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少年一眼。
完全不懂怎麼我倆到了這裡之後,他的反應顯得有些奇怪。
我直覺聯想到可能跟院子裡的人有某些關聯。
這地方七繞八彎的,藏在不起眼的深巷子裡......這裡的人......
於是我擡眼觀察周圍,打量這裡的一切。
跟我們隔着幾桌的便是那兩個異族人。
他們中的一人背對着我,一人面向我,無暇朝我們這裡投來目光,他們都在對付桌上的食物。
依照我的推測,他們理應不會影響少年的情緒變化纔對。
在我看來,最多傲嬌少年他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喜歡跟異族人在同一處吃飯而已。
除開那倆,便是剩下的幾桌人。
在我們等待的時刻,已經有人陸續結了賬離開。
眼下院子裡剩餘的,除開一旁桌邊圍繞着的四位客人瞧着是明顯的商人外,便是另一桌兩個結伴而來吃飯的當地人了。
他們也是很明顯的小鎮居民的打扮,一眼就能認得出,不會誤判的。
這些人看上去同樣不可能跟傲嬌少年產生什麼關聯!
有個前提在,這裡對我而言是人生地不熟的,畢竟我跟少年是剛剛纔到小鎮來。
甚至連傲嬌少年手底下的幾名護衛,聽說是接到傳訊先一步趕來鎮上的那幾個人......跟我們都尚未碰面呢!
我想到這裡,心中狐疑,隨後視線再次循着掌櫃的走出來的那間屋子望去。
廚房間也在內裡,做好的菜,掌櫃的是從那邊取了替客人們送來的。
難不成影響傲嬌少年情緒的人就在屋內,是將他原先要點的菜給點走的身份不明的神秘人?
我眉間皺起,思量着其中奧妙,掌櫃的早就折返進去準備催菜了。
“大少爺,你到了鎮上,要見的除開宇文家的人,莫不是......還有別人?”
我看向少年,試探着問了一句道。
停頓了一下,我又問:“大少爺,你在鎮上有別的朋友?”
沒想到傲嬌少年聽了,立刻搖頭回應我道:“小菱,我要見的人只有護衛。”
好吧,我權且相信他!
我心裡知道這傢伙有時候話說一半藏一半的,不清楚他此刻心中真正的想法。
......菜倒是陸續上來了,少年點的都是當地口碑很好的菜。
我動了筷子品嚐幾口,這味道......我立刻露出滿意的笑容。
話說從深谷出來,我們像這樣真正坐下來好好地吃一頓飯的還是頭一回呢。
跟我的反應不同的是,少年的神色有些鬱悶。
“大少爺,你怎麼不動筷子?”
我愕然看向他他提高了幾分音量道,“這一家做的菜挺不錯的啊!”
事實上,菜的味道比我預期中要好得多。
再次驗證了一點......果然好吃的店都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裡。
街上最熱鬧最多人光顧的店往往名氣好過口味。
有些更是被人吹捧得太過了,真正去嘗試一次的話,往往會失望的。
少年看了我一眼,回答道:“沒有最想吃的。”
少年轉過腦袋看了一眼小院正對的那間屋子,語氣中帶着幾分遺憾地道:“上回到這裡,印象最深刻就是他們家的這道菜。”
“小菱,”少年轉頭注視着我道,“今日帶你來也是希望你吃得高興,偏偏沒能點到。”
“大少爺,這有什麼好鬱悶的,”我不太理解他的想法,“我說,大不了等你離開鎮上之前,再來一次就是。”
我順理成章地接話道:“總不會回回都沒有的,咱們的運氣沒那麼差吧!”
