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6-23 8:14:04 本章字數:22994
當日下午端王府就來了人,想也已經知道瓊華郡主在商家的所作所爲,因此也沒多說什麼,來的也只是個管事,直接將不願意離開商家的長孫楚兒綁上轎子帶走了,不過卻聽聞也沒接她到端午府,而是往城外的一個小莊園裡去。殢殩獍曉
她是走了,桑兒也被帶走了,所以莫離根本沒來得及問,她爲何回自己跑來作證。
“奶奶還在想那桑兒的事情麼?”流雲擡着茶進來,見她手裡拿着的線到現在也沒引進針頭裡,不禁笑問道。
莫離應着聲,“正是呢!你說到底是在誰叫她來的。”
流雲卻是不以爲然笑道:“奶奶還想這個做什麼,那人既然這般做,定是不會害奶奶您的,何況眼下郡主走了,大夫人又被禁足,奶奶您不是該放心麼。”
“放什麼心啊,郡主走了我自然是高興,可大夫人到底是爺的親生母親啊!”莫離嘆了一口氣。
“還是爺說的那話,做錯事情了就得受罰,不能因爲誰是誰的誰,就免了。”流雲笑着說道,看來她跟她的主子一樣冷血無情,這事情半點沒動容。
莫離聞言,心道這嘴上說的如此正義言辭,誰曉得那心裡是如何想的?有些懶懶的將針線放進針線盤裡,“你與我收了吧,我瞧瞧慶嬤嬤去。”
流雲應聲,一面問道:“要不要奴婢找兩個小丫頭與您一道過去?”
現在莫離身邊倒是及其的缺人,月萍傷着了,玉萍則到舊書房裡去,青杏又在凌雲軒照顧着慶嬤嬤,瑛姑姑跟着嵐嬤嬤也都顧着準備開鋪子的事情,而且又要分個人去鴛鴦巷那邊監督下人們把瑛姑姑買的那批甘蔗熬了糖,所以這一時間,莫離身邊竟然就剩下柚子跟着流雲,只是流雲到底是商墨羽的丫頭,哪裡能整天都在自己身邊伺候呢!
“無妨的,叫柚子陪着就好,你忙完了這裡,就去爺那邊伺候着吧!”莫離說着,衣裳也沒有換,就出了房間去。
柚子與旁的小丫頭正在院子裡說笑,見着莫離出來,只趕緊迎上去:“姑娘您這是要去哪裡?”
“瞧慶嬤嬤去。”莫離說着,一面問起柚子:“嵐嬤嬤什麼時候出去的?”
“哦,給玉萍擦了藥就去的,今日怕是要歇在那邊了。”柚子一面回着,伸手扶住她。
纔出了長生閣,卻見迎面來了一個丫頭,莫離認得,那是商凝身邊的人。
那丫頭上來,規矩的與莫離行了禮,“真真是巧得很,我們夫人讓奴婢來請奶奶過去吃茶呢!不想奴婢竟然運氣好,竟然在這裡遇上了。”
商凝找自己吃茶,哪裡能有什麼好事,無非不過是想讓自己勸說那商墨羽去老祖宗面前替長孫亦玉說說好話罷了。可是她也不想想,長孫亦玉那是要害自己。何況商墨羽這個親生兒子都不管她的死活,自己插什麼手當什麼好人。
本是想說自己有事去不了的,可是又怕那商凝因此想多了,只得道:“那容我先回去換身衣裳。”
那丫頭瞧着莫離一身儒裙,只覺得已經很是端莊了,而且商凝那邊又等着的,怕去晚了自己被責罵,只得央求道:“奶奶您這身已經很好了,不必在回去換了。”
莫離見她那表情,自己也是曾經看人臉色過日子的,想來她也是怕去晚了被責罵吧!因此便應聲道:“如此那便了,走吧!”
在說這商凝,才從青松園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夫君方世堂已經回來了,正在廳裡等着她。
“夫君,怎麼了?”商凝見他那樣嚴肅的神情,心裡到底是有些擔心,只小心翼翼的問着。
方世堂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溫柔神情,突然間又覺得自己朝妻子發火也實在不像話,她現在與自己一般,不也是寄人籬下麼?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方放鬆了些,“你找個院子,咱們搬出去吧,總在岳父家裡,也不是一會兒,有同僚上門拜訪也實在是不方便。”
商凝也正好有此意,尤其是夫君的妹妹一家也要上京城來了,因此便點頭應聲道:“嗯,我也正在想法子,只是我離開這京城到底是許多年了,如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因此怕是得託人幫忙了。”先前還想着找她母親打發人去問問就是了,可是現在母親卻連連出事,哎!一面擡頭看朝方世堂,“今日母親又做了糊塗事,你既然回來的早,想必已經聽說了吧!”
方世堂點頭,商凝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在夫君的面前說什麼了,站起身來,“我打發人去請十四弟妹來,託她尋尋合適的院子吧!”現在商家,老祖宗面上雖然是疼,可自己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兒,怎好去麻煩她老人家幫忙找院子,而那万俟容吧,原來在家裡的做姑娘的時候,與她就不是很親,因此自然是不會去麻煩她的,而這莫離,雖然也纔到京城沒多久,不過卻年紀小,自己又是姐姐,她對自己自然是處處要禮待,而且她又有老祖宗的疼愛,把這事情託給她,比任何人都要妥當些。
最重要的是,在莫離的面前,她說話纔有種理直氣壯的感覺。
“你做主便是。”方世堂向來是不管家裡事情的,因此這一次也是由着她,反正她總是能給安排妥當的,只是叮囑着,“找個大些的,把孩子們也一道接過來吧!”言下之意,也是要將那幾房姨娘一併接過來。
商凝臉上的表情一滯,片刻間又恢復了過來,溫柔的笑道:“妾身也是這麼打算的。”
對她這話,方世堂很是滿意,心道這商凝雖然出生第一大世家,不但沒有半分的驕傲,卻是沒有半點的架子,而且又很是賢惠,到底不是那些姨娘比得了的。
商凝這才親自去使喚丫頭去長生閣請莫離,又交代最好別叫十四爺曉得,現在發現這個弟弟長大了,性格竟然變得如此喜怒無常的,連着母親都不管,這個時候又怎麼能管自己這個姐姐呢!所以覺得還是別叫他曉得的好,免得到時候他去攔着莫離,不準莫離過來。
折身回到廳裡,卻發現廳裡竟然多了個客人。一身青色緞子長袍,將整個人的身材襯得欣長,長相很是陌生。不過瞧見自家夫君那臉上的笑意,顯然這人的身份定然不凡吧!她這才猜測着這公子的身份,那方世堂已經朝那人介紹起她來,“這便是拙荊。”
那商凝面含微微笑意,行了一禮。
方世堂側過面,與商凝介紹道:“這是燕國使臣,柳大人。”
商凝聞言,想着到底是男人家的事情,而且這位柳大人又是使臣,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到底不好打擾,便先退了下去,到隔壁的小廳裡等着莫離。
在說莫離,隨着這丫頭約摸走了兩盞茶的功夫,纔到商凝住的香穗館,門口已經有個媳婦在候着了,見她們來只趕緊上前來行禮,“奶奶,我們夫人已經在小廳等您多時了,請與奴婢來。”
莫離這又得隨着這媳婦去了小廳,那商凝見着她來,便笑着迎了出來,“弟妹來了,快進來吧!”又是忙着吩咐丫頭們上茶,十二分的熱情。
莫離見此,只覺得商凝比以前少了些架子,看來真的是有事情要求自己了。又見着現在夕陽西墜,自己還要去看慶嬤嬤,然後陪商墨羽晚膳呢!因此便也不與她寒暄了,直接便開口問道:“不知道姐姐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上忙的。”左右知道她是找自己幫忙,又推脫不了,所以莫離索性這般問她得了。
商凝見莫離竟然如此爽快,想來也是個明白人,因此便也不與她繞彎子了,只是一個出嫁了的姐姐,給自己孃家的弟妹張口,到底還是有幾分尷尬,“其實,這個時候請弟妹過來,確實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煩弟妹。”
“姐姐說便是,只要是莫離能爲定當不敢推辭。”莫離笑着回道,不過卻也十分的明確的告訴她,超出了自己的範圍之內,那也就愛莫能助了。
商凝聽到她的這話,卻是十分的高興,臉上的笑意盈盈,“弟妹想多了,我左右也沒個什麼大事情。”眼神掃視了這小廳一遍,“這裡雖然是萬分的好,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我也不好長久的住,尤其是現在又不曾分家,所以我想還是搬出去,因此這纔想起託弟妹幫忙尋一套院子,不必太大,三進三出也就是了。”
莫離向來是個聽話聽重點的,因此頭一個反應是,她給銀子麼?自己可沒有那麼多閒錢來包養她一家子,只是卻又不好直接問她誰出銀子,只是笑道:“我對京城也不熟,說來不怕姐姐笑話,我自打到商家以後,除了成親那日花轎在街上過,逛了一會,其實卻是沒有正經瞧過這京城面貌的。”
“我曉得,只是我弟妹卻是能使人,瞧我身邊的都是從江南帶來的,她們不熟,我也不放心叫她們去。”商凝回道,其實說來還是自己身邊沒能一個能使得出去的人。
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商家熟悉的京城的那麼多人,憑什麼只找自己?難道看着自己好拿捏麼,給她做丫頭來使喚?
