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沫兒回頭看了一眼碎裂開口的玻璃,明亮的大眼裡不顯慌亂,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
楚勳默默將龍沫兒的反應盡收眼底,心底翻起幾分訝然。
黑鰭鯊一擊撞裂玻璃,很是得意,擺尾再次蓄力,再來一撞必定能撞穿這限制它自由的透明牆壁。
可週圍的水波卻猛然開始顫動,館內抽水口齊齊啓動,大量海水傾泄流出,水浪盤涌,在巨大吸力之下轉起漩渦,黑鰭鯊身體不由控制,被卷得一偏,好似浪中樹葉一般,東滾西翻。
前後不過半分鐘,海水登時少了一半,那黑鰭鯊在漩渦裡穩不住身體,待到海水平息,不再泄露時候,它的身體已經沉入水底,餘下的淺淺海水只能及至它的半身。
尾巴甩動間,也不過幾片無力浪花,再也掀不起風浪。
水族館的工作人員擦着額頭的汗液長鬆了一口氣:“還好來得及,嚇死我了……”說着又走到那幾條造反的鯊魚前面,惡狠狠道:“發什麼鯊癲瘋,知道你們撞壞的這一面玻璃會讓我們虧損多少錢嗎?以後別想吃飽飯了!”
黑鰭鯊憤怒的拍了一下尾巴:“不給我飯吃!你給我等着!等我以後修行成妖,一尾巴把你拍成渣渣!”
工作人員看着它甩尾憤怒的樣子,冷笑一聲:“脾氣還真是不小啊,這三天都別想吃飯!”
說完便走。
黑鰭鯊連忙擺尾艱難的挪動身體過去:“唉,我就是說說啊……別真不給飯吃啊……”
龍沫兒跟着驚慌的人流衝出水族館,外面溫暖的陽光頓時落在身上,拂去剛纔的那一陣驚嚇。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龍沫兒連忙拍着肩膀開始哄懷裡的楚子傑。
楚子傑渾身打顫,顯然還是嚇得不輕,楚勳一把從龍沫兒懷裡撈過楚子傑,拍了一下他的背。
“看你嚇得,帶你去吃冰淇淋。”
親人之間血脈相連,小叔的懷抱又是如此溫暖而厚實,楚子傑登時就緊緊環着楚勳的脖子,發抖的身體卻慢慢平靜了下來。
聲音小小卻又堅定的說道:“我要吃彩虹冰淇淋。”
龍沫兒見楚子傑並無大礙頓時鬆了口氣,隨後磨牙恨恨地說:“那些鯊魚就是太壞了!整天抓魚吃蝦不說,還跟……”她一時嘴快差點把宿敵的名字說了出來,幸好反應快及時止住了,只拿着心虛的眸子瞅了楚勳一眼。
楚勳面上好似什麼都沒有察覺,心裡的驚訝和懷疑卻是更上了一層。
被水族館事件嚇到的人顯然不少,有衣着不凡的一家三口人就心有餘悸,抱着嚇得抽抽搭搭的女兒,邊走邊奇怪這事情的蹊蹺。
“說起來,今天水族館發生的怪事還真是不少。剛纔還有個捲髮女孩一進水族館就被魚羣包圍,簡直神奇……”
“捲髮女孩?”旁邊另一個帶孩子的大叔插話,“我也看見了。不過是在鯊魚館,她一進來,那些鯊魚就瘋了一樣的隔着玻璃攻擊她,我還拍了照片呢……咦,怎麼全都是模糊的?”
幾個人說着話漸漸走遠,可一旁站立着等電梯的靳昭烈的卻面色大變。
尤其是聽見“捲髮”兩個字的時候。
他轉頭,目光深邃晦暗的看向對面的水族館。
靳昭露心底也十分在意,她對龍沫兒這個身上帶着與龍之眼相似氣息的女孩有着極其不一般的好奇,柔媚的鳳眸微轉與身旁扶着她的年若玲對視了一眼。
年若玲立即道:“對面發生了什麼事啊,感覺很熱鬧啊,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靳昭烈腳步正要移動,就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眼簾。
披肩的捲髮在淺淡的金色陽光裡泛着柔和的光暈,紅粉臉頰,明眸善睞,乾淨燦爛的笑容異常惹眼。
楚勳餘光剛好瞥見了對面站着那堵顯眼人影,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他騰出一隻手來扶住龍沫兒的肩膀:“剛纔你沒有被嚇到吧?”
龍沫兒擡眸看着楚勳,搖頭。
楚勳點了點頭,“沒有就好。”說罷便對着龍沫兒露出一抹笑容,燦爛又妖孽,龍沫兒不明所以,只好回笑。
兩人這副相視一笑的光景落在靳昭烈眼裡,扎得他頓時眼睛都要瞎了。
面容冷硬,周身寒氣只冒。
龍沫兒跟楚子傑說完話,一回頭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靳昭烈。
腳步頓時停住,剛纔臉上的輕鬆笑容也蕩然消失,一片怔愣的直直望着靳昭烈發呆。
靳昭烈面無表情的臉上像是戴了一張冷硬的面具,平靜無痕,讓人不知他心緒反應。
楚勳輕飄飄的看了靳昭烈一眼,笑意越深,又將手放在龍沫兒的肩頭,還狀似曖昧的輕輕按了一下,身體微微靠近龍沫兒,輕聲道:“你要是覺得難受,我們馬上離開。”端的是善解人意的模樣,可眼底卻盡是玩味期待的精光。
楚子傑不知道大人的情感糾葛,聞言登時扁嘴:“別走別走,我要吃這家的彩虹冰激凌!”
