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期轉瞬即逝。
這一天的王家村熱鬧非凡!
因爲這天是王家九小姐出閣和親的發親日。
天還沒亮,整個村子都忙碌了起來,捯飭新娘子的、接待客人的、辦置席面的、安排嫁妝順序的、幫着灑掃的、、、、、、
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用了起來都還嫌不夠!
按說和親這麼重要的婚事是應該從京城出發的,可因爲燕國使臣提親時已說明:求這門親事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爲仰慕王家家族源遠流長的族風。皇上聚王公大臣和王家長輩商量着一合計,覺得就從祖宅發親更能顯示出大周對這門親事的重視。
既是國親,那王公大臣們自是要表現出重視樣兒來。所以到來的客人絡繹不絕,皇宮的賞賜也是源源不斷。
這天的婚禮讓很多鄉紳村民都刷新了對嫁妝的認識。
一輛輛馬車被塞得嚴嚴實實!
前面是宮裡賞賜下來的各樣金銀首飾、玉器珠寶和各色細絹布匹等裝了五六車。
接着是九小姐的私房細軟等就是三四車。
隨後更是長龍——王家族裡和王家三房置辦的各色嫁妝樣樣精心、件件細緻更是裝了二十幾車。
前後近四十輛車的嫁妝只出門就用了一個時辰!
隨侍的丫鬟婆子都是從宮裡來的,行動從容,禮節大方。
那隊伍由京城來的侍衛隊護送着向遠方行去。
場面壯觀!
只是在院內跟着王夫人和大奶奶招呼親眷女客的三奶奶面上笑容有些勉強,嫁妝纔出內門就回了自己屋裡,臉色也難看起來。
旁邊宋媽媽忙給她倒了一杯茶,遂道:“三奶奶忙了這許久,先喝口茶順順。”
三奶奶沒有迴應,在內室來回轉了幾圈,看到身邊只有自己最信任的陪房媽媽在,外面也很冷清,知道丫鬟婆子們都去前面幫忙了,終是憋不住了:
“你看到今天那場景沒?怕是公主也就這樣兒了,哪是她一個地位卑微的庶女能受得起的、、、、、、”
“三奶奶您先坐下順順氣兒吧,”一邊說着一邊把椅子扶到三奶奶跟前:“這是國婚,自是得到的看重多一些。”宋媽媽勸慰。
“那些宮裡賞的也就算了,你看那家族裡辦的,活脫脫比個嫡女還強,更讓人隔心的是三房辦的那些,就連我這個當家奶奶都不知道我們三爺竟有如此家當。還不知道我們薇兒能撿多少剩下的,更不說那些本該我們安兒的,恐怕都沒有了。
還有,這麼多年來,我竟不知道那個住在偏僻小院的野丫頭有如此多的私房。你說那些都是從哪兒來的!”
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了。
宋媽媽只有不斷撫着三奶奶劇烈起伏的胸膛、、、、、、
護親的侍衛長呂平有一些焦躁。
經過兩個月的長途跋涉,送親隊伍離周燕邊境越來越近,按理說心裡應該越來越輕鬆纔是。
可呂平不一樣,他以前是軍隊裡的前哨兵,勘探地形、觀察天氣、收集情報是他最拿手的。這一路來道路崎嶇難行,人煙越來越稀少,民風也越來越彪悍,再加上多變的天氣,這中間的變數太多了!
看着排成長龍的車隊,每一輛車都用防水的油紙裹着外面,用繩子綁得結結實實!
