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堂內響起帶着幾分怒意的聲音:”即便是趕不上他,至少得知道他去了哪一處!”
她停在窗口,視線望向外頭,抿了抿脣眸光寒涼地道,“馬場邊就是山林,地方太大!”
“若是不跟着,到時候不曉得他會在哪裡停留!“
丫鬟身子顫了顫,心裡頭有種壓抑的緊張。
她眼神中帶了點驚異望向自家小姐,好像這一次來到宇文家跟她以往記憶中的印象有些不同了!
小姐生氣歸生氣,至少會冷靜下來想一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了。
幸虧不再是一味的發脾氣呢!
要不然真不曉得怎麼招架纔好!
”是,奴婢馬上去安排。”
丫鬟鬆了一口氣打起精神迴應道。
”換輛車子。“略略停頓後,聲音再次響起。
去往北琅山那種地方,花枝招展的馬車肯定排不上用場了,四野無人,給誰看呢?!
......離肅州東宅偏門不遠處即是馬廄。
阿福一路小跑追上自家主子的腳步,這會兒正停留馬廄邊挑選。
欄內幾匹馬兒低頭溫順地吃着草料。
少年眼光掃了一圈,示意馬廄的小廝牽了其中一匹馬出來。
”就是它了,爺今兒騎它!“
少年視線集中在那一匹馬身上,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稍縱即逝!
烏騅駿馬,很久沒痛快的騎一次了!
他從牽馬的小廝手裡從容接過了繮繩。
瞧見這一幕,阿福趕緊地跟上打算給自己也挑一匹。
唔,少爺挑的是跑得最快的那匹馬!
他選的一定也不能太差,否則跟丟了,算是跟也白跟呢!
可是就算給自己一樣的馬,能追的上三少爺麼?阿福頭疼的想着,到底該選哪一匹好呢?這是個難題啊。
”等等!“
少年伸手攔住了阿福,眼神冷冷的語氣淡定的道,”你選馬做什麼?“
”你打算跟去?“
少年像是剛剛纔覺察到阿福的意圖。語氣中帶了點疑問道。
難道不是要跟着麼?!不是麼?
阿福心內吐槽,還沒顧得上說話,下一秒卻聽自家主子不悅的道:“你跟去做什麼,爺不是說過讓你留在東宅麼!“
“你沒聽明白?”
”萬一菱。小菱回來了,”少年神色冷冽盯着阿福道,“爺又不在,有事不來找你該找哪個?”
”東宅內其餘人他根本不熟悉!“少年若有所思地頓了頓道。
“那,那該......”阿福捕捉到了對方話語間透露的訊息。真是打算讓他留在城東宅院照應那位林公子的。
阿福頓時覺得爲難,要是不跟着三少,怎麼都不放心啊!
但是人家又明確說了不要自己跟!
這種情況下,要考自己應變的能力了,總之不跟是不行的,哪怕換個人呢!
“三少爺,您出門一定得帶上人的,”阿福思路轉得很快,馬上想好了勸解的說辭,“上回在江面上都遇險了!“
那一回就因爲沒跟上。結果接連幾天一點沒把握,甚至不知道自家三少到底去了哪裡?!
阿福向少年提議道:”要不然讓......護衛跟着,您看可好?”
”您來肅州,安全最重要啊。“
阿福說話間目光對上少年。
少年扭頭瞅着他,目光停在他的臉上幾秒。
稍稍考慮了一下,他勉強點頭算是同意了。
不多時,少年打馬出了城東宅院,隨身跟了兩名同樣騎馬的護衛。
阿福站在門口,目送自家主子。
他心中還有點忐忑,這會兒去北琅山沒問題吧。玉蘭堂那位可還在等着呢?
阿福的疑問沒有持續多久,因爲很快他就瞧見玉蘭堂那位帶來的護衛中的一人,正往這裡走來!
玉蘭堂的護衛一路走到馬廄前,瞧見宇文三少爺的管事也在。頓時一愣。
稍稍驚訝過後,護衛上前打了聲招呼。
來的時候,護衛是跟隨馬車一同到了宇文家肅州東宅的。
不光是眼前這位,還有另一個,此刻留在玉蘭堂外守着。
花家的那位小姐每回出行,論理帶的護衛是四名。
不過宇文家的人。也就是三少爺底下的人曾經撞見過一次,不知當時爲了什麼兩邊的底下人起了點爭執。
從今以後,每回花小姐來宇文家,出於某種考慮,護衛的人數就削減到了兩名。
這兩個護衛都是家主精巧細選之後敲定的!
