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善望着青芷道:“我走的時候,她人還在這裡呢。”
青芷將木箱子的蓋板合上,還在上頭加了一把鎖。
她跟寶善兩個人合力將箱子擡到了屋內角落裡的櫃子上,花了些力氣才放到了櫃頂。
“花圃的庫房還沒弄好,這幾日都要將裡頭庫存剩餘的東西盤點一遍。”
“木箱子就暫時放在這裡,等庫房那邊好了之後,我讓袁師傅幫忙一起拿過去。”
青芷走到門邊,朝院內張望了一眼,看着寶善道:”谷蘭不曉得去了哪裡?“
”我從宮宴那地方來,沒有見到她人,應該不是被叫去幫忙了。“
”姐姐,怎麼可能呢?“寶善忍不住嘴角牽起道,”哪有直接找人不通過姐姐的。“
”花圃這邊的管事可沒換過。“
”再說蓬萊閣這片地方,陛下進來都會費些周折,哪裡是貴君手底下的人能隨意進出的。“
”照我看,姐姐,谷蘭是自個兒出去了。“
”難道是去找同期進來的姐妹?“
青芷皺眉道:”小菱失蹤了,除了她以外剩下兩個,一個在陛下的書房,幾乎跟陛下形影不離的。“
”另一個就是在麟德殿的那個小丫頭了。“
”這兩個人今日裡都沒什麼機會跟谷蘭碰面吧。“
”書房那個,北地這幾日聽說過來的信還不少,另外有傳令的人到了,她怎麼能騰出空呢?“
”麟德殿那個就更不用說了,皇貴君因爲小菱的事情,弄得不太愉快,這幾日麟德殿底下人都是戰戰兢兢的,哪有功夫出來隨意跟人見面閒聊的啊。“
青芷低聲盤點了一番之後,擡起頭看着寶善道:”我想不出她會跑到哪裡去。“
”你從花圃的工地來,那邊跟沿路上經過的林子,都沒看到她吧?“
”沒有啊,姐姐,“寶善否認道,”修造處的人都在忙,袁師傅跟咱們小院那幫學徒一起的,谷蘭是真沒瞧見。“
”不管了,待會兒吃了飯,我還得出門去宮宴的地方。“
青芷揣測今日大約要忙到宮宴開始的時候。
”咱們這裡的國師大人病倒了都沒醒來,墨言跟我說讓我帶上幾個侍從看看能不能到那邊去搭把手。“
”原先陛下是打算將宮宴的事情交給咱們蓬萊閣跟麟德殿辦的,“青芷語氣一轉,眼神黯淡道,”可惜國師大人的身體不好,只能將這件事落在了貴君的頭上。“
”蓬萊閣之主沒功夫去,底下人總要盡點力。“
青芷話說到這裡,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道:”寶善,你過來瞧瞧,是不是要變天了?“
”我怎麼覺得有點起霧,天上的日頭也沒了。“
寶善聞言,快步走到窗口,將窗推到底,擡眼望去,未幾點頭道:“可能是的,姐姐昨夜宮中也有霧氣,夜裡都看不清,這幾日天有些奇怪。”
“莫不是老天也曉得北地要開戰了,不太平呢。”青芷感慨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寶善,夜裡我見你好好的,都沒出門啊。”
青芷目光在寶善臉上轉了轉,沉默過後低聲問。
“姐姐,我去花圃工地,正好袁師傅在跟修造處的人議論,咱們的房屋修繕碰上颳風下雨不好辦。”
“修造處的師傅說昨夜裡好大的濃霧,看來今日的天氣也不太好。”
“原來是這樣。”青芷點頭道,“修造處的師傅比咱們更會看天氣,他們手上的活計經常因爲天氣的緣故,還得選日子。”
“姐姐,恐怕北地戰事也是啊。”
寶善走到門邊,將門關上之後,從窗口朝院內探了探。
這個時候,蓬萊閣的侍從都在外院做事,主樓內只有墨言跟國師大人,也沒有其他人走動,院內分外安靜。
寶善走回青芷的身邊,小聲道:“姐姐,我聽宮裡的人說,北地那邊的天氣惡劣。”
“肯定又是修造處那幫人在閒話。”青芷笑着拍了一下寶善的肩膀道,“按理說,你該比我們瞭解纔是。”
寶善苦笑了一下,皺眉道:“姐姐,我在訓練地的時候,每日裡都是不得閒的,哪裡有機會能出去啊。”
她是第一次跟青芷這麼坦白的交待,倒是讓青芷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彎了彎道:“女官沒跟你們說起北地的情況?”