“何況大少爺你也說了,咱們來的時間不對,要是再早一些,就能嚐到了。”
我看着傲嬌少年神色鬱悶,耐着性子勸慰了他幾句。
正在我跟他語氣和緩的說話的時候......屋子裡忽然傳來了咳嗽聲,順帶裡頭坐着的人再次響起壓低的對話。
我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過去,愣怔看了一眼屋子的窗。
大白天的還拉着薄紗的簾子,從外頭看過去,是一點都看不出裡頭到底是些什麼人的。
“大少爺,那些人還真是很奇怪,”我喃喃的道,“連吃飯時候都那麼安靜,簡直跟宮裡一樣。”
話已出口,我自悔失言,連忙低下頭繼續吃飯。
好在傲嬌少年的注意力似乎被屋內的人給吸引過去了,他並沒有聽清楚我剛纔說的話。
否則肯定會是下一個他追問的目標了。
我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再露破綻。
萬一再疏忽提起,未必能幸運地躲過少年的耳朵。
“大少爺,你在看什麼?”
隔了片刻,我看他腦袋都不動的,視線仍是直直的盯着那間屋子,似乎起了好奇心,我不禁詫異地問。
傲嬌少年的反應有點奇怪呀!
“大少爺,你是聽到有熟悉的聲音了,莫不是屋子裡有你認識的人麼?”
看他的表情,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的。
“按理說,應該是沒有的,”傲嬌少年先是皺了皺眉,接着模棱兩可地迴應我道,“這裡不是肅州城!”
他的話說得很實在,若是肅州城東,他認識的人跟認識他的人都很多。
那麼走在街上或者到了吃飯的地點,被人瞧見或者認出都很正常。
現在我們到了遠離肅州的小鎮,這裡都快到北地的戰場了。
試問......哪裡來那麼多認識他的人呢?
但是我腦子轉的也很快,馬上想到了宇文家的生意可是做到天南地北的。
傲嬌少年身後有個強大的倚靠,這是他底氣最足的一面。
沒準真是做生意的時候,這位少年曾經打過交道的人呢?
話說,此種可能也不是沒有啊!
下一秒,那間屋子的門忽然間又被推開了。
我跟傲嬌少年齊齊擡眼望去,原本想着可能會是屋子裡的人走出來,我甚至多了些期待。
結果出來的還是那張我們看熟悉的面孔,就是招呼我們且獨自一人完成跑堂任務的掌櫃。
他走出來的時候,對上我跟傲嬌少年的視線,微微詫異的神色。
接着他看向我們,視線接連轉過我跟少年,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人走出來,手上還有一個托盤。
掌櫃的走到我們面前,將手裡的盤子輕輕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然後他對着少年語氣和緩地道:“這魚是剛剛做好的,裡頭的客人說送給你們吃。”
我定睛看向大盤子上放着的魚,這魚香氣撲鼻,上頭還澆了湯汁。
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新鮮做出來的。
“那怎麼行?!”我趕緊接話道,“我們的確是晚來了,賣完了我們可以等下一回再吃。”
“這魚不是我們點的,我們......”
我想說不要,可是視線幾次看着盤子,我遲鈍了一秒才接續道:“掌櫃的,我們還是不要了,無功不受祿!”
“裡頭吃飯的是我的朋友,他們可以再來,”掌櫃的笑得十分和藹,“比你們更加便利,聽你們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掌櫃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友好。
他打量了我之後,又看向傲嬌少年道:“到這裡吃飯,也算是緣分了,你們趁熱嚐嚐。”
“這樣啊......”
我眼神猶豫地望着傲嬌少年,隨後看向掌櫃的問:“掌櫃的,要不我去道一聲謝?”
話音剛落,掌櫃的立馬搖頭道:“不用不用,我的朋友很怕生,不想見不熟悉的人。”
我朝着他身後的那間屋子看了一眼,接話道:“那......好吧,請代我致謝。”
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道:“掌櫃的,這魚的錢一會兒我們會付的,替我們算上這道菜好了。”
傲嬌少年並沒有出言反對,就當我是替他說的這番話。
少年低下頭,沒有接話。
......鎮口的茶樓上,天放三人坐的雅間內。
此刻窗櫺上站着一隻樣子看着有幾分狼狽的小鳥。
護衛伸手從桌上的盤子裡取了塊糕點掰開餵給它,還用小碟子倒了點水。
天放低頭看着手中的一張展開的枝條,眉間一動。
“主上,北地那邊傳來的消息怎麼說?”