商凝見莫離不接話,心裡不禁擔心起來,莫不是她不願意吧,因此只嘆着氣:“我曉得這事情是爲難弟妹了,可是你眼下也瞧見了,大嫂事情忙,我總是不好意思去麻煩她,十七沒成家,又沒定性,我哪裡敢找他去,因此纔想到了弟妹你。”
她說得這般,好像只有莫離纔可靠似的。
話已經到此,莫離也正好在直接拒絕她,因此只好先應了下來,“既是如此的話,那我就先叫人去打聽打聽,若是有合適的在打發人與來姐姐說。”
商凝聞言,只趕緊站起身來道謝,“那就先在這裡謝謝弟妹了。”
“姐姐客氣了,也不曉得能不能辦成呢!”莫離也站起身來,一面笑着回道。
二人又說了些閒話,叫莫離意外的是,這商凝竟然沒有在提那小妾一事,也沒說長孫亦玉的事情。瞧着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莫離心中只嘆,今日怕是去不了慶嬤嬤那裡了。一面向商凝告辭,“時間不早,我也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了信就立馬回姐姐。”
那商凝卻是客氣的留飯,不過莫離哪裡能在她這裡吃飯,今晚還說好了陪商墨羽的。因此便婉言謝了,領着柚子便回去,商凝卻是非得要打發丫頭跟着送過去,莫離幾番推辭,這才作罷。
莫離本來就不喜身邊跟着那麼多的人,無非是有事情的時候還差不多,若不然平時,這身後能有一個就得了。這會兒與柚子纔出了這小廳,走到香穗館的前院兒,眼看着就要出香穗館的大門了,卻聽見對面竟然走來一個陌生的翩翩少年,見着竟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不過莫離卻又不認識,想是他們院裡的客人,與自己是無關的,自己一個婦道人家還是不要多節外生枝的好,因此這招呼也沒有打,便先行出了大門。
出了這大門,纔沒走得多遠,卻叫柚子一把拉住,只聽見她滿是驚恐的聲音從身後想起來,“姑娘!”
莫離一怔,以爲是燈籠裡沒油了,卻見那個方纔在香穗館見到的翩翩少年竟然追了上來,不知道怎的莫離瞧見他那張臉,竟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對他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面匆忙的收回目光,卻見柚子的臉色有些反常,“怎麼了?”
她們倆說話的這茬兒,那少年卻是已經追了過來,身後帶着的小廝被他甩在了後頭。
柳文洲做夢也不曾想到,自己在與莫離相見,竟然是在商家,滿腦子裡止不住的驚喜,有些欣喜若狂的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目光緊緊的盯着她,似乎只要自己眨眼,她就會在自己的眼裡消失似的。
藉着柚子手裡的燈籠,莫離總算將這人的臉看得更加的清楚了,那是一張很是俊美的臉龐,與商墨羽那樣帶着魅惑的溶容顏不一樣,他的臉上多了一種叫人覺得心曠神怡的清爽感覺,只是那眉目間卻是攜着一種叫人感覺傷鬱是神情,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渾身上下的那股書卷氣。總之,給人的第一印象還是很好的。
“姑娘,他是····他是柳公子。”柚子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道。
“柳公子?”莫離聞言,有些莫名其妙,她怎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一個人,何況也不曉得莫家有這們親戚?忽又想起來莫長卿有房姨娘正是姓柳,莫不是這位柳公子是柳姨娘家的親戚?她這裡才猜想着,那人的腳步卻是朝她們移了過來。
莫離一怔,下意識的向後退去,方覺得也許他們之間不止是親戚這麼簡單,就算是親戚,那表哥表妹之間的也沒有這般親密的幾乎要貼在一起了,而且又看到那柳公子因爲她一躲,臉上變得更加憂鬱的神色,只下意識的朝着柚子拉去。
莫離生病過後失憶,可是柚子卻是沒有的,這眼前的人她認得清清楚楚,見着他要靠過來,只趕緊擋道前面,一面又滿是擔憂的朝着四周瞧去,“柳公子你冷靜些,這裡是商家,你若是爲了我們姑娘好,還是三尺之外吧。”
“你什麼意思?”那柳文洲聽到柚子的話,滿是詫異的朝着莫離瞧去,也才反應過來,“你們怎麼在商家?”他剛剛一時間激動,竟然忘記了,明明在西北兗州的莫離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商家。
見他那如此激動的神色,莫離這纔想起來,當初來京城的路上,莫五娘想去尋的那位柳公子,據說以前寄住在商家,與莫離是青梅竹馬的,無奈莫長卿是個看利不看人的,見他與莫離生了情意,便將他趕出了商家。
不對,應該是當初的本尊。這也難怪自己瞧見他竟然會覺得有些熟悉,想來曾經他跟本尊或許真的有過那麼一段往事吧!
“柳公子你不曉得麼,我們姑娘今年年初的時候便嫁到商家來的。”柚子回道,一面張開雙手護在莫離面前。
柚子的話,無疑像是一道驚雷般,將剛剛本來還是豔陽天的天氣炸響,山雨欲來,風嘯雲涌,柳文洲正個人當即便傻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好似雕像一般,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整個人卻像是脫了水一般,有氣無力的重複着柚子的話:“嫁到商家來?”
