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良謙懵了,他在教室裡意外的發現程意的身影,很高興過來打招呼,哪兒知道程意竟會突然就哭了,還哭的這麼傷心,馮良謙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想要拍拍程意的肩膀,或者關切詢問,可是卻什麼動作都沒做出來,張了半天的嘴,最終問了一句話:“是不是孟亭春?”這句話出口,馮良謙就後悔了,這句話問的多麼的欠揍啊!
程意抖了一下肩膀,猛的把頭擡了起來,滿臉淚痕,兩眼紅的想要吃人的惡鬼:“別說這個!”這句話程意是發自肺腑的痛恨,叫的聲音頗大,教室上自習的人刷拉一下全看向了程意,被打擾到的人埋怨的看着程意:“同學,自習室保持安靜。”
“跟我來。”馮良謙一把抓起程意的袖子,他本是想要抓着程意的手的,可是怎麼也不好意思碰到程意的皮膚,到底抓住了袖子,幾乎是將程意拎了起來,程意一驚,一驚讓馮良謙拽出了教室,朝着六樓繪圖室跑去。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馮良謙跑的極快,程意覺得自己隨時可能腳下一絆摔倒在樓梯上,一個勁反抗着馮良謙,程意卻沒想到,馮良謙那一副書呆子的模樣,手上的力氣居然這麼大,自己掙了很多下始終沒有掙脫,又怕扯壞了衣服,只能跟着馮良謙往六樓跑。
“你幹嘛啊?”程意不想埋怨馮良謙,到了六樓,四下無人,馮良謙終於鬆了手,程意麪色仍是不好看,卻不願摔臉色給馮良謙看,口氣雖不太好,卻已經是拼力壓制了。
“到底怎麼了,那天他動手動腳,你都沒哭,今天怎麼這麼傷心,出什麼事兒了?你的手怎麼回事?”馮良謙問的有些急,程意看看他,恍然,馮良謙大約是認爲自己被孟亭春得手了,在心裡傷春悲秋呢。
“沒事兒,摔得,我就是憋屈。”程意張了兩次口,本想抱怨下自己背上15萬外債的事情,可到底還是沒說出來,這話說出來有什麼用,又沒人能幫得了。
“那你憋屈什麼?”理工科的學生,骨子裡就透着一股子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馮良謙的表情並沒有因爲程意抹乾了臉上淚水而有絲毫的放鬆,兩眼透過那厚厚的酒瓶底審視着程意。
“不說了麼,憋屈,你看我自己一個人苦了吧唧奮鬥,還受他欺負,難受唄,我也不是神仙,還能一直忍着不發泄麼?”程意一攤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了個不完全是謊話的謊話。馮良謙仍舊是不信,可是看看程意的表情和口氣,馮良謙覺得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刺激到了程意,但是應該不是他想象的那種慘劇。
“他真沒怎麼你吧。”馮良謙不死心的追問了一句,程意一瞪眼:“他敢,我給他掰掉。”掰掉什麼,程意沒說,馮良謙迅速理解並臉紅了一下,程意咬牙切齒:“剁碎了喂狗。”
“好了好了,沒事兒就好。”聽着程意的詛咒,馮良謙放了一半的心,看着程意,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女孩子要是受了欺負,可不能自己嚥了,助長犯罪分子囂張氣焰....”
“好了好了,你盼着我點好吧。”程意無奈了,哭了那麼一場,此時心裡一口氣多少出了一些,又被馮良謙這麼一頓安慰,暖意在心頭,心情又陽光了一絲,程意笑了,咧開嘴看着馮良謙,馮良謙無奈一笑:“你這人,哭的快,笑得也真快。”
“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怎麼過都是一天,那我幹嘛哭着過?”程意自嘲一笑,一聳肩膀看着馮良謙:“上上籤,你哄我高興,走,我請你吃好吃的。”
“請我吃?去哪兒?”馮良謙跟着程意下樓,程意只是笑:“跟我走就行了。”走回了教室,程意翻出書包裡已經冷的發硬的麻團:“給你一個。”
“啊,就這個啊!”馮良謙誇張的表示自己的失望,程意拿起另一個用力咬了一口:“有就不錯了,要飯還敢嫌餿?”
