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好像幾年不見,二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大少年肩寬腿長,擋住了呼嘯而過的寒風。
蘇若錦緊緊的摟着他的腰,頭埋在他溫暖的胸堂,“瑾哥哥——”
趙瀾低頭看向小娘子:“阿錦。”
她擡眼:“聽說你要去彭城?”
“嗯。”趙瀾無限愁悵:“我離開了,你怎麼辦?”
“非要去嗎?”這可不是抵禦外敵,而是平叛,內戰。
“嗯。”趙瀾擔憂,“阿錦,我把你送進晉王府,這樣我離開才安心。”說罷,就要把人往外帶。
戀愛期都沒見過家長,蘇若錦一下子從憂傷中清醒,連忙反手牽住趙瀾,“瑾哥哥,剛纔我小叔說要把我帶進公主府。”
是啊,住到姑姑家也是一樣,他怎麼沒想到呢?
剛纔還滿臉擔心的趙瀾瞬間有了精神,“我親自把你交到姑姑手中。”牽她的手就要去。
蘇若錦誰家也不想去,急着找藉口。
三泰提醒道,“主子,離出城門還有半個時辰,你還要回王府一趟,跟王爺王妃辭行。”
蘇若錦:……他竟然先來見的她。
一激動,小姑娘撲到人懷裡,緊緊的箍着大少年的蜂腰,“瑾哥哥,你放心,小叔馬上就來接我,你趕緊回府吧。”
趙瀾也緊緊的摟着小娘子,既擔心又躊躇滿志,“阿錦,等我。”
“好。”蘇若錦仰起小臉,“我在京城等待瑾哥哥勝利歸來。”
二人連屋都沒進,就在二門口緊緊的抱了片刻,趙瀾在三泰等人的催促下回晉王府,再從晉王府直接奔向彭城。
趙瀾不放心,走之前還是安排人讓月華公主派人來接蘇若錦。
蘇若錦不想去,至少目前還沒到避難的時候,但不管是趙瀾的囑託還是月華公主的好心,她都得當面道謝,“殿下,我哥哥還在國子監,若是真到了那步,不要你叫,我自己就跑到公主府來了。”
月華看了眼站在一邊的蘇言祖,昨天晚上,他已經邀請過自己的小侄女,耐何蘇二孃不肯來。
她微微一笑,“既然這樣,我撥幾個護衛到蘇家,若是遇到事,就來找我跟你小叔。”
“多謝公主。”
蘇若錦謝過月華公主,帶毛丫等人快速回家。
回到家中,她想了想,帶了一車糧食悄悄搬去了以前住的院子,如若真有危險,可以和馮家兄弟等人相互幫襯,最重要的一點,左鄰可是薛大人。
月黑風高之時,蘇若錦與薛大人兩人在書房裡悄悄話,“大人,能弄到刀槍弓箭嗎?”
薛昌誠被蘇家二娘子的話驚到了,“咱們不趁現在出城?”
“如果我爹不是尉州縣縣令,我都讓我爹進京來避難。”
“魏王都要打到京城了,京城現在可是最危險的。”
“可是有一句老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薛昌誠:……咋感覺不管什麼時候蘇二娘子的話總有道理呢?
行吧,既然被小娘子說服了,薛昌誠便利用曾是工部員外郎的身份,秘密找了以前的所屬工匠,找他們弄幾件趁手武器出來。
京中糧都沒得賣了,蘇記鋪子也關門了,馮家兄弟等人正跟無頭蒼蠅之時,小東家回來了,他們立刻有了主心骨。
蘇若錦說道,“現在不知道這仗打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鎮國大將軍能不能平叛,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囤糧宅家,儘量不外出,守好自己的存糧,耐心的等待亂事過去。”
“我們都聽小東家的。”
蘇若錦點點頭,“桂姨一家也要住進來,大石叔二石叔,你們跟我到書房,我有話對你們講。”
“好。”
馮家兄弟二人跟蘇若錦到書房,三人低頭悄語,說了小半個時辰。
京城這邊安排的差不多,蘇若錦又想到尉州的爹孃,在家裡轉了三天,突然眼一亮,連忙寫了十幾頁書信讓趙瀾留的暗衛送到尉州縣他爹手中。
北風一天吹的比一天猛,就在冬至來臨的那天,魏王暗渡陳倉竟棄了打了半個月的彭城,繞過彭城直奔汴京。
十萬大軍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二十萬,直逼汴京。
京城人嚇得閉門不出,一時之間,偌大的京都跟空城一般,讓人滲得慌。
薛大人鑽到蘇言禮的書房,“阿錦啊,趁城門每天還能開一會兒的機會,咱們要不要去你爹的尉州縣?”