柚子點點頭,又怕有人路過瞧見,到時候對姑娘的名聲到底是不好,因此便朝那柳文洲道:“柳公子自便,我們先告辭了。”說着,一手打着燈籠,一手拉着莫離便要走。
不想那柳文洲卻是一個疾步上前,將她們的去路攔住,或是更準確的說,他是將莫離攔住,一雙清秀的眸子裡,此刻沉積的鬱色更是濃厚了,“你真的嫁人了?”他根本就不信。
自打來到大秦,他就開始打發人專程去兗州提親,而且昨日才收到莫長卿的信箋,同意將莫離嫁給他,不過是彩禮須得按着貴胄之家的樣子來。
現在的柳文洲,早已經不爲了一個銅板而受旁人的白眼,他現在是燕國堂堂相國大人的義子,且不說錢財,便是這權力,他也已經擁有,所以莫長卿的那些要求,他輕而易舉就能達到,心裡本來想着把京城的事情就辦完,就親自去兗州接莫離,卻不想·······“怎麼可能,昨日世伯還回了我的信,已經同意了我們的婚事!”難以置信的看着莫離,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離聽到這話,也是給唬了一下,如果他所言屬實的話,那麼莫離便可以猜想到,想來是莫長卿想用其他的庶女來騙他吧,因此便道:“你在莫家住的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他是個什麼人你還不曉得麼?片面之詞怎可能相信,別到時候傻乎乎的叫他拿個庶女給你充數,來一句婚前不許見面的話,等着那拜堂成親入洞房了才許你見人。”
聽到莫離的這番話,那柳文洲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滿是詫異的看着莫離,“阿離,你···你變了。”從前的莫離,那是一個溫婉,而且性格又是十分軟弱膽怯。可是現在莫離一張口就說出這樣的話來,提了那莫長卿,卻是一個父親不帶,半點禮儀沒有,不過這話卻又是一針見血。
一時間,柳文洲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瞧見他用那般怪異的眼神打量着自家小姐,柚子不禁開口解釋道:“柳公子你走後,我們姑娘可是受了大罪,害了一場病,只差把命都賠了去,幸得咱們容夫人天上保佑着,才醒了過來,不過以前的事情卻都忘得差不多了。”
柳文洲又是一驚,難以置信的看着莫離:“阿離你是不是連我也給忘了?”一雙憂鬱的眸子,竟然充滿了希望的緊緊盯着莫離,神情也繃得緊緊的,好像只要莫離不開口,他就一直這樣似的。
莫離見此,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是本尊以前喜歡的男子,只苦苦一笑,“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認得你了。”
柚子也道:“是啊,我們姑娘當初醒過來的時候,別說是你,便是我們一干伺候的丫頭婆子,連着容夫人都不記得呢!”
聽到莫離的話,本來猶如再一次的遭那晴天霹靂,整個人纔像是掉進冰窟窿裡一般,陡然又聽到柚子的話,心裡才平衡起來,原來不是隻將自己忘記了,而是所有的人。臉上的這神情也才鬆緩下來,只是想起莫離生病失憶一事情,又聽柚子說當初差點命都沒了,心裡竟又十分的難過起來,目光癡癡的朝着莫離看去:“阿離,想不到這些年竟然叫你受了如此的苦。”隨之想到現在自己的身份地位,不禁又充滿了自信,上前去伸手一把握住莫離的手,“你放心,以後我定然不會在叫你受半分苦的。”
莫離趕緊的將手收回,朝着身後退了兩步,看着他那麼入戲,實在是不想打擊他,不過還是苦笑着開口道:“公子你和話似乎晚了,而且你又忘記了,眼下我已經爲人婦了,他人之妻,你若是在說這樣的話,實在是不大好。”她的這話說得夠委婉了吧!
那柳文洲的心頭像是叫一個大大的石頭給堵住了似的,喉嚨裡一陣哽咽,神情十分黯然,不過那目光卻是沒有離開莫離半分,仍舊那邊癡癡的瞧着她,“阿離,你說這是爲何?老天爺爲何要這麼捉弄人!”
不知道怎的,莫離聽見他的這話,心裡竟然也浮起了幾絲的惆悵來,仰頭朝着那已經佈滿了繁星的天空瞧去,嘆着氣道:“是啊,老天爺爲何要捉弄人。”自己本來在那個世界好好的,卻非得要讓她成爲這裡的莫離,而那莫離卻不知道芳魂歸於何處,心裡可是還惦記着這柳公子,對柳公子的這份情意可是還在?
片刻,轉過臉看着那柳文洲,淡淡的銀色月光下,他的整張臉被籠罩在其中,給人一種特別憂傷的感覺,那眉目裡的憂鬱也顯得更加的濃郁了。一面見他那一身上等面料的青緞長袍,又與這方世堂來往,進出商家,想來現在身份也不低,便道:“看柳公子你現在,也是功成名就,想娶個世家清白的姑娘也不是什麼難事,以後便將莫離忘了罷!”如此對誰都好。
那柳文洲卻像是沒有聽清楚莫離說的話似的,滿臉詫異的看着莫離,“阿離·····你說什麼?”
“忘了莫離吧!”莫離說道,她這個莫離非他心頭所愛的那個莫離,所以自然是得叫他給忘了啊!想着在這裡耽擱的太久,怕長生閣有人來尋,便朝他告辭道“時間不早,我們便先回去了,柳公子以後多保重!”莫離說着,示意柚子攔住他,自己先走。
那柳文洲見此,心裡頭卻是着急起來,這幾年不見,日日相思,終於回到了大秦,欲風光娶她爲妻,可是她卻已經爲他人之婦,這叫他如何能接受得了,因此自是不能讓莫離這麼走。
這一走,何時能在相見?
“阿離······”他失聲喚道。
莫離聽到他這麼大聲的喊自己的名字,嚇了一跳,只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柳公子,你既是那飽讀聖賢書之輩,難道不曉得名聲於女人是如何的重要麼,我已經嫁人了,嫁人了!”強調,強調,在強調!
那‘我已經嫁人了’幾個字,像是一把尖利的刀一般,深深的刺入柳文洲的心口,他詫詫的看着莫離,眼光裡竟然泛着水光。
莫離不由得爲之一怔,只不過她到底是理智,轉身就走。
且不說自己對商墨羽有沒有感情的話,就算是商墨羽真的有病,熬不過這個冬日,自己成了遺孀,也不會與他在一起。不管是商家的因素還是因爲其他,莫離說不上來,只是曉得自己這個人向來是有些獨斷專行,就如同愛一個人,愛就愛了,卻不管你愛不愛我,但是氣我卻要生,醋我也要吃。而不愛一個人,也是一樣的,你愛你的罷,只要不礙着我便好,若是礙着了我,便不准你愛!
這就是她,現在的莫離。
走了好一段路,莫離急促的腳步才放慢了些。
柚子見她停下來,不禁朝着後面瞧去,以爲又是那柳文洲追來了,不過卻沒有瞧見人影,這才鬆了一口氣,“姑娘你沒事吧?”
莫離搖搖頭,“沒事,遇見柳公子的這件事情,誰也不許說,以後也不準在提。”等着這商凝一家搬走以後,那柳文洲自然也不會在來商家,那樣也不會與自己在見面,所以莫離並不打算叫慶嬤嬤她們曉得,免得因此而擔心。
柚子連連點頭,“奴婢曉得,姑娘不必擔心。只是方纔柳公子的小廝瞧見了,還有香穗館送他的家丁也在。”
“那個你自然不必擔心,他自會叮囑他們的,你管好自己的嘴就是了。”莫離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是那心裡仍舊是擔心,尤其是商凝院子裡的那個小廝。瞧了瞧這夜色,也不曉得到底什麼時辰了,只嘆了口氣,“回吧!”
她的話才說完,不知道怎的,手上一直帶着的那支鐲子竟然突然裂開,丟落到地上,打斷成了五段。莫離的心突然一沉,竟然莫名的難受起來。
“呀,這是怎麼回事,真是可惜了,這鐲子姑娘你已經帶了那麼多年,怎好端端的就突然斷開了。”柚子只趕緊放下燈籠蹲着身子將那斷成了五段的鐲子撿起來,滿臉的心疼。卻聽莫離沒什麼反應,揚起頭只朝她看去,卻見莫離的臉色變得很是蒼白,不由得擔心起來,“姑娘您怎麼了?可別嚇奴婢啊!”
