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晴。
風卻比昨夜更冷,雪融的時候,總是比下雪時還冷的。
現在雪已將融,東方已有陽光照射,照着燦爛的梅林。
地室中卻仍是陰沉的。
丁靈琳已走過來,依在葉開身旁。
葉開靜靜地站着,既沒有開口,也沒有動,眼睛裡竟似還帶着種奇怪的笑意。
伊夜哭盯着他的手,沉聲道:“你對付他,我殺了這女人再來助你。”
郭定道:“嗯。”
伊夜哭道:“小心他的飛刀。”
郭定道:“你也得小心,小心我的劍。”
伊夜哭愕然道:“小心你的劍?”
郭定道:“嗯!”
突然間,劍光一閃,他的劍已出手,閃電般向伊夜哭刺了過去。
劍光並不像閃電。劍是烏黑的,並沒有什麼光華,但森寒的劍氣卻比閃電更懾人。
這就是嵩陽鐵劍。
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嵩陽鐵劍。
劍一出鞘,伊夜哭就覺得有股懾人的劍氣,逼到了他的眉睫。
他大驚,暴怒,狂吼一聲,紅魔手已血箭般飛了出去。
昔年青魔手在兵器譜中排名第九,其實他的威力並不在排名第六的鞭神蛇鞭、排名第七的金剛鐵柺之下,只不過因爲這件兵器太邪,所以百曉生故意抑低了它。
紅魔手製作得比青魔手更精巧,招式也更怪異毒辣。
兵器也正如世上很多別的事一樣,總是在不停地進化着的。
只見一道鮮紅色的光芒閃動,夾帶着種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郭定冷笑,後退兩步,突然長嘯一聲,沖天飛起,鐵劍竟已化作了一道烏黑的長虹。
他的人和劍竟似已合而爲一。
這正是嵩陽鐵劍的殺手鐗,幾乎已接近無堅不摧。
只聽“叮”的一響,紅魔手已被這一劍擊碎,碎成了無數片,看來就如滿天血雨。
郭定長嘯不絕,凌空倒翻,長虹一劍又化作無數點光影。
滿天血雨立刻被壓了下去,伊夜哭的人也已在劍氣籠罩下。
他無論向任何方向閃避,都已避不開了,就在這時,嘯聲突絕,劍氣頓收,郭定身形落下時,鐵劍已入鞘。
伊夜哭的手垂落,整個人都似已呆住了,陰森怪異的臉上,汗落如雨。
郭定冷冷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要和我聯手,你還不配。”
伊夜哭咬了咬牙,道:“你爲何不索性一劍殺了我?”
郭定道:“你也不配。”
伊夜哭道:“你要怎麼樣?”
郭定道:“要你滾。”
伊夜哭突又陰惻惻地笑了,道:“我若走了,總有一天你要後悔的。”
他並沒有逃。
他慢慢地走過郭定面前,慢慢地走了出去。
碎裂了的紅魔手落在地上,也像是一滴滴鮮血。
郭定轉過身面對葉開。
葉開在微笑。
郭定沉着臉,道:“你很沉得住氣。”
葉開點點頭。
郭定道:“你不怕我跟他聯手對付你?”
葉開道:“我知道。”
郭定道:“知道什麼?”
