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情真性

容謙畢竟是身歷數世的人精了,萬年難得一次的失態之後,居然還能很快恢復鎮定,從容站了起來。

雖說他一頭是汗,發散衣鬆,還壓在人家身上,這樣手腳並用地站起來,姿式無論如何優雅不起來,但他心態調整得極好,再怎麼狼狽,神情都十分鎮定。

他慢悠悠起了身,趕緊往最近的椅子上一坐,順手擦了把汗,笑道:“你既然醒了,還不快起來。”

燕凜見他轉眼間變回原樣,心中隱約有些失望,只是半點不敢露在臉上罷了。他翻身站起,只覺得胸腹之間甚是痛楚,不覺微微一皺眉。

容謙看似十分關切地問:“那人將你弄昏後扔在地上,力氣甚大,可曾給石子硌傷了?”

燕凜身上雖痛,卻怕他替自己擔心,搖頭道:“我沒受傷。”

容謙心中竊笑,臉上卻還是一派從容溫和,釋然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一邊說,一邊重重喘口氣,唉,現在打人這一類的體力活,已經不適合自己幹了啊。

燕凜從不曾見他這般將疲憊之態外露,心中微憂,湊近過來,見桌上擺了茶杯茶壺,忙親手倒了一杯涼茶遞過去:“容相,你這是怎麼了?”

容謙大大方方接受皇帝的服侍,接過茶來,喝了一大口,覺得舒暢許多了,笑道:“我與那人鬥了一場、那人本是頂尖高手,我又恐他傷着你,束手束腳,雖說最終還是將他趕走了,我也累得夠嗆。畢竟現在身體大不如前了。”

他這裡眼也不眨一下瞎編,倒也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撒謊。沒錯啊,我是和狄一斗了一場,不過是鬥智不鬥力罷了。爲着你束手束腳,處處受制,外加現在很累,身體不如以前,瞧瞧吧,一個字的假話也沒有。

“那剛纔……”想起剛纔詭異的情況,燕凜覺得臉上有些燥熱。

“我好不容易把那人趕走,把你們三個全弄進房裡,再替你解穴,看你暈着,怕是一時醒不過來,所以想扶你到牀上去歇着,誰知實在是脫力了,剛把你扶起來,居然有些頭暈,反而陪着你一起跌得暈頭轉向。”

容謙笑望着燕凜道:“幸好沒旁的人看見,否則我這一世英名,可就毀於一旦了。”

燕凜心中一緊,疾道:“容相沒受傷吧?”

容謙心裡雖惱他給自己惹麻煩,但見他明明自己胸口疼得厲害,倒是一心關懷着自己,心中終是一軟,一邊暗中嘆息自己心腸不夠硬,一邊卻還不得不繼續糊弄下去。

“沒事,只是有些脫力,歇歇就好了。”

燕凜卻還不能完全放心,但自己又不懂醫術,也不敢扯了容謙自己上下其手好好檢查一番,手足無措在他旁邊站了一會兒,越看他略顯蒼白虛弱的神態越是不放心,張張嘴,想再問他是不是真的沒事,又覺這樣太過傻氣,愣了一會,竟是沒說話。

容謙倒讓這位大燕國所謂的年青明君直着眼瞪着自己老半天,瞪得一陣不自在,好在剛纔有些混亂的氣息這時也漸漸平息,柔聲笑道:“別擔心,我這不是很好嗎?”

燕凜看容謙的臉色確實在漸漸恢復紅潤,這才略略放心,開始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那黑衣人是什麼來歷,容相似乎認識他?”