莫離聽見柚子着急的聲音,猛的回悟過來,看着柚子手裡捧着的鐲子,拾起一段,“這鐲子,是十歲的時候嬤嬤親手與我帶上的。”不知道怎麼的,她的腦子裡竟然有了莫離以前的記憶。以及其他的,猶如雲煙一般,被陣陣猛烈的風,一個勁兒的都吹到了她的心裡,將心裡腦子裡都填的滿滿的,使得她整個人頓時感覺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尤其是她竟然想起了那柳文洲,少年時候的她們,一起在桃花樹下許下的稚言,詩文間描繪着的情愫,一切排山倒海的來襲,任由她怎麼也阻止不了。好像這鐲子就像是一封印,如今一裂,封印便解開了,而那些記憶也隨之而來。
“姑娘,您竟然想起來了,這隻鐲子正是慶嬤嬤給您帶上的。”聽到莫離的話,柚子有些驚喜的說道。
可是與她相比起來,莫離腦子裡除了有那斷連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的感情,還有一種很是怪異的不安,使得她的心情突然變得焦躁不安起來,總是感覺,什麼東西會隨着這手鐲一般,碎裂,然後流失,將不在陪着自己。
又說商墨羽這裡,等莫離晚膳,卻不見她回來,便打發人去凌雲軒請,回來的丫頭卻說莫離不曾去
過凌雲軒,這可把商墨羽着急得,不由得打發月酌去青松園打探,就怕是他母親把莫離帶去了。
不過那月酌回來,也是搖搖頭,這可真把商墨羽給急壞了,竟然要讓月酌去把三管家喊來。月酌難免是給他的話唬了一跳,“我的爺,您是恨不得商家上上下下都不知道奶奶不見了麼?到時候又該有多少人花言亂語了。”
商墨羽聞言,猛然的反應過來,自己何時也變得這麼不理智了,爲了這多點大的事情,差點弄得人盡皆知,可是瞧着這個時辰莫離還沒回來,心裡還是着急的很,又打發人去花園裡尋。
正當此,門房那裡卻傳來了消息,莫離回來了。
月酌只趕緊迎出去,瞧着莫離毫髮無損的,這才鬆了一口氣:“奶奶您這是去哪裡了,再不回來,爺就要將整個商家翻遍了。”
莫離聽見他的話,只解釋道:“纔出門就遇見三姑奶奶那裡來的人,我便過去了一趟,誰曉得這一說話便忘記了時間。”
“你沒事就好,爺還在等着您晚膳呢,這會兒怕都涼了,小的叫丫頭重新做上來。”月酌一面領着莫離朝小廳裡去,一面又忙着招手叫小丫頭。
柚子見此,只道:“我去就是了。”
莫離到小廳裡,果然見着一桌子的飯菜未動,那商墨羽卻是冷着一張臉站在廳裡,眼神比那桌上的飯菜都涼。莫離見他這模樣是生氣了,只是不知道怎的,沒了往日的心情,便也沒去哄他,獨自坐下來說道:“三姐姐打發人來找我,正巧門口遇見便過去了。”
莫離說着,一面瞟了商墨羽的神情,見他別過臉不搭理自己,也不惱,繼續的自顧說着:“她要搬出商家,讓我幫忙找院子。”說完,那商墨羽還是不搭理她,想來是真的生氣了。
一旁的月酌見此,覺得這小廳裡的氣氛實在是不大融合,生怕殃及自己,只默默的退了出去。然還沒出門,就叫商墨羽喚住:“去書房。”聲音很是生硬,想來是特意說給莫離聽的。
若是往日,莫離早就去解釋了,可是今日實在是沒有那心思,何況現在曉得商墨羽根本沒有病,也不怕他因此生氣了犯了病,所以便沒有去管,只是趴到飯桌上,腦子裡竟然有些不聽使喚的想起本尊與柳文洲以前在一起的片段來。
那商墨羽本來就不想去書房的,何況這都什麼時辰了,可他到了房門口,卻沒見莫離起身來留他,反而趴到了桌上,腳步不禁停滯住,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間,他眼中所看到的只是一個女子倦意濃濃的身影,也許是角度,也許是一瞬間的心情所致,商墨羽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跳動着。驀的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真正的關心過她,更從來沒有仔細的想過她心裡都在想什麼,她又在乎什麼?她又關心什麼?她又喜歡什麼?
“爺?您還去不?”那月酌也是個不長眼睛的,見着商墨羽頓住了腳步,遲遲不走,竟然開口問道。只是他才說完,就後悔了,瞬間只感覺到一股涼氣朝着籠罩而來,抽了口冷氣,下一刻便拔腿就跑。
莫離也感覺到他未曾離開的腳步聲,更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只開口道:“我沒事!”聲音裡有種叫人說不上來的黯然。
她沒事?可是商墨羽的心卻是比先前找不到的時候更不安了,甚至有種害怕失去她的恐怖感覺,放下了身段,折身回來走到莫離的身後,“你······”他本是想問,你真的沒事麼?可是那話纔到口邊,卻又不知道爲何,怎也說不出來了。
莫離突然回過頭,看着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脣角微微揚起來,“你怎麼了?”一面站起身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柳文洲的關係,還是因爲其他的因素,莫離只覺得心裡那種特別不安的感覺突然開始了,腦子裡又浮現了以前本尊的記憶來。
那時候年少的柳文洲,還有絕色天香的容夫人,無不出現在她的眼前,腦子裡一片片的混亂,突然又想起那容夫人離世之前的畫面,全身一陣寒顫,滿身的涼意,倏然站起身來,只向商墨羽道:“我去凌雲軒陪陪慶嬤嬤,她的日子不多了。”說着便匆匆轉身出了小廳。
那商墨羽一怔,他竟然不曉得,只聽流雲說過一回,因此以爲不過是小病小災罷了,此刻卻聽莫離說熬不過多久了,便纔想到莫離今日的情緒是不是與這件事情有關,說來那慶嬤嬤到底是她的教養嬤嬤,正經的算起來,也算是半個娘。
不過商墨羽對這慶嬤嬤的印象並不是很深,而且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只趕緊追上去,“我陪你一起去。”
卻叫莫離拒絕道:“不必了,你早些歇息吧!”
想來是第一次被莫離所拒絕,商墨羽竟然有些不適,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莫離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了,突然覺得她給了自己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那月酌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他的身後,手裡打着燈籠,也不知道他哪裡借來的膽子,將燈籠遞給商墨羽,“爺您還是跟去瞧瞧吧!”
商墨羽聞言,回頭看了月酌一眼,逐接過他手裡的燈籠,到底還是追了過去。
在說凌雲軒裡,此刻那莫五娘已經是歇下了,唯獨慶嬤嬤所住的這一隅燈光還亮着。
幾盞燭燈隨着窗戶裡灌進來的風,不停的跳動着,將青杏的影子也跟着晃得不停的搖動着。
青杏拿着絹子,給慶嬤嬤擦着臉上不停冒出來的細汗,每當不小心碰到她那猶如冰塊一般冰涼的肌膚,都會給嚇得縮手。此刻因那慶嬤嬤咳嗽,手又不小心點觸碰到她的臉頰,頓時只覺得一陣寒涼襲心,聲音裡帶着哭腔:“嬤嬤······若不然我去請姑娘來吧!·”
那慶嬤嬤聞言,艱難的揚起手掌,朝她擺着手,兩片青紫色的脣瓣微微的蠕動,發出一陣微不可聞的聲音:“不······不要··,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現在的這個樣子···”
聽見她幾乎不可耳聞的聲音,青杏的眼淚終究是沒有忍住,一下奪眶而出。
慶嬤嬤怎也沒料想到,身子卻一下會突然嚴重起來,她自己已經能清楚的知道,也許她是等不了阿瑛回來了,只一把抓住了青杏的手腕,“你····你,如果我熬不過今晚的話,你就把我的頭砍下來,燒了!”
聞言,青杏給嚇了一跳,滿臉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嬤嬤您胡說什麼?”