葉開笑了笑,道:“我知道嵩陽鐵劍是好人,絕不會跟那種人聯手做任何事的。”
郭定凝視着他,但眼睛裡帶着種很奇怪的表情,過了很久,才徐徐道:“郭嵩陽是我的長兄。”
葉開微笑道:“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郭定道:“他英雄一世,竟不幸死在荊無命手裡。”
葉開嘆了口氣道:“那也正是小李探花生平最大的憾事。”
嵩陽鐵劍與小李飛刀惺惺相惜,由互相尊重的敵人,變成了互相尊重的朋友,他們一生互相尊重,郭嵩陽爲了替李尋歡赴約,才死在荊無命的劍下。那雖然是一段恨事,卻也是一段佳話。
郭定道:“伊夜哭並沒有說錯,我此來的確是爲了上官金虹的秘笈。”
葉開道:“我知道。”
郭定道:“所以我還是要等韓貞。”
葉開道:“我知道。”
郭定道:“你的話,我本不該相信,我姑且相信你,只因爲你是李尋歡唯一的傳人。”
葉開嘆道:“他老人家並沒有真的將我收爲弟子,他的武功,我十成中連一成都跟不上。”
郭定道:“但他卻將他的飛刀絕技傳給了你。”
葉開沒有否認。
郭定道:“家兄在世時,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小李飛刀一較高下。”
葉開道:“我知道。”
郭定黯然道:“興雲莊外,楓林一戰,他終於敗在小李飛刀之下。”
葉開道:“他並沒有敗。”
郭定又長嘆道:“他敗了,敗就是敗。”
葉開道:“但那一戰卻被天下武林中人,認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戰。”
那一戰李尋歡本有三次機會可置郭嵩陽的死命,卻都未出手。到後來李尋歡刀鈍刃折,郭嵩陽說不定已可置他於死地,但郭嵩陽非但也未出手,反而心甘情願地認敗服輸了。
葉開道:“像他們那樣,才真正是男子漢大丈夫,才真正無愧於英雄本色。”
郭定道:“只不過無論如何,嵩陽鐵劍總算是已敗在小李飛刀下。”
葉開只有沉默,他已不能再說什麼。
郭定看着他,目中突然又有精光暴射,冷笑道:“據說近日來又有人重作兵器譜,已將你的飛刀,評爲天下第一。”
葉開苦笑。他也聽過這句話。
自從他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天,他就已知道他有麻煩要來了,武林好漢們,絕沒有任何人會心甘情願被列在別人之下的。
就憑這一句話,已足夠引起無數兇殺,無數血戰。
郭定道:“所以無論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此事過後我還是要與你一較勝負,看一看今日的嵩陽鐵劍,是不是還在飛刀之下。”
葉開還是隻有苦笑。
丁靈琳卻忍不住道:“你最好明白一件事。”
郭定在聽着。
丁靈琳道:“他的刀被評爲天下第一,是因爲他的刀救過很多人,並不是因爲殺人。”
郭定道:“我也聽說過。”
丁靈琳道:“所以你若要勝過他,就該去救人,不該去殺人。”
郭定沉着臉,冷冷道:“我若殺了他,就已勝過他。”
丁靈琳嘆道:“你錯了,你就算真的能殺了他,也永遠不能勝過他的。”
郭定冷笑。
冷笑的意思,有時也是否認。
丁靈琳也忍不住冷笑道:“你莫以爲你勝了紅魔手,就已很了不起,紅魔手雖然比青魔手更要惡毒靈巧,卻還是比不上青魔手的。”
郭定道:“哦?”
丁靈琳道:“因爲伊夜哭這個人既沒有氣魄,也沒有個性。”
郭定道:“哦?”
丁靈琳道:“他看來雖然孤高驕傲,其實卻是個花言巧語、投機取巧的人,就憑這一點,他已比不上青魔手了。”
郭定看着她,眼睛裡也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
丁靈琳道:“古往今來,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特立獨行,不受影響的人,一個人若連自己獨特的個性都沒有,又怎麼能練得出獨特的武功來?”
郭定忽然冷冷道:“你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只可惜你的話太多了。”
他背轉身,面對着牆,竟連看都不再看丁靈琳一眼。
丁靈琳卻笑了,道:“看來這個人倒真是有個性的人。”
葉開微笑道:“他的確是的。”
丁靈琳眨着眼,道:“只可惜他卻有點不明是非,不知好歹,居然將楊天那種人當作了朋友。”
葉開嘆了口氣,道:“我以前豈非也曾將楊天當作朋友?”
丁靈琳道:“所以你現在纔會這麼倒黴。”
郭定本來似已決心不聽他們說的話,此刻忽又回過頭,道:“楊天不是個好朋友?”
