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護衛擡起頭飛快地看了天放一眼,接着壓低了聲音道,“那位公子派出底下的人到北地......莫不是爲了兩邊交戰的地點......派人前去探路的?”
護衛的話語中帶了一絲不確定。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揣測別人真實的想法......歷來是件困難的事!
護衛的說法在尋常人看來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海國的護衛本就不是平常人。
因此天放馬上就否認了他的說法!
“當然不是!”
天放一直都將信捏在手中,這會兒聽見護衛的話,側頭瞥了他一眼。
天放垂低眼睫,想了想之後接續道,“傳來的信上明明白白寫着經過。”
屋子內其餘幾個人的視線再度集中到了天放一人身上。
“咱們的人手因爲先行去了北地,事先已經瞭解過那一帶的地形。”
派去的人手在出發前,天放就特意關照過到了北地需先勘察地形。
天放團攏了手中的信紙,語氣緩緩地道:“他們跟蹤對方行跡,在北地也追蹤了一陣。”
難得是北地派去的人手觸覺敏銳,居然能掌握動向,這幫人提前派去真是派對了!
天放還聽說他們到了北地,很快着手在那一帶尋找合適的居住地點,甚至考慮到了他家小師妹。
用一句面面俱到來形容都不爲過,的確是很用心在做事的。
天放收回思緒,皺了皺眉打量了他一遍道:“但是對方去的位置壓根不是主戰場,而是那一帶的深山裡。”
天放轉過身,掃了屋子內的幾個人一眼道:“他派出暗伏去附近山裡追蹤小師妹的行蹤,我絲毫不會覺得奇怪。”
天放低頭又道:“他派人去主戰場提前刺探地形,則更加符合情理。”
“然而都不是,他去北地無人的深山中,是要做什麼?”
天放壓低了語聲,像是喃喃自語般地道:“那一帶地勢極高,甚至連路都難尋,這時節已是大雪封山,更加寸步難行。”
那個人......到底打算做什麼?!
“主上,”護衛想了想,靈機一動問道,“是不是對方使了障眼法,故意兵分幾路將咱們的人引到了深山裡,中途其實已經......”
身邊的同伴頭疼的望着這個傢伙,立刻伸手扯了一把他的袖子。
見過豬隊友,沒見過這麼傻的。
他這話一出,豈不是在說先期被派到北地的護衛們辦事不利麼?
連個跟蹤的任務都做不好,有負主上的囑託麼?
這跟告黑狀有什麼區別呢?!
護衛被同伴一扯,自悔失言,頓時漲紅了臉,問題是話已經說出來,也不可能收回。
他想不出補救的法子,乾脆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不過可能性很小是真的。”
天放不以爲然的道。
他彷彿沒瞧見先前那尷尬的一幕,也忽略了護衛此刻的尷尬神色。
天放思量後道:“咱們的人跟得很緊,不太可能中途中計,錯跟了路線的。”
天放語氣冷靜,態度也很平和,就是在客觀陳述事實,不夾雜太多情緒的樣子。
同伴接話道:“那一帶山裡極冷,大冬天的去往那裡的確有些可疑。”
“上回北地那邊傳信說起過,”同伴頓了頓,接着看向天放道,“咱們的人說那一帶山中地形複雜,很容易迷了道的。”
聽言,天放點了點頭,他在室內來回踱了幾圈步,停在屋子的角落,看向他們幾個問:“夜深了,怎麼都沒休息?”
“是打算在這裡一直等着我回來的?有事要說?”
剛纔被同伴拉扯,面臨尷尬場景的護衛,這會兒聽言馬上來了精神。
他擡起頭眨了眨眼,看向天放道:“主上,咱們在窗口看着官道的動靜,也聽到些驛站隔壁的動靜。”
天放眼神一動,望着他沒說話。
“主上,隔壁那家店好像中途來過一幫異族人,看着挺可疑的,”護衛想了想後問,“主上,您那會兒在店裡,瞧見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麼?”