慶嬤嬤正欲張口解釋,可是整個身子卻是劇烈的抽出起來,冰涼的臉頰上,那額頭處突然慢慢浮出藍色的花樣來,隨着慶嬤嬤的抽搐,那藍色的花樣越來越明顯,最後竟然是一朵像是弄色木芙蓉一般的藍色花,青杏早就嚇得僵住了身子,看着那停止抽搐的慶嬤嬤,又閉上了眼睛,不禁給嚇住了,一動不動的。
正是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青杏一個驚顫,手裡拿着的絹子掉到地上,上面竟是冰渣子。人也反應過來,看着來的正是莫離,只站起身來朝她奔過去哭道:“姑娘······”
莫離一眼看到牀上一動不動的慶嬤嬤,又瞧見青杏滿臉的淚水,整顆心頓時抽搐了一下,隨之好像給什麼東西扎過似的,一種不知道怎麼形容的痛楚從心頭升起來。慢慢的將眼神收回,朝着青杏看去:“嬤嬤她?”
青杏這才放聲大哭起來,還沒說話,便又聽到牀上傳來咳嗽聲音。莫離只趕緊奔了過去,便是那青杏也沒來得及擦掉眼淚,也跟着擠到牀邊。
不知道是因爲那多藍色芙蓉的浮現還是迴光返照,慶嬤嬤的神色顯得很好,眼裡竟然還有了光彩,看着莫離,臉上浮起慈祥的笑容來,“姑娘您怎麼來了?”一面伸手去拉莫離的手,卻陡然發現當初自己她帶上的那隻鐲子不見了,不禁着急起來,又去看她的另外一隻手腕。
莫離見她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又突然想起慶嬤嬤送自己的簪子突然斷裂壞了,本是想告訴她的,可是隨之想到,這到底是不吉祥,而且慶嬤嬤現在身子也不好,怕她曉得了心裡難受,因此只哄着她道:“我給擔心給碰壞,所以收起來了。”一面瞧見慶嬤嬤額頭上的藍色花印,滿臉的驚恐,腦子裡浮現容夫人去世時候,額頭上開的那朵紫色花,與這一朵一模一樣,除了顏色不一樣。
慶嬤嬤見她突然盯着自己額頭而突然轉變的臉色,不禁笑問道:“我的額上是不是有朵花?”
莫離聽到她如此輕鬆的口氣,鼻子變得酸酸的,淚眼不自覺的流了出來,“嬤嬤······”
“傻孩子!”慶嬤嬤臉上依舊帶着慈祥溫和的笑意,“能白活這麼多年,已經是我的福氣了,只是這以後卻是不能在伺候姑娘了····”說到此,不禁一陣黯然,心裡到底是擔心莫離的以後。
“嬤嬤快別這麼說,一定能好的,一定能好的。”莫離說着,聲音卻是越來越小,這話連着自己的不信,又如何來寬慰慶嬤嬤。
青杏在一旁也忍不住的哭起來,“嬤嬤,您千萬要等着瑛姑姑她們回來,也許有法子的。”
慶嬤嬤卻是苦苦一笑,“我的身子難道我還不曉得麼?能撐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說着,目突然嚴肅起來,只向青杏看去,交代道:“我剛剛說的話,你聽清楚了麼,等我斷氣以後,立即將我的頭砍下來燒掉。”
莫離滿臉的不解,記得當初容夫人並不像是她這樣的,只與慶嬤嬤說道:“嬤嬤,我已經想起了從前的事情來,母親去的時候,模樣也與你一般,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的時候,長輩只說是生病,她竟然就信了,可這分明就是中毒的跡象,如此的明顯。
慶嬤嬤聽到莫離的話,先是一喜,隨後又是滿心的憂心重重,“姑娘。”
“嬤嬤你告訴我,爲什麼你們都這樣,嵐嬤嬤瑛姑姑以後是不是也這樣?”莫離不知道自己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而且問完她就後悔了,好害怕,慶嬤嬤會告訴她:是。
慶嬤嬤沒開口,只是別過頭,沉默了下來,如此算是默認了。見此莫離只覺得全身猶如跌入深淵一般,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這是爲何?那帶着哭腔的聲音幾乎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爲什麼?”
“咳咳···咳咳!”慶嬤嬤突然咳嗽起來,青杏連忙給她順着氣,又忙去倒水來。好一陣兒,慶嬤嬤的身子才穩定了些,只朝莫離看去,“你放心,她們沒事,只不過是時候到了也跟我們一樣罷了。”
莫離有些沒明白她的意思,難道慶嬤嬤身子突然的轉變不是因爲這毒麼?有些詫異的看着她。慶嬤嬤轉過臉,朝青杏看去,“你去給姑娘泡壺茶來。”
這個時候莫離哪裡有心情品茶,青杏心裡也清楚,是慶嬤嬤要她去門口守着,以免有旁人靠近罷了,因此便退了下去。
待青杏退了下去,慶嬤嬤才朝莫離說道:“姑娘不用擔心,也不要問,以後好好的活着就是。”一面頓了頓,又朝莫離問道:“姑娘,您是不是喜歡姑爺?”
莫離一怔,不曉得慶嬤嬤怎會問起她這個事情來,只是卻也沒隱瞞,頷首默認。
卻聽慶嬤嬤說道:“姑爺不似外表看到的那般簡單,而且,他也沒有病!”說着,朝莫離看去,卻見莫離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反倒詫異起來。不由得又問道:“莫非姑娘已經曉得了?”
莫離點頭,“嗯,也是前幾日才發現的。”
又聽慶嬤嬤說道:“姑爺我沒有多接觸,也不曉得他究竟是怎樣的人,不過你瑛姑姑跟着嵐嬤嬤,都是經過風雨的人,你若是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定然要詢問她們的意見,總是不會害你的。”
莫離點頭,她自然是曉得嬤嬤們不會害她,換句話說,雖然她是喜歡商墨羽,可是除了感性那會兒以外,其他時候她都是理智的,因此對商墨羽也不是很相信。
“還有,商家到底不是尋常之家,你現在也看到了,便是皇室對他們如此畏懼,但並不是因爲商家的錢財,而是因爲這個世家的根基已經扎得很深,多年屹立不倒,便是國家四分五裂,改朝換代,也不能動搖商家的根基。”慶嬤嬤說到此處,頓了一下,又道:“姑娘你也該知道,這世間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事情,就如同老祖宗對你的疼愛,只因爲是夫人,而對姑爺的寵愛·····,奴婢猜想,也許她是想將姑爺當作下一代商家家主來培養了,若不然也不會如此偏愛。”
莫離有些不解,不是素來都長幼有序麼?何況商墨羽對外還是那副孱弱不堪的身體,都道熬不過這個冬日的。不由得懷疑道:“嬤嬤您的意思,老祖宗是知道他裝病的。”
慶嬤嬤卻是搖着頭,“不,應該是老祖宗授意的,而這病,不過是僞裝罷了。”
可是莫離仍舊不明白,就算商家不尊崇長幼有序這個制度,那憑什麼老祖宗會選擇商墨羽呢?正是疑惑着,卻聽慶嬤嬤嘆道:“我的一生,見過的太多,愛恨情仇也好,悲歡離合也罷,唯獨沒曾見過天長地久,所以現在只希望,姑娘不要像是夫人一般,把一生都押在男人的身上,因爲畢竟以後會發生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慶嬤嬤的目光裡閃爍着燦爛的光芒,恍惚間叫莫離覺得她根本沒有中毒,還像是從前那般好好的,與自己說着小時候的事情,或是講着各種規矩。
“那些自稱讀聖賢書的總是視錢財爲糞土,可是他們卻從來不去想,材米油鹽醬醋哪一樣能離的了這錢財,我們一直很贊同姑娘自己做生意賺錢,因爲清楚的知道一個懂得如何積累財富的女人,在離開了男人之後,也能很好的立足,旁人不會輕看了你。”慶嬤嬤一面說着,不知道怎的,聲音卻不如先前洪亮了,眼裡的光彩也開始暗淡了下去。
是啊,有錢能使鬼推磨,從古至今一直都是這樣,所以便是不愁吃穿,莫離也知道必須攢錢。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自己還有錢財,旁的不說,最起碼不能叫自己跟着身邊的人餓肚子吧!一面瞧着慶嬤嬤突然間的轉變,正欲開口,卻聽見外面傳來青杏比往日要高几分的聲音。
在說這青杏侯在外面,原本哭得通紅的眼睛叫涼風一吹,竟少了許多的疲倦,只瞧着前面的亮光,只趕緊迎過去,卻見那人竟然是商墨羽,不禁嚇了一跳,心道這個時候姑爺怎麼會來?一面大聲開口迎道:“姑爺,您怎麼來了?”