葉開不能不承認:“他不是。”
郭定道:“他出賣了你們?”
葉開也不能否認。
郭定道:“他和上官小仙串通,出賣了你們?”
丁靈琳道:“他好像已被上官小仙迷住了。”
郭定道:“但你們本來也是要保護上官小仙的,除去你們,對上官小仙並沒有好處。”
丁靈琳道:“她要重振金錢幫,楊天已做了金錢幫的堂主。”
郭定道:“所以她要除去所有可能跟金錢幫作對的人。”
丁靈琳嘆道:“你總算明白了。”
郭定道:“金錢幫要是再度興起,我也一定會跟他們作對的。”
丁靈琳道:“所以他約你來,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意。”
郭定道:“現在我已來了,他們爲什麼不對我下手?難道她早已知道你們會被韓貞救走?故意要我來對付你們?難道韓貞也是金錢幫的人,故意將你們救出來對付我?”
丁靈琳說不出話來了。
她想的並沒有這麼多,現在纔想到,這並非沒有可能。
葉開忽然嘆了口氣,道:“無論如何,韓貞總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郭定道:“他有理由救你們?”
葉開道:“有。”
郭定道:“他是不是也有理由出賣你們?”
葉開道:“我不願這麼樣想。”
郭定道:“你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葉開苦笑道:“有人這麼說過。”
郭定道:“韓貞若真是你們的朋友,現在就早已該回來了。”
葉開道:“並不是每個地方都能找到酒的。”
郭定道:“據我所知,這地方應該有個酒窖。”
葉開道:“也許上官小仙已將那酒窖毀了。”
郭定道:“爲什麼?”
葉開道:“因爲只有酒纔可以解我的毒。”
郭定道:“你現在並沒有喝酒,但你中的毒也已解了。”
葉開也說不出話來了。
郭定冷冷地說道:“用酒來解毒,不但荒謬透頂,而且處處矛盾,就連三歲的孩子,只怕都不會相信的。”
葉開不想辯白,也不能辯白。
郭定看着他,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但也不知爲了什麼,我居然相信了。”
丁靈琳的眼睛亮了起來,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明白人。”
郭定又沉下了臉,道:“也許就因爲我不是個明白人,所以我纔會相信。”
丁靈琳道:“你放心,我們絕不會讓你後悔的。”
郭定冷冷道:“但你們若找不到上官小仙、楊天和韓貞,我卻一定會要你們後悔的。”
丁靈琳道:“用不着你說,我們也一定要找到他們。”
郭定道:“我給你們三十六個時辰去找。”
他不讓丁靈琳開口,接着又道:“三天之後,我還會回到這裡來找你們,爲了你們自己好,我希望你們能找到那些人。”
丁靈琳道:“有三天工夫,想必已足夠了。”
郭定已走了出去,忽又回頭,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們。”
丁靈琳道:“我們在聽。”
郭定道:“要找你們算賬的人,並不只我一個,就算我相信了你們的話,別人也絕不會相信的,所以這兩天你們最好小心。”
葉開忍不住問道:“除了你和伊夜哭外,還有些什麼人?”
郭定沉吟着,忽然問道:“你有沒有去獵過狐?”
葉開點點頭。
郭定目光似已到了遙遠處,徐徐道:“獵狐最好的時候,通常是在九月。”
丁靈琳道:“九月?”
郭定道:“那時秋高氣爽,遼闊的原野上,只要有一隻狐狸出現,就會有無數只蒼鷹飛起,只要有鷹飛起,那隻狐狸就死定了。”
丁靈琳道:“你現在爲什麼要說這些話?現在並不是九月。”
郭定徐徐道:“但現在卻是獵狐的時候,已有羣鷹飛起……”
他眼睛裡閃着光,彷彿已看到無數只矯健的蒼鷹,在長安城上的天空中飛翔。
丁靈琳終於明白:“難道我們就是那隻狐狸?”