馮良謙一笑,也咬了一口,冷了,紅豆餡還行,皮不脆了,還有一股油的味道,可是看着程意吃的香甜,一口接一口瞬間吃下一個,馮良謙覺得自己的食慾也被調動了起來。
“你畢業設計做完了?”程意開始收拾書包,這會該去送牛奶了。
“沒呢,快了。”馮良謙看着程意收拾東西,眼底流露幾分失落。
“我該走了啊。”程意跟馮良謙道別,馮良謙問了一句:“幹嘛去?”
“掙錢養家。”程意隨意回答一聲,跑了出去。
等送完了牛奶,程意在夜市散場前3塊錢買了個削好的小菠蘿,拎在手裡哼着歌往教學樓去,尋思着回了宿舍還能吃個菠蘿,頓時心裡歡喜無限:“哎,補充補充維生素,就當美容了。”溜達着,教學樓剛好開始清場,程意把菠蘿放在傳達室,蹬蹬蹬上樓開始打掃。
“我幫你!”剛到了五樓,馮良謙站在樓梯口,揹着包看着程意,程意一愣:“你還沒走啊,畢業設計這麼累呢?”
“等你。”馮良謙小聲說,程意一愣,臉紅了,心裡也跳了,轉瞬呵呵笑了起來:“哎呀,感動死我了,謝謝謝謝,不過先說好啊,打掃衛生的錢我可不能給你,我是窮人。”笑着,將簸箕遞給馮良謙,程意拎着掃帚飛快的打掃着,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程意的話,讓馮良謙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沒想到自己專門等程意一下,程意竟沒什麼反應,馮良謙瞄着程意,心想這丫頭,估計是神經真的很大條。
打掃結束,倆人又是並肩往回走,程意一口一個上上籤,馮良謙終於沒忍住,開了一個玩笑:“你要是抽中了我,就一輩子好運了。”
“那你可快點保佑我吧。”程意雙手合十朝着馮良謙一拜。
“那你還不快點把你一輩子許給我?”馮良謙大膽,說了一句,說完了,自己倆眼閃光滿臉通紅看着程意,程意一愣,又是大笑:“人情債讓我肉償麼?太壞了啊,馮同學,自己苦學三年憋成變態啊?”
一番話,像是一盆酸辣湯嘩啦一下迎頭潑滅了馮良謙剛剛燃起的小火苗,馮良謙心頭頓時失望,可是卻沒覺得無趣或者絕望,只是有些懵,到底程意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呢?只是勇氣耗盡了,何況二人才認識了三天不到。想到三天,馮良謙釋然了,才三天,自己果然是憋壞了呢,再看看程意,馮良謙含了一抹笑在嘴角,這個女孩子,不衝她長得好或者成績優秀,就衝她這股子勇氣,就值得自己追逐。
“想什麼呢?”被馮良謙盯着看了半天,程意有些發毛。
“沒事兒,就是覺得你智商挺低的,你到了。”馮良謙一擺手,程意還沒說話,馮良謙已經走了。
程意看着馮良謙走遠,自己低頭上樓,心裡有些惆悵:不是我智商低,我談不起戀愛,我還要拿獎學金,還要打工,家裡又是那個樣子,我怎麼敢談戀愛?想起家裡,程意深呼吸嘆了一口氣,整整精神,笑了出來,打起門簾子,剛要說話,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你怎麼了?”肖瀟看着程意僵硬在門口,一愣。
“我的菠蘿!”程意雙手假意捶牆,自己光顧着傷神了 ,忘了菠蘿還放在傳達室。
“程意,爪子怎麼了?哦,對了,你姐給你打電話了。”肖瀟用一個西紅柿安慰着程意,程意一邊啃着西紅柿,一邊搖頭扼腕嘆息:“哎呀,色令智昏啊,男人是禍水啊....”
