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

大家也不敢吃太多, 怕吃不下晚飯被大人們說, 過個嘴癮,把烤好的端進屋子裡, 做個桌上小吃,江垣的手藝得到了桌上人的一致認可,向來被稱讚的優秀少年也難得地臉紅了。

小孩們燒烤吃了不少, 但看着這一桌豐盛的食物,又是忍不住往肚子裡塞, 吃的漲呼呼的。

吃過飯,大人們聊天喝茶,小孩子們可以出去玩煙花棒了, 雖然年歲見長,但每年辦置年貨的時候還是把他們當孩子看待, 今年放煙火的任務就移交到沈興志手上了。

今年過年少了夏至, 花氏有說不出來的惆悵,等日後孩子們一個個成親了,公婆不在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在一起吃年夜飯了,他們二房又沒個男丁, 沒孫兒,兩個閨女出嫁了, 可不就剩他們兩個, 花氏光是想想就感受到一陣孤寂。

聊天的時候也提不起來興致, 大家也知她估計是想起夏至了, 心中嘆惋,亦是可憐,言語間多有照料。

那幾根菸花棒如今是三個女孩兒的專屬,幾個男孩都大了,如何能好意思跟她們拿着煙花棒亂甩。

年夜飯吃的早的人家已經開始放煙花了,這年頭能放的起煙花的多數是家境殷實的,有人家認爲年夜裡頭放煙花能夠盼來來年的好運,做生意人家講究這些,每年的煙花都準備得很大,越大越好。

幾個女孩子揮舞着煙花棒,笑嘻嘻地在院子裡跑,不管今年有什麼隔閡,又將是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所有的不愉快都在這滋滋燃燒的煙花棒中消散。

“我的比你們燒得快!”

“你作弊,我見你先點的......”

“咱們一會兒一起點,看誰燒得快。”

就這大冷天的,呼出來的氣都能清晰可見,幾個姑娘玩出了一身汗,兒時她們還沒有這麼大的院子,沒有下人,在院子裡跑一跑就能被追上,如今院子裡小道彎彎繞繞,可以四處亂跑怎麼也不被追上。

幾年前沈興傑還是他們中瘋玩的一個,如今也大了,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同江垣沈興淮聊科舉上的事情。

明年又是一年童生試,沈興傑已經試過兩回了,今年他再下場把握大了些。

沈興淮問他把握有多大,沈興傑經歷了兩次,也是沉穩許多,沒得當初那般意得志滿,多了幾分揣摩,“我在算學一塊是最爲薄弱的,策問,總是寫的不夠盡善盡美,夫子說我寫的有些死板。”

算學和策問恰恰是沈興淮的強項,竟是他的弱項,沈興淮不禁好笑,“算學你可以去問我阿耶,他的算學很好,策問就是要多看多練,多看幾篇名家之作,你看看人家是按什麼樣的路子寫下來的,你可以套用這個路子。既然是你的弱項,在短時間內不可能變成你的強項,你只能求穩妥。”

沈興傑認真地點點頭。

江垣喝着綠茶清腸胃,茶的熱氣和口中呼出的氣朦朧了他的臉,有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最熱鬧的時刻,卻是最孤獨的時刻。京城中正在做什麼,也許已經開始了煙火會,也許一家人還在吃飯,一大家子,熱鬧得很,少了他,不會有什麼變化。

沈興淮似是察覺他的無聲,轉過頭來看他,江垣放下茶盞,“算學,靠着多練也是可以的。”

雖然江垣覺得這種事情還是要看天賦的,像沈興淮他就沒見他做什麼算術題,但目前爲止沒有什麼題目難得住他。也許這是一種遺傳的天賦吧,像沈三也是如此。

沈興傑卻是最爲痛恨算術,自古文理就不大和諧,文人重感性思維,自古以來也都是文佔上風,這算術還是前朝增添進來的,有用是有用,難度也是很大的。

沈興淮想起自己的猜題法,說道:“有時候的確是要用用死方法。像童生試,一般就那幾位出題,你可以研究一下近年來的卷子,整理一下都考什麼點用什麼法,也許能猜中幾個考點。最好是知道今年什麼老師出什麼題,專門看他出過什麼題。”

這個法子倒是有趣,沈興傑詫異:“這是不是猜題嗎?”

“可以這麼說,但是猜題也要有根據的猜。”像現代,高考的時候一套一套地發模擬題、押題卷,考試的核心就這麼點,但題型是多樣的,雖然猜中的機率比較小,但有這百分之一的可能都要爲此努力。

幾個女孩子玩的累了,煙花棒也玩完了,跑得一身汗。時間差不多了,沈興志要出去放煙火了,沈興志跟他一塊把煙花擡出去,冬至跟着也去了。

蜜娘坐在藤椅上,擦了擦汗,臉上紅撲撲的,沈興淮給她們倒了杯茶水緩緩神。

秋分也難得玩得這麼瘋癲,頭髮絲都黏在了額頭上。

不一會兒,煙花聲響起,大人們知道開始了,也都走出來。

聲音很響亮,離得近也璀璨得很,又大又亮,映襯着每個人臉上,都掛着笑容,這是對來年的期待,期待一年比一年好

“今年這個煙花的成色不錯......”

“好看......”

大人們評論道。

蜜娘正擡頭看,轉頭問江垣:“江哥哥,京城放煙火嗎?”

江垣笑着點頭,“放。”

“是不是比我們這邊大比我們這邊好看?”

