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向下。
學院監獄看着破破爛爛,但主體部分都在地下,而且還不是尋常的地下室,而是一整片規模浩大的地宮,佔地足有百畝。
韓起閒着無聊,乾脆給林逸當起了導遊:“這裡原先是某位大人物的陵寢,好像是第九代還是第十代的近海王,出自傳說中的護海一族。”
“護海一族?”
林逸身爲外來人,如今雖說在江海學院紮下了根基,但對本地的昔年隱秘還是瞭解不多,即便對江海學院的校史都瞭解有限,何況其他。
“具體其實我也知道得不多,所有官方記載都沒有承認過他們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口口相傳的古老謠言。”
韓起頓了頓,忽然一臉神秘:“不過我聽說天家就是護海一族的分支後裔,坊間傳得煞有介事,我還專門問過天家大爺一回。”
“他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被臭罵一頓唄。”
韓起尷尬的捏了捏鼻子,表情卻是愈發篤定:“那一頓罵完之後我基本就肯定了,坊間那個說法絕對是扯淡,但是天家也一定跟這護海一族有關係。”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至地宮深處。
各色囚犯隨處可見,沒有手銬腳鐐,也沒有門鎖監禁,全部都在自由活動,各種買賣娛樂項目一應俱全,乍一看起來壓根就不是什麼監獄,而是一個全封閉社區。
“這裡管理得不錯啊?”
林逸四處打量了一圈不由暗自詫異。
在林逸預想中即便是囚犯自治,那也必然跟外面的灰色地帶一樣充斥着混亂和暴力,充其量也就能夠維持住最起碼的等級秩序罷了。
畢竟會被關進這裡來的人,不說個個窮兇極惡無法無天,多少總有些突破底線的反社會傾向,管理難度遠比外面那些學生要高得多。
別忘了外面即便有學理會在頭上監管着,每天還有着各種恩怨衝突,動輒就是林逸和武社這樣的勢力戰爭,死上個把人根本都不算新聞。
這裡每天不死上十個八個的,能叫監獄?
然而眼前的現實是,這些囚犯臉上雖然沒什麼笑容,但舉手投足間個個從容不迫,至少說明一點,他們對於這裡秩序有着發自內心的信任。
在一個完全自治的地下監獄裡能夠做到這一步,這對林逸的衝擊絲毫不亞於杜無悔之前那次在十席議會的出手。
有一說一,那次雖然是被他分身給耍了,但杜無悔展現出來的實力確實令人心驚。
至少以林逸眼下的實力,想要用正常的方式與之對抗,勝算恐怕無限接近於零,畢竟那纔是真正代表了學理會十席頂級戰力的水準。
而眼前這一幕帶給林逸的震撼,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道理很簡單,只要給自己時間,比肩甚至超過杜無悔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但是想要將一片無法之地治理成這個樣子,林逸自認也許一輩子都做不到。
韓起與有榮焉的笑道:“所以纔要帶你來見識見識,我的這位老上級可是等你很久了。”
不需要任何人引路,韓起輕車熟路的帶着林逸穿街走巷,很快便來至地宮深處。
對方既然是這裡的實際掌控者,堪比監獄皇帝一般的存在,林逸本以爲住所好歹也得是一處像樣的豪華宮殿,畢竟地宮本就不缺這樣的所在。
出人意料的是,面前卻只是一處其貌不揚的小院。
從構造佈局判斷,這裡最初設計應該只是陪葬低等下人的地方,雖然經過改造之後,跟地宮許多其他設施一樣多了一些宜居感覺,但難免還是透着寒酸。
然後,林逸就看到一個頭發半白的老人在那種菜。
動作很熟練,細節也很到位,彷彿真就是一位田間勞作了一輩子的老農,一切都那麼渾然天成,出現在這種地方明明應該很詭異的一件事情,林逸居然絲毫不覺得突兀。
“沒有陽光,菜也能長嗎?”
林逸忍不住開口問道。
老人沒有回頭,一邊繼續彎腰種着菜,一邊笑呵呵的回道:“人在適應環境,菜也會適應環境,只要有心栽培,長總歸還是能長的,就是口感差一些,需要改良一陣,待會兒給你煮一鍋嚐嚐。”
林逸微微點頭,拱手行禮:“林逸見過前輩。”
老人放下手中農具,拍了拍手轉過身來:“林逸小友不必拘禮,老夫對你可是神交已久了,觀你種種事蹟,老夫相信你我會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
“來,進屋一敘。”
老人笑着率先進門,給林逸和韓起各倒了一杯茶,舉手投足之間瀟灑隨意,仔細揣摩,竟能從中嗅出一絲自然韻味,回味無窮。
林逸肅然起敬,這是一位真正的得道之人。
所謂得道,指的並非修行境界,而是一種純粹的心境韻味。
佛門高僧有禪意,道門高人有道韻,林逸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這兩者,但是想來跟面前的這位老人也就差不多了。
“半師泡的茶,每次都是這麼好喝,可惜不讓我帶走啊。”
韓起端起茶杯如鯨吞牛飲一口悶幹,就這還滿是遺憾,牛噍牡丹的德行看得林逸都一陣鄙夷。
“不會喝茶就別浪費了好吧。”
林逸撇了一句,吃相倒是比韓起斯文許多,然後兩口喝乾。
“……”
韓起看得目瞪口呆,罵道:“我還當你文化人呢!你小子吃相比我好哪兒了?”
老人莞爾:“喜歡就多喝點,也不是什麼好茶。”
這倒是實話,確實不是什麼名貴的靈茶,甚至連靈茶都算不上,只是非常普通的清茶,其中並沒有多少靈氣可言。
但是清新凝神,令人忘俗。
林逸笑笑:“既然長者相賜,小子就不客氣了,再來一杯。”
老人笑着親手給林逸倒上,一旁韓起見狀也不客氣,換了個大碗給自個倒了滿滿一碗,那沒見過世面的德行着實令人看了肝疼。
認識這麼久,林逸還是第一次發現韓起居然還有這麼不着調的一面。
“不知林逸小友對如今形勢怎麼看?”
老人淡笑着開口問道,倒是沒有考校的意味,更像是隨口拉拉家常,令人不至於心生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