護衛說完,眼神中帶了一絲疑問看着天放。
他們這幾個人是在驛站內看着外頭動靜的,大半夜的,當然看得沒那麼清楚,天放不一樣,他是留在店內的。
“他們在附近做任務的吧,好像不太順利,”天放頓了頓,接續道,“這會兒急着往北地趕路,應該是去覆命的。”
情形跟護衛們猜測的差不多。
“主上,關於異族人......等這次北地戰事啓動,他們究竟站在哪一邊?”
護衛忍不住看向天放問道。
天放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同伴面色僵了僵,接着輕輕扯了扯護衛的胳膊,用無聲的舉動在提醒他話不要太多。
天放看向說話的護衛,眼中帶了一絲笑意道。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要看兩邊怎麼談條件了。”
天放斟酌後,語氣肯定地道:“不外乎是私下接觸過,雙方拋來的籌碼,要看看哪一邊更加誘人罷了!”
“急什麼,若是我說眼下他們自個兒還沒確定,你信不信?”
“信,信主上,絕對信!”
護衛忙不迭地道。
天放聽言笑道:“那還愣着幹什麼,該休息的就去休息,明兒一早可不會拖延的。”
語罷,天放走到那兩名受傷的護衛身邊,替他們診脈後低聲道:“等得及到下一站停留的時候再醫治。”
“在谷底的時候我用了些法子,眼下毒性被壓制着,暫時是無妨的。”
天放頓了頓,正色道:“不過還是那句話,餘毒未清之前,一路上都不得飲酒。”
“是滴酒不能沾,一定要記得!”
天放補充了一句道。
“是,主上!”倆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後半夜,驛站旁的店裡。
小夥計又送走了一批臨時停留吃飯的客人,這會兒驛站旁的官道上沒有經過的車馬跟行人了。
他走到院子裡,望了望驛站的方向,那邊也是一片寂靜,看上去停留的人都休息了。
小夥計折返回了店堂內,此刻店裡只有兩名客人坐在一張靠牆的桌子邊趴着打盹。
他們是喝多了,估計就這麼趴着睡到天亮,再接着趕路了。
小夥計視線在他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倆睡得很熟,此起彼伏的鼾聲在店堂內響起。
這樣的客人不算罕見,因爲每天夜裡幾乎都會碰上那麼一兩個。
大多是喜歡喝酒的客人,乾脆直接在店裡休息了,反正他們的店緊挨着驛站。
小夥計走到後院,瞧見廚子也在竈間相鄰隔壁的屋子裡打着盹。
他嘴角動了動,隨後走到了後院堆放雜物的那一間。
屋檐下掛着一隻籠子,籠子裡的小鳥看上去毛色油亮十分的有精神。
小夥計進了屋子裡,須臾屋子裡便亮起了燈火。
隔了小會兒,他走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小夥計取下掛着的籠子,小心翼翼將那張紙條綁在了鳥腿上。
看着撲扇翅膀飛走的鳥兒,他的嘴角再度露出了笑容。
......“小菱,你推開我,打算做什麼?”少年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來。
我不理睬他,皺眉思索着,站在石壁前。
我一直在想當初的那一幕,那會兒,在石壁上畫出的圖形......到底是什麼樣的?
哪怕需要點時間,我心裡很確定我最終能想起來的。
因爲那會兒我看到雲楚在嶙峋的石壁上用碎石劃出的圖形,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並且見證那個過程的人,不止我一人。
我好像在之前從未往那上頭聯想過,因爲在我身邊的人不是雲楚。
同樣的場景,其實仔細想來,我是見過的,那一次在地下通行走道就是最好的例證。
地下通道行走的時候,也是處處暗藏了危險,幾度遇上棘手的局面。
也許是因爲雲楚的強大,彼時我忽略了一些細節,覺得那條路走的還是比我預想中的順利了一些。
加上雲楚在我身邊,哪怕是險境,也多了幾分甘之如飴的味道。
跟他在一起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身邊的傲嬌少年......他的功夫應該比不上陳玉卿,但就算是後者,當時也是在雲楚的助力下,才能順利完成任務。
我很後悔,從來沒有好好把握跟雲楚在一起的時間,我理應學會更多的。
我有世上最好的老師,可惜我......
