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狄靖做下了那麼多喪心病狂之事,屢次出入大燕皇宮寶庫,搜掠了無數珍寶,還打死打傷過許多人,我若下令不再打壓修羅教,反而出力扶持,如何對文武百官交待,又如何對皇室宗親交待?”容謙絕情地說。
傅漢卿倒也不覺意外:“當年他的確做了很多過份的事,我把那些寶物全雙倍賠償給你們好了。”
“雙倍?”容謙挑眉望他。
“當年他每到一國,都瘋狂搜掠奇珍異寶,其中不止有皇家的,便是民間權貴富戶,武林世家門派,誰家有寶物,他都會去搶去奪的,時移世易,很多被他搶掠的人家,現在連後人都沒法留下來,那些寶物全成了無主之物,我把燕國的寶藏都拿出來,賠償給你們皇家,至少也有雙倍了。”
容謙神色微動:“數百年來,流傳的所謂魔教寶藏真有其物?”當初雖然他也看過傅漢卿第四世的紀錄,但誰也不會真的鉅細無遺地十幾二十年一直坐在屏幕前,難免會動則快進,拖動進度條,世人注意的打打殺殺,名利權位寶物,他們這些同學全都不放在心上,有關那方面的事,他們是根本懶得看的。
傅漢卿點點頭:“當年他很瘋狂的到處搜尋寶物,拿到我面前來,想要讓我高興。”他困惑都搖搖頭“我現在也不明白,爲什麼他會認爲,拿那些東西能讓我高興。”即使幾世輪迴,他知道那些東西確實可以讓大部份世人高興,但依然不瞭解爲什麼。
對這個世界,對大千衆生,他看似已漸漸瞭解,其實卻還是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後來他把各處蒐羅來的寶藏按所取之國分類,分藏於天下各處。是爲了以後,帶了我去巡遊天下時,可以更方便地把玩。另外又建立了一處極隱秘的大寶藏,那是爲防他日有什麼大禍臨頭,可以借之東山再起的。爲他施工畫圖,爲他運送財物的所有人全被他殺了,有關寶藏的所在他只告訴過我。”
容謙冷笑:“這幾百年來,天下各國,還有所謂武林的正義勢力,一再針對修羅教,說是什麼爲了正義,骨子裡,其實大多是爲了傳說中的寶藏。只不過,如今看來修羅教自己內部的人,也並不知道這些寶藏的存在,這麼多年,吃盡苦頭,受盡磨折,嚐盡打壓,倒是冤枉了。”
傅漢卿輕輕道:“也許當初修羅教的人也是知道有寶藏的,只是不知道在哪裡,而經過了幾百年傳承,從來沒有人找到過寶藏,後人便只把這當成子虛烏有的傳說了。”
容謙託着下巴,回憶着說:“我看過宮裡的秘密文檔,當年皇宮寶庫藏有許多好東西,穿在身上,刀槍不入的金絲甲就有好幾件,削鐵如泥的天下名劍也有不少,還有什麼東暖夏涼,可避百毒的寶珠啊,美玉啊什麼的,該有的都有了。”
“是啊,全都有,他都拿來給我看過。”傅漢卿道“我現在也不明白,他爲什麼還那麼高興地拿一堆據說砍人腦袋很快的劍給我玩。別說我當時被關着,除了他,我誰的腦袋也碰不着,就是我被放出去了,我也不會砍人的啊。”
“把那些東西送給你,真真媚眼做給瞎子看。還是我留着有用。”容謙想起將來燕凜一點點長大,要是身上天天能穿着金絲甲,佩着避毒玉,自己也可以省心許多,就覺得全身都輕鬆起來了:“行,成交。”
傅漢卿欣然道:“太好了。”
“修羅教後人不恥先人之所爲,受吾皇恩德感召,獻上歷代所積之寶藏以贖先人之罪,我大燕君主,胸襟廣若天宇,豈會記恨數百年前一匹夫,自當納其貢而恕其罪,以德報怨,以示我大燕之德。”容謙漫漫然一篇官樣文章,便是輕飄飄把這數百年官方和民間不法黑勢力之間的樑子掀了過去。從今以後,在燕國,修羅教將要由黑洗白,成爲官府認可扶持的民間武裝勢力了。
傅漢卿見這件大事成了,自己也輕鬆多了,喜笑顏開:“我們還有什麼人在別的國家說了算的啊?”
容謙冷冷瞪他一眼:“你會找到我這來,就不懂去找別人?”
