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琪琪母親何等精明,瞬間便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理得明明白白,橫眉瞪眼的樣子,好像變魔術一般消失不見,換上了一副甜蜜蜜的笑臉,殷勤地上前,攙着張老頭進了客廳。
她一邊沏茶,嘴中熱情地道:“你老大駕光臨,也不提前通知下,我好讓老唐親自去接你老人家,唉,這客廳亂的,真是不好意思。”
唐琪琪母親轉變如此之快,讓唐琪琪和蘇晨都有些愕然,這也太戲劇化了吧,變臉魔術都沒有這麼快。
蘇晨嘿嘿笑了兩聲,悄悄對着唐琪琪的耳朵道:“你媽練的什麼功啊,一眨眼,滅絕師太就變成令狐沖他師孃了。”
唐琪琪扭了他的胳膊一把,惱道:“不許這樣說我媽,你什麼時候又成了張爺爺的孫子了?亂七八糟的。”
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唐琪琪母親擡頭望了蘇晨一眼,眉眼之中,全是親切慈愛之意,道:“琪琪,你在幹什麼呢?還不請小蘇上座,死丫頭,什麼都瞞着我和你爸,要早知道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個樣子。”
蘇晨和唐琪琪相視而嘻,兩人都徹底無語了,唐琪琪母親沏好了茶,笑語盈盈,來到了蘇晨的面前。
她嗔怪地瞪了唐琪琪一眼,對着蘇晨慈祥地道:“好孩子,別怪阿姨,阿姨性子急,說了很多難聽話,在這裡給你賠禮了,快請上座,別站着,好好陪阿姨說說話。”
從開始的凶神惡煞到現在的熱情慈祥,唐琪琪母親態度轉換之快,讓蘇晨都有些適應不了。
他嘿嘿一笑,索性糊塗裝到底,道:“阿姨說哪裡話,我知道你關心琪琪心切,做母親的心思我們都懂,都是爲了兒女好,沒有什麼的。”
他的善解人意,讓唐琪琪母親受寵若驚,眼眶都紅了,她拉着蘇晨的手,擦淚道:“多好的孩子啊,老張家的孩子,家教素養就是不一樣,來來來,快吃個梨,阿姨親自給你削。”
唐琪琪和蘇晨哭笑不得,只好跟着唐琪琪母親,到了客廳敘話。
另外一邊,張老頭早跟唐老將軍,擺好了象棋,楚河漢界,廝殺起來。
兩人都是脾氣暴躁之輩,剛剛廝殺一個回合,便開始罵娘起來,粗話連天,但是卻也玩得興高采烈。
這邊客廳之中,唐琪琪母親恢復了大戶人家夫人的和藹慈愛,拉着蘇晨敘話,什麼兄弟姐妹有幾個,老家在哪裡等等,好像調查戶口一般。
蘇晨知道她興趣所在,完全在於自己和老張家的關係親疏所在,當下投其所好,胡說八道一通,哄得唐琪琪母親笑得合不攏嘴,深感女兒的眼光比自己高多了。
此刻夜色已經很深,但是成海市璀璨的路燈照耀下,整個成海市依舊宛若白晝一般,一個渾身污穢,頭髮鬍子亂糟糟的老頭,坐在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下面,正用蒼老的聲音,唱着天真爛漫的兒歌。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
“糖一包,果一包,吃了還要拿一包……”
……
他唱得興高采烈的,蒼老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卻十分淒涼。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寒峰上,被蘇晨用死神鐮刀損傷神智的素心門執法堂四大長老之一的瘋長老。
當日小寒峰一戰,二大長老,一死一瘋,當時林巧兒看他可憐,念在同門之誼,便把他帶下天山,但是到了成海市之後,爲了追尋香香的蹤跡,竟然把瘋長老給弄丟了。
事後蘇晨和林巧兒也曾在成海市搜尋過,但是這個智力只有三四歲孩子高,武力值卻高得離譜的瘋長老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完全不見了蹤影。
塔幹麻衣之約即刻到期,沒奈何,兩人只好先趕赴塔幹麻衣湖畔,暫時撇下了瘋長老,等事情告一段落,然後再來理會。
瘋長老智力低下,這些天在城市之中流浪,有人誤以爲是乞丐,給點吃的,便拿來果腹充飢,沒有人給吃的,他本身修爲深湛,也餓不死。
但是,他沒有意識到,這些天,一個幽魂一般的身影,一直遠遠跟着他。
夜色已經深了,瘋長老兀自唱着歌,興高采烈,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在此時,一個落拓瀟灑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穿着一件休閒風衣,手插着褲腰,仔細看了瘋長老一眼,喃喃地道:“可憐可憐,要不是你對我還有用的話,我真該送你一程,了結你無窮無盡的痛苦。”
他嘆了口氣,從口袋之中,掏出一隻紅燒豬肘,慢慢蹲下來,遞給了瘋長老,悠悠然道:“我張曉偉雖然無法無天,但是對我有用的人,一直都很好,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好人?”
