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看向天放神色驚懼地道:“當時這支箭頭只要偏一點......我的這隻胳膊肯定得廢了!”
說話間,他的臉上露出頹然的神色。
接着,山民給護衛看自己被利箭劃破的衣袖。
護衛看着皺了皺眉,看樣子山民的確沒說謊,何況還有箭頭作證呢!
“對方是騎馬經過的,走的方向呢?”
天放的視線落在對面人的臉上,接着又問了一句道。
於是他們看到山民比劃着描述了一遍,說清楚那人離開的路線。
天放聽完後低了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引來一旁護衛困惑的眼神。
他覺得有些奇怪。
此刻,外頭的林子裡,他們的同伴,那名海國護衛仍舊在等待中。
天放帶着自己到了溫泉一帶行走,是爲了尋找暗衛上山時候可能會留下的痕跡跟線索。
這也是此行要做的事情。
護衛的困惑在於怎麼路上偶然遇見個山民,主上的注意力都被對方口中說到的事情給吸引過去了呢?
難道主上這是想改變計劃了?
聽起來好像有點解釋不通。
路上經過的陌生人,哪怕是跟山民鬧出點不愉快後離開的軍中之人,跟他們眼下調查的......要做的事情有關聯麼?
護衛帶着困惑的神色望着天放,思量着到底該怎麼問問比較合適?!
天放不動聲色地將那支箭放在了地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護衛,看出對方咬咬牙糾結着很想詢問的意思,淡淡一笑做了個手勢。
隨後,天放看向山民又問:“你說......他的穿戴他的樣子......看着是西蘭軍中的人?”
山民跟他對上了視線,回想了一遍。
“你能確定?不是說以前遠遠見過幾回麼?”
天放語氣溫和地提問道。
“見到過軍中的人,看着是的。”
山民的語氣很肯定。
“他有沒有跟你說話?”天放頓了頓接着問道。
“有,說了幾句話,”山民看着天放回答道,“他說......他問我是不是山中狩獵的,我承認後他就讓我走了。”
山民想了想道:“那人看着還有事要辦,騎馬跑得飛快!”
“山上的陷阱坑是我辛苦弄好的,要不是爲了到年關能有點......也不至於趁着現在冒險上山了。”
山民喃喃自語道:“這些天肯定還會有王師的人過來的。”
護衛聽言,視線轉向一旁沉默的天放,他嘴脣動了動沒能說出迴應的話來。
反正,自家主上的舉動在護衛看來始終有點奇怪。
他想不明白,難道那個偶然間經過的人還跟小師妹有牽連,主上這是從中現了什麼線索麼?!
護衛的腦中接連閃過好幾個念頭,忽然間聽到天放開口詢問山民:“附近有沒有村子,你總不可能是住在這間屋子裡的。 ”
“你從哪裡來?”
問話的時候,護衛下意識地打量了一遍屋子。
村民轉身撥弄火堆裡烘烤的吃食,回頭看向天放道:“等前面過了另一處溫泉,就有條小路。”
“我住在的地方是在那邊的山腳下,一直走的話大概要走半個時辰可以到。”
天放聽完後點了點頭對着他道:“好,一會兒帶着我們去看看!”
天放的語氣聽上去挺溫和,卻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堅決。
未幾,他對着山民補充了一句道:“你不會白跑的,我給你點銀子,辛苦你走一趟。”
山民詫異地望着天放,眼睛一亮接話道:“不麻煩,我本來就要回去的。”
他跟天放解釋:“我出來是察看好山上做下的陷阱,就要回去了,我是順道的。”
護衛在旁附和道:“順道最好,大家都不麻煩。”
護衛靠近天放低聲道:“不如您在這裡休息,我去林子那邊跟咱們的人說一聲?”