這一路來經過了許多大波小折的,很多送親的車伕壯漢都說他們京城派來的護衛隊就是不一樣,有先見之明!在纔出發走了十來公里時就對嫁妝進行了重新整理裹包,這一路走來才順利了很多,不然還不知道會損失多少,到時候不能回京交代就不好了。
整個隊伍近兩百號人,其中侍衛佔百來號,車伕和壯丁五六十號,新娘和丫鬟婆子二十來號。
讓呂平比較欣慰的是: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一路上有驛站停驛站,沒驛站就露營,期間天晴下雨的也沒少折騰,新娘子卻沒整出什麼令他費心的事來。
這位新娘子平時只在自己的車廂中和貼身丫鬟一起,就是吃飯、睡覺、出恭之類的倆人也不分開。
有什麼事兒就由丫鬟吩咐宮裡賜下來的胡嬤嬤,再由胡嬤嬤去吩咐丫鬟們去辦,有時候是一兩個,有時候是幾個,大部分時間丫鬟婆子們只需顧着自己就行。
也就是這樣那些丫鬟婆子纔沒在路上鬧出什麼事兒來。
那胡嬤嬤他進宮辦差時也見過。
是現今宮裡最得寵的鄭貴妃身邊的人兒,好像很是精明,也不知怎麼的竟被賜下來給個世家和親的女兒到那窮鄉僻壤之地去。
不過這些都不關他的事兒,他只盼着穩穩當當的把隊伍送到周燕邊境的驛站就行,那裡就由燕國迎親隊伍來接應了。
想到這裡他朝着侍衛們大聲吆喝起來:
“快點兒,大夥兒都打起精神來,翻過前面那座山頭就到地方了,加把勁兒了喔——”
在黃昏時刻,送親隊伍終於到達了地方。
這裡的驛站並沒有多大,只幾十間平房組成,周圍有一些邊境上居民居住的房屋,也是稀稀拉拉。
不過邊境的另一邊卻是一馬平川,視野很是開闊,盡頭一直和夕陽的斜暉相連,中間是看不到邊際的草地。
在他們到達這裡時,燕國的迎親隊伍早就等在了這裡。
那一隊奇裝奇服裹身的隊伍,百多號人,個個膀大腰圓、健壯非凡。
隊伍最前面的青年身形挺拔、面部線條硬朗、五官分明、眼窩深邃、眼神晶亮,齊肩的捲髮由一頭圈禁錮着上面,正是燕國使團在京時呂平曾經見過的燕國二王子。
“見過二王子殿下。”呂平朝着二王子抱拳行禮。
“哈哈哈哈,沒想到是呂侍衛長你呀,好久不見,一路辛苦了。”聲音爽朗略顯粗獷。說着拍了幾下呂平的肩膀:“可算是把我的新娘子給送過來了,來,先讓本王見見、、、、、、”
視線開始朝後面的馬車掃去。
“二王子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呂平連忙阻止。
二王子麪露疑惑:“本王的新娘子,爲什麼本王見不得?”
“二王子別急,見肯定是見得的,只是按我大周習俗,這新娘子得過了門才能見的,再說這新娘子不比我們這些大老爺們,是會害羞的,二王子還是稍微忍耐一下吧,以後有一輩子的時間見呢!”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呀,那就照着你們的習俗來。”說着環視了一下天際:“天色也不早了,我看先讓你們睡個好覺,明天一早就交接嫁妝吧。”
“呵呵,知道二王子急,所以我打算我們馬上就交接如何?”
呂平心想:儘快交接變數也少一點吧,就算後面再生什麼波折,那也與自己無關了。
“馬上?”二王子疑惑。
“卑職是想,今晚交接完畢,明天一早您就可以拉着新娘子回你們燕京,也能早一天洞房花燭不是?而我們這些人人乏馬疲的明天還能睡個懶覺,何不快哉!二王子以爲如何?”
“嗯,周到!周到!”回過頭去吆喝道:“小夥子們,開始接嫁妝了,大家都給我動起來!”
兩隊人馬都忙碌起來,新娘子的車駕先安排在平房外的壩子裡,其他的人交接禮單的、人員名單的、覈對嫁妝的、晚上吃食住宿安排的、、、、、、
整整兩個時辰才理清理過來。驛站裡點起了火把,燈火通明。
“小夥子們,熱騰騰的飯菜就快起鍋囉!”有人吆喝。
“好嘞!”接話聲此起彼伏,氣氛輕鬆熱烈!
呂平也鬆了口氣,只要過了明天,自己這邊的人輕裝上陣,回到京城就好給出一個交代了。
這邊胡嬤嬤也準備安排新娘子下車。
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在黑暗的夜空裡響亮異常。
兩隊人馬三百多人在壩子裡快速集合戒備起來,把新娘車駕和剛剛交接完的嫁妝圍了一圈。
黑暗裡一馬隊飛馳而來,越來越近!