蘇若錦搖搖頭,她看向自己手畫的戰事推進圖,盯着彭城看,“薛伯伯,鎮國寧將軍一直守護大西北,是吧。”
“是的。”
“那他應當有戰鬥力吧。”
薛大人一個被辭的工部員外郎,這幾天生生被小娘子逼成了軍事通,“我打聽了,聽說大將軍有很能力,守邊境這麼多年,大仗沒打,但是小仗十戰八勝,牢牢的守住了我大胤朝。”
男人不管老少,聽到打仗都熱血沸騰,薛大人也不例外,但不管怎麼說,戰爭這種事對普通人來說就是遙不可及之事,除了上次奪宮之外,薛昌誠想都不想敢,那可真是要喪命的呀。
“爲何彭城之戰打了半個月還分不出勝負呢?”
薛大人被問住了,心道我哪知道,嘴上,還是說出來了,“或許彭城跟邊疆不一樣,那畢竟是我大胤的城池,寧將軍捨不得破城吧。
蘇若錦隱隱的覺得不是,“那就等等吧。”
“等什麼?”薛昌誠不解的問,“難道趙小郡王跟你通信,上面有寫戰事?”
蘇若錦一副你可真敢想的樣子,“薛大人,那可是軍事秘密。”
薛昌誠心虛的笑笑,臉色突然嚴重起來,“阿錦,巷子裡有人過來搶糧,幸好咱們兩家周圍有護衛,要不然,倒黴的可就是我們了。”
城門被魏朝大軍撞響時,蘇若錦正在睡夢中,被敲鑼打鼓之聲吵醒了。
所有人都緊張的從牀上一躍而起,紛紛打開房門,到了走廊裡,朝聲音之地看過去。
高高的城垛火把黑夜照的亮如白晝。
“叛軍來了?”
花平不知道何時出去的,他從外面回來,帶着一身冷氣,走到蘇若錦身邊,“魏王派的大將軍到了,正在敲城門,如果不制止,京城明天就能被攻破。”
蘇若錦聽的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快?”城門這麼不結實?
二人正說着悄悄話,突然感覺到地都被震到了似的。
蘇若錦嚇得以爲地震,還是花平告訴她,“這是城內禁軍,他們已經爬上城垛正在迎戰。”
就……真打上了?
上次宮亂,蘇若錦一家人躲在外面山洞裡,不在京城,不知道京城什麼情況。
“我記得上次宮亂,總共才兩三萬人馬,魏王這麼快就徵召了這麼多兵卒?”
薛大人在這些方面都不如小娘子嗅覺靈敏,他沒接上話。
蘇若錦想了想道,“這些人可能是被糧食吸引進隊伍的。”
薛昌誠:……
花平在邊上肯定了蘇若錦的想法,“二娘子說的沒錯,大災之年,只要有口吃的,那怕是應徵入伍甚至送命,他們也參入了叛軍。”
這一夜註定如狂風爆雨。
整個汴京城燈火通明,只要能上陣殺敵的都上了,從禁軍到皇城司、衙差等,只要能召集上的全都上了城垛,浴血奮戰。
魏王攻回京的第一場仗對恃了整整三天兩夜,汴京城堪堪守住了。
“如果沒有援軍,這城門……”明明家就在隔壁,薛昌誠還是賴在蘇言禮書房,晚上就和衣摟着熱水捂子在榻上歪一覺,天一亮,就找蘇若錦分析戰況。
說到援軍,蘇若錦就看向花平、芒種。
“我馬上去打聽。”一大清早,花平連早飯都沒吃,搓搓手去大街上打聽戰事。
說是打聽,不如說避開薛昌誠與暗衛接頭,沒一會,果然拿到了秘探送來的信息,他看了眼,然後揉成小團吞了。
魏王都打到城門口了,蘇家現在基本上吃一頓,但是天太冷,人要補充熱量,蘇若錦讓毛丫他們早上煮粥,那怕就用一小把米熬成米湯都可以,至少能把肚子喝飽。
就在大家要喝米湯之時,花平回來了,他說:“我找了以前相熟之人,他們說今天可能有援軍到。”
可能?