天放思索後點頭,護衛對着山民打了一聲招呼,提醒他等待一會兒,自個兒先走一趟,半山林子裡還有另一名來的夥伴。
他要去將另一名夥伴帶來。
原先行程是確定的,天放打算就是在溫泉附近察看,並沒有打算走多遠。
但是現在情況又起了點變化,天放既然提出來要去距離這裡最近的村子看看,意味着等待的時間會更長了。
爲免那名同伴擔心,護衛還是決定讓他一起隨行跟去。
是以請自家主上停留小屋休息,自個兒就義不容辭走一趟將人帶到這裡來。
他們三人,加上帶路的山民,前方的山村......看來天放是想好了要走一趟的,意思已經表達得非常明確了。
護衛在折返途中,低下頭腦中依然在思索.
他不清楚天放究竟是覺察到哪裡不太對勁呢?!
......一來一去,時間又耗費了不少。
等天放三人跟隨山民往前方繼續行走的時候,山上面陽處的雪有點化了。
幾人走在林中簡直跟下小雨一樣。
佔了附近溫泉跟霧氣的光,其實路上的積雪很少,只是路面跟雨天差不多,比較溼滑。
天放在護衛回去前,提醒過他,讓他們倆人將馬安置在妥當的位置,不想帶着馬直接趕路,而是用走的。
他們幾個一路從林中穿過,護衛想起之前倆人追蹤暗衛的路線,幾次都想問問帶路的山民。
海國的人之前沒有到過西蘭北地這一帶深山的經歷。
說起來,追蹤暗衛那回算是到了北地鎮上走得最遠的一次。
有這個前提在,眼下看到山民在天放的要求下幫他們帶路,等於有了一位熟悉當地山中情況的嚮導。
護衛是很想從他口中瞭解很多內情的。
可惜天放緊跟在那名山民的身後,護衛也不太好越過天放追到人家跟前去詢問,太突兀了。
心中思量了一番,他側頭看向同伴壓低了聲音道:“咱們要不要跟他打聽溫泉附近,上回追蹤暗衛的路線的事?”
“我跟你想的一樣,不過主上也在這裡,他都沒問,我倒是有點猶豫了。”
同伴語氣坦率地道:“要是主上覺得有詢問的必要,一定是趁着你回來找我的時候問過了,咱們再問,顯得多此一舉。”
“好吧,”護衛點了點頭。
他們加快了腳步跟上前方行走的天放跟山民。
山民在這裡頻繁進出,腳步穿行林中,走得極快,後頭跟着的天放也是一樣。
護衛要是分心說話,很容易就會在密林間拉開距離的。
他們不敢大意,跟得很緊。
適才倆人的對話其實一字不落地傳到天放耳朵裡了。
他知曉這倆人的猜測,但是他心中有打算,所以跟隨山民行走的時候神色淡定。
四人在山道上走過一處山澗。
附近的溫泉水讓這裡冬天都沒有結冰,走過去的時候甚至看到了流淌的山溪。
“怪不得山裡還能住人,沒來前都覺得北地太冷了,除了小鎮附近,大約都沒什麼人會住在深山中。”
護衛語氣感慨地道:“來了一趟,看清楚這裡的樣子,才曉得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
......前方不遠處,已經能看到林中的房屋,山民說過這個村子不大,統共加起來不過十幾戶人家而已。
特別是近期還有好幾戶都搬走了,連房子都是空着的。
他們這個村子看上去十分冷清,跟小鎮附近那些靠近官道的村落簡直沒法比。
......到了山民的家中,他請天放還有護衛進去。
天放很客氣,坐下來就先將銀子給了,說是打算去村裡別的人家打聽一下消息。
村民這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招呼他們三個坐下後,直接去一旁的竈間煮了點茶水。
北地鎮上的茶葉都是南邊的小鎮運送過來的,山民家中的茶水自然比鎮上那些茶館的更加粗劣一些。
但是他態度很熱情,似乎跟天放他們的偶遇跟談話,使得他從遇見王師士兵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茶水一煮好,山民替天放他們三人各倒了一碗,還去隔壁人家請來了一位老大娘。
她是村子裡年紀最大的老人。
天放說了想打聽事情,山民覺得大娘會是個好的人選,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
兩名護衛瞧見門口進來的老人,打了一聲招呼,端起山民遞來的大碗茶水,捧着茶碗喝了幾口。
粗劣的茶水,但因爲山民剛剛煮出來冒着熱氣,喝幾口可以驅散沿途走來的寒意!
