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綺梅看了一眼護衛,她揚了揚手中的那個青色的小瓷瓶。
後者心領神會地從身上取出一把匕首遞給她。
她從西蘭王師駐地出來,到鎮上辦事。
身邊還帶着女帝指派跟隨的護衛。
護衛的功夫不錯,只要不是應對特別厲害的敵人或者以一敵多的話,保護她綽綽有餘。
因此顧綺梅身上沒有利器,只能從護衛那裡借用。
顧綺梅接過了護衛遞給她的匕首,她親手用利刃將其中一個瓶口的蠟劃開。
她手法還是很小心的,生怕將瓶子損壞,裡頭裝着的可是最重要的線索。
先鋒營的失蹤案子沒有徹底弄清楚,眼下還有件跟軍中之人牽連的案子冒出頭。
顧綺梅這一趟南華鎮之行,來得太有必要了!
她拔去軟木塞的時候,微微晃動了幾下瓶子。
瓶中裝着液體,直覺最大的可能是藥,木塞一去掉就有股特別的氣味散發出來!
不同一般的藥味,聞着......居然還挺好聞的!
護衛覺察到,立刻上前一步,面色霎時變了。
他立即俯下身子靠近瓶口處仔細聞了聞,他在判斷......然後他皺着眉頭看顧綺梅道:“要是猜得沒錯的話,這裡頭是......”
話音戛然而止!
顧綺梅轉過頭,瞥了他一眼:“是什麼?”
護衛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
他避開顧綺梅的視線。看了一眼遠處的山林,覺得這樣有些彆扭又轉頭望着顧綺梅道:“駐地就有隨行的軍醫......要不......等到了之後請他們看看。”
“他們肯定更加清楚。”
他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眼睛盯着邊上的山林,好長一會兒都沒有做聲。
顧綺梅打量着面前的護衛,視線一直沒放過他臉上的細微表情。
護衛的反應讓人覺得意外,心裡覺得不是個滋味,他的反應實在是很奇怪。
顧綺梅覺得他剛纔的表現,分明是知道些什麼的,但是有顧慮。又不想將事情說清楚說明白。
顧綺梅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緊盯着他道:“裡頭的東西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麼?”
“你爲何話說一半呢?”她緩和下緊繃的神情,目光依舊盯着護衛。對着他低聲問道。
顧綺梅拿起那個瓶子打量,但是她的確未曾見過瓶子裡奇怪的液體,一時間沒有頭緒。
護衛或者有答案,然而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講真相挑明瞭說。不知是何道理!
顧綺梅追問,護衛搖搖頭對着她道:“不敢肯定,所以不敢多言,請您見諒。”
連用了兩個“不敢”,語氣可見慎重。
他勸說道:“事不宜遲,咱們還是快些趕回駐地。”
他講話的表情一點都不輕鬆。
他無心多言,唯獨趕路的心情倒是很迫切,竟然這麼堅持。到底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話!
顧綺梅覺得事情的真相彷彿是一扇門,她已經到了門口。卻是徘徊着暫時找不到破門而入的方法。
她猶豫了一瞬,稍後跟上了護衛的步伐。
快馬加鞭,朝着西蘭王師在南華鎮北方向的山中駐地趕去。
瓶子裡究竟是什麼?顧綺梅一頭霧水中!
她身後緊跟着的護衛這會兒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一旦確認了瓶中的液體,恐怕會掀起一場大波瀾。
他在軍中的年頭比顧綺梅早得多,關於軍中那些發生過的事情,尤其是幾次女帝親自下了懲罰命令的事件記憶猶新。
女帝有些不可觸碰的雷區,嚴明軍紀自當有規則。
顧綺梅在鎮上,不過是辦事偶然間遇見那個行蹤有幾分古怪的男子的。
她有懷疑,所以跟在了對方的身後,從鎮上這一路跟下來,瞭解到的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加複雜。
那人居然到了深巷子裡,還跟北地的異族有牽連交易。
關鍵在於他是西蘭王師的人,一旦跟北地異族扯上關係,憑女帝的個性會怎麼聯想,底下人都能想得出來。
若是事情鬧大,後果簡直......夜風中,護衛催快馬速,緊跟着顧綺梅的身後,然而他的心沉甸甸的,滿是憂慮。
軍中的人牽扯到......定會有一場動盪,不小的動盪。
不出意外,連王師中那幾位身居高位的,都會牽連到。
到時候該如何面對女帝的雷霆震怒,他無法想象!
