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周家貴客,你敢對貴客無禮?”周成仁冷哼。
聞言,寬額男子剛剛升起的委屈不解,瞬間化作畏懼。
這白毛,是周家貴客......?
聯想到剛纔的舉動,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
嘴皮子開始打顫,寬額唯唯諾諾,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道歉。
“行了。”楚楓終於開口:“我說了,我來送周大家主最後一程,送完就走。”
這話說完,
無論是那寬額,還是周成仁,都鬆了口氣。
楚楓望着禮堂中央,那被白花簇擁的周家家主相框,終於開始邁步。
可還沒走上兩步,就被一人攔下。
攔他的,是那名自命不凡的青年。
正是周家嫡傳長子——周值!
“值兒......”周成仁大急,卻見周值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周值將眼中冷光隱去,露出笑容:“我很驚訝,聽聞家父生前與您有不合,沒想到楚楓先生如此寬宏大量,不計前嫌,來參加我父親葬禮。”
一言出。
滿堂譁然。
這,就是傳聞中,那個惡人楚楓?!
近日帝都出現種種說法,有堅信七大家族是蘇航肇事者的,也有很多人相信,這是一個陰謀。
故意將蘇航失事,推脫到七家身上,將門是在聯合楚楓,藉此打壓打壓蒸蒸日上的七家!
儘管大多人沒見過,也有人不相信那天的事情,
可無論如何......楚楓這個名號,無疑在帝都是人盡皆知。
一旁,作爲二叔的周成仁給了周值一個讚許眼神。
侄兒這話直接挑明楚楓身份,稱讚他寬宏大量,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麼放低姿態,量楚楓如何不會,也不敢再亂來......
顯然,周值也是這麼想。
“門外那雕塑刻的不錯。”誰想,楚楓忽然轉移了話題:“比他死前還有精神。”
周值眼中殺意一閃,又被很好掩飾,態度誠懇:“楚先生,我是真的爲您的妻子感到惋惜,要不然,也不會把失事蘇航編號,刻在父親雕塑‘腳下’,時刻銘記錯誤,你別太過分......”
“我呸!”一直沒發聲的裴秀,終於忍不住開口:“你要是真的承認錯誤,會強調‘刻在腳下’?我看你分明沒有引以爲恥,反倒引以爲榮!”
刻在腳下,不是腳踩蘇航的意思,又是什麼!
周值不急不緩:“你要是這麼認爲,我也沒辦法。”
就在這時,人羣裡,一個聲音忽然道:“行了,這是周家葬禮,你們也太不尊重死者了。”
“就是,你們都把人害死了,還跑葬禮來鬧事,過分了吧!”
“周家那明顯是對蘇航的紀念,請二位不要惡意揣度別人。”一名女人也幽幽開口。
“你們!”裴秀氣急。
這羣人怎麼回事,顛倒黑白麼!
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拍了拍她肩膀。
“好了。”制止裴秀爭吵,楚楓輕聲道:“我來,是送周家主的,也附帶着送一些東西。”
衆人本來還不解,
轟——
聽到一陣巨響後,皆是回頭看着門口處。
不看還好,這一看所有的抱怨不滿,全部銷聲匿跡。
周值的瞳孔也緊緊一縮。
門口處,
赫然,躺着一尊猙獰的黑木大棺!
不但如此。
棺木之上,還有一塊兒牌匾。
‘升棺發材’
周值瞪大的眼睛裡,多出了一些血絲。
“你......”周成仁臉色也及其不好看。
如果說值兒那些小動作是陽奉陰違,無聲反抗,
楚楓此舉,根本就是擺明挑釁!
再也忍不住,他就要開口怒罵,身邊周值忽然咳嗽一聲。
長出口氣,周成仁轉頭看向楚楓:“多謝楚先生所贈,您可以走了吧。”
不卑不亢。
周成仁雖然憤怒,但也有欣喜。
怒的是楚楓,喜的是自家侄子。
君子善忍,值兒如此氣度,假以時日,定成大器,說不定能帶周家再上一個臺階,要報仇可能只是時間問題......
