始梳理宣告整件事的時候,周尚書一夥人徹底慌了,有人跳出來互相指認,互相攻擊。
皇上眼睛危險地眯了眯“你們別急,一個都逃不掉!”
包括周尚書在內的一行四十餘人,全被革除官職,打入大牢候審。
知道消息的周琴禮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長公主氣的也一病不起,太醫們看了世子妃看長公主,跟陀螺一樣的連軸轉。
唯一清醒的一家之主金箏不得不獨自安排一家上下,大夫說周琴禮身子骨弱,又受了刺激,這孩子恐怕難保住。
作爲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雖然周琴禮不是自己所愛之人,但是孩子是自己的,他當然不希望有事。
周琴禮見這一回,家裡徹底翻檯了,而金箏對自己反而態度好了很多,她知道因爲自己讓孩子跟着受苦。
她儘量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但還是在聽到自己父親被判斬首示衆時,肚子一痛摔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她的孩子沒能保住,金箏對她也越加冷淡,長公主更是說她是個掃把星,把她關在側院裡。
周琴禮在孃親親人們準備流放邊疆時見了他們最後一面,哭着道別過後,周琴禮心如死灰,在回去的路上投河自盡。
金箏知道了,後悔不已,再怎麼說也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有過夫妻之實,孩子也沒有了,妻子也投河自盡。
長公主又開始準備給他物色新的妻子人選,金箏再也沒有任何指望,跟長公主大吵了一架,去山上出家做了和尚,任憑誰也把他勸不動。
長公主哭天喊地也沒用,便也一氣之下出了家做了尼姑,在附近的尼姑庵陪着兒子金箏。
一切塵埃落定,半年後,吳依影有了好消息。
大夫說她懷孕了,周旭高興地想把她抱起來轉圈,吳依影父親也從家鄉趕來看望。
老侯爺聽說自己要有小孫子了,也快馬加鞭回到京中。
周旭覺得每天都在高興期待中度過,除了晚上。
十月懷胎,吳依影生了個大胖女兒,周旭請皇上讓他們一家人去南方鎮守邊關,皇上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
南方氣候宜人,但是蚊蟲太多,剛來吳依影適應了好一段時間,看着女兒被蚊子咬的身上都是包,讓她可心疼。
好在在當地大夫和有經驗的婆子幫助下學會了怎麼對付這些蚊蟲。
兩年後,吳依誠和魏珠考中了進士,被一起分到了文淵閣做了編撰。
一切從頭開始,從底層慢慢來,由於周旭的關係,吳依誠提升的比魏珠快,過了一年多,吳依誠被分派到了他們鎮守的州府做知縣,吳依影爹看自己兒子走上自己的老路,還比自己有出息做到了知縣,十分高興,趕過來到了衙內給知縣做助手,跟自己兒子一起辦案。
一家人在南方團聚,吳依影別提有多開心了。
天高海闊,家和月圓,夫妻和睦,兒女雙全,沒有再比這更讓人滿意的了。
女兒周羽思三歲了,生得粉雕玉琢,卻頑劣淘氣得緊。
吳依影每天都被周羽思鬧騰的精疲力盡。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小祖宗,她這個孃親肯定上輩子欠了女兒的所以這輩子來還債了。
小小嫩嫩的一個粉糰子怎麼就比小男孩還淘氣,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整個府內上下,除了周旭,周羽思誰都不怕,只要爹爹領差出行,她就是家中老大。
這不,今兒風日晴柔,春風吹,百花開,花園裡,小小採花大盜四處踐踏吳依影精心栽培的花朵兒。
“小姐,不要踩啦!哎喲喂!”跟周羽思的奶媽急得滿頭大汗,根本無心欣賞這春日美景。
“你忘啦,老爺今兒個就回來了,要是知道你這麼淘氣糟蹋了花朵,非要讓你罰跪的!”奶媽雖然高大些,竟然在花叢中抓不住她。
有時候植物高一點就把周羽思都遮住了,根本看不到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花朵還好說,小姐受傷了她怎麼跟老爺交代。