那商墨羽瞧着這門外的青杏,心裡已經很是清楚,她在這裡是做什麼的,目光朝着那間透着燈光的小屋看去:“慶嬤嬤的身體怎樣了?”
被他一問,青杏的鼻子忍不住又酸了起來,“嬤嬤說她是熬不過今夜了。”
商墨羽聞言,也顧不得這青杏的阻攔,便闊步上了臺階,朝着屋子推門進去。
慶嬤嬤也聽見外面的聲音,只朝莫離說道:“讓姑爺進來吧!”
莫離方點了頭,站起身來去開門,然哪裡等得她去開門,商墨羽已經進來,一眼便看到了慶嬤嬤額頭上的芙蓉花印記,又以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莫離,走到牀沿。
“姑爺!”慶嬤嬤這個時候已經起不了身了,只是喚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商墨羽點頭,這才朝着慶嬤嬤頭上的藍色芙蓉看去,“嬤嬤是···”然他的話還沒說話,卻叫慶嬤嬤打斷:“姑爺來的正好,奴婢正好有些事情與姑爺說。”
商墨羽會意,只在青杏搬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着牀沿上坐着的莫離,目光變得溫潤起來,拉過她的手緊緊的握住。
慶嬤嬤的面前,莫離到底是有些羞澀,抽了抽手,不想卻被那商墨羽握的更緊了。
見此景,慶嬤嬤也不知道這姑爺是真情還是假意,只是看見姑娘此刻的表情,像極了當初的夫人,心中嘆了一口氣,想着自己到底堅持不了多久了,嵐嬤嬤跟着瑛姑姑今日又不會回來,這商墨羽來了正好幫她一個忙,而且又些話與他交代,便朝着莫離道,“我有些話想與姑爺說。”
莫離聞言,點點頭帶着青杏出去,茶也沒給那商墨羽倒上一杯。
“姑娘。”主僕倆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那青杏仰頭看着天空的星星。
“怎麼了?”
“家裡的老人們說,人去世後,就會變成一顆星星,一直在天上。”青杏說着,似乎這樣能讓對於將離開她們的慶嬤嬤有些安慰。
人死後,到底有沒有魂,又回去哪裡,莫離這個兩世爲人的人都不怎麼清楚,總之覺得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一切都充滿了玄妙,就如同自己的靈魂會附在莫離的身上一樣。也許,有的人去世以後,真的會變成星星吧!
而這屋子裡,慶嬤嬤看着商墨羽,想死將死之人,也沒什麼可忌諱的了,看着露出病態靠在椅子上的商墨羽,“姑爺在奴婢的面前,也不必裝了,你想奴婢們會將自己家的小姐嫁給一個毫不瞭解的人麼?”其實,慶嬤嬤這話不過是唬唬商墨羽罷了,當初讓莫離嫁給商墨羽,不過是遵從容夫人的遺願罷了,而且又是立了婚書的。
然面對一個經歷了滄桑的老嬤嬤,商墨羽卻也信了,臉上露出一抹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傲然,嘴角微微翹起,“嬤嬤們果然厲害。”
慶嬤嬤看着轉變飛快的商墨羽,又見他臉上恢復過來的血色,心道想不到他年紀輕輕,武功卻是如此高深,如此不禁更加確信自己的懷疑,也許明爾嵐是真的要將他當作是下一代家主來培養了,心裡卻是擔心起來,當他不在是身體孱弱,一無是處的十四爺,而是站在商家最巔峰的家主,那麼那時候他的心還在姑娘身上麼?能保證不被這世間的繁華迷惑了雙眼,忘卻了真實的自我麼?
看到慶嬤嬤那眉眼間的擔憂,商墨羽大概已經知道了她所憂爲何事,“嬤嬤你既然看出了我本是個怎樣的人,那麼也應該知道,這樁婚事,我完全可以拒絕,放眼這大千世界,比你們姑娘要好的人大有人在,不過我卻最終選擇了她,當然其中不能否認的因素是祖母的逼婚,不過當初兗州一行,我也去了,所以準確的來說,這婚事還是我自己決定的。”他說着,轉頭朝慶嬤嬤看去,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她還能不能放心。
當然了,不可否認,當初他確定娶莫離是覺得她這人看起來舒服,不會給自己添事,不過後來事實再一次的證明,不是所以看到的都是真實的,就如果莫離,她的本性也不似當初自己在兗州所見到的那樣。
然卻從來沒有後悔過娶她,也許這還是自己這一生中做得最完美的一個決定呢!
慶嬤嬤沒有說話,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相信商墨羽的話,沉默了好久,才問道:“姑爺是不是很好奇我們的身份?”
商墨羽也不掩飾,點頭承認了,“曾經差人查過嬤嬤們的身世。”
慶嬤嬤臉上卻突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那些東西或是人,早已隨着時間的逝去,就讓它隨風消散罷,就算是在尋出來,也不過是前塵舊夢而已,姑爺若是有這心思,倒不如花在眼前與往後好些。”
商墨羽聞言,竟然也不惱,這朝她頷首,“嬤嬤說的是,墨羽謹記。”
慶嬤嬤嘆了一口氣,“我們姑娘的性子要強,而且做事情有些衝動,她若是有什麼不足的地方,你便多擔待吧!”
“嬤嬤這話嚴重了,我娶的是妻子,不是女神,所以不需要那麼完美。”他倒是覺得這樣的莫離,真實些。
慶嬤嬤聞言,也算是安心了,只見她從枕頭下摸出一支長五寸的簪子,遞給商墨羽,“你讓姑娘她們進來,我在瞧一眼罷!”