楚楓終於出門。
“快走,神將會議要遲到了。”裴秀懊惱道。
“再等等。”楚楓站在園裡,望着那周家家主雕塑,半晌後,再次開口:“把你的刀給我,既然他們在這上面刻了那趟航班編號,我把它改成芊芊的塑像。”
“你......”
裴秀恨不得一拳打在楚楓臉上,可見到後者落寞眼神後,心底微微一顫,委婉道:“我也不喜歡這塑像,不過你得快點,唔,直接把它頭砍了吧。”
說着,她遞出一柄短刀。
她自然不覺得,楚楓能雕出個芊芊來。
所以下意識便認爲,楚教官是想隨便找個藉口,砍掉這雕塑,
見楚楓比劃,她忍不住道:“喂,你......不會真要雕吧?相信我,你那破技術,雕出來的慕校花,會破壞自己心中那份美好。”
廢話。
這麼大的石雕,就是周家,請十數名大師一同雕刻趕工,都用了好幾天,就算是一個大師來雕刻,怎麼的至少也都要一兩個月吧?
這小子腦袋裡究竟裝的什麼,哪裡來的勇氣,想去雕出那小美人?簡直是不自量力......
然而,當她看到楚楓動身的那一瞬。
打消了腦海內所有不屑念頭。
......
禮堂內。
上至周家,下至客人,都如釋重負。
不過,沉下心者,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周家是帝都的七座大山之一,而楚楓今天表現,無疑,是踩在周家腦袋上說話......
而他們心中的大家族,被人挑釁,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那個白髮青年到底有多恐怖?
難不成......真像衆多傳聞中所說,楚惡人揮手,便調動了一萬將門子弟?!
周成仁皺起眉:“死者爲大,從現在起,關門謝客。”
大門轟然關上。
嗤。
嗤嗤。
一聲聲不同尋常的聲響,卻從門外傳來。
“別管,繼續。”周成仁拳頭甚至在顫抖。
那楚狗,究竟在外面搞什麼東西!
周值也閉上眼,喃喃道:“二叔,等下喪葬辦完,請讓人在我父親雕塑腳下,再雕上那一架蘇航s70客機,務必一模一樣。”
雖然是小事。
可也挑明,我的父親,確實踩碎過你未婚妻那一趟蘇航!
“好!”
周成仁破天荒同意。
周值背對着衆人,負手而立,輕道:“等以後報了仇,我父親踩的東西,就不止是那輛客機,到時候,還要多雕上你和她的狗頭!”
睜眼之時,他面目猙獰。
狼子野心,
勢要領周家復仇!
哭喪環節終於結束,待到大門打開,衆人走出,準備離去之時,忽然都停住。
一個個屏氣凝神,望向前方。
“怎麼了?”
人羣大後方。
周值緊緊皺眉,他可是還一直惦記着,要改父親雕塑的事情。
不看還好,擡頭一看才發現,前方所有人,皆是身體僵直,面目呆滯,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物。
甚至,有不少人,暗自吞了口唾沫。
“雕,雕塑怎麼改了......”一名女子喃喃開口,看着雕塑,眼中有着毫不掩飾的豔羨。
“改了?”周值下意識地,便認爲是二叔派人雕飛機去了,可當他看到二叔懵逼的表情後,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扒開人羣上前。
終於看到了那尊雕塑。
周值也張大了嘴。
在前方,哪裡還有自己父親的塑像?
