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人都有些不在狀態。
遲疑了幾秒鐘纔看向他迴應道:“不,不是,我只是隨便走走的。”
阿榮盯着我問:“小林,大冷天的你怎麼那麼好的興致啊?!”
“半夜裡不睡覺,顧着出門,天不亮又往外頭走的?!”
察覺到不太對,阿榮忽然間疑惑的看着我問:“小林,你怎麼了?”
“你怎麼看着有點不對勁?魂不守舍的?”
他靠近我,仔細看着我的臉問道。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
我搖搖頭矢口否認。
待深吸一口氣後,我定了定神看向阿榮道:“對了,馬上要出門去大廚房拿東西了。”
“勞煩你一會兒給帶個路啊,阿榮!”
“小林,”萬師傅走上來,如同阿榮一樣很仔細地打量我幾遍後皺眉問道:“出了什麼事?”
我低下頭再次否認道:“沒有!”
“萬師傅,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外出走走的。”
萬師傅聽完之後仍然盯着我看了一會兒,觀察着我的舉動。
我很快就去了偏屋。
在阿榮點燃的爐火上將萬師傅今早要喝的湯藥放了上去。
接着,我便守在爐子邊專心看着,等待了片刻後我起身走到了外頭院中。
萬師傅跟阿榮都在做今日開工前的準備,誰都沒閒着。
我跟萬師傅交待了幾句關於湯藥熬製需要注意的事情,還提醒他一會兒最好能趁着湯藥熱的時候服下。
事情做完,看着天剛矇矇亮的樣子,我跟阿榮得依照計劃去大廚房了。
跟回想起昨晚心裡沒底,關於宅院內地形跟小路錯綜的糾結相比,現在的我顯然輕鬆許多,因爲地圖已經在我手上。
等我從大廚房回來,我會盡快熟悉宅院裡的地形,讓阿榮替我帶路也就這麼一次。
他跟在我身邊,其實有利有弊,很明顯的一點就是我要做什麼都瞞不過他。
依照我的想法,我自然不太願意出現那樣的局面。
因爲有人緊跟着實在是太不自由了!
而我,我是很希望能找到單獨行動做事的機會的!
幸好暗衛臨走前辦成對目前的我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心裡感激他。
一想到那個裝着地圖的小盒子,我會不知不覺中走神,連忙在心中警告自己要謹慎些。
萬師傅望着我道:“去大廚房見到管事跟其他做事的人,即便聽到些閒話,儘量別跟人起爭執。”
我聽言,詫異地望着萬師傅,想不到他跟暗衛提醒的內容差不多。
我還沒接話,阿榮笑嘻嘻地道:“萬師傅,大廚房管事說了只能一個人去那邊,我啊,不會跟着小林進去的。”
“等到了外頭那座橋邊,我就在通往大廚房的道上等着,”阿榮看了萬師傅一眼,頓了頓接着道,“到時候等小林拿完東西出來,我再幫他一把。”
“我倆一起回來。”
萬師傅將視線轉到我這裡。
我對着他點點頭,語氣誠懇地道:“多謝提醒,我一定會記得的。”
阿榮走在前頭,我跟在他的身後。
我倆從工匠居住的小院子東側門出來,接着穿過一旁的樹林,往印象中大廚房所在的位置走過去。
阿榮偶然間會回過頭看我一眼。
瞧見我此刻狀態不錯,他奇怪地問:“小林,早上你是不是碰見什麼事情了?”
他衝着我眨眨眼睛問道:“我看萬師傅在的時候,你好像都不願意說。”
“眼下只有咱們兩人,你可以跟我說說,我能幫你麼?”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都是小事,我自己能解決。”
“阿榮,我今兒跟着你再走一趟後,我會盡量記住的。”
“否則......我耽誤到你幫萬師傅做事呢,我心裡過意不去。”
阿榮笑眯眯地望着我道:“小林,說了咱們是同伴,眼下就得互相幫襯着,你別多想了。”
“不是,我想到一個方法,就那麼走自然很難記住路,宅院裡交錯的小道太多。”
我思量後道:“我啊,打算記住沿途的景物,靠那些作爲標記,區分開路怎麼走。”
這是跟他提前知會的意思。
地圖的事情我肯定得隱瞞着的,因此要有鋪墊,免得到時候他覺得奇怪。
阿榮停下腳步,看向我問道:“小林,這種法子會有用麼?”
