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

夜中, 蜜娘正欲脫衣洗漱, 鶯歌幫她脫下外衣,在袖袋中掏了掏, 咦了一聲,“怎得不記得小姐有這個囊袋。”

蜜娘望過去,心跳漏了一步, 道:“是嫂嫂給我的, 給我吧。”

鶯歌不疑有他, 遞了上去, 蜜娘塞枕頭底下, 裝作若無其事地續集脫衣洗漱, 且是心中卻是思索起來, 今日她未出門,便是隻有江垣, 知他身手好,竟是這般悄無聲息, 蜜娘毫無知覺且都不知他何時放進去的。

她心如擂鼓,洗漱完後, 對鶯歌道:“你自己回去休息吧。”

鶯歌遲疑:“若夜裡頭有事兒.......?”

“今日就別守着了, 歇息歇息吧。”蜜娘溫和地說。

這幾日歡喜病了, 都是鶯歌睡在外屋的塌上。

鶯歌便回屋休息了,蜜娘這才翻出那個囊袋, 摸了摸, 是一個圓圓的東西, 應是手鐲什麼的,蜜娘打開來,裡面還有棉絮給墊着,那一個手鐲就在裡頭,蜜娘掏出來,是一個鑲着血玉的金鐲子,棉絮跟着一塊兒掉下來,竟是還有一對耳墜,亦是血玉墜子。

她將金鐲子套進手中,寬個一指半,恰恰正合適,蜜娘褪下來,摩挲着鐲身的花紋,竟是不知如何是好,食指扣在鐲子內側,滑動時,感覺內側亦有凹凸感,似是有字,蜜娘忙把鐲子側過來,裡頭有一排字,她掀開被子,吃着腳走下牀,到燈火前。

一生如蜜。

且是這四字,讓蜜娘眼睛有些酸脹,像祝願又似承諾,蜜娘將鐲子貼在心口處,默默不語。

那頭王夫人當真是愁壞了,她且就這一個兒子,如何能不疼惜,但那沈家,她當真是看不上,尋了不少花名冊,且望他能選個別的,她知兒子喜愛有才情的,便挑了許多素有才名的。

竟是被他從頭到腳地挑剔一番,最後道:“母親沒得那真心,還是算了,再過兩年吧。”

再過兩年,王夫人可不氣人,便是入了宮尋她姐姐,德妃同這妹妹向來關係好,外甥兒這般爭氣亦是給她長臉不少。

德妃育有三公主、五公主,三公主已經出嫁,膝下還有一皇子,是下頭的貴人難纏去世了,抱養過來的,如今也到了快成婚的年紀,這姐妹兩同命相連,王夫人連生三女才生出一兒子,德妃只生了兩個公主,兩人最爲貼心。

王夫人便是訴苦道:“這京城裡頭不知多少好姑娘,他竟是就瞧上了那麼一家落魄戶!”

德妃理解,那謄哥兒可是她妹子的心尖尖,就這一兒子如何能不小心一些,德妃此生無子,同孃家幾個兄弟不大親近,侄兒也不大出息,就是妹妹家的謄哥兒最得她的心。

“可是什麼人家?這家中是什麼情況?”

“就是那沈家,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奪了謄兒的探花郎。還有那陳家,也是眼睛瞎,竟是瞧不上謄兒瞧上那一戶。”王夫人憤憤道。

德妃忙阻止道:“妹妹這話千萬別再說了,這結果是皇上定的......”

王夫人有些訕訕。

德妃望了望殿內,見殿內都是自己人便是放下心來,“那沈家姑娘可就是太后喜愛的那個?”

王夫人點點頭。

德妃思索了一下,有些迷濛道:“那沈家,我聽說,是個殷實的人家,沈家老爺,似也是功名人,怎麼得就是落魄戶了?”

“姐姐在宮裡頭有所不知,那沈家行商道,開那甚春芳歇,哪家正經讀書人做那等事兒!”

德妃:“那春芳歇可是皇上稱讚那一家?”

王夫人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德妃算是明白了,她妹子是不喜歡人家,大底是哪兒都看不順眼的。她暗想,皇上和太后似是很喜歡那沈家,皇上給新科探花郎賜了表字,還稱讚春芳歇,太后喜歡沈家姑娘,這沈家如今瞧着家世不顯,但同陳家聯姻,似是同懷遠侯關係也不錯。德妃心中有一番思索,兒子也大了,是需幾個助力,孃家不得力,如今瞧着也只有謄哥兒是個有能耐的。

“這京中豪門勳貴誰家沒個營生,沈家若是沒得個營生,可不就更落魄了嗎?人家這春芳歇,皇上都稱讚是義舉,賣書賣字畫,是文雅之事,再說了,家境殷實一些,總比那等寒酸的讀書人家好吧?”德妃諄諄說道,且也是不願外甥同妹妹離了心。

“再說了,這娶妻低娶,嫁女高嫁。若是找個出身太高,你又是不得勁了,這家世差一些沒事兒,你千萬別弄得謄哥兒同你離了心。”

王夫人性子最是要強不過,若不然連生三個閨女還能在王家立得住,她自是不能忍受兒媳爬到她上頭,德妃這話當真是插她心窩子裡了,她又只有謄哥兒一個兒子,亦是不願同兒子離了心,那沈家女若真嫁過來,還不是任由她揉搓。心中有了幾分遲疑。

“你回去再看看,若真謄哥兒一心想要沈家姑娘,你啊,也別太強硬,失了母子情分才得不償失。”

王夫人滿懷心事地回去,這心中仍舊不大願意,但卻又有幾分意動,在中間搖擺不定着,且是回去後,又見兒子不願搭理人,心中更不是滋味。

亦是見他茶飯不思,王夫人忍不住道:“你若真那般喜歡沈家姑娘,娘也不忍你不開懷,就,就同意吧!”