“他是魔教中人,是前任魔教教主的親信。”

容謙嘆道:“你也知道,我與前任魔教教主有些交情,當年在我的一力主持下,燕國也是最早同魔教合作的國家。可是,後來魔教發生變亂,教主易位,和我交好的前任教主重傷遁走,至今未曾恢復。他的幾個親信部屬,數年如一日,尋遍天下,訪奇人異士,靈藥名醫,想要救治他。”

這番話,容謙說得可算是半真半假,一切情況,都與江湖傳說中的魔教情形,以及燕凜所知道的容謙和魔教的關係相符。燕凜聽了自是信之不疑。

“那他來找容相也是爲了這個。”

“是啊,他希望藉着我的權勢地位,以皇宮的靈藥名醫救助前教主,並助前教主復位。只是無意中碰上了你,在情況不明之下產生了衝突。我當時也是太過心急要救你出來,他又怕得罪了皇帝再輕易放手,反而後患無窮,二下談不攏,一言不合,這才同我爭鬥起來。不過,一來,我怕傷着你,二來,畢竟我與他的教主還有些故人之情在,所以也不忍心真的出辣手,最後只是把他逼走便罷了。”

想起自己被狄一制了穴道,當刀當劍那麼使,燕凜臉色就不免陰沉下來:“這些江湖草莽,動則逞勇私鬥,私刑殺人,於國於民有害無益,我必不能放過他們。”

容謙失笑:“皇上打算如何不放過?”

燕凜一陣氣悶。任他位高權重,真想要報復狄一,卻哪裡容易?那種頂尖高手,不調動大量的人手,如何捉拿得住。真要大張旗鼓行事,就必然要說明真相,報仇出氣固然重要,若是爲此白白讓自己扔個大把柄給滿朝文武,這卻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就是私下暗中調人,也很難瞞得住封長清和史靖園。若要解釋起原委來,怕是這兩個極親近之人,也要先向自己大大發作一番,從此管頭管腳纔是。

他悶悶地坐下來,半晌才道:“容相其實不想我追究於他的吧?”

容謙一笑道:“我確實還念着點對故人的交情,不忍將他逼迫他太過,皇上若能給一點顏面,不再計較此事,自然是好,若是定要追究,我也不會過問。”

燕凜嘆了口氣。世人只道皇帝好,哪知皇帝不自由。要維護皇帝的尊嚴臉面,還想保有目前這有限的自由,這個悶虧,暫時竟是隻能吃定了。此刻容謙笑而求情,反而給了他一個下臺階的理由。他不是因爲自己不能做,而是給容謙面子,才輕輕放過了此事……

這般思想起來,心中實在憤悶不平,偏又不能不咬牙忍下這口悶氣。

於是自此以後,大燕國皇帝對於武林人物,就有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厭惡。

在他執政期間,燕國對江湖人物的打壓清肅,幾乎是不遺餘力。他也曾屢次派人暗中與魔教接觸,打聽前教主的一切狀況,稱是願意助魔教平定餘患。

不過可惜的是,魔教中人並不象燕凜以爲的那樣,對於前教主一心一意,要斬盡殺絕,對於燕國官方的示好,不過是口頭應付着罷了。

若不是因爲魔教勢力太大,在諸國都有根基,燕國一國之力無法全部肅平,只怕燕國朝廷也未必能一直同魔教和氣相處下去。

在此之後不過二十年,燕國便成了天下聞名的,武林人物,江湖大豪,最不願意停留的國家,國內的門派幫會勢力徹底衰微。但燕國的民間治安,官府的控制力卻在明顯上升,天下人也不得不承認,俠以武犯禁,如果從官府從治理臣民的角度來看,禁絕這些民間的武力,確實是極有道理的。

爲此,人們不免又給燕國君主加了一道“目光遠大”的光環,卻哪裡知道,燕凜執政期間,一直堅持的大力打壓江湖人士政策,最主要的目的,純粹是給他自己出氣。而那個真正得罪他的人,卻再不肯跑進燕國境內去自討苦吃。

當然,這一切,都已是後話了。

眼前的這個明月高照,夜風溫柔的夜裡,燕凜心中的疑問已解,且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暫時忍耐不予報復這個後果。而容謙也終於有機會笑問:“皇上怎麼會半夜只帶兩名侍衛來找我?”