我瞥了他一眼,認真地道:“我目前還沒試過,不太清楚,但我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所以乾脆點,打算試試了。”
......出了宅院,天還沒有亮。
暗衛從一條巷子裡轉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如同換了一副模樣。
不過他的裝扮,扔在人羣中依舊是很不起眼的。
尤其當暗衛換上了北地鎮這裡老百姓常見的裝束之後,人羣中默默地行走,容貌看着更是泯然於衆人中。
他此行是要去北地山中的。
不過,臨行前尚且還有些任務要完成。
除了在宅院內奉命將地圖送去這一件事情......離開北地鎮前,還得去鎮上的街頭一趟。
一方面是爲去往山中做一點小小的準備。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得去鎮上街邊的一家鋪子,爲了跟裡頭的某個人見面。
他速度很快,走到街頭的時候,瞧見兩邊剛剛開始做生意的沿街鋪子。
不外乎是一些售賣早點的攤位,以及常見的街邊小食。
天氣很冷,北地鎮街上的人不多。
暗衛從街頭穿過,很快便上了石橋拐到了另一條街上。
這條街上分佈了各家店鋪,有木器店、成衣鋪子還有藥鋪和售賣雜貨的鋪子。
暗衛走進的是藥鋪隔壁的一家店,此時剛剛開門,裡頭還點着燈,有一人坐在鋪子一側的桌子前忙碌。
店內打掃鋪面的兩名小夥計,一個擦拭着門框,另一個剛從後院提來了清水。
他們站在店鋪角落裡說了幾句話,聲音是壓低的,不太敢驚擾店鋪內做事的那個人。
天矇矇亮,鋪子裡點了燈火,尤其是那張臺子附近的燈火格外明亮些。
坐在桌邊的,是個看着大約二十多歲的男人。
一眼望過去,此人長相還不錯,看着也算俊美,但是臉上有一條一條深深的疤痕。
這條疤痕從一側的眉間一直延伸到了臉頰,看着就顯得有點嚇人了。
這家店鋪是鎮上少有的幾家售賣字畫的店鋪。
這家店跟別家還有些不同,那便是能幫人修復些存放不當以至於有損的字畫。
這人到鎮上來不過幾日,不曉得店鋪的掌櫃的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個人。
店裡的兩名打雜的小夥計,都見識過那人的手藝了,看着讚歎不已。
此刻,是他一天之中剛剛開始做事的時候。
這個人的個性非常古怪,天不亮就起來做事,同樣的,往往天還沒黑的時候,他就早早地收工了。
......兩名小夥計互相對視了一眼,沒停下手裡的活計,繼續打掃乾淨店鋪,準備迎接今日的第一名顧客。
他們這種鋪子,生意跟別的店鋪沒法比,來的客人也不多。
坐在桌邊的人伸手拿起一根竹籤子,將燈火撥弄了幾下,好顯得更亮一些。
下一刻,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接着遍走到店堂隔開的另一間屋子裡。
他一走開,兩名打掃的小夥計飛快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湊到之前他坐的那張桌子旁低頭朝着桌上的字畫看去。
那人一早起來做事,修補的字畫是別人送到鋪子裡的。
那幅畫看着平平,沒什麼出彩的地方,大約是送來的主人自己喜歡。
然而店鋪裡的小夥計知道,店裡這個新來的師傅本事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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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們都曾經親眼見到他修補的過程。
前幾日有人送來了一把看着十分精美的摺扇。
哪怕是店裡的小夥計看着,都能看得出那扇子一定是金貴的東西。
上頭繪製的山水畫看着栩栩如生,比起店裡懸掛的大幅山水,畫工更加細膩逼真。
可是好好地一把扇子,同樣是保存不當,在一側角落上被一整片黴點浸染了。
看着好比美玉上的瑕疵,非常礙眼。