怎麼有種要破城的感覺,如果破城,魏王部下會殺人放火嗎?蘇若錦緊張的雙手合拾悄悄禱告,希望老天保佑向上次一樣有驚無險。
躲在家中的老百姓等了一天也沒等到寧大將軍支援,城中將領已經開始徵城內男丁了。
十五歲以上男丁都要上城門樓防守,或是倒開水,或是扔石頭,只要能打退敵人的,什麼都可以幹。
蘇大郎、薛五郎今年剛好十五歲,他們被應徵了。
薛大人跳腳罵人,“老子都去了,還徵我兒幹嘛,不知道我家就一棵獨苗嗎?”
薛五郎被他爹說的很不好意思,伸手拉他爹衣袖,薛大人卻不管,狠聲道,“大郎,五郎,你們兩個趕緊躲到地窖裡,有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蘇大郎這幾年也有跟花平學把式,雖不如蘇三郎,可是自保的拳腳功夫還是有兩下子的,但是薛五郎……
蘇若錦明白,薛大人這是捨不得自己的獨子,順便把蘇大郎留下。
她說道,“阿兄,能躲一時是一時。”
作爲讀書人,蘇大郎怎麼可能做臨陣脫逃的孬種,他搖頭,“拋開當權者,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蘇若錦:……
匹夫有責,這四個字還是蘇若錦教蘇家兄妹幾個的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迴旋鏢?
蘇若錦到底沒能拉住蘇大郎,他帶着自己的趁手弓箭去城垛殺敵。
薛五郎一直跟蘇大郎焦不離孟,蘇大郎去了,他也跟着去了,急的薛昌誠心口疼追着兒子去了。
兄長……蘇若錦雙手合拾,老天保佑大哥一切平安。
蘇言祖冒箭過來時,蘇大郎前腳走了十分鐘不到。
“我去把他叫回來。”蘇言祖話還沒說完就要去帶人。
蘇若錦沒阻止,但她知道,這種時候了,只要走出去了,怎麼可能還讓你回來。
蘇若錦振作起精神,“家裡的男人們都去守城了,咱們就做燒餅給他們充飢。”
花平屬於皇城司伺察,只要他不露於人前,徵兵役怎麼都徵不到他,芒種也跟他差不多。
所以家裡除了看不到的暗衛,還有花平與芒種,他們保護着一院子婦幼。
眼看守城都快五天,兩方人馬都消耗很大,可如果沒有援軍,汴京城岌岌可危。
城中青壯婦人都被組織去搞後勤,蘇若錦化成穿得破舊的丫頭,混在人羣中,去城牆邊給蘇家一衆人送燒餅。
還沒爬上城垛,蘇若錦就被城牆腳下橫七豎八的屍體嚇得掩嘴落淚,“阿兄……阿兄……”
如果大哥出了事,她還怎麼活,手腳並爬要去找蘇大郎。
被下城門樓的蘇言祖看到,他連忙拿着盾牌,躲着箭雨下來,“阿錦,趕緊回到後方,不要爬上來。”
“阿兄,我阿兄呢?”
“他受傷了,我已經讓大石二石把他擡去公主府治傷了。”
“那薛伯伯跟薛五郎呢?”
“一樣,都被我擡到公主府了。”
“那小叔你呢?”
“身爲男兒,保家衛國是我的職責,你趕緊去公主府看你兄長去。”
知道阿兄他們安全了,蘇若錦抹乾眼淚,“有公主照看,我不擔心。”她伸手就把一框燒餅遞給蘇言祖,“小叔,趕緊拿上去給大家分吃了,等下撥戰鬥再起就來不及了。”
蘇言祖點點頭,伸手就把一框燒餅提上城門樓,與兵丁們輪換盾牌吃飯。
城牆附近的民宅已經全部被燒燬,觸目驚心,蘇若錦朝皇宮方向看過去,戰事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衛世子與盧少卿過來巡防,看到蘇若錦,看她一副燒火丫頭的樣子,差點不敢認,可看到春曉與毛丫,他們確認了,這就是趙瀾心悅的小娘子。
“蘇二娘子?”
蘇若錦聽到有人叫,轉過頭,“衛將軍,盧將軍……”
這次留在京中的主帥是寧將軍的兒子寧小將軍,衛世子與盧少卿是副將,他們三人死守城門五天五夜,讓人欽佩。
衛世子勸道:“這裡危險,不宜久留,蘇二娘子還是趕緊回去。”
蘇若錦想問問趙瀾什麼情況,又知道這屬於軍事機密,沒辦法問。
真是爲難極了。
衛世子見小娘子欲言又止,朝周圍看了下,上前一步,靠到她眼前,小聲道,“瑾之自有重任。”說完,快速離她三步遠。
她朝盧少卿看了眼。
盧少卿好像沒看到衛世子跟小娘子說悄悄話一般。
重任?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