瘋長老眼睛發光,並沒有聽見張曉偉的話,一把抓住了紅燒豬肘,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口水四濺,好像瘋狗一般。
“乖乖的,跟我念,蘇晨”
瘋長老不答話,依舊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吃得津津有味。
張曉偉一揮袖子,一陣帶着血腥味的狂風吹過,頓時將豬肘遠遠地颳得飛了出去。
瘋長老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眼睜睜看着香噴噴的豬肘飛了出去,嘴角的口水,嘩啦啦往下掉,好像瀑布一般。
眼看着豬肘就要落在遠處的垃圾桶之中,瘋長老灰撲撲的身影忽然動了,只一眨眼,豬肘就到了他的手中,他一隻腳踩着垃圾桶的鐵皮蓋,又開始撕咬起豬肘來。
張曉偉咦了一聲,有些驚奇地看着瘋長老,道:“瘋子打架厲害,看來瘋狂的修行者也不差啊,疾!”
他輕喝一聲,大袖一揮,一團火焰,飛了出去,頓時一下子將紅燒豬肘焚燒起來。
瘋長老吃痛,慌不迭將紅燒豬腳丟掉,眼看着紅燒豬腳頃刻間變成一團焦炭,嘴巴一裂,嗚嗚哭了起來,好像受委屈的孩子一般。
張曉偉變戲法一般,又亮出一隻紅燒豬肘,嘿嘿笑道:“別哭,我這裡還有,不過你要乖哦,跟我念,蘇晨……”
瘋長老看着他手上油亮噴香的豬肘,嚥了一口口水,跟着張曉偉念道:“蘇晨…”
他伸手去抓張曉偉手中的紅燒豬肘,眼巴巴地看着他,張曉偉輕輕一笑,縮手讓開,又念道:“蘇晨…”
“蘇晨…”
“好,再練一遍,蘇晨…”
“蘇晨…”
“嗯,真乖,給你吧,明天繼續!”
淡淡的黑影閃了一閃,張曉偉消失不見了,下一瞬間,他踩着一團漠漠黃雲,在空中飛行着,黃雲之中,閃耀着一件似甲非甲,似帛非帛的東西,顯現出極爲耀眼的靈光。
“今晚該幹什麼呢?嗯,黃山三老那三個老不死也應該剷除了,剛好用來淬鍊我的血羅門,哼哼,蘇晨,你記住了,這全是你造的孽啊,可沒有我張曉偉什麼事情,哈哈哈。”
長笑聲中,張曉偉長髮如墨,獵獵風響,一團黃光,轉了個彎,徑直向北邊飛了過去。
“姓蘇的,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滅我黃山派滿門?”
瀕臨死亡的傷者,瞪圓了血紅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個賊忒嘻嘻的少年,在他的瞳孔之中,少年的身影正緩緩靠近,宛若來自地獄的惡魔。
“嘿嘿,獵人殺野獸,要理由嗎?在我的眼中,你不過是一頭被獵殺的惡狼罷了。”
少年歪着腦袋,滿不在乎地道,頓了一頓,他稍微有些可愛地抿了一下嘴脣,道:“好吧,告訴你也無妨,還記得當年的魔教嗎?嘿嘿,天魔降世,神佛俱亡,唯我魔火,熊熊永存。”
“什麼,你是魔教的傳人?天啊,你這個孽障,我跟你拼了。”
頭髮花白的老者,宛若被激怒的野獸,陡然跳了起來,瘋虎一般向少年撲去。
只有他清楚,激發自己潛力的,不是戰鬥的慾望和怒火,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困獸之鬥罷了!”
少年嗤之以鼻,哼了一聲,泥丸宮之中紅光大放,一柄血紅色的厚背長刀飛了出來,將老者一斬兩截。
血光沖天,屍橫遍野,這荒僻的小山村之中,成了煉獄世界。
末法年代,所謂的黃山派,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村落,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這村落之中的人,無論大人小孩,都懂得修煉之法,練氣期到築基期級別不等。
但是現在,大家的級別都一樣了,鬼魂是沒有什麼級別的。
少年看着飄蕩在空中,黑壓壓的冤魂野鬼,悠然一笑,嘴巴一張,他嘴中吐出了一顆赤紅如血的珠子,拇指大小,放射出濃稠的血光。
血光照耀着滿地的屍首,屍首立即慢慢融化,屍骨鮮血,都融合在血光之中。
血光好像地底岩漿一般,慢慢蔓延,所到之處,屍首都紛紛融化,然後融入血光之中。
片刻之後,地下的屍首,都被血光吞噬得乾乾淨淨,血光回到了空中滴溜溜轉個不停的血紅珠子之中,血紅珠子又脹大了一些,顯得更加渾圓了。
少年將珠子納入口中,長長呼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陶醉的神色來,身影一晃,消失在濃密的山林之中。
他飛身而起,踩在漠漠黃雲上,伸手一抹臉,露出落拓清華的面孔來,正是張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