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威沒有跟着猴子走到隊伍前,因爲此刻的他已經被身邊的老鄧所吸引住了。
“老鄧,你爲啥不換把槍呢?”快攆了幾步,燕威走到老鄧身邊,在看了他肩上扛着的那杆已經算是淘汰品的蜀1928步槍一眼後,好奇地詢問道。
“爲啥換?”老鄧頭也不回地反問道。
“咱們新配備的狙擊步槍不是挺好的嗎?瞄準具,器材都不錯,而且射程......”心裡覺得對方的問題有點白癡,不過燕威卻仍然回答道。
“槍再好,不還得人用?人不行,槍再好也白搭!”老鄧的回答一時間讓燕威無從對答,只能默默地走在他身邊揣測着他話中的含義。
“我聽人說,你以前在九州島的時候裡是有名的射手?”燕威不說話,老鄧卻開口詢問道。
“嗯。”聽到別人提起自己的功績,雖然心裡感到驕傲,但是燕威卻竭力不讓自己表現出來。
“屁,不過是個打死靶的。”沒想到,老鄧的下一句卻一下子將燕威心中升起的那點驕傲掃蕩個乾乾淨淨。
“老鄧,別老給這小子潑冷水,二十郎當歲兒,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感受到燕威的窘迫,隊長方展立刻從旁解圍道。
“屁,死靶子誰不會打?木頭樁子似的在那一矗,扔塊石頭都能砸上,戰場上比打死靶子,那不是壽星佬撞牆——找死嗎?你還別以爲我和你擡槓,我問問你,打仗你也打過不少了,你見過哪個敵人跟靶子似的站那兒等你打?有過沒?”
老鄧絲毫不給方展面子,仍然自顧自地說道。
老鄧的話,立刻讓原本熱鬧的隊伍瞬間寂靜下來,黑暗中,燕威只覺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要我說,你那什麼稱號,都是屁!”老鄧意猶未盡地看了燕威一眼,最後說道。
突然爆發的言語交鋒,讓所有人都感到有點不知所措,一時間大家都失去了交談的興趣,將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趕路之中,直到方展再次下令休息後,衆人才疲憊地湊到一起休息下來。
“別惹老鄧,別提到他的槍。”猴子坐到燕威身邊,小聲對他說道。
“爲什麼?”燕威奇怪地反問道。
“老鄧那杆槍是他班長傳下來的,唉,事情說來話長,聽說他以前違反過紀律,要不,你見過三十多歲還在當個小兵的?具體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有時間你該問問大吹,他的小道消息可不少。”聽到燕威的詢問,猴子立刻解釋道。
前面,老鄧半靠在樹上的身影在幽暗的叢林映襯下看起來是那麼神秘,而燕威心中之前被老鄧毫不掩飾的訓斥所產生的嫌隙也因這神秘感的影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晚甚是平靜,彷彿這裡已經不是戰場,變成了野遊活動一般,一直到天亮都沒有任何情況發生。當太陽的光芒如同久違的朋友般在叢林的掩映下露出自己的笑臉時,或躺或窩在樹叢下的衆人終於懶洋洋地甦醒過來。
“吃飯時間五分鐘,五分鐘後出發。”不知道什麼時候,隊長方展忽然從叢林的深處走回來,在默默地看了懶洋洋的衆人一眼後,他大聲命令道。
平靜立刻被命令所打破,衆人紛紛手忙腳亂地整理起自己的行裝,同時胡亂地將手中的壓縮餅乾塞進嘴巴中。
“出發!禁止交談,禁止喧譁,沒有命令禁止開槍,前面應該是敵人的炮兵陣地。”五分鐘後,方展直接忽視了幾個因吃得太猛被嗆到的士兵那尷尬的表情,再次下達命令道,衆人的精神也頓時因這命令而變得緊張起來。
戰爭在某種意義上,與賭博有着驚人的相似,所能採用的招數你都可以採用,但是最終的結果卻並非你能左右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最後開盅的那一剎那,勝負纔會立見分曉。
方展說得沒錯,前面真的是敵人的炮兵陣地。
隨着眼前茂密的叢林逐漸變得稀疏,一條簡陋但卻崎嶇的公路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道路上深黃色的泥土在清晨露水的滋潤下變得泥濘不堪,一道道深深的車轍鑲嵌其中。清晰的輪胎印新鮮得如同剛蒸好的窩頭,一簇簇矗立在那裡屹立不倒。
“越野卡車,還有越野吉普車,看來敵人這是剛剛把火炮拽走。”?師參謀李天奉慢慢蹲下身子,仔細看了一眼車轍印後斷言道。從燕威加入小分隊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話。
“能看出來是往哪開的不?”聽到李參謀的話,方展立刻詢問道。