有的,只是小了一號的少女石像。
那是一位單純少女,帶着絕美面容,僅僅是簡單的蕾絲邊連衣裙,背對着陽光,面對衆人輕輕背手,露出一個微笑。
卻宛如天使。
栩栩如生。
“這是誰,太美了。”
“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她,她是那個失事的校花慕芊芊,之前在網上看過側臉,一模一樣!”一人高聲開口。
然而,這話出口,衆人瞬間鴉雀無聲。
那開口的人也打了個激靈,畏懼地看了身後周家衆人一眼,連忙道:“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啊,我也有事......”賓客哄散。
只剩下一臉鐵青的周值等人。
“楚......楓......”周值望着滿地石屑,眼睛血紅,
自己精心請大師,爲父親雕刻的塑像,竟被那楚楓強行換掉!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一個葬禮的時間,怎麼可能......
周值走到門口,眼見着一輛車子揚長而去,渾身發抖。
他是周家世子,打小周遭無不畢恭畢敬,敬他如神。
而那個白毛,
今天,跑到他的地盤,在他頭上拉屎,他卻什麼都不敢做!!
從未有過如此屈辱!
“啊,給我去死!!”身邊已經沒有外人,他狀若瘋狂般,他猛地回頭,毫不猶豫,一腳踹在那少女雕塑之上,想要將其踹倒。
然而,在腳剛剛接觸的一瞬,周值便抱着腿,發出了慘叫,疼的滿地打滾。
“值兒,你怎麼了?!”
周成仁扶起周值,看着侄兒扭曲的小腿,又擡起頭,看着那尊塑像,忽然覺得頭皮發麻。
只是踢一腳......侄兒自己的腿,就斷了??
“這楚狗......搞了個什麼東西?!”
他忽然擦了擦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纔值兒踢那慕芊芊的塑像之時,似乎......從那上邊兒,散發出了一層淡淡光芒。
像是......在保護着那尊塑像。
遠處。
車內,裴秀呆呆地掌着方向盤,眼睛不斷撲閃,良久才幽幽開口:“我,我這不是做夢吧?”
剛纔,她親眼目睹了楚楓的絕技。
哦,不對,說那是神蹟都相信!
在剛纔,楚教官僅僅用了幾十分鐘,便完成慕校花的雕刻,而且,雕塑與真人,竟一模一樣......
那種行雲流水出刀速度,她至今,都還是頭一回見到。
嗤——
裴秀忽然將車剎死,扭頭看向楚楓:“不行,不能留那塑像在周家,萬一他們把它弄壞了,豈不是暴殄天物?”
一想到那種藝術品級別的美人雕塑會被糟蹋破壞,她就及其不忍。
“放心。”楚楓悠然道:“那是大理石做的,壞不了。”
裴秀一陣無語:“你腦子是不是秀逗了?就算是大理石,一推就砸壞了......”
“相信我,他們多推幾次,就不敢推了。”楚楓頓了頓,繼續道:“我在上面開了光。”
加在雕塑上的,自然是九御第一御。
一步御神符。
今天之內,周家要是敢讓人推它,少說也得斷兩條胳膊。
“你......算了,反正你重新刻雕一個,也用不了多久。”裴秀瞪了楚楓半晌,才氣呼呼地繼續上路。
“怎麼,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刻一個。”楚楓忽然轉頭,認真盯着她。
“我呸,誰稀罕。”
楚楓搖搖頭,閉上眼開始養神。
然而沒過一會兒,一陣諾諾聲音傳來:“真能刻嗎?......”
“刻可以,幫我找芊芊。”
汽車再次剎住。
裴秀一萬個不解。
找芊芊?芊芊不是已經......
“沒找到屍體,無論生死,總得見一見她。”
副駕駛的白髮青年並未看她,而是望着南方,自顧自說着:“回了蘇州,我還不想守着一口空棺終老。”
裴秀抿了抿嘴。
不知道爲何,對那個只見過一次的慕校花,有些豔羨。
他,讓帝都烽火一夜連城,又在瞻星樓斬八百甲......
慕家小校花啊,可知你遇難後,有個男人還在這裡。
爲你......
不惜拼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