郭定沒有再說話。
他頭也不回地走上石階,走了出去。
丁靈琳目送着他走出去,癡癡地怔了半晌,喃喃道:“這人究竟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我們的仇敵?”
葉開沒有回答,他彷彿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
丁靈琳嘆了口氣,道:“不管怎麼樣,這個人卻不能算是個壞人。”
葉開道:“的確不能。”
丁靈琳道:“他不但很正直,而且還很有趣。”
葉開笑了笑,道:“他看來也很喜歡你。”
丁靈琳道:“他喜歡我?”
葉開道:“我看得出。”
丁靈琳道:“哦?”
葉開道:“男人若是喜歡上一個女人,他看到這個女人時,眼睛裡的表情都會不一樣的。”
丁靈琳忽然笑了:“你在吃醋了。”
她笑得就像是第一朵在春風中開放的百合:“我喜歡吃醋的男人,想不到你居然也會吃醋了。”
葉開嘆了口氣,道:“我現在並不想吃醋,只想吃一隻燉得很爛的大蹄髈。”
丁靈琳看着他,眼睛裡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咬着嘴脣道:“還有呢?”
葉開道:“還有一大盆水,一張又軟又幹淨的牀……”
他看着她,眼睛裡也帶着種很奇怪的表情。
丁靈琳呻吟般嘆了口氣,輕輕道:“你想的事爲什麼跟我一樣?”
葉開微笑道:“因爲我們已很久沒有見面了,是不是?”
丁靈琳的臉突然紅了,忽然跳起來咬了他一口:“你實在不是好東西,我咬死你……”
牀很軟,也很乾淨。
葉開躺在牀上,他還沒有被咬死,可是看起來也並不像很快活的樣子。
丁靈琳伏在他胸膛上。
他的胸膛寬闊而堅實。
屋子裡很溫暖,就像是春天一樣,盆裡的火還很旺。
在這麼溫暖的屋子裡,一個人是不必穿太多衣服的。
兩個人更不必。
丁靈琳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輕輕道:“我們還沒有成親,本不該這樣子的。”
葉開道:“嗯。”
丁靈琳夢囈般低語着:“我總覺得這樣子是不道德的,我總覺得我們好像犯了罪一樣,但也不知道爲了什麼,我每次都沒法子拒絕你。”
葉開道:“我知道。”
丁靈琳道:“你知道?”
葉開看着她,眼睛更充滿了愛憐笑意,深深道:“你沒有拒絕我,只因爲你比我更喜歡做這種犯罪的事。”
丁靈琳臉又紅了,用力咬着他的耳朵,恨恨道:“你這個壞人,你還知道什麼?”
突聽一人道:“他還知道殺人。”
這聲音清脆嬌美,而且還彷彿帶着種孩子般的天真。
上官小仙。
“我們沒有去找她,她反而找上門來了。”
丁靈琳爬了起來。
她當然沒有真的爬起來,她想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少了點東西。
就在這時,從裡面閂着的門,忽然開了,上官小仙甜甜地微笑着,姍姍地走了進來,手裡居然又抱着個泥娃娃,一雙眼睛不停地在兩個人臉上打轉。
這次丁靈琳實在是真的想將她這雙眼珠子挖出來了。
上官小仙搖着頭,吃吃地笑道:“你們做這種事的時候,本該用張桌子把門頂上的,你們總該知道,要從外面挑開裡面的門閂,並不困難。”
丁靈琳恨聲道:“誰想到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闖進來。”
上官小仙笑道:“我不要臉,你們呢?天還沒黑就這樣子了,你們羞不羞。”
丁靈琳的臉紅了,趕緊改變話題,大聲道:“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要去找你。”
上官小仙道:“是你們偷偷溜了,爲什麼又要找我?”
丁靈琳道:“你自己做的事,爲什麼要賴在我們頭上?”
上官小仙悠然道:“又不是我賴你們的,人家要認爲是你們,我又有什麼法子?”
