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派克路39號。
一大羣人聚集在了這裡,中國人、外國人......
“現在請普羅米羅米夫斯基同志安排一下我們下階段的工作。”這裡的主人,前北洋政府議員華以文說完帶頭鼓起了掌。
一片掌聲響了起來。
普羅米羅米夫斯基揮手讓大家安靜:“腐朽的國家一定會被推翻,反動的王恆嶽政權也一定要被打倒!同志們,現在那個大軍閥頭子王恆嶽去了帝國主義國家美國,對於中國來說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們要在中國的各個城市發起暴動,以武力的流血手段推翻這個腐朽、反動的帝國主義國家!”
華以文又用力鼓起掌來。
但隨即邊上一個聲音傳來:“我有疑問。”
衆人朝發話處看去,是前上海財政局的副局長丁克安。
丁克安推了一下眼鏡:“我不贊成用暴力的流血方式。從國民政府取得國家政權,對國家的治理上來看,他們並沒有犯什麼錯誤,而且從另一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甚至正在帶着這個國家強盛起來......”
“丁克安同志,你爲什麼要爲一個帝國主義政府講話?”華以文的語氣一下變得嚴厲起來。
“華以文同志,我有權在會上發表我的看法,請讓我把話說完。”丁克安非常平靜地道。
普羅米羅米夫斯基朝華以文點了點頭,華以文勉強忍住了自己的不快。
丁克安繼續說道:“我們的基礎是工人、農民和學生。但是現在大量的工廠已經在國內建立,工人的工資足以養活一家人,甚至還有節餘。而工會組織也被允許建立,並在政府許可的範圍內進行會議協商,去年政府推出的‘勞工法’,也在最大程度上保障了工人的權利,這樣。很難有工人和我們一起參加暴動!我們已經失去了工人的基礎!”
屋子裡響了一陣竊竊私語,丁克安讓大家安靜下來之後繼續說道:
“在農村,一系列保障農民利益的措施也正在推行當中,政府的農業部從國外請來了大量專家,引進高產作物,減少田地稅收,保障農民利益不受到侵犯。儘管在推行的過程中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有些地方還不盡如人意,但我們可以看到政府的誠意。也可以看到政府正在積極的進行改正,努力糾正錯誤。農民對我們的支持也因此大爲減少。”
普羅米羅米夫斯基臉色也開始變得陰沉,能夠看出他正在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氣。
丁克安並沒有看到:“最後一個學生問題。這是最讓我們頭疼的一個問題。學生原來是我們最堅定的支持者,但是現在卻成爲了我們最大的反對者和障礙!”
“爲什麼?”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丁克安苦笑了下:“王恆嶽給予中國學生的幫助和支持實在是太多了。巴黎和會中國外交失敗的消息傳到中國,中國學生髮動罷課遊行,在國內和日本同時遭到逮捕以及流血的時候,正是王恆嶽的廣州政府提出了最嚴重的抗議,並且爲學生們提供了最大的幫助。在上海、南京、北京......在每個城市的任何一次學生遊行之中,總得最及時的得到來自王恆嶽的支持。在學生需要保護的時候,同樣是王恆嶽的政府給他們提供了無私的保護。尤其是在日本政府對我國政府提出了**裸的要挾。南京學生大遊行抗議的時候,王恆嶽竟然親自出現在學生的隊伍面前,發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說,他完全的爭取到了學生們的擁戴。我曾經去一些大學調查過,你們完全無法想像那些學生對於這位‘反動的’大總統的無比愛戴......”
“夠了!”普羅米羅米夫斯基用力一拍桌子,再也忍耐不住的怒吼起來:“丁克安同志。你的立場究竟在哪裡?你是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的,還是在爲一個反動的政府說話?”
“我是在爲我的國家說話!”丁克安的回答毫不示弱:“我的國家正在進入一個良性發展的過程,正在朝着強盛前進,在這個時候如果我們發動所謂的‘暴力流血革命’,那非但不會得到任何人的支持,而且將是犯罪!對國家的犯罪,對所有國民的犯罪!所以,我堅決反對在這個時候進行任何所謂的革命,這是在那破壞!”
華以文的臉色鐵青的讓人害怕:“既然你擁護現在的政府,反對我們的革命。那你當初爲什麼還要混進革命的隊伍裡?”