“又是那個上上籤啊,你夠快的,才三天就智昏了?”宿舍裡一致鄙視的眼光看向了程意,大家都還不知道,程意今天背上了15萬的外債。
“你手怎麼回事?調戲上上籤讓人家抓了?”肖瀟開玩笑,程意心裡一抖,笑出來:“哪兒啊,光顧着看帥哥了,摔倒了,蹭的。”
大家開一回玩笑,程意拉着肖瀟:“電話卡還有錢沒?”
“拿去。”肖瀟二話沒說,從錢包裡抽出來塞進程意手裡:“還是那個密碼。”
“謝謝啊,改天給你買酸奶。”
“滾,打你電話去。”肖瀟假意踹了程意一下。
撥通了電話,程意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自己幾乎每個月纔給家裡打一個電話,家裡太窮了,按不起電話,只能打去隔壁小賣部,讓小賣部的嬸子叫自己家裡人來接電話,嬸子不說什麼,自己也不敢太過分。
“嬸子,我程意,哎哎,挺好的挺好的,謝謝嬸子啊,我找我姐。”隔壁小賣部的嬸子人很好,寒暄兩句,就去叫人了,程意握着電話等着,聽着電話裡傳來電視機的雜音。
“小意。”電話那頭,姐姐的聲音柔柔弱弱傳來,程意連忙問:“怎麼了?怎麼打電話找我了呢?”
“小意。”姐姐到底是個弱女子,一句話沒說,哭腔已經帶出來了,程意皺眉:“好了,在別人家呢,什麼時候哭不是哭!”
姐姐生的漂亮,人溫柔,幹農活也是一把好手,唯一缺點就是太軟弱,前兩年談了個男朋友,本來歡歡喜喜,哪知道後來發現是個混蛋,還沒結婚,就三天兩頭動手打人。程意本來想要寒暑假在城裡打工賺學費的,爲這事兒專門放棄打工跑了回去,糾集自己村裡玩的好的人,去把那男的暴揍了一通,可惜,畢竟姐姐太軟弱,情況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改觀。
“小意,我怎麼辦?他要跟我分手了。”
“這不是好事兒麼?那種臭男人,不要也罷。”程意鬆了口氣,至少不是聽說姐姐又捱打了。
“我懷孕了。”
“啊?”程意輕輕的驚訝了一聲,沒敢大聲,在大城市裡,懷孕了,也許花個幾百塊打掉就好了,可是在家裡那種小農村裡,這種手術有錢也沒地方可做,何況姐姐根本就不敢告訴家裡。
“爸媽知道麼?”程意明知故問,果然,爹媽還不知道,程意不覺得意外,在爹媽眼裡,只有弟弟,哪怕弟弟是個傻子整日只會對着太陽流口水,只會光着屁股追雞打狗。
當初程家生了第一個孩子是女兒,起名叫程心,夫妻倆努努力,又生了一個,哪知道又是女兒,被罰了一筆款不說,還很失望,起名叫程意,夫妻倆堅持不懈,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負擔了更重的一筆罰款,沒收了承包的土地,但是夫妻倆卻很高興,給兒子起名叫程大寶,哪知道在程大寶五歲的時候,高燒三天,成了傻子。超生兩個,將家裡罰成了家徒四壁,夫妻倆這些年忙着給程大寶治病,花了不知道多少錢,將原本就貧困之極的家又往貧窮的深淵裡帶了幾步,農活都是程心在幹,程意明白,自己能考上大學,全靠姐姐犧牲了自己幹農活。
“讓他負責,去他家鬧。”程意怒了。
“他已經跟別人訂婚了,酒都擺了。”村裡都是先訂婚後去領結婚證,在村裡擺了訂婚酒,就是在鄉親父老面前合法了。程意嘴脣都哆嗦了:“那又怎麼了,你肚子裡那個怎麼辦?爹媽知道了,不得打死你啊,去鬧,就算他不娶你,也得他出錢帶你去醫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