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之下,他一隻手已經伸了過去,輕握住她一邊的柔軟,有一下沒一下的捏着,“相守有一對兒,據南詔國使臣言,有情人人手一串,寓意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薄柳之去阻止他手上動作的手頓了一下,而後才握住他的手往下拉,“是嗎?”
她的表情不可謂不冷淡,甚至還有些躲避。
拓跋聿薄脣一抿,乾脆握住她阻攔的手,一下擡起,而他的袖口也因爲他手的動作滑下了些,露出他腕上與她同樣款式的珠鏈,鳳目從側灼熱盯着她,“如今你我將這一對兒相守戴上,之之說,我們能相守一生,永不分離嗎?!”
他這所以這般問,倒不如說他其實想知道的是,他與她二人戴上了這東西,證明了他想和她在一起的決心,而現在,他想知道的便是她的決心?!
薄柳之心頭慌亂,目光卻在二人相握的雙手下那兩串晶瑩的相思豆上。
他的用意她並非不知。
而是此刻的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她已……不是原來的她。
見她久久不答,拓跋聿鳳瞳一暗,握住她的手卻一下子抓緊,而後一點一點放鬆,輕柔的將她的小手兒全部握在掌心裡。
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手,從她身邊離開,走到牀沿,抓起早已爲她準備好的衣裳走過來,仔細爲她穿戴整齊,便又握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薄柳之愣然,惶問,“拓跋聿,我們去哪兒?”
“壽陽宮!”
壽陽宮?!
薄柳之微微睜大了眼,詢問的看着他的側臉,“去壽陽宮?去壽陽宮有什麼事嗎?!”
拓跋聿抿脣,“去了便知道。”
具體什麼事,他現在也不清楚。
他也是在下朝回龍棲宮的宮道上,遇到了壽陽宮前來的太監,只說皇奶奶有要事告之,至於什麼事,並未提及。
“……”薄柳之眉頭微皺,沉默。
拓跋聿側頭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安撫的捏了捏,“有我在……”
薄柳之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卻還是輕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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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陽宮。
太皇太后今日一身褐綠色錦袍坐在高位上,臉上雖掛了淺笑,可一雙佈滿細紋的睿眸卻沉着着,她握着坐在她身邊的人的手,語氣帶了溫和,“嵐兒,你臉色看起來憔悴,要多注意休息。”
溫昕嵐一整夜守在朝暉殿,在從樓蘭君口中得知連勍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纔回了溫寧宮,不想還未到溫寧宮便被太皇太后的親信喚到了壽陽宮。
一整夜不睡,哪能指望有何好的狀態。
溫昕嵐心間一轉,將計就計,眼中浮出淡淡的憂傷,神色亦有些悲慼,嘴角苦澀一揚,“皇奶奶,嵐兒很好,您和聿纔是,要多多注意身體。”
明明拓跋聿此時並不在殿內,她卻故意提起,其心可見。
太皇太后自然是懂她的心思的,只可惜……
微微嘆息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嵐兒,世上好男子多得是,以嵐兒的賢德美貌定能嫁得好兒郎,對嵐兒一心一意,終身不二。”
“……”溫昕嵐心一緊,眼眸緊張的縮了縮,咬着脣看着太皇太后,“皇奶奶,我……”
“嵐兒,哀家看連勍便不錯,不妨……”太皇太后突然打斷她的話,突然便提了連勍,溫昕嵐震驚,“皇奶奶,連勍對您……”
“嵐兒,連勍畢竟是哀家的孫兒。”太皇太后再次打斷她欲說的話。
且她要說的話,她即便不聽,也能知道她的想法。
連勍恨她,她阻止不得。
她對連勍雖不寵,可也是拓跋家的子孫,血脈相連。
更重要的是,連勍昨日竟會主動到壽陽宮找她,與她開誠佈公,坦誠的聊談了一番……
而他的目的很明確,便是想讓她賜婚,對象自然是他和嵐兒。
她私心裡是想嵐兒的最終歸宿是聿兒,她也想扶她坐上皇后之位。
可是她老了,精力有限,便覺力不從心了。
她看着她的聿兒對那女人的專情和獨寵,歷經五年之隔,也險些讓她和他的祖孫之情消失殆盡。
現如今,那女人已是皇后,且還給她拓跋家孕育了兩個可愛的子嗣。
她沒有理由反對,也不想再反對。
實際上,她在兩個可愛的小傢伙每日的拜訪之下已決心開始接受那女人。
所以連勍與她提起要她將嵐兒賜給他的時候,她沒有過多猶豫便答應了。
而在她答應連勍的那一刻,她在他眼底看到了釋然和從未有過的感激。
一瞬間,她似乎感知到他對她的恨意悄然放下了。
而且,她的心也爲他的不恨而舒展了許多,有一種也想好好兒疼他一疼的想法油然而生。
拋開其他不說,連勍那些不好的經歷多數爲她所造成,她對那孩子始終是有愧的。
所以,若是嵐兒嫁給他,她既可以告慰在天有靈的師兄,也可以讓那孩子心裡舒服,她便對這樁婚事期待了起來。
溫昕嵐心思玲瓏,在她話中便知到了她的打算。
心頭亂七八糟的,她搖着頭,緊張的握住她的手,“皇奶奶,聿是嵐兒唯一愛過的男人,其他人再好,也終究不是他……”
太皇太后臉頰微微一沉,嗓音也變得陰冷了分,“嵐兒,八年前的事,哀家便不重複道一遍,哀家只問你,若是聿兒現在不是皇帝,只是普通百姓,你還會說非他不可這類的話嗎?”
