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皓在修羅教資歷甚高,功勞也大,所以在關心情切之時,可以不用先請示狄九,就飛身而出,一掌擊下。
他年紀雖老,功力越愈發深厚起來,這一掌凌空擊下,掌風呼嘯之間殺氣寒徹人心。
那場中交戰二人,不約而同,各自往後躍開,以避他這一掌之鋒芒。
舒放因一直被壓制着處於下風,這一刻得以脫身,竟是身不由己,連退數步,搖搖晃晃,幾欲跌倒。幸得齊皓已然當空躍下,一把將他扶住,一邊關切地問:“傷得如何?”一邊目光凜然,四下望去。
卻見演武場外圍聚滿了看熱鬧的民衆,而四周,則由振宇武館的弟子,和這些上門踢館的人帶的隨從圍成了一個大圈。
如今雙方人馬都壁壘分明地各站一邊。武館中的出色高手骨幹,都已傾力而出,只是此刻,衆人雖或坐或站,但大多臉色灰敗,神色疲憊,不是受傷,就是脫力。
而對方那邊,十幾個人,雖然也有不少重傷的,但總算還有幾個頗有神彩地傲然而立。
齊皓長眉微挑,心頭冷笑,我說怎麼回事呢,原來全國排名第二到第十的武館,居然全部精英盡出,集中在一起了。
若說這些武館,單比,自是沒有一家能勝得過振宇,可是這麼多家聯合起來,每家都推出最頂尖的高手,沒有自己坐鎮的振宇,吃點虧倒也是理所當然的。
舒放此時才喘息着道:“堂主,我沒有大礙,只是我太無能,丟了武館的顏面。”
齊皓淡淡道:“這樣的場面,你吃點虧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即知他們的人手更強,就不該貿然動手,總該拖延些時日,等我回來。”
舒放咬牙道:“我原也是和他們論理的。一直推說館主不在,不能同他們比武,只是他們逼人太甚,叫手下弟子在門前大聲叫囂,說我們振武館宇膽小怕事,不敢應對挑戰,說我們的名聲全是裝腔做勢,用欺瞞手段假做出來的,他們叫得全城皆知,我們再不應敵,只怕就要叫天下人小瞧了。”
齊皓面帶怒色,重重哼一聲,目光凜然生威地向前逼視而去,正要斥喝些什麼,卻聽一個極淡的聲音響起:“齊老,這麼多高人在,也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嗎?”
這聲音冷靜而淡定,聲音並不高,卻清晰得傳進每一個人耳中。
話音未落,便已自自然然讓所有人的注意力從齊皓身上移開了。
人們這才發現,自齊皓從天而降之後,又有十餘人先後一躍而至。這些人全都一身灰塵,看來經過了長時間的跋涉艱辛,叫人一時間連面貌也看不太清。
開始大家還是很自然地把這些人當成齊皓的隨從忽略掉,直到這一句話響起,大家才隱隱覺得這些人的身份似乎不簡單。
而齊皓隨之而來的表現,也立刻證實了這一點。
這個蒼顏華髮,神威凜凜的老人,竟是如奉綸旨,轉身抱拳應了一聲,這才冷冷指向對面那個身量高大,意態威猛的五旬老者。
“這一位,是當今戴國排名第二的鷹揚武館的館主,我戴國南方有名的武林宗師,紫金掌,宗無極,宗大先生……”他又信手向後方立定的一排人指去:“這位,乃是我戴國北方赫赫有名的龍騰武館館主,江湖人稱傲雪劍的杜鬆坡杜先生。而這一位是……”
他這邊客客氣氣,一個個介紹過去。按照江湖常見的禮數規矩,這幫所謂的一方之豪,一地宗師們,很自然地挺胸擡頭,臉上擠出笑容,只等對方抱拳拱手說聲久仰,就照套路還禮,喊幾句不敢不敢。
奈何齊皓一個個介紹過來,那幫灰撲撲的來客們,沒有一個動彈一下,沒有一個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純禮貌的笑容,甚至可以說,基本上沒有誰拿正眼認真瞧過他們。
在場衆人,都算是戴國有頭有臉的英雄人物,一方宗師了,何曾受過這樣的冷遇。不等齊皓說完,宗無極已冷冷怒道:“齊館主,我們是來要求比武的,各人的名字在比武的時候,各自會報,也不敢勞煩你太過辛苦,更何況你也不曾對我們介紹這些高人?”