“據我所知,陛下早在幾年前就開始籌謀了,你們這批人應該是更早得到那邊的訊息啊。”
寶善搖了搖頭道:“營地的人分成好幾撥的,我是其中後進的那一批。”
“姐姐說的北地戰事,“寶善皺起眉頭道:“先頭那些人是肯定知道不少的,如今他們幾乎都在北地,大將軍旗下。”
“至於我們幾個,去的晚,知道的也少,”寶善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成日裡忙自己的事兒都來不及,哪裡有那麼多消息。”
“女官總是跟我們講,能做好自個兒的事情就不錯了,心思別飄得太遠。”
寶善複述女官的話,語氣淡淡的道:“到了能用上我們的時候,自然也就用上了。”
青芷盯着寶善幾秒鐘,搖搖頭道:“看起來跟宮內也差不離,只是你沒想到出了營地,居然來宮內花圃做事吧?”
“不瞞姐姐,”寶善嘆氣,眸子暗了暗道,“當初接到指令,我還偷偷哭過,覺得那麼些苦都白吃了,到後來居然就是爲了當宮女的。”
“我在想,是不是我練得不夠好啊。”
“你別那麼想,”青芷靠近她,伸手搭上了寶善的肩膀,輕輕拍了幾下道,“宮內選進來的宮女,看各人機緣的。”
“有的,如今在軍營,有的,當了文官,進宮這幾年,我都看到聽到不少了,什麼情況都有的。”
青芷望着寶善,語氣認真地道,“所以你不用太在意眼下的處境。”
“倒不是說,一旦進來當了宮女,兩年的時間裡就一直是宮女了。”
“姐姐不用安慰我,我都想開了,“寶善覺察青芷的體諒,感激道,”其實這裡也挺好的,至少沒有性命擔憂。“
”北地那邊可是刀劍無眼,一場戰事下來,誰曉得會有多少傷亡。”
“聽說公主那邊,找了許多能人異士,“寶善的語氣頗爲感慨,說話間頓了頓,隨後接續道,”看來是下了血本籌謀良久的。”
“當然陛下這裡的實力更強一些,但是戰事不好說,時機變換也沒有準頭的。”
“噓,”青芷下意識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對着寶善道,“你這話也就在咱們屋子裡頭說說。”
“姐姐放心,我知道,“寶善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青芷道,”再說谷蘭都不在,要是她人在這裡,我反而有些顧忌了。”
“前日,陛下找過我,查問花圃的事情,還問了許多問題,我就像姐姐說的那樣,儘量含糊着回答了。”
“寶善,”青芷微微一愣,表情瞬息變得有些微妙,目光對上寶善,眼神一動問道,“小菱跟我見面的時候,曾經提醒過我一句,關於谷蘭的事。”
“你瞧着她這個人怎麼樣?”青芷探究的目光對上寶善道。
寶善一驚,愣怔地看向她,稍後低頭道:“我跟小菱的看法差不多。”
......西蘭國都城外道上,一小隊人馬沿着山道趕路。
帶頭的人風塵僕僕,一副長途跋涉的的模樣,但是臉上那雙眼睛卻是精神的很。
跟他不同的是,隊伍末尾騎着兩匹馬的人,一個身上還帶着血跡,另一個也好不到哪裡去,衣裳都被樹枝刮破了。
一隊人馬,加起來也不過八九個,他們沿着山道走至西蘭國都城的外圍,卻繞開城門附近的路,繼續往山道上拐了個彎前進。
”老大!“隊伍中跟在領頭人後頭的那個傢伙打馬上前問,”不進國都城麼?“
帶頭的皺了皺眉道:”咱們都穿的便服,後頭車上還拉着東西,要僞裝成商人一點都不難,可這不是遇上兩個倒黴的麼?“
”把他們扔了說不過去,你看那個最末尾的,身上的傷怕是更厲害了些,讓他坐車又不肯。“
”我想着還是沿山道趕一程路,到了城郊的山裡,找個山洞暫時歇息一下,幫他處理一下傷。“
”老大你心腸也太好了。“
”不是我心腸好,閣主知道了會有意見的,若是扔下他們不管的話......“
”哎,那兩個人不知好歹啊,明明有車坐呢,非要自個兒騎馬。“
“我是有些想不通,海國的人怎麼會是這幅德行,按理說要攔截公主底下的人,不該派兩個功夫好些的麼?”