丁靈琳道:“你承認人是你殺的?”
上官
小仙道:“我承認。”她笑了笑,又道,“不過我只在你們面前承認,若有別人在,我就不承認了。”
丁靈琳怒道:“不承認就殺了你。”
上官小仙笑道:“你若真的殺了我,就更糟了,這件事就更變得死無對證,你們就算跳到黃河裡去也洗不清了。”
丁靈琳咬了咬牙,冷笑道:“我們總有法子叫你承認的。”
上官小仙道:“哦?我想聽聽你們有什麼法子?”
丁靈琳道:“你若不承認,我就挖出你這雙眼珠子來,看你還敢不敢賴。”
上官小仙道:“你是準備現在挖,還是在別人面前挖?”
她微笑着,悠然道:“現在我根本就承認了,你們根本不必逼我,若是等到有別人在旁邊時,每個人都知道我只不過是個可憐的白癡,只會抱着泥娃娃餵奶,你們就算真的忍心對我下這種毒手,別人也不會答應的。”
丁靈琳氣得臉都青了,卻偏偏想不出法子來對付她。
上官小仙柔聲道:“所以你們既不能殺我,也不能逼我,就算把我抓住,也一樣連半點用都沒有。”
丁靈琳恨恨道:“你考慮得倒很周到。”
上官小仙道:“若是沒有考慮周到,又怎麼會敢來?”
丁靈琳已氣得快瘋了,忍不住打了葉開一拳,道:“你怎麼不說話?”
葉開嘆了口氣,道:“我沒有話說。”
上官小仙嫣然道:“畢竟還是你聰明,還是你想得開。”
葉開道:“而且我也很放心。”
上官小仙道:“放心?”
葉開道:“現在我們雖然沒法子對付你,你也不會對付我們的。”
上官小仙道:“哦?”
щщщ●тTkan●C〇
葉開道:“因爲你還要逼着我們跟別人拼命。”
上官小仙笑道:“一點也不錯,郭定、伊夜哭他們,都是很難對付的人,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你這麼樣的好幫手,幫着我去對付他們,我又怎麼捨得讓你死。”
丁靈琳又忍不住道:“所以你才故意讓韓貞救我們走?”
上官小仙眨了眨眼道:“你猜呢?”
丁靈琳道:“難道韓貞也是你手下的人?”
上官小仙道:“很可能。”
丁靈琳冷笑道:“你這麼樣說,我反而知道他不是了。”
上官小仙道:“隨便你怎樣想都行。”
丁靈琳道:“所以只要我們找到他,就可以證明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了。”
上官小仙道:“別人會相信那樣的話?”
她嘆了口氣,搖着頭道:“我看你才真的只不過是個七歲大的孩子,韓貞若是真能揭穿我的秘密,我又怎麼會讓你們找到他?”
丁靈琳變色道:“莫非你也把他殺了?”
上官小仙並沒有否認,悠然道:“不管怎麼樣,這件事除非我自己肯在別人面前承認,否則你們就只有永遠揹着這冤名了。”
丁靈琳咬着牙,恨恨道:“好狠毒的女人。”
上官小仙淡淡道:“揹着這樣的冤名,實在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現在長安城裡,至少有十七八個人想要你們的腦袋,所以……”
葉開終於開口,道:“所以怎麼樣?”
上官小仙道:“所以你就該趕快想個法子,讓我承認的。”
葉開道:“你肯?”
上官小仙道:“別人反正遲早總要知道,金錢幫的幫主是誰的。”
葉開嘆道:“只可惜他們大概要等我死了之後纔會知道。”
上官小仙道:“很可能。”
葉開道:“難道你肯先告訴他們?”
上官小仙道:“只要你肯答應我一件事,我先死也無妨。”
葉開道:“你要我答應什麼?”
上官小仙道:“答應嫁給我。”
葉開怔了怔,道:“你要誰嫁給你?”
