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拿帕子給女兒擦掉眼淚:“好了,不哭了,你乖乖聽話,好好在家休息。媽媽去去就來。”
沈奕安也給母親擦去眼角的淚跡,歉疚道:“媽媽,我方纔不是故意說那些話氣你。”
“我知道。”做母親的按住女兒的手,微微一笑,一番痛哭讓她們心裡暢快了不少。她把女兒額上的亂髮撥到耳後,看她泛紅的鼻頭,看她飽滿的嘴脣,紅得這樣嬌豔。這麼一朵花終於等來了開放的這一天,可是卻開得如此糾結曲折。
“哎……”她輕輕地推開女兒,站起身來背對着沈奕安走出去。
春生看出她的疲憊,急忙上前來攙扶,出了小院,纔敢回道:“太太,是個日本人,上次來過的竹內先生,來給路巖循提親的。”
“提親!”沈太太驚詫不已,一甩手,罵道,“他真是有臉!厚顏無恥,厚顏無恥!我不見,給我轟出去!”
春生忙不迭勸道:“太太別生氣,犯不着啊!您若將他趕出去,他若是狗急跳牆還不知道編出什麼謠言來中傷大小姐。太太不願意這門親事,就好好地回絕了吧,爲了大小姐,千萬別撕破了臉。”
沈太太自知自己是被氣糊塗了,一碰到女兒的事,她就容易亂了陣腳,生意上多大的陣仗沒有經歷過啊。她按捂住自己激動的情緒,長噓一口氣,道:“你說得對,外面已經不曉得把我們沈家說得多少一文不值了。況且這日本人是最最厚顏無恥的,惹惱了他
們不一定背後怎麼編排我們沈家呢。我們沈家可真大不如前,老爺不在了,連個日本人都要騎到我們頭上,真是……”她心中惆悵,又想到另一件事,問春生,“上次王獻的那錢他收下了,可說什麼了沒有?”
“還能說什麼!”春生也不免氣憤,爲着沈小姐失蹤的事,勞動了王獻給了他不少的好處,“虧得他師父閔輝成還跟老爺八拜之交呢,也伸的開手要錢。還說什麼他無所謂,只是手下的兄弟們不能白辛苦,我們大小姐可是自己回來的,又沒叫他們做什麼,不過多來了幾趟家裡,多喝了幾壺好茶!”
“哎,什麼八拜之交,早就人走茶涼了。只希望以後家裡平平安安少勞動他們些就是了。”
春生點點頭,又問:“那竹內先生呢,太太還去應酬他麼?”
沈太太遙望天際,日頭毒辣,道路兩旁垂下的樹蔭遮掉了一點炎熱,她想這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等風平浪靜之後,給女兒物色一個良人,不期望大富大貴只要人品過得去,能守着沈家守着阿安把一個一個日頭過下去,無論嚴寒酷夏。
竹內建次帶了禮物,還帶了個能說會道的媒婆來,禮數倒是周全的,可還是灰溜溜地回去了。
無論媒婆如何巧舌如簧,說得天花亂墜,沈太太一口回絕,一點餘地也沒有。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夠妥協的,比如說沈家至於沈太太,是唯一比女兒還重要的,沒有了沈家也就失去了能夠庇佑女兒的屋瓦。
晚上,沈太太又去看望女兒,跟女兒一起吃了晚飯,對女兒憐惜和愧疚還是讓她忍不住在臨走時,貌似輕描淡寫地說:“路巖循派人來提親了。”
“真的?!”
沈太太望住女兒喜出望外的模樣,實在心有不忍,做女兒的心傷着痛着,做母親的只有傷上加傷、痛上加痛。
“我拒絕了。”
沈奕安一臉的驚詫。
沈太太道:“阿安,我知道你現在恨我,可是我寧願你恨我也不要你將來後悔。”
沈奕安最後一點希望也被無情地淹沒了,大吵大鬧也是無益的,只輕聲問母親:“路巖先生哪一點不好,就因爲他是個日本人嗎?”
沈太太長吁一口氣,心想自己勞苦大半輩子,只想爲女兒鑄造一個太平世界,生意上再辛苦,人事上再艱難,世道再混亂,她總把他們拋在見女兒的前一秒鐘。可是……
“阿安那。”她望住女兒可還是欲言又止,她去撫女兒的額頭,沈奕安把頭微微一偏,看似不着痕跡地躲過了。
沈太太的手在空中僵了一僵,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奕安,你還記得當年你爹爹和姨娘是因爲什麼事吵起來的麼?”她還是決定把本不該說的話全都說出來。
“這和路巖先生有什麼關係嗎?” 沈奕安覺得好笑,母親現在提起這個。但是想起當初哪一幕場景,還是覺得慎得慌,不覺口氣都發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