懊惱的情緒,加上努力回想經過耗去的時間,一旁的傲嬌少年按捺不住再次上前抓我胳膊。
“小菱,你中邪了?不言不語的,怎麼回事?”
“小菱,你拿着爺的匕首在石壁上劃個什麼勁兒啊!”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推開那隻快要抓住我胳膊的手,腦中忽然間閃現出當時的畫面。
下一秒,如同醍醐灌頂般的,我在石壁上順暢地將那個圖形依樣畫了出來。
“小菱,你這是......在幹什麼......”傲嬌少年忽然睜大了眼睛,快步上前擋住了我,手指沿着我在石壁上畫下的圖形劃過,他呆呆看着。
隔了幾秒鐘後,他轉過頭很奇怪地問:“小菱,你怎麼......這個是什麼意思,要......”
“大少爺,你打這裡,這個點!”我指了指石壁上的某一處道,“你用力在此處!”
同樣的話語,不過這一次說話的人成了我而已。
“我退回去了,我很確定,只要你打這裡,應該能破開石壁。”
語罷,我看了他一樣,折返回原先跟衰大叔等待的那個位置。
我在山洞通道里走着,瞧見大叔看我回來,馬上湊近了我問:“小林,你不用跟他吵的,他要怎麼做,由他決定好了。”
我望着衰大叔露出笑容道:“大叔,我已經搞定了,這會兒就看大少爺的力氣了。”
停頓了一下,我接着道:“他耽誤那麼久,最後我能幫上點忙,我還是挺高興的。”
少年隔着距離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
他眼中驚訝的神色仍未褪去,只不過沒有再跟過來追問我。
也許是打算先試試,以觀後效吧!
我望着他站立在石壁前的背影。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這一次的處境跟上回不同。
區別在於上回是全程需要雲楚做出判斷,而這一次,傲嬌少年已經圈定了最有可能的範圍,不過需要最後那把推力而已。
好比柴都準備好了,最後缺了火石引火點燃而已。
“大叔,我覺得出於安全,咱們還得退遠一些。”
我轉頭看着衰大叔說了一聲,接着自己主動先往邊上走了。
這樣一來,我們跟傲嬌少年的距離拉得更加遠了。
等到了我覺得安全的位置,我蹲下來沉默不語,眸子緊緊地盯着傲嬌少年所在的石壁方向。
......我聽見一聲呼喝,剎那間立即傳來聲響!
我看不清傲嬌少年是如何出力作用在石壁上的,只是通道內塵土飛揚,碎石滾落一地。
時隔很久,我還得說一句,真是太......了!
待塵埃定了定,我看清少年依舊站在通道的石壁旁,意味着一下用力還不能打通這一處。
不過看清楚地上散亂的落石,代表還是有成效的,甚至遠處的水聲也更加清晰了,代表石壁變薄了!
畢竟傲嬌少年的年紀,以他的功力可能還比不上陳玉卿,要知道那人同樣沒法一次完成的啊!
可以理解的,我正想着要不要過去看看少年是否受傷,或者等他休息一陣再繼續。
我正想着,沒想到少年停頓了之後,接着出手了。
我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一邊讓身旁的衰大叔同樣再往後退了退。
這次的響聲比上回還大,乍然間響起來,距離因爲隔得終究不算太遠,簡直像開山採石傳來的炮聲。
碎石滾落,更大的灰塵,比第一回還要大。
......我從地上爬起來,抖落灰塵咳嗽了幾聲。
好不容易等灰塵散去了一些,我看清楚待在石壁邊的少年,感受到有風從那個方向傳來。
而且這一次,我能清楚地聽見水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