商墨羽見她那手中的簪子,又聽見她的這話,大概已經明白了,也許果真熬不了多久了吧,因此沒敢耽擱,只將莫離等人喚進來。
慶嬤嬤瞧見跑進來的莫離,臉上揚起一朵笑容,將那隻簪子遞給商墨羽拿着,“將這個刺進我的眉心即好!”說着,又朝莫離叮囑道:“以後姑娘要高高興興的,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挺過,這世間沒有過不了的河,只看願不願意走。”又朝青杏看去:“好好伺候姑娘。”
這些話她說得毫不費勁,只是這說完,便帶着笑意將眼簾垂下。
莫離腦子裡突然想起當初容夫人去世的時候,好像是瑛姑姑往容夫人的額間刺了一根長長的銀針,難道這樣便不用將頭砍下來麼?她這纔想着,卻見慶嬤嬤臉上的笑容再沒了變化,整個人像是甜美的入睡過去了,可是直覺告訴莫離,不是。
商墨羽回頭看了一眼呆住的莫離,左掌將她的手握住:“別傷心,若不然怎叫嬤嬤安心呢!”言語間,那根簪子已經刺進了慶嬤嬤的眉心,沒有半絲血跡溢出來,反而見那朵藍色的芙蓉花顏色慢慢的退卻,片刻便消失不見。
莫離一直看着那芙蓉花消失不見了,便感覺到自己的眼皮一陣難以抗拒的沉重感覺,整個人晃晃悠悠的便倒了下去。
商墨羽將莫離抱在懷裡,只朝哭得傷心的青杏吩咐道:“你守在嬤嬤的屍體,我自會讓人來入驗處理後事!”說着,便將莫離帶回了長生閣。
當夜,商墨羽便打發人去了鴛鴦巷子通知那嵐嬤嬤二人來,又叫人準備了棺材將慶嬤嬤入了驗,等着第二日莫離清醒過來的時候,瑛姑姑跟着嵐嬤嬤已經將慶嬤嬤的失身待了出去。
另尋了一間小院來辦理法事,青杏柚子也都跟着過去了,反而莫離作爲這商家的媳婦,沒個正經的名義,出不了府邸。
因此一日日裡都是沉悶着,在屋子裡拿着那本來要慶嬤嬤做,卻沒有來得及做完的壽衣。也不說話,商墨羽也由着她,人但凡得有一個過度期。
一共是五天的經,所以最後一日商墨羽便將莫離帶了過去。
二人都換了家丁的衣裳,坐着那商藍翎的馬車出了大門。
雖然是夜色,可是莫離卻第一次這麼清晰的看到了京城的面貌,只是卻沒了原來所想的激動,反而是希望這馬車快一些,早點能見到慶嬤嬤最後一面。
幸得這小院並不是很遠,不過是半會兒的功夫便到了,嵐嬤嬤已經在門口候着她了,見着她來便要上前去扶她下馬車,卻不及那商墨羽手快。見此,心裡總算是踏實了些,以後且不說,但看現在,姑爺總是個靠譜的。只是看着莫離那深了下去的眼眶,心裡頭心疼得緊,“姑娘你這個樣子,叫慶嬤嬤怎能安心啊!”
莫離何曾想哭想難過了,可她還是控制不住的難過了哭了,畢竟是那麼一個照顧了自己多年的長輩,就如同母親一般,便是到臨死之際,她心裡頭掛念的還是自己,擔心的還是自己。
於這樣的一個人,便是在怎樣堅強的人,也做不出漠不關心的樣子來。
商墨羽有事情,便沒與她進去,只將她送到門口,“一會兒我來接你。”
莫離頷首應聲,看着他上了馬車,這才與嵐嬤嬤進了小院,裡面一切都佈置的很好,只聽嵐嬤嬤的聲音響起來,“這院子是姑爺的,這裡的一切也是姑爺辦理的。”
說着,一道進到靈堂裡,瑛姑姑帶着柚子跟着青杏在燒紙,見到莫離都起身來行禮,又去與她拿來了蒲扇跪着,因沒有準備孝服,因此只在頭上繫了一塊孝帕。
且說這慶嬤嬤的喪事過了才一日,那莫離也將情緒整理好,大老爺便回來了。
莫離在他面前還算得是新媳婦,少不得要去請安了,因此便收拾妥與商墨羽當一起去青松園。
而這青松園裡,此刻的商濡軒正是冷着一張臉坐在椅子上,身後卻站着一個年紀看去不過是十七八的女子,只是頭上卻綰着墜馬鬢,又是一身眼下婦人們間最時新的羅裙,便是個明眼人也能瞧出來,這怕是大老爺新納的小妾吧!
不過說來這小妾卻是算不得如何的美貌,連長孫亦玉身邊的朱玉鎖玉也比不上,而且膚色還有些偏黑,想來就不是大燕的人,只是那一雙眼睛,卻是會勾魂一般,便是隨意的一個眼神,卻也似帶着什麼流光溢彩似的,使得旁人忍不住朝她看去,一張櫻桃紅的小嘴,也比大秦女子的還要豐滿可人。在瞧那腰身,細的似乎只要她一動就會斷似的,可謂是窈窕不已。
而此刻垂着頭站在商濡軒面前的,正是長孫亦玉,有了那小妾的襯托,已經年過六旬的她,更是人老珠黃,又因爲那祠堂跟長孫楚兒的事情一鬧,整個人在這個家裡算是名聲掃地,不過到底是皇室出生,那眉宇間的驕傲之色並未減去半分。
目光一直時不時的朝着商濡軒身後那小妾的身上看去,心中雖然氣憤,卻還是忍住了沒開口。
那商濡軒在小妾的伺候下用了茶水,看着那眼神遊離在外的長孫亦玉,不禁蹙起了眉頭,直接朝長孫亦玉說道:“我一個人在外頭,也沒人伺候,所以便將絲絲留在身邊。”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長孫亦玉到底是最近氣火旺盛了,也沒曉得順着他的話,只道:“那琴姨娘呢?”
她不提琴姨娘還好,一提那商濡軒心中就難受。原來那琴姨娘身體本來就不好,當初長孫亦玉也正是看準了她的身子不好,不容易受孕,才讓她跟着大老爺出門的,卻不想這才一離開京城,她就因水土不服,犯了病,害得大老爺因爲她晚到不說,還損失了小比生意。
這小比生意也就罷了,偏巧這琴姨娘也不爭氣,纔到別苑,就去世了,這大老爺害得把她埋了,如此又花費了不少的時間。
這轉展幾處,最後到了燕國,有商賈見他孤身一人,便送了這絲絲與他,大老爺也懶得在去買個來伺候的,就索性將這絲絲收了。
“那個沒福氣的,纔出門沒多久,就病死了。”且說大老爺這名字,商濡軒,聽起來想着怎樣也是個儒雅的吧,卻不想他竟然連個秀才也沒能考上過,長得星眉劍目,一張臉龐正氣十足,只是他說話帶髒,又是粗聲大氣的,年輕的時候出去,若非是一身的錦緞精緻佩玉,人家只怕都當他是哪裡的山賊頭子。
所以便是上了年紀,這說起話來,聲音依舊很是洪亮。
長孫亦玉聞言,心中不禁歡喜,自己死在外頭也好,省得自己在動手了。只是隨之看到那絲絲,心裡又煩躁起來,才死了個狐狸精又來了一個。
“老爺,若不然妾身去給您熬些湯吧!”那絲絲垂下頭來,在那商濡軒耳邊說道,甜絲絲的聲音像是帶着香氣一般,躥入商濡軒的鼻間。
不過眼下商濡軒卻是有話要與這長孫亦玉說,心裡只誇她懂事,“嗯,去叫丫頭們動手就是,別燙着自己。”
絲絲滿臉的如花笑容,嬌嗔回了話:“妾身知道了。”一面上前來給長孫亦玉行了禮,“妾身告退!”又朝着丫頭們使了眼神,都給帶來出去。
商濡軒看在眼裡,更是喜歡,眼神一直追隨着她的身影出了房間才收回,朝長孫亦玉看去,卻是冷了幾分。
他的一舉一動長孫亦玉自然是看在眼裡的,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狐媚子,見商濡軒將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了,這才舒展開緊鎖的眉頭,上前諂媚的笑道:“老爺這幾個月出去想必很是辛苦吧,我已經吩咐丫頭們今晚給老爺準備了藥浴。”
長孫亦玉的話才說完,卻被那商濡軒打斷:“不用了,叫絲絲給揉揉肩膀就好了。”
聞言,長孫亦玉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隨之又是滿臉的委屈,“我辛辛苦苦的在家裡操持着,日日盼着你平安歸來,如今回來了,我懸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可是你卻是也不管管幾個孩子和母親,在外也只顧得上你的小妾,信也不曾帶一封回來,如今這好不容易來,那眼裡頭仍舊只有你的小妾。你說咱們這家裡,就不如你那個小妾麼?”說着竟然哭了起來。
她不說家裡的事情興許還好,這一提商濡軒想起她把商家祠堂的折騰成那個樣子,又跟着那個長孫楚兒一起害自己的媳婦,瞧見她還在自己面前哭,越發覺得這女人越看越不順眼,不知道當初自己怎就娶了她。
長孫亦玉以前只有一流淚,這商濡軒到底是會心軟,因此便是有什麼過錯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這一次她哭了那麼一會兒,商濡軒竟然還不開口,因此便提高了聲音,更是大聲的哭了起來。
商濡軒聽得正煩着,卻見竟然不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的,終於忍不住開口罵道:“你他孃的還有出息了不是?也好意思說操持這個家,我看啊,這個家都快叫你***給敗完了,別以爲我在外頭就不曉得這家裡的事情,讓你修祠堂,你卻將銀子都挪去送給了宮裡頭。”
聽到他的話,長孫亦玉愣了一下,竟然忘記哭,心想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到底是誰與老爺說的,一時間急得朝着那商濡軒問道:“是誰在老爺跟前嚼着舌根子,哪裡有這麼一會事兒,我不過是看着那些材料都還新,就將就着用了,誰知道會蛀蟲呢!何況那銀子我節約下來,還不是爲咱們家着想麼。”
“我呸,你少拿家來說事情,別以爲你做的那點事情能瞞得住人,也不瞧瞧自己什麼德行,商家每年那麼多稅銀交上去,又白送許多東西,只差沒將大秦所有的將士都養了,你卻還偷着藏着的往宮裡送銀子,這要送你就送唄,偏你還敢動那修祠堂的銀子,真是個不知道好歹的,這些年真是枉費商家對你的好了。”商濡軒只要想到聽說那祠堂隨時有倒塌的可能,就覺得又羞又惱,那可是供奉祖宗們牌位的地方,想來若是喚作她長孫家的,有半點瑕疵的木她都不會要吧!