他這還是給皇帝面子,沒把這不走大門卻爬牆的事給點明瞭。

燕凜早知道這個問題逃不掉,然而,一被追問到頭上來,臉上還是一陣熱辣辣地發紅:“我,我,我心情不太好,就想來見見容相,我……”

難得他一個皇帝,說話居然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地不成樣子。

容謙板了臉,皺了眉,一副不悅的樣子盯着他。

燕凜心虛,低了頭不敢與他對視,過了一會方道:“我錯了,以後再不做這樣的事了。”

他心裡既愧且慚,這一次爲着自己的任性,弄出多大的兇險來,若不是有容相相救,天知道那個什麼魔教叛徒會把自己怎麼樣,而燕國又會面臨怎樣的衝擊和紛亂。

容謙看他這老老實實低頭認錯的樣子,想起他處斷國事的沉穩大度,不覺暗笑,柔聲道:“皇上,以後若再有什麼煩心的事,想要見我,也不用太過急切,大半夜地出宮畢竟不妥,讓人傳個話,我入宮去同皇上聊聊天,也自無妨的……”

燕凜不說話,只是頭越垂越低。

容謙悠然道:“若是實在太激動了,非想出宮,也就出宮好了。就是晚上來了,你願意直接從牆上跳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本來也不是外人,進進出出的,用不着通報,這麼大晚上的,別擾了太多下人清夢,也是功德。”

燕凜一怔,愕然擡頭。

容謙看他傻傻的樣子真是好笑,極想伸手拍拍他的腦袋,暗中拼力忍住,只口裡笑道:“你是皇帝,又不是囚犯,憑什麼就不能偶爾任性一回呢?犯了錯不要緊,是人總是要犯錯的,你還年青,太過深沉內斂,處處小心謹慎,也未必是好事……”

燕凜傻呆呆看着他,還是沒能說話。

他一直覺得,容相素來關心他,但是對他的要求也總是極高,極嚴格的。可這次他做出這般孟浪的事,容相不但不責備他,反而隱隱地支持他以後繼續任性妄爲……

這個事實讓燕凜有些不敢相信。就是以封長清和史靖園對他的容忍,怕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容謙看他這樣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酸。

說起來,都是一國的皇帝了,卻是處處被種種禮法責任,綁手綁腳,活得沒有一絲一毫地快意開懷。

而他變成這樣,自己其實應該負極大一部份責任。

以前只想着要教出一個好皇帝,給他的壓力太多太大,到如今醒悟前非,想要在君主的光環下,儘量給他一點有限的自由,讓他可以略略快意開懷一些,讓他在國家之外,也能爲他自己而活着,卻已經是容謙眼下能努力的全部了。只是,要做到這一點,怕是很難,很難。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站起來,伸手,輕輕按在燕凜肩上,目光柔和地深深望着他:“以後,我的家,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有什麼大事,我都幫你瞞着擔着,不讓朝中那幫老古董找你的麻煩。你若是想念我又不便來,就讓人傳個話,以前宮裡我也常進常出,現在,也不是就不能去了。只是有一點,你若來,護衛總要帶足。任性一下無妨,但安全不可輕忽。”

他一邊笑,一邊替燕凜小心地拂去剛纔跌倒時沾在臉上的灰塵:“便不爲着旁人,爲着讓我放心一些,身邊多幾個護衛的拘束,你就多忍受一下吧。”

燕凜怔怔地望着容謙,良久,才慢慢地垂下眼眸,唯恐再直視那雙溫柔的眼睛,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只低低喊一聲:“容相!”一時,竟不知可以再說什麼話。

容謙微笑,輕聲道:“好了,你告訴我,好端端的,今晚怎麼心情這麼不好,竟是這麼急地出宮找我,讓我看看,有沒有辦法替我的陛下分憂解勞。”

燕凜原本心境一片柔軟,正自出神,耳旁忽聽了這話,竟如冰霜撲面一般,心間一凜,過了一會才道:“容相,我沒有聽你的話。我已經傳旨,命大軍攻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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