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說得突兀刻薄,噎得趙冬啞口無言,笑容僵在臉上,只覺得右臉頰突突地直抽=搐。南喬一臉得意洋洋地走過去站在沈赫身邊,給他整理衣襟,勝利地衝趙冬一翻白眼。她本想討好一下這個在沈家舉足輕重的人物,可人家偏不識擡舉。她看他一臉悻悻然的表情,心裡就更得意了。
可是轉念一想沈赫入不了族譜總歸是個大問題,叫着少爺卻名不正言不順,日後沈家那麼多家產該不會都給了那個病勞子沈奕安吧?南喬擔心起來,顧自打着小九九。
沈赫見趙冬目瞪口呆的樣子,嗤笑一聲走到洗臉架前洗了一把臉,扔下毛巾,就在東窗前的靠榻上躺下來。
靠榻邊的茶几上擺着一碟子蜜餞,他拋了一個在嘴裡,吐出果核問趙冬:“有什麼事嗎?都在這守了一晚了。”
趙冬回道:“岫螢回來了。”
沈赫眼光一顫,嗤笑道:“回來就回來了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是少爺,岫螢她……”
“怎麼着?一個丫鬟,還要本少爺敲鑼打鼓地去歡迎她?”沈赫躺着,懶洋洋地道,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打在他臉上,趙冬看他沐浴在日光裡,渾身都是暖洋洋的,可說出的的話卻是冷冰冰的。
“就是麼!不過一個丫頭!”南喬強忍住酸意,纔不至於把話說得過於咬牙切齒,她站到沈赫身邊,拿手絹替沈赫擋掉一點日光,免得他眉頭髮皺,回頭看趙冬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忙攔截道:“少爺都說回來就回來了,值得趙管家你跑這一趟?真是!”
沈赫把頭偏過去,閉上眼睛躺着不說話。
“少爺。”趙冬看他
那模樣,心焦的很。
沈赫依舊閉着眼不耐煩地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消息帶到了,你好回去了吧?”他把手枕到腦後,衝南喬喊:“都餓死了,飯呢?”
南喬忙答應着叫小丫鬟去準備飯菜。
趙冬心想太太說得對,人家果真不領情呢。再看沈赫慵懶地完全不再理會他,只得無奈地走了。
南喬哼一聲,走到門口看趙冬出了大廳的門,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似乎也覺得自己太沒有志氣了,跟一個丫鬟叫什麼勁呢!
飯菜擺上來了,沈赫卻無心吃飯,拿着筷子怎麼都下不了手去。看看各個都沒有胃口,他一扔筷子道:“今天的伙食差了啊,難道我沒給錢嗎?”
南喬道:“有什麼大不了的,赫少不喜歡吃,我叫人換了來。”
他皺着眉頭走到煙榻上坐下了。南喬走過去,蹲在他身邊隔着煙霧看他,倒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可她似乎又知道他在想什麼,無非是那個叫岫螢的丫頭。
當初他爲了岫螢打死了沈家掌祠人沈立本,雖說後來警察廳查明是沈立本中風死的。但他爲了她闖祠堂卻是真真的。而且每次提到岫螢,他總有種不耐煩的安靜,不說話,眉頭皺着默默地抽菸。他越安靜越不說話,裡頭藏着的就更沉重。他不許旁人在他面前提到岫螢,不,他也許就是單單不許她提,難道她連叫一個丫鬟的名字的資格都沒有麼?真叫人寒心。
她把他從百巧鎮帶回來的時候,他落魄的像個乞丐。然後她就相信沈赫帶着岫螢私奔的坊間傳言是真的了。
南喬不能想,一想岫螢這個人就得憋一肚子氣。女人的美貌是
最經不起氣受的。況且她只有美貌這個資本。她一向在這一點上自負,也確實吳州城內再找不出一個人能比她漂亮的。可是岫螢與沈赫不僅僅是丫鬟和主子,更有自小青梅竹馬的情分在。岫螢比她得了先機。拋開丫鬟和妓-女這兩個身份,她們兩個單打獨鬥,她能高過岫螢嗎?
南喬難得有點不自信起來。每次提到岫螢的話題,沈赫都不說話不關心,可越是這樣,南喬就越發覺得他帶岫螢的與衆不同來。
她面上笑靨如花,內心似冰天雪地。
沈赫抽好了煙,起身到桌邊拋了快糯米水晶糕在嘴裡,拍拍手有些百無聊懶。
本來趙冬不來他也是要回去的。可是趙冬說岫螢回來了,他就不想回去了。想起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他就來氣,白白對她好了這麼多年了,靠不住!他側臉看看南喬,她現在已經起來坐在他方纔躺過的靠榻裡兀自抽菸。他想女人都是靠不住的!他母親靠不住!沈太太靠不住!南喬靠不住!岫螢更是靠不住!
岫螢,岫螢!這個該死的臭丫頭,他不過遲了時日去接她,可派去的人回來說她跟着別的男人走了。聽旅店的掌櫃描述是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男士。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又如何?沈赫把水晶糕咬得狠狠的,心想這會兒你倒是要回來了,有這麼好的男人回來幹嘛呢?難不成被人家甩了沒地方去又跑回沈家來了?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當沈家是什麼地方,當我沈赫是什麼人呢!
可是我沈赫又是什麼人呢?他心裡升騰起一股悲涼,他不過是一個賤人所生的野種而已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