不由得嘆了口氣,“你名義上是我商家的大夫人,可是那心去還在宮裡頭,若不然怎明知道母親給十四媳婦訂下了親事,又拜了堂,你還非得將端王家的姑娘拉進府裡來,到底是把商家當作個什麼地方了,你們皇室的後大院還是什麼?”又想起她與那長孫楚兒做出來的醜事,如今不止是商家傳遍了,連着京城都轟動了,害得自己這一路回來,遇上熟人,臉上百般難堪,都是因爲她所爲。
長孫亦玉即便是跟商濡軒算不得二夫人跟着二老爺那般琴瑟和鳴,可是這商濡軒也從未這麼數落過自己,可是這一趟回家來,不止是不會從前那般體貼待自己,還劈頭蓋臉的罵,只覺得這老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越想越是難過,又忍不住哭了起來,“你只曉得說我的不是,你怎麼不瞧瞧自己,成親幾十年,你有在家裡待過過幾年,還每一次回來就帶着幾個姨娘回來,走的時候也不一併帶走,最好還不是要我來管,我到底是個女人家,自是需要孃家的扶持,可卻是怪了出生錯了,孃家是皇家,你們便百般的挑剔我!”
說着,想到長孫楚兒,現在因爲這個事情,端王府裡留不得她,如今無依無靠的一個人在城外,自己也叫那端王妃寫來的信箋責怪,又想起莫離現在好吃好喝的享着福,“就十四的那樣的身體,楚兒願意嫁給他就已經是他的福氣了,卻還受了那個出生下賤的蠱惑,連我這個母親的話都不聽。”
“你還說?別一口一個出生來壓人,要是沒有我商家,你以爲你又算得了什麼狗屁的公主,長孫這個姓不是平頭百姓!”商濡軒瞪了她一眼,這多年來,他依舊討厭她那公主的身份來說事,而長孫亦玉卻像是改不了似的,偏常常擺宮譜,爲這事情,夫妻倆就沒少拌嘴。
不過商濡軒這話雖然是有些狂了,實際上卻也不假,如果沒有商家,那麼大秦興許就沒有現在這個樣子,也可以說,如果現在大秦沒有商家,其他的幾個國早就開始攻打大秦了。
在說莫離與商墨羽,一同到了廳裡,卻見大爺夫妻倆也在了,還有商辰灝夫妻倆,還有商無憂,至於商辰灝的弟弟商辰涯,聽說是跟着外面生意去了,所以沒能來。而木姨娘所出的十爺,莫離不曾見過,因爲長年在外,所以媳婦孩子都是跟着他的,在就是餘姨娘屋裡的十一爺夫妻倆。
而辰子輩那些年幼的便跟着琉子輩的叫奶奶看着着門口玩耍,等着祖爺爺出來行禮磕頭。
那万俟容見到莫離扶着商墨羽來,不禁想起那日,險些自己就想要去跟長孫楚兒站一起了,不過幸得沒有輕舉妄動,若不然此刻怕是自己已經被趕出了商家去,不過想來這長孫楚兒被莫離害得如此不堪,以後定然是不會輕易放過莫離的,所以自己以後指不定還能利用她來對付莫離呢!而且那長孫亦玉是吃過了一次虧的,下一次也該長長腦子了。
大家各自打了招呼坐下,大爺瞧了向來只跟商墨羽親的十七沒來,便朝商墨羽問道:“十四,怎不將十七叫上一起來,一會兒父親瞧不見他,怕是又要動怒了。”
商墨羽蒼白着一張臉,聽見大爺的話,虛弱不堪的聲音回道:“這幾日似乎沒在府上,也沒去我那裡了,若不然打發人去尋尋?”
商墨書聞言,卻只好擺擺手,“罷了,免得他又在那裡逗鳥遛狗的,反而傳到父親的耳朵裡去,還不是更若父親生氣。”
商墨羽今日的氣色看起來十分的不好,聽到了商墨書的意思,只連忙點頭,聲音比先前模糊了許多:“大哥說的正是呢!”
兄弟才說完那十七的事情,外面便走來一位妙齡少女,只因她那膚色比大家的有些偏黑了,嘴巴又有些過於豐滿,不過那雙眼睛卻是好看得很,一看就是個外國人,因此大家的目光都朝着她齊齊看過去,又看見她那身婦人裝扮,大致都想得出她是什麼身份。
莫離只聽着旁邊那餘姨娘瞟了一眼,便低聲罵了句狐媚子,而木姨娘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只不過是沒有那餘姨娘表現得明顯罷了。
絲絲進來,好像已經從丫頭那裡把她們的身份打聽清楚了,進來便一個個的打招呼,莫離瞧見她那年紀,不過是比自己長几歲而已,又想到自己這個公爹今年已經是六十的高齡了,頓時便想到了老牛吃嫩草這話,說得正是他們這的絕配。
一面下意識的朝着商墨羽看去,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以後這商墨羽別也是這般吧!
那商墨羽似乎也感覺到莫離的神色,只側過臉去,眼裡露出對莫離纔有的一貫溫潤,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正巧那絲絲到他們面前打招呼,瞧着二人手握着手,竟然是十分的羨慕,“想不到十四爺與十四奶奶竟然如此恩愛!”
那向詩詩見此,也是十二分的羨慕,忍不住朝商辰灝看去,他別說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牽自己的手,便是在寢房中也是相近如賓,那房事更似向行公事一般,心中忍不住的嘆了口氣,什麼時候他才能將那人忘了,而看得到自己的存在呢?
莫離擡起頭來,正好看到坐在對面的向詩詩,那眼中飛逝過的一抹黯然,心裡想起流雲的話,又仔細瞧他們夫妻,果然覺得那商辰灝對她一切止乎禮行乎發!若是不仔細瞧,還真看不出二人之間的異樣。忽感慨起來,這一生能遇到過自己愛的不容易,能讓對方也愛你更是不容易,下意識的朝商墨羽握住自己的手看去,真希望這手能一輩子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