護衛思量着,等到了駐地到底要不要跟顧綺梅知會一聲,透露點真相呢!
那樣的話也算是讓她能有個心理準備,算是給她一份人情了。
這位顧大人年紀不大,還有個大姐身在北地,做到大將軍的位置。
顧綺梅她年紀輕輕就被女帝安置在身邊進出御書房自如,這等待遇連很多老臣都享受不到,女帝對她很信任。
護衛曉得顧綺梅深得器重,正因爲這樣,纔不敢隨意在她面前將真相說出來。
信任是把雙刃劍,某些時候是倚仗,某些時候又是催命的刀,一旦信任破裂,其後果......實在是不好拿捏啊!
萬一......護衛心中忐忑,暫時想不出好的辦法,心道只能等回了駐地再說。
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傲嬌少年跟着我到了農家宅院外頭的大樹下,我站定隨手從草垛裡抽了幾根草看着他道:“眼下怎麼辦?”
照剛纔那兩個傢伙交待的情況,整件事聽起來雖然有些驚悚但是邏輯上沒有破綻。
村裡的人都被那批人的船帶走的話。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會是哪裡呢?
我暫時拋開某些糾結的問題,決定先就那人的身份跟傲嬌少年商議。
出於謹慎,我避開了院子裡的兩個人。特意帶着少年到了門外的樹下說話。
那倆交代完畢,就沒必要知道我們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了,因爲我沒打算帶着他們走。
村民碰上劫難這倆都有運氣藏起來逃脫,證明生存能力了得,讓他們繼續待在這裡好了。
傲嬌少年背靠着外頭的那棵大樹,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來。
“大少爺。他剛纔說的那個領頭人的樣貌,你覺得像不像我懷疑的那個人呢?”
我扔了那幾根草看着傲嬌少年,語氣認真地問:“咱們在山村住的那晚。你也曾親眼瞧見過那個人的。”
“他跟你們家在北琅山的茶園都有些說不清的關係,“我抿了抿脣接着道,”要不南華鎮一帶也沒有近似那種口味的茶水。”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曾跟少年說過。
我跟他雖然有些事情的意見相悖,但也有達成一致的方面。比如這趟追蹤漁莊的行動。
“他的身份......聽旁人說起來其實沒有大問題。好像挺合理的,但是他身上讓我疑惑的事情太多了。“
我誠懇地道:“你不覺得他很奇怪麼?”
我頓了頓,視線朝着遠處的方向張望了一眼。
隨後我轉過頭盯着面前的傲嬌少年道:“他既然是南華鎮上客棧掌櫃的朋友,還算是茶園的半個護衛......有此前提在,他理當在離開南華鎮後抓緊回北琅山去的啊!”
我皺眉看了護衛一眼,語氣輕緩地道:“他走的時候,客棧掌櫃的還讓他捎了東西過去,那他爲什麼不安心待在茶園裡呢?”
“他從鎮上離開的時候。我明明聽客棧的小夥計說了他是回去北琅山一帶的。“
我聽客棧小夥計八卦了一通,大致打聽清楚了關於那個人的事。
怎麼幾天後他居然會出現在南華鎮北的官道上。還帶着一幫人去山村詢路。
他的身份,應該不是我之前瞭解的那麼單純,種種舉動讓我想到了一個詞。
潛伏......好像茶園的護衛,送貨的勞力,這些都是他在南華鎮一帶掩護的身份,究其本質,不會那麼簡單。
夜風中,月光映照着眼前的山村,映照站在我面前的少年的臉上,他的神色在那一瞬間起了波瀾。
我知道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很容易就會展開聯想,所以我這麼一提,少年肯定會想到跟他有關聯的事情。
其實,我想知道那些人的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們要找的龍淵湖,難道就是我跟少年瞧見的那片大湖?