這種精細活兒要是沒兩把刷子,是絕對不敢接手的。
若是下手一個不留神,說不定還會毀了,輕易不敢接。
結果,新來的師傅出手,店裡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站在裡屋全程見證了那人修復的全過程。
此刻想來,小夥計還覺得記憶猶新。
他們看着那人在扇面覆蓋上了一層絹絲,不是北地能見到的那些普通的材質。
聽說是工匠師傅親自帶到這裡,作爲修補過程中運用的材料。
他人在暗房中,燈火映照着,擡起扇面對着光仔細查看。
能隱約看到光下圖案的線條,在那之前,他已經盯着扇子看了很長時間,眼中是喜悅的光芒。
這人有幾分癡氣的,連掌櫃的都親口提到了這一點。
當他提起手中的筆將扇面角落原有的圖案一點一滴地描摹出來。
讓人驚異的是他不僅僅描摹那一片損壞的部分,而是需要覆蓋更大的範圍。
見證了修復的過程,看到他繪製完的圖案。
筆到之處,簡直如同當初的作者在繪製,行雲流水,望之信心滿滿。
看得邊上的幾個人不知不覺中入了神。
......等到最後,店裡的人又親眼見證他將那層覆蓋着的絹絲取下來的步驟。
聽說這是獨門技藝,當今世上會的人都極少。
想想也是,這人本身就是畫功了得的師傅。
哪怕是由他親自動手,恐怕繪製出的畫卷也未必輸給那些人送來的收藏呢!
剛纔小夥計瞧見他離開,很興奮地上前查看,結果看到的是普普通通的一張畫,心裡有點失望。
想到這人名義上並非畫師,而是修補的工匠,推測可能修復本身對他來說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吧!
所以他才能耐着性子細心地去做這件事。
......從外頭忽然間進到店鋪裡的人,將兩名圍在桌邊看畫的小夥計嚇了一跳。
他們迅速離開了桌子,走到之前做事的地方。
掃地的掃地,擦門框的擦門框。
暗衛站在門口,瞧見裡頭的情形,卻沒有看到那個要跟自己見面的人,不禁站在原地皺了皺眉。
下一刻,他盯着店裡的小夥計問:“你們這裡是不是來了個修補字畫的師傅?”
小夥計再次對視,兩人一齊走了過來!
等他們靠近,再次打量暗衛後卻沒瞧見他手上拿着什麼字畫,倒是背上有個包袱。
難不成......字畫是放在包袱裡背來的?
“嗯,那位師傅在裡屋,您要是想請他修補字畫的話,不如自個兒進去問問。”
不是小夥計不願意帶路,是那人的脾氣古怪,他們都有點一言難盡的感受。
暗衛語氣從容地道:“好啊,我自個兒去找他。”
......暗衛一走進去,桌邊低頭攤開畫紙的人如有所感,立即擡起頭看向門口。
瞧見他走進來,桌邊坐着的那人站起身露出驚訝的神情道:“你來的這麼早?這會兒就從宅院裡出來了?”
說完這句話,他自顧自接續道:“對了,你肯定不是走大門出來的,所以來得早啊!”
暗衛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
隨後,暗衛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他道:“這是公子讓我帶來給你的。”
接過信,那人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道:“難爲你還特意跑一趟。”
他低頭飛快地將信打開瀏覽一遍,確認筆跡沒有錯。
他想了想之後又看向暗衛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暗衛的裝束跟帶着的包袱,他都已經看明白了,多半是要離開鎮上的。
暗衛低聲道:“我要去山中,公子讓我料理那邊的事情。”
桌邊還拿着信的那位觀察着暗衛的神色,很想問一問緣由,猶豫了片刻,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忍不住看向暗衛道:“公子眼下在北地鎮宅院內,你們到了這裡也有些時日了。”
他對着暗衛,語氣帶了試探地問了一句:“不知道......有沒有找到那個丫頭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