上官小仙道:“要你。”
葉開笑了。
上官小仙道:“你笑什麼?男人可以娶老婆,女人難道就不能娶個老公?”她居然沒有笑,板着臉又說道,“何況,我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以我的身份,就算娶十個八個老公,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葉開好像已有點笑不出了。
上官小仙又道:“我本來是想要你做第一護法的,卻又不能信任你,所以只好勉強要你做老公了,老公我總可以管得了你的。”
丁靈琳臉已氣得通紅,冷笑道:“你不必勉強,他已經嫁給了我,根本就輪不到你。”
上官小仙笑了笑,悠然道:“莫忘記男人也一樣可以改嫁的。”
丁靈琳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我死也不會讓他嫁給你。”
上官小仙嘆了口氣,冷冷道:“那麼你們就只好去死了。”
丁靈琳又用力打了葉開一拳,恨恨道:“你怎麼又不說話了,難道忽然變成了啞巴?”
葉開道:“我正在考慮。”
丁靈琳又叫了起來:“你在考慮,考慮什麼?”
葉開道:“我在考慮應該怎樣把她扔出去。”
丁靈琳的悶氣立刻平了,展顏笑道:“你的確應該再考慮考慮。”
上官小仙嘆道:“生意不成仁義在,你就是不答應,也不該這樣對我的,我至少總是你的客人。”
丁靈琳道:“我們並沒有請你來。”
ωωω¤ ttκǎ n¤ c○ 上官小仙道:“但我卻已經來了。”
丁靈琳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上官小仙笑了笑,道:“這裡不但有最好的廚子,還有最舒服的牀,我恰巧又知道你們都是喜歡享樂的人。”
丁靈琳眼珠子轉了轉,道:“你既然是客人,就該做些客人的樣子出來。”
上官小仙道:“客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丁靈琳道:“你至少應該先出去,讓我們好好來迎接你。”
她現在火氣已消了,忽然又變得機靈了起來。
上官小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丁靈琳道:“你應該明白的。”
上官小仙道:“我轉過身去,不看你們行不行?”
丁靈琳恨得牙癢癢的,但人家硬是不肯出去,她也沒法子。
幸好上官小仙已真的轉過了身,面對着牆,悠然道:“我真奇怪,在這種天氣裡,你們居然好像一點也不怕冷。”
丁靈琳沒有開口,也沒空開口。
上官小仙道:“聽說你以前身上總是掛着很多的鈴鐺的,若是不摘下來,豈非更好玩。”
丁靈琳本就在後悔。她身上若戴着那些要命的金鈴,早已將上官小仙頭上打出好幾個洞來了。
就在這時,上官小仙突然大叫了一聲,就好像忽然見到了鬼一樣,撞破窗戶,躥了出去,手裡的泥娃娃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丁靈琳也叫了起來,道:“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她走。”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葉開也已躥出窗子。
女人穿衣服總是慢些的,等她穿好衣服時,上官小仙早已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葉開是個很奇怪的人,他本來並不想太出名,所以他初入江湖時,用過好幾個名字。
但世界上的事往往也很奇怪,不想出名的人,反而偏偏會出名。
他用過的名字幾乎都已很有名了,其中最有名的一個,當然還是風郎君。
因爲他的輕功實在很高,有人甚至認爲他的飛刀還比不上李探花,但輕功卻已不在任何人之下。
還有的人甚至認爲,近八十年,武林輕功最高的一個人就是他。
可是他居然沒有追到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一出了那間屋子,就好像忽然奇蹟般消失了。
葉開追出了很遠,卻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現在已是黃昏。
黃昏的風更冷,葉開並不想像傻子一樣站在露天裡喝西北風。
既然追不到,就只有先回去再說。
也不知爲了什麼,他近來對丁靈琳已愈來愈熱心。
他從原來的路退回去,剛纔被撞破的窗戶,被冷風吹得“噗嚕噗嚕”的直響。
他正想接近窗戶,忽然怔住,這屋子裡竟然變得熱鬧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