天放端着端起茶碗象徵性地抿了一小口,算是禮貌的表示喝過了。
他看着走進來的大娘,遲疑了一下後將茶碗先擱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海國的兩名護衛互相之間交換了視線後,目光集中到同一處。
他們全程在旁看着自家主上的動作,對於天放要詢問的事情不免感到有些好奇。
......天放身旁的護衛喝了一口自己碗中的茶水,側過腦袋看向天放。
聽到他詢問那位剛剛到屋子裡來的大娘道:“大娘,這一帶溫泉東南方向過去,有人住麼?”
山民聽得一愣。
護衛再次對視,總算明白了天放的主題還是圍繞着上回他們追蹤暗衛的路線展開的。
只不過天放問話的方式迂迴婉轉了些,甚至一路上店鋪沉默着沒有提到。
直到現在才提出來,結果是讓他們意想不到的對話內容。
“那一帶,村裡的老人都很少過去,”大娘看着天放回答道,“我小時候就聽說過不少到了那邊迷路失蹤的先例,村子裡早先住着的人家還要多呢!”
大娘小的時候?
兩名護衛聽着不知道爲什麼還有點好笑的樣子。
因爲大娘的年紀明擺着,她小的時候......呃,反過來一想更多了蹊蹺!
既然是當地村民都很少去的或者是刻意避免踏足的範圍,爲什麼那位公子手下的暗衛會刻意往那裡的深山地界去呢?
知道更多的線索,瞭解更多的內情,似乎當時的追蹤更加讓人迷惑了。
總不會是無緣無故一時興起想去深山走走,暗衛有那麼閒?!
大娘跟天放的視線對上,她語氣誠懇地勸解道:“你們其實只要沿着官道走,繞開那些軍隊的營地就行了。”
“你們啊,千萬別好奇去走什麼山裡的捷徑,那是最危險的地方啊!”
大娘正色道:“不是嚇唬你們的,在這裡住了幾十年的老人,都有去了回不來的,別隨便亂闖啊!”
大娘頓了頓之後又提醒天放道:“咱們這裡就快要打仗了,你們要走也得趁早從官道過去。”
聽她的語氣,完全將天放三人當成路過北地去往異地的行人了。
天放身邊的護衛低下頭,默默地將手中的茶碗再次放到了桌上。
等大娘嘮叨了幾句話之後,護衛擡起頭看向她問道:“大娘,您知道村裡的人來來去去的,最遠到過溫泉附近的哪片地方?”
說到底,他們還是想確認一下,是不是追蹤範圍之內,是否有偏差?
因爲有些捷徑可能就隱藏在些不起眼的地方,說不定只有當地人才知曉。
當然,這種說法也是不太嚴謹的,因爲當地人知道的話,那位公子手下的暗衛是從何而知的呢?
等他說完,大娘立即接話說了幾個明顯的標誌,提到那片林子的石灘。
護衛終於再次確定說的地方並沒有偏離。
事實上,他們能走對路,找到村子,都是因爲天放在的關係。
這個村子的位置同樣是很隱蔽的,外頭的人要進來,是冒着迷路的危險的。
天放特意到這個位置偏僻的村子裡來,就是覺得很有詢問的必要,打算知悉更多訊息。
然而從目前的情況看來,此行的收穫不大。
除了知道這一帶地形的確是很複雜之外,在重重迷霧縈繞的林子裡,特別還是當地人避免前往的區域......以上種種對於天放他們來說,意味着尋找的難度再次增加了!
兩名護衛的臉上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天放垂下眼瞼思慮片刻後,擡起頭看向山民道:“我們想在村子附近走走,就不多打攪了!”
話一出口,屋子裡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天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