護衛轉頭看向天放,雅間內的另一名同伴也將視線對準了天放這裡。
兩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天放手裡的紙條上。
他們從深谷出來,一直都在等待後續的消息傳來。
如今真的來了,自然格外關心北地那邊的動靜。
天放看向護衛道:“王師已經到了鎮上,如今派人去勘探戰場,其餘人駐紮在附近的一處山谷中。”
護衛聽言,跟同伴對視了一眼,接着問道:“女帝也在谷中?”
他們除了關心王師的動靜,也密切注意王師的統帥。
畢竟這支隊伍是女帝親自帶的隊,一路從國都城出發,翻山越嶺到達了北地的。
此番情形,跟以往由女帝手下的將軍指揮隊伍有所不同。
“女帝不在谷中,停留鎮上了,”天放伸手將紙條遞給其中一名護衛。
那人坐的位置是在天放的對面,瞧見自家主上將北地傳信給了自己,連忙伸手接住。
他低頭細看,一側的護衛也跟着湊近,打算看看清楚上頭的內容。
這封信特意從北地送來,若不是重要的事情,恐怕北地的弟兄們安排別的都來不及。
少傾,護衛詫異的對視了一眼,沉默不語。
......茶樓底下傳來的喧鬧聲不絕於耳。
擡眼看向鎮口的那面牆上,上頭的告示從貼出來之後,今早就沒有斷過圍觀的人。
眼下時近正午,還是有不斷來去的人停留駐足,對於上面的內容展開評論。
跟天放預料的一樣,議論聲很多,可惜報名的人真是寥寥。
一上午看下來,加起來的人數聽說也沒超過一隻手。
照這麼看下去,王師此番要在小鎮召集齊先鋒營的人,難度太大了點。
“主上,北地的消息咱們得儘快通知留在客棧的人吧?”
護衛思量後看着天放問道。
爲了照顧兩名受傷的同伴,今早出門跟着天放的是一直從肅州過來的倆人,剩餘的則是留在客棧內休息。
“這件事重要,得知會一聲的。”
天放聽言後語氣肯定地道。
“主上,”護衛轉頭看了一眼窗臺上休憩的小鳥,視線再次掠過。
接着他看向天放道,“我去客棧一趟,通知他們,加上咱們有計劃要離開小鎮的,下午可以着手準備起來了。”
天放沉默了一刻,隨後點頭道:“行,我想繼續留在這裡看看,你回去一趟也可以。”
護衛得了允許,站起身對着同伴比劃了一個手勢,接着走幾步正打算推開雅間的門。
護衛心道他得去一趟客棧將事情跟同伴們說一聲,順帶可以問問客棧那邊有沒有聽到風聲。
除此以外,還有新近入住的客人中,是不是有契合小師妹形貌的人。
這幾件事,最好還是親自走一趟,才能問得清楚明白。
下一刻,天放心念一轉,不由得出聲叫住他道:“你倆同去,這裡留我一人即可。”
“主上!”倆人異口同聲地喊了天放。
後者神色淡定的擺了擺手道:“聽我的。”
另一名護衛只得站起身來,跟隨着一同離開雅間。
門......重新被關上了。
天放轉頭看向窗外,視線在告示處圍聚的人羣那邊掃過,接着看向鎮口進出的人員。
他瞧見官府的人也從人羣中穿行而過,視線凝滯了一下。
......“哎你說,主上爲何將咱倆都給支走了?”
護衛跟着同伴一起走在街上,偏頭想了想,心中有些疑問沒找到解答。
“你說主上是不是已經在那附近的人羣中看到小師妹了?”
護衛停頓了一下,接續道:“所以主上他覺得咱們礙事,要咱們離開呢?”
無論如何,要其中一名護衛去通風報信,傳遞北地送來的消息是很能理解的。
但是主上刻意讓兩人都離開,未免有點奇怪了。
同伴神色平靜地側頭看了他一眼道:“依照咱們主上的性子,不想說的話那是一個字兒都不會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