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秀驚訝地望着我,一臉懵的樣子。
我咳嗽了一聲,望着她語氣平靜地道:“我說......你帶來的箱子太沉了一些。”
我的視線再次掠過擱在地上的那個箱子,對着袁秀說:“我幫你拿着一塊兒去後院好了。”
“不是,小林,後院那邊......”
袁秀有些語無倫次,鎮定了一下情緒後看着我道:“小林,宅院裡是有規矩的,我上回就跟你提過了。”
“後院的臨湖閣樓內住着國師大人,那邊算是咱們這裡的禁地,”袁秀眼神閃了閃,語調低了幾分,“大夥兒都曉得絕對不能隨便過去的。”
“上回也有人闖進去,結果......”
袁秀說話間,語氣帶了點鬱悶地道:“以前,我也跟爺爺提起過,很想去看一看。”
“你爺爺答應了麼?”
袁秀搖頭道:“很可惜,他一次都沒答應過,我從來都沒機會過去。”
她跟我解釋道:“小林,說回送花草的事情......我爺爺腿腳沒犯病的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去的。”
袁秀視線落在遠處,幾分悵然地道:“每回我都問他,他卻不肯跟我說那邊的情形。”
我主意已定,望着袁秀語氣肯定地道:“袁秀,我就幫你拿一段路,等到了曲橋附近看看可否過去。”
“到時候再決定,行麼?”
我知道她話裡話外透露的意思,但是這幾日我在宅院內並未跟後院守衛打過交道。
我想了很久,腦中一直都在琢磨這件事。
思前想後的,我真的想去看看。
我想看看那邊的人是如何攔阻的。
何況,我更想知道晚上宅院內在臨湖閣樓一帶佈置的人手數量。
每天夜裡......這個數字應該是差別不大的。
宅院裡有巡衛來去,不過那些人護衛的重點是女帝的御書房跟她在宅子裡的住處附近的區域。
後院的臨湖閣樓,我從暗衛透露的口風中可以確定一件事,巡衛不到那一帶走動。
暗衛臨走前,依照我期望的給我送來了地圖,但是我一個人,哪怕看地圖再久,瞭解再多,哪裡比得上由我自己走去看看印象更深刻呢!
我抱着希望,覺得要是去走一趟的話......說不準還會從中發現點什麼!
我白天去過湖邊,沒有直接靠近曲橋一帶,那是因爲心裡有顧慮。
在宅院這種地方,要是有大的動作,難保不會被人發現。
如同萬師傅告誡我們的一樣,萬一在宅院內出事,那可真是功虧一簣。
依我看來,被逐出宅院還是小事,沒準直接扔到一線營地去了呢!
......心中接連轉過念頭,我思量着,轉頭看向夜色中的小院。
到現在爲止,阿榮他聽了我的話,給我們說話的空間,他沒有接着跟來。
至於萬師傅,我相信單是馬車有漏洞的事情就夠他煩心了。
看他耗費足足一個下午,天快黑了纔回來的樣子......應該是跟女官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者......萬師傅是被女官說服了,決定隱瞞。
然而這件事跟他本身的品性相違背。
否則也不會耗費那麼久的時間。
萬師傅,我看得出來他在爲難呢......要說看着那個漏洞不去補救,任憑隱患存在的話......調集他來修整的意義又在哪裡?
關於這件事,我跟阿榮沒法開口勸說。
在萬師傅沒有主動提起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假裝不知道。
他沒空來管閒事了。
只要我們沒鬧出風波來,萬師傅的心思都集中到了修整馬車的事情上。
......站在大樹底下,我跟袁秀各自想了想,氣氛有些凝滯。
隔了小會兒,我對着袁秀道:“袁秀,我不會讓你難做的,更不會硬要闖過去看,只是到曲橋附近而已。”
“我跟着一塊兒去,沿途還能幫你拿東西。”
我跟她強調了一句道:“箱子很重,萬一半道摔了怎麼辦?難道你還重新跑一趟麼?”
