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幾分鍾前,洪美桂騎着付戴誠買給她的粉紅色電動車到了星月湖的庫壩上。
此時的星月湖真的是一片寂靜。除了庫壩東面盡頭的兩棟房子裡傳來說話的聲音,似乎就剩了蟲鳴以及偶爾鳥兒在林子裡飛動時發出的撲棱棱的聲音。
一輪圓月懸掛在高空。天空高遠,煙波浩渺。站在庫壩上往正前方看去,水面清幽幽的,而盡頭的山丘則黑魆魆的。
和不遠處喧鬧的小山城比,這兒好比是一塊淨土。
水中央小島上的亭子映入洪美桂的眼簾。
“那就是我非得要去的地方了。”洪美桂把車子停好,就輕一腳淺一腳地向竹筏停泊處走去。
在陽江生活多年的人,基本上都劃過竹筏去對面的亭子小憩或休閒吧。
就像曹正軒,選在了在這個島上用一束野花向張雨桐求婚。
而洪美桂選在這裡作爲她作爲人最後非得要去的地方。
想想這實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場所,竟然可以賦予如此截然相反的意義。
這個小島,這個小島上的亭子,有數不清多少小孩子在這裡玩耍過,追逐嬉鬧過;有數不清的戀人或情人在這裡表述過,摟摟抱抱過。應該還有很多男女在這裡以地爲牀以天爲被吧。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世上很多事情你這麼去想都會覺得可笑,覺得不可思議。比如辦公室,你可以想象出什麼來,再比如車子,你可以想象出什麼來?
洪美桂划着竹筏到了小島。小島上的野草有的枯萎了,有的還很茂盛;叫不出名兒的野花開得無比絢爛。
洪美桂採摘了一些之後方纔走進亭子。亭子裡有一些垃圾袋,也有一些水果殼,洪美桂彎腰把這些都撿了扔進了野草叢裡。洪美桂還撿了兩個避-孕套。於是下意識想起與付戴誠每一次忘我的交流,因爲自己很不喜歡避-孕套的感覺,從而屢屢懷孕,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做好了這些,洪美桂在亭子裡的石板上坐下來。石板清冷,但洪美桂沒有感覺。她從提包裡拿出水果刀,然後把提包放在石板上。
這把水果刀是徐俊東打電話給她逼她去總統套房時隨手放進去的,當時洪美桂正在家裡,正好拿着水果刀削蘋果。本以爲可以用它稍稍抵抗一下徐俊東的深度刺激,不想派上了割脈的用場。
洪美桂在左手腕上劃了一刀又一刀。
月光清冷的照在洪美桂身上,鮮紅的血汩汩外流。
這時,洪美桂纔拿起手機給付戴誠打電話,同時把採摘來的野花放在胸前。
……
小餐館裡。
“曹總,是美桂來電!”付戴誠激動地道。
“那不正好嗎?你趕快接吧,看她在哪裡?”曹正軒道。
付戴誠接通電話。
“戴誠。”電話裡傳來洪美桂虛弱的聲音。
“美桂。你終於想到打我電話了。你在哪裡?”付戴誠不知爲何眼睛變得溼潤了。
“我在星月湖亭子裡。一個人。”
“你聲音大點。你說你在哪裡?”付戴誠將手機調成聲音放大狀態——免提狀態。
“我在星月湖。”
“你在星月湖?你現在怎麼會在星月湖?你不是……你和誰在一起?”付戴誠看了看大家。
“就我一個人。我覺得太累了,想在這裡靜一靜。我真的很累很累。”
曹正軒和王新春,李志交換眼神。誰都聽出了洪美桂的話外音。
“美桂,你千萬別胡思亂想。你一定要給我冷靜。我這就過來。”付戴誠急道。
“來不及了。很多血,我看見了很多血。”
“美桂!”付戴誠聲嘶力竭。
“洪美桂自殺了?”王新春驚道。
“我們走!新春,李志,你們攙好戴誠。”曹正軒立即吩咐道。
“怎麼可以這樣?!”付戴誠的手機掉落在地。
十分鐘後曹正軒開着奧迪A5帶着付戴誠三個人就到了星月湖的庫壩上。
曹正軒以最快的速度下到湖水的岸邊,將另一個竹筏解開。王新春和李志攙扶着付戴誠小心翼翼的下到竹筏上。
曹正軒奮力划着船槳,幾個人很快就到了島上。
上了岸,顧不得將竹筏繫好,四個人快速進到亭子裡。
就見亭子裡一地的血,鮮紅鮮紅的血。洪美桂坐在石板上斜靠着石柱,已經奄奄一息。她胸前幾支無名野花被鮮血染紅之後變得無比悽美。
“美桂,美桂!”付戴誠跪在洪美桂的腳底下,將洪美桂摟抱過來,“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洪美桂癱軟在付戴誠身上,呼吸微弱。
王新春一拳砸在亭子的立柱上。
李志衝曹正軒道:“曹總,得立即送醫院啊。”
曹正軒緩緩搖頭,“已經來不及了。讓他們說幾句吧。是洪美桂鐵了心要走。”
李志伸手扶在另一個立柱上,把頭埋在手臂裡。
“你醒醒,美桂你醒醒,”付戴誠搖晃着洪美桂的一隻手臂,“我是戴誠呀,美桂。”
洪美桂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付戴誠的臉孔,眼裡有了一點精神。她努力想擡起手來。付戴誠注意到這一點,就抓住洪美桂的手腕讓洪美桂摸他的臉。
洪美桂露出一點笑容來,“你哭了?”
“美桂,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付戴誠哽咽着嗓子。
“我,我已經沒有,活,活着的意義。”洪美桂柔柔地凝視着付戴誠,“這纔來這個我非得來不可的地方。”
“你可以打我電話的。曹總他答應解決你的六十萬。”付戴誠哭着說道。
“已經晚了。一切都晚了。這裡就是我非得來的地方。”洪美桂氣息越來越弱,手臂上的血似乎已經流乾了。“能找到這樣的地方離開,我很高興。”
“你說什麼傻話?我送你去醫院,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來不及了。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戴誠。”洪美桂極其艱難地說着話。
“我在。”
“能,能躺在你懷裡安靜,安靜的離去,我很開心。”
“你不能離去,我不讓你離去!”
“如果,如果還有,下,下……”洪美桂頭一歪,徹底斷了氣。
“美桂,美桂!美桂——”付戴誠失聲痛哭。
一隻夜鳥在水面上空飛過,發出一聲悽楚的叫聲,似乎是在爲洪美桂的離去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