周羽思嘻嘻哈哈根本不聽,彷彿在跟奶媽玩來抓我的遊戲。
她就一直跑啊跑啊,卻忽然撞上了一個人。
周羽思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纔沒有摔倒在地。
她正打算怒罵這人不長眼睛,可是一擡頭,她彷彿看到了神仙一般的小哥哥,正冷冰冰地看着她。
周羽思看得傻眼了,也不由得有些害怕小哥哥的眼神。
可是小哥哥清冷的面容忽然綻放出一個如陽光般璀璨的笑容。
小哥哥從懷裡掏出一包紙包着的什麼,打開一看是燻肉酥,周羽思敏捷地一下子撲倒他身旁,略微肥胖的小身子扭麻花一樣撒嬌道“哥哥我要吃這個。”
“給你。”小哥哥聲音清清涼涼好聽極了,周羽思咕嚕咕嚕吃着肉酥。
“小少爺,前頭找你呢,你怎麼不告訴一聲就亂跑。”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領着小哥哥走。
周羽思吃完才發現小哥哥不見了,她就大哭出聲,奶媽這才循聲找到她。
“我要小哥哥!哥哥!”
奶媽“……”
左真並沒走遠,只是在涼亭裡坐下。
這邊正廳上,周旭剛跟兵部侍郎左大人一起回來。
“周大人真的不考慮看看跟我家小真定個娃娃親?”左大人不死心,依舊厚着臉皮提議。
“不是不同意,只是在下的女兒尚小,等她長大了以後看她自己決定吧。”周旭不慌不忙,更不爲所動,雖然他也喜歡小真這個小男孩。
但總覺得左大人熱情得過分,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沒關係,反正我們就住隔壁,這日久生情我也不急的,我對小真有信心,我們家小真只有周大人的女兒才配得上,以你的人品學識,想必令女肯定不差,老夫年紀大了,大女兒嫁了不擔心,這老來得子,不得不早做打算啊,這以後還仰仗個好岳父照看,唉……”左大人捋了捋鬍鬚,憂心忡忡。
他知道自己騙不過精明的周旭,只有坦白相告,自從遇到周大人,他覺得就是最好的人選了,要是做周旭的女婿,他這輩子再不用爲小真擔心。
“大人放心,就算不是他岳父,在下也會照看他的,我們也是朋友不是嗎?”周旭驀地有些心虛,女兒確實生的粉雕玉琢,但是比男孩兒還淘氣,又貪吃還懶惰,他怕還沒給她教育到能出閣,就小小地被退婚了。
“你搬過來做什麼?你不是在京城,難道你請求皇上給你降職了?”周旭不解。
左大人笑笑“很快我就要告老還鄉了,管家帶着呢,家丁下人也都帶過來一半,先過來住着,還要拖大人照看照看,實在感激不盡。”
周旭“……好吧。”
“少爺,這就是您未來的妻子,你還喜歡嗎?”
管家微微皺眉看着滾得泥污滿身的小胖糰子心情沉重。
管家沒有孩子,一直把少爺當自己孩子看待,如今少爺要跟這淘氣胖女娃結親,他實在是擔心。
“沒事,還小,可以慢慢□□。”左真悠悠冷冷地說,悠閒地喝着茶,看着不遠處又開始嚯嚯蝴蝶蜻蜓的小女娃,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周羽思,你終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這次我要慢慢□□你,讓你永遠離不開我。”左真緩緩撫摸着手中的陶瓷小茶杯。
上一世,他遇見周羽思太晚,只得看着她嫁作人婦,而自己也在那個陰狠奸詐的男人迫害下喪命。
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憑什麼得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女人,看着他奪走心愛的人不說,還被他害得死無葬身之地,如此淒涼首場,他怎麼甘心?
這一世他要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只是在這之前先把嬌妻弄到手再說。
曾經的聞名天下,貌美無雙的離真公子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