她選擇忘記八年前的事,並非是不介意,而是答應了師兄,好善待她,對她好。
她虧欠了師兄以及……
所以她纔會不去計較她八年前做的事。
而她能想到的最好,便是將她扶上世上最矜貴的位置,皇后之位。
可是現在聿兒顯然不會再接受她。
爲了她的承諾,而恰逢連勍愛慕她的心思又爲衆人所知,她相信現今的狀況,她嫁給連勍,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溫昕嵐臉色登時白了白,脣瓣蠕動,無言以對。
說到底,還是她之前的事得不到衆人原諒,所以現在的她,也不配得到那個男人的垂青嗎?!
太皇太后見狀,心下不忍,嘆息,“嵐兒,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不是身份多麼的尊貴,重要的事,有一個惜你如命的好男人,好夫君,連勍對你的心意,相信皇奶奶不說,你自己心裡也是清楚的,你若是嫁給他,他定會對你好的。”
“……”溫昕嵐垂頭,美眸閃過輕跐。
好?!
他連勍是好了,可她不好!
她說過,她溫昕嵐要嫁的人定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其他的人無論多好,在她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
若是此生達不到她的期望,她也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溫昕嵐深深閉了閉眼,將她可疑的情緒收了收,眼淚眨眼便溢了出來,擡頭看着太皇太后,柔柔道,“皇奶奶,嵐兒知道那件事是嵐兒糊塗,可是嵐兒知道錯了,嵐兒之所以三年不敢回宮,便是心頭有愧。
可是我真的很愛聿,若是因爲這個原因,使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嵐兒也認了,畢竟這是我自己作的孽,怪不得他人,可是,嵐兒懇求皇奶奶,不要將嵐兒嫁給其他人,嵐兒寧願削髮出家,終身不嫁……”
“胡鬧!”太皇太后呵斥,面有不悅,怒其不爭的盯着她滿臉的淚,“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容不得胡亂爲之。”
溫昕嵐抽噎,摸樣很是可憐。
看着她委屈的摸樣,太皇太后腦中不由浮出另一張面孔,心頭不是滋味,剛要開口安慰她。
一道微尖兒的嗓音突地從殿外傳了過來,也成功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緊接着拓跋聿和薄柳之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在看到溫昕嵐和太皇太后此時的樣子時。
拓跋聿雙眸眯出一彎狹長,眼中閃過驚訝。
畢竟這可是頭一次見他的皇奶奶對這位她十分喜愛的後輩黑臉。
薄柳之在看到溫昕嵐的那一刻,腦中迅速閃過她在魂蘭殿與她說過的話。
手足冰涼,雙眸死死的勾住她。
心中忐忑。
掌心的涼意讓拓跋聿詫異的挑了眉,轉頭看過去,卻發現她的身子竟在發抖。
鳳眸滑過一絲緊張,柔聲問她,“之之,你很冷嗎?!”
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握住她的雙手揉搓了起來。
薄柳之心口發緊,眼眶一澀,卻不得不阻止他的動作繼續。
因爲她明顯感覺兩道視線落在她二人身上。
而其中一道視線很是尖銳。
她微微抽了抽手,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別擔心……”
“……”拓跋聿眉峰皺了皺,認真的盯了她一會兒,又是蠻橫的握住她的手繼續揉搓的動作,直到她的雙手漸暖,他這才鬆了力道,“快要入秋了,稍後我讓司衣局的宮人給你做幾件秋衣……”
他的動作,他說的話,旁若無人,體貼柔情。
薄柳之一顆心又暖又酸,不動聲色吸了吸鼻子,乖順的點了點頭。
拓跋聿便笑,眸內的光芒如顆顆閃爍的星子,從眼尾溢了出來,似乎也爲這殿室內增添了無數光亮。
太皇太后看着這般細心的男人,無奈的搖搖頭,“皇帝,你和皇后還將不將哀家這老太婆放在眼裡了?!”