“我一向懶得打聽別人的事的,連勁節在趙國經商,還是上次他到了面前,我才知道的。你在燕國的事是因爲上回張敏欣在和我聯絡時,罵我太笨,如果我的懶和你的勤奮能中和一下就好時,偶爾提起,我才記住的。”傅漢卿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對同學漠不關心的態度有什麼不對。
容謙嘆口氣,只得同他分析:“咱們這一班二十個學生,其中有小半,象張敏欣,嚴陵,吳宇,他們現在都已經不在人間,回返小樓了。還在人間的十幾個人呢,有一些模擬的內容和權力沒什麼關係,你找他們也沒用。另外一些同權勢扯在一起的呢,也並不是個個都得志。象輕塵,現在在楚國,還是個小將軍呢,也不知道有哪個倒黴皇子會被他選中,成爲這一世的戀愛對象,將來吃苦受罪。總之,現在找輕塵沒什麼大用,他現在還不能掌控國家政策,不過這小子掌權那是遲早的事,等他上位了,也不會拒絕和你做交易的。”
傅漢卿受教地點頭:“正好我可以不去找輕塵了,他脾氣可不象你這麼好。”
容謙白了他一眼,復又道:“其他可以說上話,可以左右朝政的人呢,也有不少,象咱們這幫人,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女王,兩個皇后,一個風頭正盛的大奸臣……”他扳着指頭,給傅漢卿一一記算“這些人都可以找一找,你出給我的條件,他們應該都會答應。只要咱們這幫子人,一起扶持修羅教,你們的實力,只怕比之七百年間,全盛時期,還要強上不少。只要有了足夠的強大,只要和其他門派的實力差距拉得足夠遠,足夠大,人家就算再多的猜疑,仇恨,妒忌,也不敢來找你們的麻煩。只要你能約束脩羅教的弟子們,不要過份爲非作歹,橫行無忌,欺壓武林同道,逼得人家不得不拼死一擊。基本上,打打殺殺的問題就可以遠離你的生活了。”
傅漢卿聽了這番話,只覺得未來豬一樣的幸福生活,就放在眼前,唾手可得,興奮地臉上都有些紅暈了:“太好了,小容你待我真好。”
容謙不以爲然描了他一眼,其實在心裡真的是非常懷疑這傢伙有沒有本事管住手下。畢竟魔教是七百年來都是邪派,七百年的傳統都是恃強凌弱,有風駛盡帆,從不給別人留餘地,以殺人作惡爲榮的。真算起來,七百年的惡行,真可說是血債累累,如今勢力大增,豈有不得意忘行胡作非爲的道理。
“咱們醜許說在前頭,我們的約定是以他們不爲非作歹,不觸犯律法爲前題的,我只原諒他們以前的罪過,以後,他們只要敢在燕國境內胡作非爲,不要怪我不給面子。”
傅漢卿猛點頭:“你這樣說就太好了,我正愁我管不住他們,有你們這些厲害人物,給他們足夠的壓力,他們也知道利害,也會珍惜眼前得到的一切,怎麼肯自毀前程?”
容謙眼中異色一閃:“就連這一點,也在你的籌謀計算之內。利用我們這班人的威勢精明,替你壓服手下,制止他們繼續作惡,你就可以當甩手掌櫃坐享其成。”
傅漢卿呵呵傻笑:“你們也不願意國內的民間武裝不守法紀吧,還是你們認爲,我真有本事,管得住這麼多的人?”
容謙幾乎是瞠目瞪着他。其實也不該太奇怪,士別三日,尚且要刮目相看,何況他們別了這麼多年,只是想到自己這班同學,個個都是人精子,如今明知被人利用,還不得不讓人繼續利用下去,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只是看着傅漢卿這副渾似不覺此計深遠奧妙的傻樣子,容謙又有些代他欣喜:“阿漢,你能學會扮豬吃老虎,我們也就真可以放心了。怕只怕,你只在別人的事上,這樣認真,這樣苦苦籌謀,輪到你自己的事,卻是連腦子多轉一下也不肯,平白地多受許多苦楚。”
傅漢卿急忙道:“沒有啊,我忙的就是我自己的事啊。把修羅教搞好,我就可以過好日子啊?”
容謙似笑非笑看着他:“不是爲了救無數人的性命,不是爲了停止七百年來的殺伐,不是爲了讓修羅教所有的弟子,能有朝一日,遠離黑暗,可以挺胸擡頭行在陽光之下,不是爲了讓修羅諸王擺脫偏執病態的心理,回覆成正常人?”
“不是啊?我全是爲了我自己啊。”傅漢卿答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覺得自私自利有什麼不對“雖然我做的這些事,可能會對很多人有好處,但我最終的目的,的確只是爲了我自己,並不是爲別人的。”
容謙但笑不語,他也罷,風勁節也罷,阿漢也罷,幾世都做過多次好人,都看似無私地幫助過很多人,但是,真相從來都是醜陋的。誰也不是天使,誰也不是聖人,在骨子裡,他們其實都是隻顧自己,自私自利的人。
天神也好,凡人也罷。人性萬古不變,擁有超高科技的他們,和這個原始時代的凡人,骨子裡,其實都是一樣的。所選擇的一切手段,所做的一切事,無論會惠及多少人,幫助他多人,最終的目的,始終,只是爲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