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責內疚,恨鐵不成鋼,趙冬最終還是決定放手了,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可結果還是叫人失望。事實說明他沒有扭轉乾坤的能力。他收拾了行囊黯然踏上了北去的路。
世事總是那麼不湊巧又那麼湊巧,得到的和想要的總有差距。
天氣越來越冷,沈太太總是埋怨不該在這樣的天氣讓趙冬出遠門,南方都這麼冷了,北方更甚。
春生便勸解道:“早去早了。等到明年還不知道時局會怎麼樣呢。趙管家撐着秋收的時候去,趕着回來就好過年了,剛好剛好。”
沈太太便有些釋懷了。
岫螢的情況穩定了之後被接回雙燕樓裡來,路巖君乍然看見要醫治的是她也嚇了一跳。母親失去孩子是悲痛已極,更不敢告訴她不能再生育的事,知情的人有意無意墨守成規,也無人提起。
經過這次一劫,岫螢元氣大傷,一直待在房裡,足不出戶。幸虧有翠生陪伴開導,她漸漸走出陰霾,可人卻再沒有往日的青春朝氣。心裡的傷痛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是無論如何也體會不了的。
花外樓裡,沈赫依舊會隔山差五地過去。只是對南喬的話說的越來越少,其實南喬不知道他對任何人都提不起說話的勁道。每次去,他就躺在靠榻裡默默地抽菸,煙槍是新買的。原來那個折斷之後,南喬還以爲他從此真不再來了呢,還暗自着急一番。
他抽菸的時候,南喬就站在簾子後頭看他,他就像活在煙裡霧裡一般,雲遮霧罩之中,恍恍惚惚看不清真顏。南喬驚覺自己從來都不曾看清過這個男人啊。
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心不知丟到何處,自己也跟着他變得飄忽不定起來。期間,那個叫竹內建次的日本人又
來請她,她終於想起來那個在路巖循生日宴會上對她毛手毛腳的瘦高個來,頓覺厭惡,每次都婉言謝絕。巧媽媽對她已有諸多不滿,正緊鑼密鼓地張羅着選臺柱子、新花魁。南喬看着那鮮活的女孩子們爲了花魁那夜備戰不休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快老了,紅顏還有幾年?
花魁那夜,熱鬧非凡,一如往昔,只是沒有沈赫,主角不是他們。他這夜沒來,若是往常他定是要來湊這份熱鬧的。南喬知道不僅僅是自己,沈赫也變了。沈赫失去了一個孩子,彷彿一切都無聲無息地跟着那孩子去了。
燈火輝煌的時候,姐妹們都出來看熱鬧,南喬一個人留在廂房裡,外間的喧囂是屬於另外一些如花女子的,屬於她的早已過去。
她坐在梳妝鏡子前,扭過頭去看背後的掛鐘。九點剛過,樓下正是熱鬧的時候,像炸開了的油鍋,煎炸着各色人等。
巧媽媽喜滋滋地開門進來,臉上是她招牌式的笑容。但南喬知道她近乎諂媚的笑裡不會有好事,特別是在這個最需要她張羅的時刻。果然巧媽媽道:“喬兒,竹內先生來了,你快打扮打扮。”
南喬心事重重,懶懶地回道:“不舒服,不想去。”
“不舒服?又哪裡不舒服?”前幾次也是這個藉口,恐怕這次很難躲過,巧媽媽來摸她額頭,並不燙,她揚起了然的臉,隨即一笑,眼裡滿是精明,“我的好喬兒,你看看啊,竹內先生放着含苞待放的新花魁不要,指名道姓地要你作陪,你可不能三番五次地不見啊,這就有點拿腔作勢了啊。”
“媽媽,那你就當我拿腔作勢吧。說到拿腔作勢也不止這一回反正。”南喬懶懶地說,卸下朱釵,疲累無比,大有撂倒罷了的姿態
。
巧媽媽按住她的手賠笑:“這幾個首飾都帶多了,是不好看,讓媽媽給你挑挑。”說着從妝奩中挑了一隻奪目的插入發中。
“瞧,這多好看啊,竹內先生看了肯定喜歡。”
南喬厭惡地轉過身來,不耐煩地道:“媽媽,我真不舒服,你叫別的姐妹行不行?我今天乏力的很。”她捶捶手臂,打了個哈欠。
巧媽媽見她油鹽不進,臉色不大好了,陰酸道:“喬兒,你可別太端架子了。這兩年要不是沈赫擡舉着你,你早就什麼都不是了。話說回來,他還能擡舉你幾年!你不會真的以爲能像沈赫的媽一樣嫁進沈家吧?我告訴你,別做夢了。就算你有沈赫媽的命,但你看沈赫有他老子那氣魄嗎!趁早死心吧你。”
“媽媽,有沒有這富貴命也不是你說了算的。當初沈赫的母親和您還是一場姐妹呢,可爲什麼她嫁入富貴之門,而您卻還在這巷子裡捧場做戲?”
“你!”巧媽媽一巴掌要打下去,南喬迎了臉上來,她反而頓住了,打壞了臉更不好出門見客,當下撤了手賠笑道,“你看你這孩子,說話越來越尖酸刻薄了。媽媽知道我的喬兒性子高,可誰叫你託身在這爛泥塘裡呢。媽媽我好好再跟你說說,這行當難做,比的就是年輕。每天一睜眼你就少了一天盼頭了。何不趁着還剩下的一、兩年,趕緊風光風光?別到時候,蹉跎半世一無所有。是不是?”她輕輕搖晃着南喬的身體,這棵搖錢樹本事真大,輕輕一晃好多錢掉下來,她心裡喜滋滋地樂。
南喬依舊冷冷得撇過臉去,不爲所動,走到牀邊脫了鞋子。
巧媽媽挪到她身邊,摟住她肩膀道:“喬兒,你不會真的在等沈大少娶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