如今他們中的一人,卻是被委派任務,需要執行跟蹤令了。
阿福不知內裡曲折,但是看這會兒自家三少爺纔出門,人家花小姐的護衛後腳就到了馬廄。
饒是他再不知情,也能猜出其中一二!
這位看來是奉命去追蹤的。
阿福心念電轉,隨即皺眉問:“是去哪裡?”
這是在宇文家,管事問話,並且是三少爺身邊的管事,在人家的地盤上,護衛自然得回答。
他斟酌了一下後道:“小姐命小的出門一趟,替她買些東西。”
他沒法直接將真相挑明瞭,隨便找點託詞先應付了再說。
護衛剛到宇文家的時候,將馬留在馬廄就曾查看過。
這時候眼風一瞥瞧見裡頭最好的一匹馬已經不在欄內,護衛臉色倏然轉白,心中更是暗暗叫苦。
顯然是出門的某人將它騎走了!
快馬加鞭興許能趕得上,護衛估計了一下,心裡沒什麼底。
他這會兒暗自着急,完全不想跟阿福多話,只求放過!
好馬上去追趕那邊快了一步的宇文家三少爺,自家小姐下了指令,要是做不到或者跟丟了的話等着自個兒的可有好果子吃。
想想可能造成的後果,護衛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他望向阿福的眼神中更夾雜了幾分懇求的意思。
“您還有事麼?”他忍不住問阿福道。
爲了自個兒的安全着想,無論如何都得儘快讓面前的這位宇文家的管事讓路啊!
片刻後,阿福搖搖頭。想了想最後還是讓開了。
他盡到三少爺身邊作爲管事提醒的職責,但是人家要不要去,腿長在三少爺身上!
他阿福哪裡能做得了三少爺的主!
至於玉蘭堂那位,阿福雖然不看好她。凡事也會留幾分餘地給她的。
因此,一番計較跟權衡後,阿福還是放走了護衛,沒有阻攔。
至於追得上追不上,那是人家操心的事情!
......城東冷清。寬敞的街道上原本行人就不多。
少年縱馬奔馳,一路奔馳在街上。
快馬如同離弦之箭,今兒是能撒開了跑個暢快的,遠遠望去,馬上身影更是清俊瀟灑!
幸好這裡是城東,低調的大戶人家居多。
早上出來採買的,或者替主人家辦事的行人,見狀立即避開至街道兩旁。
擱在城西的熱鬧地界,要是看到全無遮擋,這般俊美的公子經過。怕是會被人投擲花朵瓜果的。
一躍上馬背,少年心中鬱悶的感覺立刻拋開了。
少年飛馳而過的時候,覺得整個人心胸都開朗不少!
那種鬱悶的感覺從清早小菱那個傢伙離開自己的宅院範圍就開始了。
一直不得紓解!
他也是忽然之間起了興致,或者找點別的事情做做,能暫時抵消那種如鯁在喉的難受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
到底爲什麼竟然會是這樣?!
少年記不清是第幾回問自己了。
從深山開始,或者是更早的時候,從崖上下來見到還在昏迷中的那個傢伙開始!
是什麼時候,悄悄的,漸漸的,慢慢的感覺......就起了變化呢?
當阿福不怕死的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少年才覺心上似有鼓點敲響!
一瞬間心像是要躍出胸膛!
這太荒唐了!簡直想不出理由!
他能故作鎮定地說上一通敷衍阿福的話,卻沒法欺騙自己的內心。
小菱!小菱!
說出這個名字,舌尖抵住了脣齒,有種說不出的心悸。
少年伸手揚鞭。馬兒迎着北風,加快速度,風馳電掣往北琅山而去!
這等坐騎,也只有少年這般精湛的騎術才能輕鬆駕馭!
換成旁人,斷斷髮揮不出馬兒天生的優勢。
千里馬同樣需要好伯樂呀!