“老大,”追馬上來的那位壓低聲音道,“他們說是中了埋伏的。”
“我仔細問過,說是一隊人只剩他們兩個,原先出來的時候可不止這麼些人。”
“這就更奇怪了,海國的人馬幾天前就跟閣中先到的會面過,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等下找到合適的地方休息,我還得盤問一下。”
“老大,你說他們作假麼?”
“不是,身上的傷肯定是真的,至於到底弄成這樣是怎麼搞的,還有他們海國分了幾波人馬過來,都要好好問問。”
“閣主說過,海國那位狡詐如狐,雖然聯手了,但是也得防人家一手。”
領頭的說話間,轉過頭看向隊尾,冷冷的瞟了那倆人一眼。
隨後他挑眉看了一眼山坳裡彌散的霧氣,日頭被雲層遮擋住了,山中的霧氣也比早上更濃了。
“加快點速度,早些到前面那座山上,找個山洞暫時安置一下。”
......在彌散着霧氣的山間趕路,不多時,見到前方有一處疑似山洞。
領頭的讓底下人趕過去看了一眼,果然是一處被大樹遮擋了一半的山洞,洞前雜草叢生。
領頭的帶着隊伍過去,他們這一小隊人都是殉玉閣在西蘭某個駐地臨時調集過來的。
說起殉玉閣到西蘭也不過只有半年而已,遠遠比不上在其他地方的勢力。
選址在了西蘭南境離國都城距離挺遠的地方,風平浪靜過了半年,忽然接到閣中的傳信,說是閣主都到西蘭國都城來了。
此時的西蘭,北地戰事就在眼前,閣中自有各種傳聞。
其中一項便是劍指北地,原以爲閣主是要相助兩邊一方的勢力,但是目前的跡象又有些看不明白。
領頭的知道這些事都要等閣主見面之後,方能瞭解清楚,所以一路上不敢停留,快馬加鞭帶着人趕過來。
沒想到路上會遇見海國的人,還是幾日前傳信中提到了跟閣主臨時聯手的海國。
那兩個人號稱中了埋伏,狼狽不堪,卻是爲了截留幾個公主底下的殺手才弄成這樣的。
領頭的打算乾脆將他們一起帶上,等跟閣主還有海國的人碰面了,自然也就知道真相了。
霧氣越來越濃,山道上除了他們這隊人馬,便沒有另外的人了。
領頭的率先下馬,帶着人到了山洞口,剛纔手下已經查看過,就是一處普通的山洞,裡頭的面積還不小,地上留着些以往過客留下生火的痕跡。
隊伍中的人在林間隱蔽處藏好了馬,留下兩個人看管,其餘人便跟着領頭的一起到了山洞內。
海國的兩個倒黴鬼,尤其是受傷挺重的那位,能堅持不下馬撐到現在,倒是讓殉玉閣的人刮目相看了。
領頭的讓人攙扶了他們從馬上下來,同樣跟着其餘人進到山洞裡。
那兩個人腳步踉踉蹌蹌地走進去,一到裡面就坐在了地上。
領頭的親自出手,蹲下身來查看他們兩個的傷勢,衣裳被掛破那位看着狼狽,但是身上都是些皮外傷,另外一個要嚴重得多。
他受的是劍傷,劍上還帶了藥,幸好他們也是隨身帶着解毒丸的,控制住了傷勢,但是衣裳解開的時候,肩膀上的傷口都有些發暗。
領頭的仔細查看後面色僵了僵,接着取出帶着的藥替他處理了一下,轉頭對着手底下的人語氣和緩道:“這傷暫時只能用藥壓着,最好等碰面後,讓閣主處理才行。”
海國的人雖痛得咬牙卻連連搖頭道:“勞您費心了,不敢麻煩你們閣主。“
”只要能撐住,咱們先到的人也有會醫術的,不知從這裡到安置的地方,還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