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喜先見之明說善寶會母儀天下,其實是善寶小時候家裡來了個遊方道人化緣,無意看到乳母抱着的善寶,頓時打着道家之禮道:“此女日後顯貴,必定母儀天下。”
似乎也因此,善喜拒絕了一個又一個官宦富賈人家的提親,覺着女兒的真命天子還沒出現,直至見到祖公略,聽聞了雷公鎮有關祖公略的那個傳說,他方覺着女兒的姻緣到了,所以才故意收了祖公略爲徒,什麼都沒教授,只等着他做自己的乘龍快婿。
如今心願達成,他非常高興,還神算般的料定:“寶兒腹中懷的,是個小太子。”
赫氏卻滿面愁雲:“那又怎樣,寶兒與祖公略可是私定終身。”
約定俗成的規矩是這樣的,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偷着拜堂就算私定終身,這是要給人唾罵,且不被承認的婚姻。
善喜深以爲然:“是啊,這可是有些麻煩,不過……”他話鋒一轉,“祖公略如今不是祖公略了,他是君臨天下的皇上,他大可不必遵循世俗常禮。”
待他一番開解,赫氏眉頭漸漸舒展,仍舊擔心:“祖公略登基之事,不過是那陳王府的禧安郡主一面之詞,陳王那樣的亂臣賊子,他女兒的話不可全信,另者皇上登臨大統,不是應該昭告天下大赦天下麼,爲何沒一點動靜。”
這一宗善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善喜絞盡腦汁亦是琢磨不透。
錦瑟是個伶俐的丫頭,從旁道:“老爺夫人,奴婢覺着,應該派個人往京師打探消息,順道也把小姐有了身孕的事告訴皇上。”
對於祖公略,她只能這樣稱呼了,再不敢稱呼爲二少爺侯爺王爺之類。
善喜覺着非常有理,最合適的人選便是猛子。
次日將這話跟猛子說了,他卻覺着只是往京城打聽消息和送信,遣個小子就可以了,善寶如今有了身子,他實在擔心一貫喜歡多事的祖家人對善寶不利,想留下來保護善寶。
縱使自己醫術了得,也不會功夫,關鍵時刻真需要猛子,善喜於是同意,派祖家人他也不放心,於是在自己從濟南帶來的隨行僕從裡選了個機靈的小子,給了他足夠的盤纏,又耳提面命的交代一番,便讓他往京城去了。
善寶懷孕的消息因此也就傳了開去,整個祖家大院沸騰般,祖家雖不算名門,在雷公鎮還算是名流,當家人寡居期間突然懷孕,這便是紅杏出牆,所以大家不約而同的來找善寶,給她兩條路走——
一,打掉這個孩子,掩人耳目。
二,她交出參幫和祖家大院當家人的權力,然後離開祖家。
此時正是午間,早春的陽光從窗戶紙透了進來,暖暖的灑在倚着猩紅氈大靠背的善寶身上,父母來了,她心裡安慰多了,更加因爲父親給她的調理,她妊娠反應之狀減輕了些,而母親親手做的飯菜,本來食不甘味如今也能夠吃了些,或許是心情好,她臉色也好,白裡透紅的面龐多了些初爲人母的安詳,雖然月數淺,小腹平平,她還是不自然的把手輕輕撫在小腹上,希望腹中孩兒感知到她的存在,她的愛,同她一樣,堅強的等候祖公略的回來。
對於祖家人,她早預料到會如此,所以安靜的聽着他們義憤的說完,她仍舊是淡若清風曉月的神情,環顧一番,見大家都等着她的決定,她慢條斯理道:“我與祖公略已經成親,這孩子是他的血脈,打掉,得問問他同意不同意。”
果然是祖公略做下的事,祖百富爲首,嘲諷道:“你與繼子亂來,還大大方方說出,我活了這麼多春秋,也真是開了眼界,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
陪着女兒的赫氏豁然而起,怒指祖百富:“把你當嘴巴擦乾淨再說話,我女兒與祖老爺並未禮成,算不得夫妻,更何況當初是祖老爺以卑劣的手段逼迫我女兒嫁給他,此事有太多人可以作證。”
善寶拉了拉母親,示意她坐下。
善寶同祖百壽拜堂的當時,很多人親眼目睹,並未禮成,倒是事實,祖百富居然也點了頭道:“也對,她根本不是我大嫂,那麼她也就不是祖家人,根本不配做參幫和祖家的當家人。”
他心裡沾沾自喜,試想善寶若想保住孩子,必然會認同她不是祖公略的繼母,如此可真是千載難逢的把她趕出祖家的機會。
竇氏早在摩拳擦掌,隨着丈夫的話道:“公略如今成了皇上,當然也就印證了當年雷公鎮的傳說,他不是大伯的親骨肉,他都不是祖家人,我想善姑娘你……”
此處她故意改了口稱善寶爲善姑娘,還頓了頓,方縱聲一笑道:“更不是祖家人。”
懶在赫氏身邊的李青昭自言自語似的嘀咕着:“我表妹現在是皇后娘娘了,誰稀罕做你祖家和參幫的大當家。”
一句話提醒了赫氏,老太太拈着絹帕的手指着祖家衆位:“你們最好少稱呼祖公略這個名諱,當心以下犯上被砍頭。”
祖百富驚愕的發現,如今祖公略不是祖公略了,善寶不是以往的善寶了,心裡盤算,到底是奪了參幫和祖家大當家這個位子划算,還是哄着善寶,繼續與祖公略的叔侄關係,日後說不定自己也給封王拜相。
竇氏詭計多端,她是覺着,祖公略如果真當了皇上,必然要抹殺他在雷公鎮的這一段生活,歷朝歷代的坐了江山的人物,不都是刻意抹掉自己不光彩的出身麼,明明是庶子偏認個嫡母,明明出身鄉野偏說是官宦人家,更何況祖公略的母親白素心可是實實在在嫁給了祖百壽爲妻,祖公略的親生父親,如今的太上皇也必然要遮掩住這一段,不然他的女人就是不貞,祖公略身世如此混亂,也不配繼承皇位。
考量到這麼些,竇氏覺着祖家人想跟祖公略沾光很難,他不來個全部滅口已經是福星高照,所以應該就此趕走善寶,劃清與祖公略的關係更必要,自己丈夫還能奪取參幫總把頭的位子,何樂而不爲呢,於是道:“世上根本沒有祖公略這個人,善姑娘,請你離開祖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