我看着袁秀,微微一笑,對着她語氣溫和地道:“袁秀,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就去跟阿榮說一聲。”
我頓了頓,看向她接着道:“免得他一會兒過來瞧見我不在這裡的話,會擔心的。”
我自問提出的方案已經夠合理了。
要說不過曲橋,僅僅只是跟守衛打個照面......我想......應該沒有大礙吧!
袁秀站在那裡,十分爲難的樣子。
她思量後望着我問:“小林,你是不是很好奇,想看看後院什麼樣?”
“你一定跟我一樣,也想着看看國師大人住的閣樓......哪怕是遠遠地看着?”
對於宅院中的人來說,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袁秀一定也聽到過其他人談及。
她在宅院裡走動的次數比我多得多啊!
我想了想,順着她的想法應承:“袁秀,你說對了,就是這個意思。”
“袁秀,我只是好奇,也很想去看看,不一定要過去。”
我低頭想了想,望着袁秀又道:“再說,咱們能不能過去,也不是想想就能成功的,得看守衛那邊放不放行啊,你說呢?”
“沒準守衛連你都不放行,自個兒幫忙去送花草呢!”
袁秀有些猶豫,思量後終於答應了。
既然做出了決定,就得有下一步的行動。
我朝小院西側院門口看了看,對着袁秀道:“我去跟阿榮說一聲,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袁秀站在原地沒動,我指了指一側的假山石道:“你可以去那邊背風些的地方站着,這裡實在太冷了。”
......走進西側的院門,我一眼瞧見阿榮正站在臺階附近,他在風裡哆嗦,可是視線一直朝着我進來的方向。
我看着他,實在是有些無語。
我慢慢走進,他迎上前壓低了聲音道:“小林,你還得跟着她一塊兒去後院啊?當心萬師傅知道了又嘮叨。”
“先不說這個,你出來的時候,瞧見萬師傅是醒着的還是已經睡着了呢?”
我看向阿榮問道,視線不由得朝着那間屋子的方向看去。
“小林,這麼說你真的想過去,那邊是禁地啊!”
阿榮糾結的事情顯然跟我不一樣。
“噓,我說你小聲點,到底怎麼個狀況,告訴我。”
我堅持的結果,還是換來他讓步了。
“萬師傅,他沒醒,睡着了。”
阿榮嘆了口氣,望着我道:“小林,再說就算他是醒着的,他沒出來阻攔,你就當他睡着好了。”
“哎,我發現你忽然間聰明許多。”
我真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他會那麼說。
“小林,有你這麼說話的麼?”
“好了,你都偷聽到了,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對着阿榮語氣平靜地道,“我打算幫着袁秀拿東西,去後院看看。”
阿榮打量我,臉色有些狐疑地問:“小林,你真的是好奇而已?沒有別的麼?”
“沒有啊,只是好奇。”
“人有好奇心,不奇怪吧?!”
“小林,我老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呢?”
我站定,目光緩緩移動到他的臉上,專注地看着他道:“如果真有,那也一定是跟你沒有關聯的事情,我必須得自己做的。”
“好吧,我不追問你了,你小心一點啊!”
阿榮見我轉身要走,再次攔住我道:“小林,後院那種地方不是隨便能去的,尤其是牽扯到國師大人,你也曉得外頭傳聞。”
“要是守衛攔着,可不能亂闖的!”
“嗯,我有分寸,放心好了!”
......我出了小院西側門,瞧見遠處的袁秀聽了我的話,躲在假山石的背風處,儘管是這樣,她依舊凍得伸出手呵着氣。
看見我出來,袁秀馬上跑了過來,我攔住她,自己蹲下將地上那個箱子抱了起來。
我倆在樹林中穿行。
我們住的地方實在是太偏僻,擱在整個宅院裡,就是最不起眼的角落。
從我們住的位置要走去後院,還得經過院中不少地方。
袁秀在前頭帶路,我猛然間發現,她帶着我走的路線,似乎也是打算刻意繞開巡衛的。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看向袁秀問道:“你走的路,是不是繞行了?!”