龍沫兒回過神,垂下眼瞼:“沒事。”
楚勳便不再說話,放在龍沫兒肩膀上的手也沒有放開,攬着龍沫兒大大方方的往電梯處走。
越近,靳昭烈的面色就越是難以捉摸的冰冷無波,只一雙銳利的鳳眸緊緊盯着龍沫兒,眸光深不見底。
龍沫兒垂着眼睛,偶爾鼓起勇氣擡頭看一眼靳昭烈,便只看見他冰霜一樣的臉色,心臟頓時像是被人重重捏了一下,難受得窒息。
“電梯已經到了,三位是在這兒等人嗎?”楚勳勾脣微笑,風度翩翩。
靳昭烈寒着臉不說話,靳昭露也不開口,年若玲左右看了看,只好笑着接話:“這還是楚總運氣好,電梯剛到。走吧,我們都進去吧。”
年若玲說着話,趕緊做手勢讓靳昭烈先進,靳昭烈也不客氣,長腿一邁,兀自站在電梯正中間。
靳昭露和年若玲一同站在右邊,將左邊的小片狹窄空間留給楚勳。
楚勳笑意都沒有變一下,帶着龍沫兒跨進電梯:“位置比較小,沫兒跟我擠擠吧。”
此話一出,電梯裡的氣氛頓時就一涼,靳昭烈的臉黑得像是天邊的烏雲。
“哦,沒事。”龍沫兒心神恍惚,至今都沒有發現楚勳的手就放在她的肩膀上,魂不守舍的進了電梯之後,還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靳昭烈。
卻一眼對上靳昭烈冷穆銳利的視線,慌得她心臟一跳,立即背過身,面對着電梯壁逃避靳昭烈刺人的眸光。
她這一動,楚勳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自然就落下了,靳昭烈的眼睛就盯在楚勳的手上,整個人像是蓄勢待發的兇狼,只要楚勳再敢把手往龍沫兒的肩膀上放一下,就會立馬衝上去狠狠撕鬥一番。
靳昭烈越是緊張在意,楚勳就越是覺得有趣好玩,毫不在意靳昭烈落在他身上的威壓目光,正要繼續跟龍沫兒刻意親密一番,可懷裡的楚子傑卻在這個時候哭了起來。
抱着楚勳的脖子,稚嫩的童聲裡帶着哭腔:“小叔,我怕……”
這電梯裡那股恐怖的氣息讓楚子傑覺得恐懼害怕。
楚勳頓時收回了手,拍着楚子傑的後背輕聲安慰。
磨人的電梯時間終於結束,叮的一聲脆響之後,電梯門緩緩拉開,龍沫兒趕緊一步躥出去,埋着腦袋硬是不敢看靳昭烈。
跟着楚勳很快進了包廂,關上門後才如同岸上的魚兒入了水一般,得以自在的呼吸了幾口空氣。
靳昭烈卻腳步頓在門口,凶神惡煞的瞪着門,一副要踹門抓姦的受氣老公樣子。
靳昭露看得好笑極了,煽風點火的推了一把靳昭烈的胳膊,擼起袖子:“弟弟讓開,讓姐姐幫你踹門,看看弟妹跟楚勳到底有沒有在屋子裡幹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說着還真的掀起裙子,擡起穿着平底鞋的纖細長腿,往門上踹去。
年若玲急忙拉開靳昭露:“冷靜點,小心你的身體啊。”
靳昭烈卻沉默得像是雪天裡的冰冷雕塑,繃着冷冰冰的寒臉,忽然轉身就走。
“她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丟下這麼一句口是心非的話,靳昭烈踩着重重的腳步聲走了。
靳昭露眼神的幽深的看了一眼自己弟弟的背影,沉默無言。
“嘖,你弟弟明明就在意龍沫兒得要死嘛……”年若玲在一旁平靜的開口,默了一會又轉眸看向靳昭露,低聲道,“要不要我去試探一下龍沫兒?”
靳昭露爽朗一笑:“好啊。”
兩人隻言片語間就說定了這件事情,沒再多言的跟上靳昭烈的腳步。
包廂裡,龍沫兒呆呆的坐着,還沒從剛纔的事情中徹底回過神。
楚勳放下懷裡的楚子傑,側眸打量了龍沫兒一眼。
剛纔在水族館裡那麼驚險的場面也沒讓她這麼失魂過半秒,這會一見靳昭烈,就慌亂成這副樣子了,看來用情不淺。
就是不知道,靳昭烈又有沒有這麼一線情深。
收回打量的目光,楚勳擡手給龍沫兒倒上滾燙冒着熱氣的紅茶,朋友一般安慰:“你別多想,靳昭烈跟年若玲之間肯定沒有那種關係……”
龍沫兒本來完全沒有注意到靳昭烈身旁的那個紅髮女人,經過楚勳這麼一提,才忽然想起木程程曾經說過,年若玲跟靳昭烈相過親。
心裡陡然一涼,龍沫兒忽然感覺身體有些冰冷。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逃避的站起身來,可身體剛一伸直,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忽然襲來,她眼前一黑,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