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最近很鬱悶。
與荷蘭人那邊的交涉沒有任何結果,剛剛返回泉州,卻又收到了劉如意收其子鄭森爲徒的消息。
若是放在以往,鄭芝龍肯定巴不得兒子與劉如意套近乎,可在這個節骨眼上……
官道上,百餘匹駿馬急速飛馳,一路向北疾行,爲首之人,正是神色憔悴的鄭芝龍。
本來,他還打算晚一些,再去松江府拜會劉如意,但此時此刻,他的心神已亂,迫不及待的想探明劉如意的態度。
一路狂奔,幾乎沒有任何停留,三日之後,鄭芝龍終於趕到了劉如意的大帳之外。
不過,鄭芝龍剛將名帖報給親兵,卻被告知,國公爺應蘇州名流相邀,去拙政園賞花,此時並不在營中。
但好賴不賴,他總算是見到了自己的兒子。
大營深處的一間偏帳內,鄭芝龍頗爲無語的看着原本熟悉的兒子,只是,這一刻,他忽然感覺最熟悉的兒子有些陌生。
此時,鄭成功已經穿上了豔紅的遊擊官袍,雖是年少,但卻英氣逼人。
“孩兒見過父親!”鄭成功恭敬的對着鄭芝龍行禮。
“森兒,你,你這是……”鄭芝龍指着兒子英挺的臉孔,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鄭成功卻是有些興奮,“父親,齊國公已經升任兒子爲彩石軍海軍遊擊,不日即將上任!怎麼樣?這身官袍,威武吧?”
“……”鄭芝龍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真的沒有想到,劉如意對鄭家,真的是捨得下本錢啊。
森兒還不到十八歲,居然已經位居遊擊,這……
“父親,你怎麼了?爲何不說話?”鄭成功有些疑惑的看着父親的眼睛。
“哎~~!”鄭芝龍不由深深嘆了一口長氣,有些疲憊的道:“森兒,幾日不見,這,這事情,怎麼就會變成眼下這樣子?”
鄭成功臉色也鄭重起來,“父親,你可是擔心此次齊國公對我鄭家的謀劃?”
鄭芝龍詫異的看着眼前的兒子,“森兒!你可知,鮮花雖豔,可背後,往往是扎人手的刺兒尖啊!你,你……哎!爲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鄭成功卻笑了笑,“父親,您多慮了!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富貴,只能在險中求!我鄭家雖家大業大,但若與齊國公相比,不過只是井底之蛙,朝生蜉蝣!齊國公能賞識孩兒,那是孩兒的造化!而且,孩兒覺得,此次機會,是上天給我們鄭家的大造化!”
“你,你……”鄭芝龍沒想到兒子‘中毒’這麼深,一時,竟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鄭成功卻是詳細將劉如意即將在松江府成立海軍基地的謀劃,詳細對父親敘說了一遍。
“父親,齊國公已經說的很明白!海軍對荷蘭人開戰,他不會親身參與太多,所有的決策、指揮權,都在我們幾個海軍將領手中!而且,這場仗,齊國公也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他給了我們五年時間!父親,齊國公已經這般仁義,您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縱觀此時大明天下,還有誰,又能是齊國公的對手呢?這是老天給我們鄭家的機會啊!”
鄭芝龍忽然感覺熟悉的兒子陌生起來,這道理,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荷蘭人雄起百年,他們的海軍,就能是這般輕易便可戰勝的麼?
到時候,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倒黴的,還是他鄭芝龍啊!
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番話,他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正如兒子所言,這是一個機會,同時,卻也是一柄雙刃劍,用的好了,鄭家必將飛黃騰達,一躍邁入大明豪族之列,若是用的不好……
“也罷!森兒,你長大了!鄭家的事情,你也是該多多參與了!爲父老了,便在這裡等着齊國公接見吧!”
三日之後,終於傳來了劉如意返回大營的消息,鄭芝龍心中不由一緊,趕忙親自去劉如意帳前,請求接見。
這一次,劉如意倒是沒有讓他再吃閉門羹,親熱的引鄭芝龍來到了大帳內。
事實上,這幾日,劉如意根本沒有出過大營的門,而是在營內精心覈算,此次出征的得與失,以及軍漢的撫卹、安撫工作。
太祖言,‘槍桿子出政權’!
軍隊這種東西,無時無刻,必須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裡!
雖說以劉如意此時的威望,彩石軍中,根本不可能再會有大的變故,但劉如意卻依然像最開始一樣,親近士兵,完善工作,讓軍漢們的生活,更有保障,讓整個彩石軍,更富有凝聚力!
而鄭芝龍被晾了幾天,心情也漸漸平復,此時再見到劉如意,早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銳氣!