月光下,袁秀轉身看着我,不知道爲什麼,臉就是忽然間紅了,她想了想,避開我視線道:“小林,我不喜歡遇上巡衛那些人,看人的眼神就跟審犯人一樣。”
“這一點,我跟你一樣呀!”
我接了句話,鬆了口氣看向袁秀道:“我先前想問你呢,現在看來不用了,咱們的想法差不多。”
“但是無論怎麼繞,總有碰上的可能,要是遇見了,咱們就實話實說。”
“嗯,就說我爺爺病了,我負責送花草過去,東西太重,半道碰見你,你幫我拿的。”
“小林,你反正是在小院做工匠的,大家都曉得了,住得離我們很近,幫忙也正常。”
我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去,袁秀自個兒都想好了怎麼應對,我配合就行了。
“袁秀,你真的一次都沒有去過後院?有沒有悄悄溜過去看過?”
袁秀跟我一起走在小道上,四周無人,月光拉長了影子,耳邊只有風聲。
“不瞞你說,悄悄去過一回,瞧見那邊的守衛,嚇得跑回來了。”
袁秀側頭看向我小聲道。
“那邊的守衛挺奇怪的,有些不曉得是從哪裡冒出來,單單看着曲橋邊,好像也沒那麼多人啊!”
我心中一動,她提到的,該不會也是暗衛吧!
要說那些人直接出來打交道的還好說,要說隱藏在暗處的,憑藉我的本事,這點功夫可是不夠看的。
照此看來,今晚算是去探路的,至少先了解一下夜裡值守的情況,有點印象。
......隔着距離,藏匿在樹上的身影忽然間一動,分明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說話聲。
待他聽清楚了,剎那間全身的血液如同涌到了頭頂!
怎麼都沒想到,人居然在這裡,人竟然就在這裡!!
那個狡猾的丫頭,躲開了殉玉閣中人的搜尋,躲開了一道道關卡,居然不聲不響的到達了北地鎮的宅院中。
工匠?這麼說,小院裡停駐的三人,其中一個就是她?!
腦中飛快地閃過念頭,樹上的身影比來時都快。
眼前於他而言只有一個目的,無論如何要在她去往後院之前想辦法讓人攔住。
後院的確有守衛,但是那些人,哪裡有墨言靠譜。
眼下墨言正在女帝的御書房,入夜後被她派人叫去的,意味着......不行,要儘快想辦法,將那個丫頭弄走!
......御書房外的長廊上,墨言此刻正跟女官說話。
“國師大人這幾日可好些了?”
站在她面前的女官,神情有些忐忑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遲疑後才低聲問了一句。
這會兒御書房內還有人在,墨言留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等得他都快有一些焦躁了。
“好些了。”
墨言雖然對於女帝身邊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某些成見,可是明面上還是維持着一種疏離的客氣。
女官並沒有覺察到,或者說她將眼前少年的反應理解成他不善言辭,個性內向。
在她看來,唯一跟隨在國師大人身邊的這個少年,平常跟外頭接觸極少,幾乎終日都在後院的閣樓內。
他要是跳脫的性子,看着纔不太對呢!反而這樣是符合想象中的預期反應。
女官接連說了些話,墨言的耐心漸漸被耗盡。
爲了停止眼前無聊的對話,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想了想,墨言看向女官道:“有件事我想問問,大廚房那邊,現在是誰在管着?”
這件事弄得很烏龍,公子可以不計較,他要是不提的話,誰曉得會不會有下一次!
“今早差點弄錯了藥膳,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提醒他們一聲,跟他們說......”
墨言說話間忽然停住了,視線朝着長廊遠處掠過。
剛纔一閃而過的身影......看着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