“敵人做了僞裝,車轍印是來回壓出來的,根本看不出來,不過看着痕跡很新鮮,估計應該是昨天晚上臨時撤退的。看來,我們的蹤跡暴露了。”聽到方展的詢問,李參謀站起身來一臉憂慮地說道。
“咱們看地圖一下。你看,這裡是炮兵提供的敵炮兵陣地大概方位,我們的位置現在在這裡,你說,如果你是敵人,你會向東撤還是向西撤?或者乾脆掉轉屁股向後跑。”
在衆人圍攏下,方展指着地圖上一個鮮紅的紅圈向大家問道。
“都有可能,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直線向後,因爲目前敵我雙方是在鋒線上交火,所以註定我們不可能進入敵縱深太遠,敵人如果真有意躲避我們的話,向後是最好的選擇。”李參謀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我覺得敵人該向東。”看着其他人附和地點頭,燕威卻忽然開口反駁道。
“向東?爲啥?”聽到燕威的話,方展眉頭一皺反問道。
“咳,嗯,因爲我們在西面炸了人家一箇中隊的補給點,如果我是敵人我就向東跑。”大家的目光忽然集中過來,讓燕威覺得有點氣短,在咳了一聲後,他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場面與剛纔相比忽然冷清下來,對於燕威的觀點,衆人既沒提出贊同也沒提出反對,只有彭錚不明所以地亂點了幾下頭,可是在旁邊大吹的提醒下又尷尬地變成了搖晃腦袋。
“向東?李參謀,你覺得呢?”方展思考了一會轉頭向李天奉問道。
“也有可能,如果敵人無法判斷我們的位置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向東撤退,試想敵人假設是在昨天晚上炸燬他們補給點時發現了我們的行蹤的話,那麼一夜的時間,足夠我們穿插近百里地,如果從這方面考慮的話,敵人會將以爆炸點爲中心的方圓五十公里都假設成我們的活動範圍,所以考慮到這點的話,那麼向東躲避纔是最穩妥的。”沒有理會衆人再次轉來的目光,李參謀略微點了點頭道。
“全員準備,向東進發,禁止在無命令情況下與敵接觸。”統一了意見的方展利索地收起地圖,率領衆人沿着公路車轍的方展向東走去。
“想法不錯,我忽略了應該考慮敵人的想法了。”走在路上,李參謀忽然放慢了腳步來到燕威身邊小聲讚揚道。
“我瞎說的,要是不對,隊長不能罰我吧?”受到讚揚的燕威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在赧然地摸了摸腦袋後,他小聲地說道。
“應該不會錯,我估摸着敵人恐怕是還沒摸清楚我們的規模,他們以爲能悄無聲息的一下子摸掉一個連級補給點的敵人,人數怎麼也應該一個排以上。所以被嚇跑也是可以理解的。”聽到燕威的話,李參謀微笑着說道。
“李參謀,過來一下。”隊長忽然的喊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到隊長的呼喚,李參謀快步趕到隊伍的最前端。
“李參謀,人挺和藹!”身邊的位置被作爲殿後的大吹填補上來,見大吹來到自己身邊,燕威立刻誇讚道。
“嗯,人挺好,以前在師部裡也挺吃香的,可惜,犯了錯誤了。”聽到燕威的話,大吹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啥錯誤啊?”聽到大吹的話,燕威奇怪地問道。
“和別人的媳婦上牀了唄,要不他爹能這麼生氣把他攆來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嗎?”大吹的聲音已經壓到最低,呼呼作響的口氣,吹得燕威耳朵直癢癢。
“和別人媳婦上牀?”原本在燕威心目中剛剛有所轉變的李參謀的形象,因這幾個字再次變得黑暗起來。
“嗯,聽說對方的來頭還挺大。你小子可要注意點,到時候要是學壞了,也出了什麼問題......”大吹繼續耳語道。
雖然懵懂的不知道那個到底是哪個,不過燕威仍然知趣地點了點頭。
前方,車轍的痕跡隨着衆人不斷地前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伴隨着車轍印的清晰,一股股硝煙與尾氣混合的氣息也隨着陣陣微風撲面而來。
“注意隱蔽!”感受到這一變化,方展迅速停止了隊伍的前行,並且率先向叢林中躲藏進去,在他的帶領下,衆人紛紛飛快地鑽進道路旁邊的草叢中,順着微風颳來的方展慢慢摸了上去。
阻擋在周圍的樹林並不茂盛,衆人還在林中,就透過枝葉的縫隙模糊地看到了不遠處一處空地上聚集的數量龐大到驚人的敵炮兵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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