丁克安輕輕出了口氣:“是的,當初我被免除財政局副局長的時候,心裡的確充滿了怨氣,也一心想要推翻國民政府,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發現我錯了。一個穩定而強盛的國家難道不是你我,還有在座的每一個人,所共同追求的嗎?既然這個政府已經在朝着這個方向努力。那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什麼資格來反對他?”
“你不是一個堅定的革命者,不是!”普羅米羅米夫斯基咆哮着道。
丁克安笑了一下:“是的。我也許不是一個堅定的革命者,但我是一個堅定的愛國者。我到現在還對王恆嶽充滿了怨憤。是他奪走了我的工作,但是這不妨礙到我對國家的熱愛。我無比的痛恨王恆嶽,但我熱愛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普羅米羅米夫斯基同志,我知道你也一樣的痛恨王恆嶽,但你的恨和我的不一樣。我的恨是個人的,你的恨卻是出於國家之間的!”
他的聲音逐漸開始提高,聲聲激盪在每個人的心裡:
“中俄之間正在爆發着戰爭,而且據我們所知,中**隊正在節節取得勝利,形勢對於蘇俄政府來說非常不利,因此如果這個時候在中國發生所謂的‘暴力流血革命’,那會在極大的程度上分散我國政府的注意力,甚至迫使王恆嶽垮臺,進而使得我們的軍隊遭到失敗。”
“夠了,夠了!”普羅米羅米夫斯基暴怒的打斷了丁克安的話:“偉大的蘇維埃政權,是在爲了解放全人類而戰鬥,你卻無恥的誣衊我們,我建議,鑑於丁克安的惡劣態度,以及他對革命事業的誣衊,我提議,開除他的黨員資格!”
會議室裡一片沉寂,丁克安淡淡的一笑:“中國的事不用外國人來插手,我們有能力把我們自己的事情做好。我的黨員資格也不用你來開除,我已經決定**了。”
會議室裡一片譁然。
丁克安隨即說道:“但你們可以放心,儘管我不贊成,並且竭力反對你們的所謂事業,但我不會去告密,更加不會去當一個叛徒的!”
說着,他微笑的朝着他曾經的“同志們”看了一眼,然後義無返顧的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怔怔的坐在那裡,沒有人起來阻止。
丁克安的話說到了很多人的心裡。是啊,一個正在朝着強盛邁步的國家,一個一心想要讓民族崛起的政府,爲什麼還一定要去反對並且推翻它呢?
普羅米羅米夫斯基心中惱怒到了極點。
他這次來到中國的任務,就是要在中國發動一系列的暴動,如果能夠推翻中國政府當然最好,可是一旦這一目標無法達成,那麼也要在最大程度上吸引住中國政府的注意力,以減輕蘇俄軍隊在前線的壓力。
可是丁克安的忽然發難,卻讓事情一下有了極大轉變!
他發現所有人的眼裡都出現了異樣,這是讓普羅米羅米夫斯基最爲擔心的,假設失去了他們的支持,那自己在中國的“事業”將會舉步唯艱。
他緊急的和華以文交換了一下意見,大聲做了一些動員,稍稍平復了一下衆人的情緒。然後普羅米羅米夫斯基用力揮動着他的那雙大拳頭:
“同志們,任何的狀況和困難都無法阻擋我們發動革命的決心,像丁克安那樣的叛徒和怯弱者只會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流血革命’一定要進行,而且聲勢要進行的比以前更加激烈以及暴力,要讓我們的一切敵人,知道我們的決心!”
他強迫所有的人做了表態,然後把他們的工作進行了一下分工。
參加會議的人陸續走了,這個時候華以文面帶憂慮地道:“普羅米羅米夫斯基同志,丁克安的那些講話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我們無法確定,他是不是會去告密,會不會出賣我們的革命事業!”
“對於叛徒必須予以無情剷除!”普羅米羅米夫斯基的回答沒有任何的遲疑:“我認爲他一定會去充當一個可恥的告密者,我們的革命事業絕不能因爲一個人而遭到破壞!華以文同志,我認爲,應當動用你手裡所有的關係了。”
華以文遲疑了下,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好的,那我先走了。”普羅米羅米夫斯基站了起來朝外走去:“具體的暴動事宜一定要抓緊,千萬不能拖延!”
“我一定會盡快。”華以文也站了起來,說道:
“我送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