......衣櫥前,丫鬟神色緊張的看着自家小姐。眸光動了動,心中忐忑。
目光掠過衣櫥內的衣裳,她挑了其中一件自認爲最得小姐歡心的衣裙拿了出來,小心翼翼遞過去給她看!
這裙子還是接到消息,宇文家三公子快要到肅州來之前去特別訂做的幾套衣裳之一。
用的是整個肅州城加起來都難找到幾匹的雲錦。
下一秒,聽聞小姐厲聲道:”蠢貨!“
”北琅山是要去騎馬的,換!“
這聲音聽上去氣勢十足的,連丫鬟心內都不禁感慨。
丫鬟戰戰兢兢從預備下的騎裝內選了一件重新遞過去。
要是早知道宇文家三少爺到了肅州去北琅山馬場的事,肯定還會多備幾套騎裝以供小姐挑選的。
可是自家小姐雖然會些功夫然而騎術一般。
僅有的本事也不過是聽聞三少爺喜好才趕鴨子上架去學的。
真要到了北琅山,難道能縱馬追上三少爺麼?
萬一他去密林裡,小姐要怎麼追?
小姐在山裡頭會不會迷路呢?
跟到宇文家來的兩名護衛,一個已經被派出去探路盯梢了,剩下一個跟車走。
到時候僅僅憑這兩個人能不能妥帖護送小姐回來?
這些問題都縈繞在丫鬟的腦子裡,但是這會兒指令一出,也只能遵照指令,完成自個兒份內的事情。
......保和堂門口,我正待跟護衛進門,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着尖利的喊聲。
”讓開!讓開!”
這條街原本就不像前頭那家藥鋪和春堂所在的位置熱鬧。
這會兒聽到尖叫跟避讓,街上不算多擁擠的行人立刻自覺往街道兩邊避讓。
遠遠看見有四個人擡着一塊門板往這裡急促走來。
定睛望去,瞧見上頭躺着一個人,邊上還跟着一箇中年女子步履匆忙。
我們聽到的尖利喊聲便是出自那位。
我跟護衛避讓到了檐下,見狀兩個人不約而同對上了目光。
那幾個人直衝進保和堂的門,徑直到了店堂中。
“去看看怎麼回事!”我壓低聲音對護衛道。
他的想法跟我一致,這一回不再是留守門口等着我,而是跟我一同進了藥鋪裡頭。
保和堂的格局跟我之前出來的和春堂完全不同。
他們的店鋪並不是臨街即店堂,進門之後先得經過一座小院,院裡頭纔是店堂所在的位置。
小院內種植了花木,一眼望過去倒也是怡人的景色。
我跟護衛走進去的時候,店內已經擠了不少人,裡頭更是吵成一片。
護衛這一次走到我的前面,皺眉看了一眼店內那幾個聲色俱厲的人,回望我壓低了聲音道:“林公子,您看要不要還是換家藥鋪?”
“小的知道過了西邊石橋下去,還有一家小的藥鋪,說不定也有您要的藥材......”
這是護衛自肅州城東的宇文家宅院出門以來跟我講過的最長一篇話。
可惜,我聽聞後還是拒絕了!
我低聲嘀咕了一句:“這幫人吵死了,進去看看。”
我繞開其中擠在一處的幾個人,走到最裡頭,總算聽清楚了整個過程。
送來的躺在門板上的男子是服用了保和堂坐鎮大夫開出的藥湯,昨晚起了點反應,一直嘔吐。
他們來一趟不容易,因爲是住在山村裡的,今日天不亮就趕車重新回來。
隨着講話聲,我也能聞到躺着的病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難聞的氣味。
近前的幾位看熱鬧的人都掩了口鼻,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
聽說這家保和堂是肅州城內最大的藥鋪,坐診的大夫也算是小有名氣的。
今日弄出這樣的事情來,原本讓大夫瞧瞧是第一重點,問題是今日保和堂的那位坐鎮的大夫壓根不在。
病人家屬問詢,要知道大夫幾時回來,到哪裡去了!
藥鋪夥計你推我我推你一個一個均是支支吾吾的,沒一個能說出詳細情況的。
這樣一來,氣氛就更加焦灼了,簡直像個炮仗,一點快要着了一樣!
後院保和堂的掌櫃都親自來了,依舊安撫不住那幾個憤怒的山民。
可是,保和堂的大夫怎麼會連個去向都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