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2.天威

直到狂風和呼嘯着橫掃過海面,陰沉沉的雲如同山嶽一般壓過,路德才發現自己的判斷出現了錯誤。

船長和船員們早早按照超大風暴的標準進行了應對,碧珂也通過播音通知船上的乘客儘量不要扎堆,最好選擇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要出門。

他們和路德一樣,都是以自己的認知來判斷風暴的強度。

然而小銀是洛奇亞,是海神,是能置身於風暴當中,屹立不動,呼風喚雨的神獸。

兩者對大型風暴的概念並不相同。

小銀所謂的大,指的是,數秒鐘能把樹木連根拔起,捲上高空,下一秒就被恐怖的龍吸水撕成碎片的風。

指的是雨點被風裹挾,宛如一顆顆堅硬的珠子,拍打在人身上就會留下紅印子的力量。

指的還是起起伏伏的巨浪奔涌向前,浪濤之間互相碰撞,激起無數白沫。

還指的是,望向遠處還平面,雨幕和水霧,黑色雲層中亮起的閃電,海面上兩道龍捲風把大量的海水拋上天空的震撼。

這艘巨大的以太遊輪,從下水至今,見過風浪無算,卻沒有經歷過今天這樣恐怖的場景。

島嶼月牙狀的天然港口成了以太遊輪最依賴的避風港,茫茫大海上的這座孤島更像是一雙有力的臂膀,護住了雖是鋼筋鐵骨,卻在天威下隨時有傾覆之憂的以太巨輪。

大多數遊客都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瑟瑟發抖。

根本不需要碧珂反覆警告,第一批想要欣賞海上巨浪的人已經被嚇傻了。

他們中有浪漫人士舉着紅酒杯,帶着相機,還摟着自己心愛之人,想要在風暴中記錄自己的愛與勇氣。

越來越強烈的風把酒杯裡的紅酒拍在他的臉上。

酒杯則因爲驚嚇脫手,砸在後側的牆壁上,四分五裂的碎片被風一秒鐘捲走。

想要拍照記錄大風暴的攝影師還沒來得及選好位置,船體輕微晃盪了一下,他便一骨碌摔倒,撞了個頭破血流,鏡頭也摔了個稀碎。

老天可不會去管你是誰,想做什麼,他很喜歡教訓那些自以爲是,並且自我陶醉的人。

有了兩位典型,那些想要一睹天威如何的乘客紛紛識相地退回了船內。

終於理解古人會把風聲誤認爲爲鬼怪的聲音,路德站在甲板通道邊緣,聽見了灌進來的風發出滲人的嘶吼

那些被拉長,扭曲的聲響像極了有惡魔藏身其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

風助雨勢,雨點砸在以太遊輪上發出的聲音已經從“滴答”變成了“啪啪”聲。

簡直就像是有一雙手從天空中伸出,輕輕地拍擊着船體。

和地面的通訊完全斷絕了,斷絕之前的最後一次通訊是來自同樣在這片海域活動的一艘貨船。

他們發現了風暴來臨,希望通過通訊得到附近船隻提供的幫助。

以太遊輪把自己的座標告知了對方,希望對方迅速來到這裡避難,可惜下一秒通訊就戛然而止。

船長室裡,船長和大副抽着悶煙,碧珂仍在努力給那艘置身於風暴中的貨船發送訊息。

還是路德走了進來,安慰碧珂,沒準人家已經找到了好的避風地點。

送碧珂去休息之後,路德瞥了一眼海圖,附近零星散落的小島是否能爲那艘“可能”到達的貨船提供庇護,他心裡沒底,只能祈禱。

“我走海數十年,加入以太基金會專走這條航道也有十餘年了,從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風暴。”

“這幾年極端天氣還挺多的,我記得去年神奧沿海還出現了長達半個月的大範圍降雨。”

船長和大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兩個人都是善良的人,總覺得自己語速再快一點就能救救那艘可憐的貨船。

看到這樣的天氣,路德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從魄鎮豪宅裡起出的黃金和玉石,據傳第一任房子的主人是一個豪闊的海商,發跡於阿羅拉,行走神奧,合衆兩地。

在那個交通不發達的年代,他就是海上的霸主。

可是他消失了,無聲無息,帶着他強大的船隊一起。

黃金,玉石就此被埋在魄鎮那座豪宅的地下長達數百年,直到路德和骷髏隊出現。

以太遊輪這樣噸位都如同一葉扁舟,那個時代的木船遇到這種風暴只可能有一個下場。

小銀一直倚在路德身邊,她不怕風暴,也不怕巨浪,這樣的場景跟在自己媽媽身邊她見過很多次了。

她比誰都知道人類的脆弱,這樣的風暴可能會奪走這羣人的生命。

小銀緊張的原因只有一個,她不想路德,希嘉娜,阿塞蘿拉,以及那些照顧自己的船員出事。

原本以爲壽命可能是阻隔她和路德一直生活下去的最大障礙,她的媽媽和自己聊起從前總是以百年,千年爲單位,說的都是親身經歷。

而到了路德這裡,路德那些動人的故事,有趣的人和事早已埋葬在了過去,路德只是一個說書人。

那一刻,小銀突然感到難過。

他們的一生是如此絢爛,卻像是煙火一樣迅速變得黯淡,最終成爲一抹塵土。

固拉多曾在第一次見面中對她說過:“你的朋友有趣,卻短暫。”

嘉德麗雅沒能聽懂這句話,而很久之後,小銀才明白固拉多真正想對她說的是什麼。

於是她越來越黏路德。

三年真的不夠,她想和自己的媽媽請求多給她一些時間,爲此她不介意撒個謊。

可是在這恐怖的風暴中,她忽然驚醒了,這些沒有徵兆,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對路德的危險更大。

或許路德實力足夠強大,達克萊伊,沙奈朵他們都有能力護住路德他們躲過一劫…可爲什麼不能是自己呢?

能呼風喚雨,自然也就能平息風雨,無非是像媽媽那樣,運用一次之後就要睡一段時間。

“小銀,吃不吃,剛纔的可麗餅雖然冷了,但是味道還不錯。”

路德掏出包好的可麗餅,自己咬了一口,然後遞給了小銀。

小銀沒有拒絕,這種曾經自己不是很喜歡的食物,現在已經成了她日常生活的最愛。

一人一精靈,一邊吃着餅,一邊遠望着波濤洶涌的海面,各自心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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