“沒有你們這個好看。”江垣斟滿茶水,她懷疑地目光看着他,他認真地點頭,表明沒有說謊。

至少京城的煙火照耀不到每個人的臉,因爲他們根本不在意這些煙火。

蜜娘捧着茶盞暖手,煙火聲很大,刺啦刺啦的還會掉下一些火星子,外頭有許多小孩子的聲音,應該也都是出來看煙火的。

大人們都會在這個時候讓小孩子許新年願望,蜜娘閉上眼睛,她希望明年可以出去騎馬,希望姆媽可以生個弟弟妹妹......她有些貪心地許了兩個願望,惆悵地望着天上的煙花。

麻煩您看在今年煙花好看的份上,就給我兩個願望吧。

她轉頭看了看,沈興淮正閉着眼睛許願,江垣還睜着眼睛看煙花,“江哥哥,你不許願嗎?”

“許願?”

“就是對着煙花許新年願望啊,他會幫你實現的。”蜜娘指了指天上。

江垣失笑,沈興淮正好睜開眼睛,江垣學着他們兩個閉上眼睛,如果真的有用的話,那就希望他奶奶長命百歲吧。

“阿哥,你許了什麼願望?”蜜娘湊到他那邊問道。

沈興淮哪裡許了什麼願望,這是大人們給孩子們編織的美好希望,“說出來就沒用了。”

......

如今沈家的親戚如今多了許多,若真要逐家走動,也是累得慌,有些人家已經不怎麼走動的,沈家條件好,就新年裡請他們吃一頓,便不去他們家吃了,列如沈大爺家。那一夥親戚也算是老親了,沈老爺子沈老安人還在關係還算親近,若是沈老爺子沈老安人不在了,或許會更加疏遠。

待過了元宵節,大家又漸漸地恢復了勞作,從年味中回味過來,又要爲新的一年奮鬥。

天氣又漸漸暖和起來,蜜娘跟着閔姑姑學舞已經是有些時候了,如今腰部腿部的柔韌性已經不錯了,閔姑姑開始教她一些簡單的舞。

蜜娘其實不見得有多喜愛舞蹈,但她很喜歡閔姑姑周身那種挺拔獨特的味道,背部永遠是直直的,說不出來的美,讓她有些陶醉,她天生對美的事物有些追求。

她見過閔姑姑跳過一回舞后,滿腦子都是那優美的姿態,回去後,不自覺地就在畫紙上描繪了起來,她用炭筆畫,閔姑姑穿的是跳舞的裙子,繁複而華美,只有用炭筆才能描繪出那種繁複的美感。

光那些裙襬的褶皺和線條,蜜娘畫了半日,可惜的是,她雖然畫得出那種形態,可是沒有顏色,沒有辦法體現顏色的華美。

她有些惋惜地對沈興淮說:“可惜沒有顏色,塗不出那種感覺。”

古代也是有顏料的,多用於陶瓷、染不了,畫中用的顏料很少,而且多出如同墨水一般稀,染畫之後少了一些層次感,只能是平鋪直面的。沈興淮也曾弄些過來試過,上了顏色就是平鋪直面,把原本有層次感的畫也弄得沒有層次感了。

主要是如今的顏料都是從礦物和植物中提取的,而西方的美術顏料是加了膠的,能夠疊加上色。

沈興淮也很想給她弄些西方顏料來,但這肯定是要找外國傳教士什麼的,如今港口只有福建、廈門、廣州那邊,也只能等他有些能力了才能試試看。

“主要這個顏料比較稀,若是有能疊加上色的便好了。”

江垣卻問道:“可是那西方用於作畫的顏色?”

蜜娘不知那是什麼,迷茫地看着他。

沈興淮問道:“阿垣你知道?”

江垣點點頭:“我在西洋鋪子裡看到過一幅畫,上面有顏色,但畫的有些奇怪。若是蜜娘想要,我讓人幫忙找找。”

蜜娘用力點頭,眼睛亮亮的:“要!”

江垣笑眯眯地摸着下巴:“那有什麼酬勞?”

蜜娘討好地朝着他笑,捧着小臉蛋,兩個小梨渦可愛得不行,“我幫你畫幅畫好不好?”

沈興淮瞥他一眼,酸溜溜地想,蜜娘都沒有幫他這個阿哥畫過畫。

江垣也不爲難她,“好。”

沈興淮倒還不至於認爲江垣對蜜娘有意思,畢竟江垣比蜜娘大了七歲,蜜娘雖是好看,但如今還帶着孩子氣。江垣出生在侯門,估計回去就能夠有媳婦了,更多的也是看蜜娘可愛。

蜜娘將這幅畫送給閔姑姑。

閔姑姑問道:“我真有這麼美嗎?”

閔姑姑的相貌很普通,五官平平,但是在畫中,跳舞之人五官並不清晰,光從這身姿當中就可感受出她的美。

蜜娘點頭:“姑姑跳舞得時候太美了。”

閔姑姑溫柔的眼中漾開了一抹歡心,她彎起眼睛,笑着接過這幅畫,小心翼翼的,“謝謝蜜娘,姑姑從來不知道自己跳舞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原來,在你眼中這麼美。”

蜜娘還有些遺憾地說:“可惜我沒有辦法塗出衣服的顏色,總覺得還不夠。”

“沒有,已經很美了.......”閔姑姑摸着畫中的人,心中漲的滿滿的,原來終有一日她也能這麼美,眼前浮現她第一次見夫人跳舞時,夫人那傾城之姿讓她回不過神來......

二月之後,天氣雖還有些涼,但晴天的時候,又可以出去騎馬了,蜜娘痛痛快快地和沈興淮、江垣騎馬出去春遊了一日。

且是這個時候,沈興淮和江垣提出來要出去遊學,在沈家引起了極大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