“鄭芝龍見過國公爺!”大帳內,鄭芝龍恭敬的對着劉如意施一禮。
雖說鄭芝龍早已經被封爲福建總兵,也算名正言順的一方梟雄,但在劉如意麪前,他的資歷,怕是要矮上十截。
畢竟,從崇禎九年,大明內外,幾乎各場重要戰鬥,劉如意和彩石軍都參與其中,併發揮出不可估量的能量。
就算是如宣府鎮總兵楊國柱這般大明最老的老字號總兵,也要與劉如意稱兄道弟,更何況是偏安一隅的鄭芝龍呢?
“久聞大當家的大名了!呵呵!今日得見,也算了瞭如意平生一大夙願啊!”劉如意笑着對鄭芝龍一拱手,親熱的將他讓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
雙方第一次見面,但卻早已久仰對方大名,不免要微微試探一番。
只是,鄭芝龍雖是老江湖,卻在劉如意麪前討不了半點好處。
寒暄過後,劉如意率先拋出了正題,“大當家的,此次荷蘭人之亂,我彩石軍這邊,還是需要你的鼎力支持啊!大當家也是我漢家豪傑,我相信,你是識大體、明大義之人!”
鄭芝龍心中不由暗罵啊!
‘這你他孃的上來就先給老子來一頂大帽子,若是老子不答應,那就不是識大體、明大義了?更何況,森兒已經被你洗腦了,老子還有的選擇麼?’
心中雖不爽,可面兒上,鄭芝龍卻不敢表露出半分,拱手笑道:“國公爺擡愛了!能爲國公爺效力,能爲彩石軍效力,是我鄭家的福分。不過,國公爺,我與那些荷蘭番鬼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可不是善茬啊!這場仗若真要開戰,國公爺可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劉如意笑了笑,“若不是如此,如意也不敢驚動大當家的大駕啊!荷蘭人雖強,但這裡畢竟是我華夏的土地!有大當家的在背後給我撐腰,我心裡有底氣啊!”
“……”鄭芝龍尷尬的笑了笑,卻也只能將劉如意的話頭應承下來。
晚間,大營內舉行了盛大的宴席,無論軍官小兵,人人有份,共同慶賀,此次彩石軍與鄭家的聯合。
面對彩石軍衆將的人潮攻勢,鄭芝龍喝的銘嚀大醉,鄭成功也是拼盡了全力,一頓飯,算是賓主盡歡。
不過,在第二日,安東衛的海軍前哨在劉漢儀的率領下抵達松江府,他將與鄭家人具體協商,海軍具體事務。
而劉如意,則點齊了大軍,踏上了返回的歸途。
因爲,劉如意已經收到了消息,滿清繞過山海關,衝破了喜峰口,再一次入關了!
眼下這個程度,荷蘭人,只能算是芥癩之癬,並不足以爲慮,但滿清,卻像是一頭虎狼,大明若稍有不慎,便可能就被他一口吞下。
而因爲海蘭珠的原因,劉如意心中也有數,皇太極這番,心中怕是也憋着一口惡氣啊!
大軍一路向北,剛剛過了黃河,來到濟寧府境內,朝廷的旨意,便已經傳了下來。
冊封劉如意爲一等公,封地彩石鎮,食邑五千戶,封~,劉如意爲上柱國,驃騎大將軍,即刻率領麾下本部,前往京師勤王。
此消息一出,整個大軍中都是一片譁然!
軍漢們紛紛跪倒在地,高呼‘大將軍’,興奮的火焰,簡直要燃燒天地。
劉如意也有些咋舌此次朝廷的慷慨。
要知道,有明一朝,能被稱爲大將軍之人,只有一個,那便是當年太祖朱元璋的把兄弟、鐵桿第一號打手徐達啊!
自此之後,近三百年間,再無一人!
此時,崇禎皇帝居然壓下了這麼大的籌碼,反倒是讓劉如意有些感慨了!
不過,天大的位置,那都是人封的!
崇禎皇帝既然敢給,劉如意自然就敢收下!
此次清軍入口,皇太極幾乎是舉全國之精銳,看樣子,這是要與大明真正的一絕高下了!
畢竟,隨着彩石軍的興起,大明九邊重鎮,也開始編練新軍,就算是吳三桂,最近也蠢蠢欲動。
形勢已經發生了改變,滿清引以爲傲的‘騎射’,即將要沒入歷史的洪流。
這個時刻,縱使是皇太極,也有些坐不住了!
更何況,還有海蘭珠在前呢?
劉如意心中此時也升起了萬丈豪情,幾年辛苦經營,每日都仿似如履薄冰,積累了這麼久,也該是到了一分勝負的時刻了!
勝者王侯敗者寇!
江山如畫,美人如玉,誰想要擁有,那就要看其手中鋼刀到底夠不夠鋒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