王謄竟是不想他母親這般順利地就答應了,他想着應是還要鬥個一段時間,一時間有些愣住了,欣喜過後,又是作那失落狀,“您便是同意了又如何,那沈家也不見得就樂意。”

王夫人自是覺得兒子什麼都好,那沈家憑什麼不願意,道:“他們有何不願意的,我兒這般出色,如何不樂意!”

王謄望着她,王夫人心中也沒個底,但兒子想要的,她也出了口,道:“放心,有你姨母在呢,改日我就入宮同你姨母說,請你姨母賜婚。”

王謄這才露出笑容:“勞累孃親了。”

王夫人隔日又入了一趟宮,滿面笑容而歸。

元武帝每月固定幾日都會到德妃宮中坐坐留宿,德妃替他養育一兒兩女,這面子自是要給的。

德妃同元武帝聊了幾個兒女的情況,兩人也幾十年了,如今在一道也只能聊聊家常。

德妃給元武帝斟茶:“臣妾還有一件喜事想求。”

元武帝抿了一口,隨意問道:“何事?”

“臣妾妹妹有一兒,如今也有十九了。”

元武帝問道:“可是王家王謄?”

德妃笑道:“正是。那小子竟是一聲不響地有了喜愛之人,少年慕艾亦是人之常情,妹妹就這一個兒子,疼愛得緊,便是求到我這兒來了。”

元武帝饒有興趣地問道:“可是哪家姑娘?”

“是沈家姑娘,探花郎的妹妹。”德妃柔聲道。

元武帝微微眯起眼睛,似是不確定,再次問道:“可是母后經常召見的那姑娘?”

德妃笑着點頭:“正是。那沈家雖是家世不顯,但沈姑娘才情出衆,一手丹青出神入化,我那外甥,最是癡迷書畫,便是上了心。還請皇上替謄哥兒賜婚。”

元武帝手指微屈,扣着膝蓋,微微蹙眉,“那沈家,可是樂意?”

且也並非不可,這王家也算是不錯的人家,那王謄也是有眼光,只可惜,蜜孃的親事,定是要經過姨父同意的,他亦是不敢隨意下旨。

“自是樂意的吧,謄哥兒年輕有爲,並非臣妾自誇,謄哥兒定是女婿的好人選。”

德妃這語氣,定是未得沈家的同意,元武帝心下了然,且是淡淡道:“朕知道了。”

德妃不知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心下忐忑,觀其臉色,卻是適時地收了嘴。

翰林院向來出首輔,翰林院出身的官員爬上去也比旁人容易一些,再有就是容易見到皇帝,若是皇帝有何疑問,可召見翰林院當值學士答疑,答得好便可留下好印象,但沈興淮入職以來,只被點過一回。

元武帝不是多喜點翰林,且是今日,恰又是沈興淮當值,第二回得元武帝召見。

沈興淮入內,已經做好了被提問的準備,卻聽得元武帝道:“王家可有同你家提過親?”

王家?哪個王家?沈興淮腦中一懵,且是小心答道:“近日,未有姓王的人家向家父家母提過親事。”

“德妃同朕說,王謄心悅令妹,想請朕賜婚。”

沈興淮更是蒙了,王謄?心悅蜜娘?沈興淮全然不知一道共事之人竟是有這般想法,又是升騰出一股怒氣,這算何事,你既心悅之,便是堂堂正正地提親,若元武帝今日未來問他,這般措不及防,家中何人知曉?

沈興淮忍耐着怒氣道:“王家未曾同家父家母提過,臣亦是不知王謄心悅臣妹。”

元武帝點點頭,道:“朕知曉了,你先回去吧。”

沈興淮行禮,退下了。

若是王謄在他面前,他第一件事就打他一頓,強忍着怒氣歸了家,避着妹妹和妻子,對沈三和江氏說了此事。

江氏惱怒拍桌:“怎得有這般人家!這結親結親,可不該雙方同意,若不是聖上英明,問了淮哥一聲!這還書香世家,就這般做派。”

沈三蹙着眉,他同王家老爺見過幾回,王家老爺是個客氣人,待他亦是極爲和氣,怎得就做出這般事情,且也是不虞,“聖上既然問你了,那定是不會再賜婚了,稍安勿躁。”

沈興淮亦是慶幸元武帝多問了他們一句。

江氏那份惱怒如何消得掉,就衝王家做的這事兒,她便是不樂意了,蜜娘嫁過去能討得了好嗎,蜜娘及笄禮在即,就是出這種幺蛾子。

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江氏那一顆心皆不安,“若是德妃再提又該如何?”

沈興淮篤定道:“姆媽放心,有先生在,聖上不會的。”

沈三點頭,面色稍安,只是嘆息一聲:“我且就想多留她個兩年,怎就這般難呢。”

沈興淮亦是這般想的,十六歲還太小,至少要十八歲,骨骼才發育完全,冷哼一聲,才養大,就想摘走,當真是想得美。

江氏道:“這及笄之後定下親事,在看個一年,也是差不多了,只是這親事,兩眼摸黑,若是先生在便好了。”

且是不日,當真是收到了先生的信。

沈興淮拿着那份信,力道透過紙張,便可看出範先生該是又多生氣,文人罵人當真是隻字不露髒,就將他罵的個狗血淋頭,沈興淮苦笑,這狼可不是先生引進來的嗎?

信的最後,範先生話語一轉,此事可行,附上江老夫人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