眼下時局敏感,換成別的時候,我未必會那麼在意途中碰上的可疑人,偏偏是跟北地的戰事聯繫到了一起。
腦中激烈地思考着,我想了想之後道:“大少爺,他既然都北上了,茶園那邊的護衛肯定不會繼續再做。”
我思量着道:“大少爺,若是到了下一個驛站,你聯絡上宇文家的人,可不可以派人手去查一查他的底細,我很想知道。”
我曉得傲嬌少年眼下是在深山中,還沒有人手可用,等到了官道,行至下一站,該有的幫手都會來報到的。
大少爺就是這一點好,從來不缺打下手的人唄!
對了,大少爺錢也多!
等到了小鎮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哪怕去了苦寒的北地,我相信大少爺在身邊一天,待遇也不會差的!
“我跟他也算見過幾次面的,此人功夫深厚,小夥計說他身手了得。”
我頓了頓,收回思緒接着道,“在客棧住着的時候,我特意跟那邊的小夥計追問過他的事情。”
“小菱,打住!”傲嬌少年猛然間黑了臉道,“你這一小會兒功夫都提到幾次不相干的人了,你就事論事,提重點好不好!”
我愣怔看着他,當下沒反應過來,遲疑一刻纔想起剛纔話中對於少年來說忌諱的幾個點。
“好嘛!”我有種無奈的感覺,知道大少爺的癥結所在,我只好看着他語氣溫和地順從他道,“我只是將事情說清楚啊!“
“我不是刻意要提起的,提起客棧的......”
少年不耐的打斷了我,雙眼望着我炯炯有神地道:“小菱,你剛纔說那人的功夫很好,比爺呢?”
我無語的望着傲嬌少年,頓了頓道:“我說大少爺啊,你又沒有跟他動過手,更沒有在我的面前動過手!”
“功夫好壞,至少得看過雙方對打我纔好判斷,眼下你要我判斷,我連依據都沒有啊!”
我抿了抿脣,低下頭想過後道:“當然,大少爺你要是喜歡聽,我可以說的啊,你功夫天下第一,世間無雙......成了吧?”
我望着他語氣淡定地道。
“小菱,第一不好說,一個茶園護衛怎麼能跟爺比!”
少年表情冷傲,語氣不悅地道:”那是個什麼東西!“
“是啊,你厲害,“我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對着他道,”行了吧,大少爺,咱們講重點啊!”
我思量後道:“這一帶不是漁村,沒有現成的船給咱們用,要追尋他們的蹤跡恐怕有點難。”
我想到的自然是跟趕路有關的,水路不通,又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弄到一條船或者製造一條船出來!
“目前只能沿着村子的另一條通路先出去,等到了外頭想辦法弄輛馬車繼續趕路。”
馬車比較容易些,我就不信在山裡行走碰不見下一輛。
“院子裡的這倆跟咱們沒有深仇大恨,”我指了指屋子裡頭的方向道,“只要他們說清楚了,不如......就讓他們去好了!”
“小菱,你真是心慈手軟......”少年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夜色中看起來都那麼明顯,“之前騙了咱們,不用懲戒麼?”
“你老是這樣,等到了北地真刀真槍的,你要怎麼辦?”少年皺眉道。
我很堅持自己的決定:“大少爺,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是不要了!”
“照我看來,我覺得辦正事要緊,“我看了他一眼,接續道,”大少爺,你還是跟上回一樣,將他們捆在樹上就是了啊!”
上回我們也是那麼做的,當然啦......他們或者有法子解脫,但是傲嬌少年這一回肯定會綁得更緊。
對他們而言,逃脫的難度係數增加了!
這個村莊位置偏僻,經過的人更加少,要外力出手相助的可能性不大,依然得看這倆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