皇后?
拓跋聿眯眸,旋即薄脣蜚然一勾,右眉一挑,“孫兒帶着您的孫媳婦給皇奶奶請安呢……”
說着,看了眼似乎也爲太皇太后一句“皇后”弄得有些怔然的女人兒,眼中的笑意更深,“之之,還不快給皇奶奶請安?!”
薄柳之這才反應過來,眼中有淚,太皇太后一句“皇后”好似在告訴她,她已經被她所接受了。
這原本是一件讓她極爲喜悅的事情,她得到了那人最重要的人的認可,她怎會不高興?!
可是,此刻她只覺得心房顫痛。
她微微吸了口氣,這才福身道,“孫媳給太……皇奶奶請安,皇奶奶金安!”
太皇太后自是看到了她眼中閃動的淚光。
以爲她是激動,心中不免嘆息。
第一次由衷的對她溫藹一笑,緩聲道,“皇后起來吧!”
“謝皇奶奶!”
而看到這幅場景時,最爲高興的便屬拓跋聿。
最爲憎憤的自然是溫昕嵐。
她死咬着脣,心中的嫉妒蠶食着她的理智。
她緊盯着兩人交疊的雙手,眸內閃着怨毒的光。
她突然想知道,若是她在此刻告訴當着太皇太后和拓跋聿的面兒說出她薄柳之勾·引連勍苟且一事,會是怎樣“熱鬧震驚”的場面?!
薄柳之察覺到溫昕嵐不善的目光。
說不緊張那是騙人。
然而依太皇太后對她的反應,溫昕嵐應是還未與她講那晚在她身上發生的事。
可是此刻看她看着她的眼神兒,好似就等着看她無措懼怕的一幕。
血液在她身體裡倒流逆動,塊塊結冰,後背沁出的薄汗一直蔓延到她的額頭上,臉色發白,她微咬着脣,緩緩低下了頭。
沉沉閉了閉眼。
與其擔驚受怕,不如聽天由命。
該來的總要來!
太皇太后含笑看着拓跋聿,“怎麼只有你二人來了,哀家的青禾和連煜呢?”
薄柳之眉心一跳,看向拓跋聿。
她昨晚走了之後便未回去,那兩個小傢伙……
拓跋聿勾脣,淡淡道,“朕一早便讓甄鑲送他二人去了上林苑。”
太皇太后點頭,“青禾和連煜是該去學堂好好兒上課學習了。”想起了什麼,看向薄柳之道,“聽聞先前便是皇后充當青禾的夫子,皇后有如此才德,倒是難得。”
這是第一次薄柳之從太皇太后口中類似誇讚她的話。
臉微紅,有些尷尬,“皇奶奶謬讚,孫媳哪有什麼才能,無非是陪青禾玩耍的玩伴兒罷了。”
“哈哈……”太皇太后卻朗聲一笑,“青禾那丫頭性子調皮,能玩能鬧。不過皇后將哀家的連煜教得有禮大方,光是這一點,皇后便是功不可沒。”
頓了頓,繼續道,“哀家今日喚你二人,共有兩事……”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朝站在她身側的蘇嬤嬤看了一眼。
蘇嬤嬤點頭之後,便往內室走去。
太皇太后繼續道,“其一呢,哀家要向皇帝討要一道聖旨!”
聖旨?!
拓跋聿眯眸,“哦?”
太皇太后看了看身邊的溫昕嵐,“哀家要爲嵐兒指婚!”
“……”
“……”
“……”
拓跋聿幾人皆是一愣。
而溫昕嵐的表情尤爲驚駭,“皇奶奶……”
“嵐兒,哀家適才與你說的話,想必你心裡應是有所準備了。”太皇太后似乎不想聽她的拒絕,肅聲率先道。
溫昕嵐死咬着脣。
她是有預感,可她沒想到她竟說風是雨,如此快的就要將她指給連勍!
她盯着眼前的老人,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迴旋。
她真希望,那日她暈倒之後,便再也醒不過來!
拓跋聿反應過來,撇嘴,“皇奶奶要將她賜婚於誰?”
“卓荊王連勍!”太皇太后鏗鏘有力的說道。
拓跋聿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點頭,“孫兒稍後便爲他二人擬一份賜婚的聖旨。”
溫昕嵐見他如此爽快便應下,心臟巨疼。
美眸紅潤一片,難以置信又受傷的看着拓跋聿。
他怎麼可以這般輕易的就答應將她許給他人。
她愛他,他一直知道啊……
疼痛之餘,一股劇烈的恨意在她心中瘋狂滋生。
她狠狠剜向薄柳之,帶了一絲瘋狂和不計一切,在她看向她的時候,她嘴角忽的冷冷一勾,挑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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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