“糟了,二王子,是二十里外黑山頂的劫寇!”
這邊也有驛站的人來告訴呂平:“呂侍衛長,是附近的劫匪!”
看着那表情兇狠的幾十號人,兩邊的人都異常警惕,刀劍武器各自到位,蓄勢待發!
就見這隊劫寇在六十丈開外停了下來。領頭人一揮手:
“快撤!它奶奶的,本想打它個措手不及,撈點兒好東西,沒想到都這點兒了,竟然有準備、、、、、”
一隊人馬又迅速隱去,空中隨風傳來話語:
“個兔崽子們,你們別得意,東邊的魏國駐軍已經得到了消息,他們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的。個老子的想撿個漏都不行、、、、、、”
聽得這話,迎送親兩隊伍都異常緊張。
“快!”二王子翻身上馬:“趕快護着新娘子和嫁妝離開這裡!”
兩邊的隊伍都迅速行動起來,隱隱聽得東方馬蹄聲猶如驟雨而來、、、、、、
“都各自上馬,趕緊離開。”呂平吼道,又回過頭對着二王子抱拳道:“二王子,我們就此分別。待得我們各自歸京,定要上報朝廷,給我們討個公道才行!”
“就此別過!”又吼道:“各自上馬上車,定要護住新娘子!”
“駕、、、、、、駕、、、、、、”
各自駕着交接好的東西護着人馬朝各自的國境飛奔、、、、、、
清晨到來,太陽升起,此時兩隊人馬都離事發地很遠了,這時兩隊人馬才清點起各自的人和物。
在略顯崎嶇的官道上,一個侍衛正在向呂平報告:
“、、、、、、人和物都沒什麼損失,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送親時拉丫鬟婆子的那輛馬車,在和迎親隊伍交接時,本是準備留下拉些殺好的牛羊路上吃的、、、、、、”
“這我知道,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有屁就放。”呂平很不耐煩道。
“呃、、、、、、侍衛長,丫鬟婆子們又給拉回來了!”
呂平的臉一下綠了,火急火燎的走到那輛馬車前,一擡手拉開車門——裡面丫鬟婆子抱成一團,各自瑟瑟發抖,除了那個姓胡的嬤嬤,宮裡賜下的人一個不少。
呂平只一眼就知道了原因:當時遠方馬蹄已急,兩邊都呼喊着趕快到位,這些平時養在深宮中的女人,哪裡經歷過這樣的事,自是跑上了她們最熟悉的那輛馬車、、、、、、
二王子繁忙中抽眼望着一襲大紅嫁衣直立草地上的新娘子。
身形如弱柳扶風,鵝蛋臉,肌膚白似賽雪、柳眉杏目清晰明亮,長髮盤起又貴氣自顯。難得即使經歷昨日劫寇之事也不見慌亂。旁邊唯一留下的陪嫁嬤嬤上前和其說着什麼,新娘子朱脣輕啓,儀態慵懶!
看得二王子心頭一陣發熱。
這邊胡嬤嬤看着在路上掉了喜帕只着大紅嫁衣的新娘子,心中忐忑的叫了聲:“九、、、九、、、九小姐、、、”
新娘子低眉輕瞟了她一眼,悠悠的說道:“胡嬤嬤是皇上賜給我的陪嫁嬤嬤,是皇宮裡受過教的聰明人,經歷今日一事也只有嬤嬤仍然還記得跟着我這新娘子,可見嬤嬤的品性忠良!所以明人就不說暗話了。這兩國和親是大事,如若有人要破壞兩國和親之好,我想可就不是昨晚的劫寇之事能比的了,嬤嬤你可省得、、、、、、”
胡嬤嬤心中頓時一緊,慌忙低頭答道:“九小姐,不,二王妃請放心,奴婢一定好生伺候於您、、、、、、”
這次鄭貴妃犯事兒到皇后娘娘手中,眼看只有自己去頂罪這條死路時,上天賜予了她這一條重生之路。這也是在遇到劫寇時自己堅定不移的跟着大紅的新娘馬車跑的原因。
不管眼前的人是誰,她的生路就是——緊緊的跟着這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