齊皓淡淡道:“我年事已高,精力時有不支,唯恐不能好好管理振宇武館,前段日子便迴轉師門,請了一些同門來相助,我師門還派出了本代的掌門大弟子與我同行。我雖年長,但師門規矩卻有前先後之序,今日的事,我自該交予掌門大弟子處置,這比武之事,你們也就不用再多問我了。”
他答得雖淡漠,卻叫這一干人等,心頭俱是大驚。
齊皓的武功高明精深,這在戴國人人都知道,可還真沒有人聽說過,他的師門到底出自何處。如今他即指稱這些人都是師門子弟,其中還有一個是掌門大弟子,可以想象,武功絕對不弱,如此一來,就等於憑空多出若干強援,原本他們佔盡上風,如今,形勢卻要立時倒轉了。
宗無極心中略略打鼓,回頭同衆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大家心中都有些忐忑,卻是絕對不甘於就此認輸了事的。
以他們在戴國,在武林中的威望地位,花了那麼多心血謀劃,費盡這麼多心力結成聯盟,只求把振宇武館徹底擊敗,搶盡振宇的風光和威望,不管是爲了臉面,還是爲了利益,都不可能只憑三兩句話就讓人唬得退走。
宗無極做爲此次踢館事件的首領,做爲己方陣營中勢力和武功都最強的一個,理所應當要出頭了。
他用略帶考量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這忽如其來的一干人等,雖見衆人身形都淵停嶽峙,大見不俗,到底還是不能相信,這些人真是齊皓的同門,這其中,真有連齊皓也甘心交出指揮權,接受管束的所謂掌門大弟子。
他心頭冷冷一哂,若真是被人幾句話嚇退,那這一生的臉面名望,也就化作流水落花了。
這心間忖思已定,他已臉上帶笑,伸出手,看似十分熱情地行了過去:“如此,在下真是幸會了。”
因爲剛纔發話的是狄九,而齊皓行禮的方向也是對着狄九的,所以他很自然地以狄九爲目標。
當然,一看他的姿式動作,任何一個有江湖經驗的人也該知道,他一定會衝過來行握手禮的,行禮的原因不是爲了表示親切,而是爲了江湖英雄見面最愛做的考量本事。
宗無極當然也不是盲目自信地上前。他本人就是戴國武林的一代宗師,一方豪強,武功上的造詣,是絕對高明的。他的外號即然是紫金手,可見,他最驕傲的,就是手上的功夫。
真要比武,他不敢說自己能勝過齊皓,但如果,僅比掌上的功夫,他卻有足夠的自信,絕對遠勝齊皓有餘。
就算這個所謂的掌門大弟子,真是什麼高人,如果純粹是掌上相拼,想來他也是絕對不會輸的。
在這種心態下,他當然要先發制人,以己之長來對付敵人了。而這樣的親熱握手,更是江湖人最常見的考量方法,只要是個人物,只要還愛惜名號,就算明知不敵,也是斷然不能逃避的。
可惜的是,他如意算盤打盡,這一次,卻註定撞到鐵板。
看到宗無極的動作,舒放身形微微一動似欲阻止,卻被齊皓有意無意地隨手一拉,立時警醒過來。想起齊皓此次離戴赴趙的真正原因,心頭更是大安。想來那人必是新任的教主了,即是教主親到,那區區宗無極,又算得了什麼?
此時,其他不知真相的振宇武館弟子武師們,無不以極之緊張擔憂的目光望來,而來踢館的衆高手所帶的弟子們,則個個露出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表情。
齊皓只是捫須微笑,絕無阻攔之意。
而狄九身邊的一干修羅總壇的弟子們,反倒個個露出興奮的表情和目光,等着看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有什麼下場。
就在宗無極眼看要走到狄九面前和他握手時,一人忽從狄九身邊竄了出來,一把抓住宗無極的手,用力搖晃起來,以十倍的熱情說:“謝謝你這麼熱情,能和你見面,我們也覺得很榮幸。”
那人一邊說,一邊無比熱烈地猛搖他的雙手,用的力氣之大,幾乎把他整個人都給搖動了。
如此詭異的變化,讓宗無極驚愕得目瞪口呆,那雙仗以成名,威震四方的紫金手硬生生讓人抓着搖晃了若干次,他居然完全忘了發力考量,叫對方吃苦頭的初衷。
其他人也全都瞠目結舌地看着那個灰頭灰臉看不清面目卻忽然跳出來的灰傢伙,看着他一邊熱情洋溢地說話,一邊用力地搖晃人,因爲動作幅度太大,身上好多灰都被抖出來,順便也落了宗無極一身。
這人是誰?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在想。
他要幹什麼?大部份知情的人,也在想。
而齊皓已經完全直了眼。
發生了什麼事?
他幾乎本能地擡頭,想看看,今天的太陽是從哪出來的。
那個天塌下來也懶得睜眼,發生了再大的事,只專心惦記着睡覺所謂教主,怎麼可能會忽然間這麼勤快地跳出來攪和?
天啊,這可是關係振宇的威望名聲和在戴國未來的大事,可千萬別讓這人給弄出什麼大婁子來。
在場能隱約猜出傅漢卿心思的,大概也只有狄一和狄九了。
狄一隻是輕輕嘆息一聲,又略覺有趣地淡淡一笑。而狄九,則只是冷哼一聲。
還能是爲了什麼?自然是這個懶鬼怪異的慈悲心腸忽然發作,不肯讓那傢伙送死罷了。
真奇怪,懶惰的人,應該極爲冷漠纔對,爲什麼他卻會有這種可笑的慈悲和爛好心呢。
狄九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給了齊皓一個靜觀其變,不需插手的示意。
好,我倒要看看,我們大慈大悲的教主怎麼處理眼前的問題。
人家成羣結隊,咄咄逼人地打上門來,這位萬事懶出頭的笨蛋教主,還怎麼繼續堅持他那不打人不傷人,不使用暴力,不做不對的事的所謂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