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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祖家大院燈火通明。
男主子們以祖百富爲首,沐浴更衣,去祠堂祭祖。
女主子們以善寶爲首,張羅席面。
之後,男女主子同來上房給祖百壽拜年。
冬日裡冷是以門窗緊閉,兼着祖百壽臥牀日久,房裡的味道不單單是來自草藥的,善寶感覺還有來自陰曹地府的,這味道或許不在嗅覺上而在感知上,總之讓人毛孔倒豎,炕前的湖縐帳子拂動露出祖百壽日漸消瘦的臉,善寶覷了眼立即收回目光,彷彿那裡躺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具殭屍。
明珠伺候慣了,衆人進來時她正給祖百壽擦臉,看她動作嫺熟也沒有懼色,還特特爲祖百壽換了身簇新的衣服,穿了新衣服的祖百壽在善寶看來彷彿要隨時下葬似的,他身下襯着的白狼皮褥子與大紅的團福長衫相映,更覺恐怖。
善寶本是行在衆人後頭,進房之後卻被衆人推至前頭,畢竟她是祖百壽名義上的妻。
到得炕前,她發現地上鋪着好些個蒲團,明白這是子孫後代跪着拜年所用。
明珠將手巾讓丫頭小菊收了,她下了炕先給善寶等人請安,然後道:“這會子老爺醒了,大奶奶想說什麼就說罷。”
善寶認真瞧了瞧祖百壽的臉,連睫毛都不曾動一動,雖活猶死,怎麼會醒。
明珠看出她有些懷疑,道:“大奶奶別不信,奴婢服侍老爺多少年了,特別是老爺臥牀之後奴婢更加用心,老爺睡着和醒着的面色是不同的,大奶奶可以近前來看。”
說着就欲過來攙善寶,唬的善寶忙擺手:“這裡一樣看得清。”
至於說什麼,善寶那裡曉得,過年的吉利話她懂,是不懂一個妻子該對丈夫說什麼,她從未把祖百壽當丈夫,甚至覺得這個人相當陌生,陌生到感覺不到他的存在,見明珠催她與祖百壽聊幾句,她忍着滿心的不快,醞釀半晌方道:“老爺過年好。”
語氣裡帶着稚嫩的孩子氣,就像一個小孩子伸手管長輩要壓歲錢的樣子。
衆人轟然而笑,憋着不笑的唯有祖百富,甚至祖公略都在笑,但他的笑不是嘲諷而是覺着這丫頭實在可愛。
衆人的笑聲此起彼伏,善寶漸漸羞紅了臉,隨着善寶身邊的李青昭環顧一番,然後憋足了氣,突地高聲大笑,哈哈哈哈哈……聲音忒大,把外間上夜的幾個婆子嚇得直接從椅子上掉在地上,最後她的笑聲覆蓋住其他人的笑聲,其他人也就收住了不笑。
最耐不住性子的是李姨娘,鄙薄道:“真真不知笑從何來?”
李青昭的笑聲戛然而止,一臉無辜的看着李姨娘:“你們又是笑從何來?我不過是見你們笑才笑呢。”
善寶心裡道,真仗義。
祖公略竊笑不已,暗想有那麼個善寶,當得有這麼個表姐。
文婉儀心知肚明李青昭憋着壞呢,笑吟吟的過來善寶身邊,水紅的小襖襯着官綠的比甲,明豔動人,她斜睇善寶道:“大奶奶都不懂爲妻之道麼,你該這麼說,老爺,爲妻給你拜年了。”
善寶曉得她是存心爲難自己,撂了張冷臉給她道:”我怎麼樣說話還得你來教了?“
文婉儀用袖子掩着嘴巴,顯然也嫌房內氣味不好,陰陽怪氣道:“我可不敢,大奶奶想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就像大奶奶想去哪就去哪,今兒鴻儒客棧明兒白家莊,真比老爺管着參幫時還忙呢。”
她終究還是發難了,善寶想,她昨天沒有做聲應該是沒有想好對付自己的話。
祖公略也料到了早晚文婉儀會找善寶鬧,他似乎是不經意的看了看祖公卿,祖公卿隨即道:“這個家現如今是小娘做主,倒是她想怎麼着就怎麼着,我等,聽命與她方對。”
兒子開口,孟姨娘從旁幫襯:“是了,大奶奶到底是當家人,何止這個家,參幫的事也管着,瞧着快午夜了,吃過年夜飯還不得天亮,各位快給老爺問安罷。”
於是衆人開始給祖百壽拜年,即便是祖百富也跪着行禮,炕上的就默不作聲,炕下的就你一句我一句。
拜了年,離了上房,衆人便有說有笑了,善寶發現,祖百壽的生死於這些人根本是無關痛癢,何其悲哀。
吃了年夜飯,因着要守歲,所以各人都不能歇息,本來想請出小戲,怎奈班子的伶人歇了年假,所以爲了打發睏意,李姨娘邀了郝姨娘和孟姨娘去摸骨牌,三缺一,明知道喬姨娘不屑與她們同流,所以請龐氏。
龐氏道:“三個小的不睡,家裡還不得鬧翻,我得去盯着,那幾個乳母管不了呢。”
再請三少奶奶方氏,方氏也是有兒女的,一樣回絕。
去請文婉儀,推說身上有些乏累,想回去歪着。
誰都請不動,又癮的難受,想請善寶卻不敢開口,唯有喊了琴兒。
祖靜好挽着善寶的手一同走着,突然鬆開善寶跑去祖公略那裡道:“二哥哥,把你的蟠龍槍借我用用。”
祖公略輕輕拍了下小妹的腦袋:“那個不能頑的,當心傷到自己。”
祖靜好撅着小嘴:“我不是頑,我要把磨房裡推磨的卞三給一槍挑了,他居然敢向我娘告狀說我去磨房鬧。”
祖公略勸着:“磨房雖然不是重地,但又是石碾子又是驢騾的,他或是怕傷到你。”
祖靜好氣道:“他纔不是,他是怕我壞了他的好事,二哥哥還不知道呢,卞三與喜鵲偷偷相好,說是年後要私奔呢。”
祖公略沉下臉輕聲嗔怪:“小姑娘家,不要說這些烏七八糟的。”
一行走着的龐氏道:“這事得婆婆管。”
這種瑣事太多,善寶搖搖頭:“小孩子的話不可信。”
龐氏道:“可我也聽說了有這麼一樁。”
善寶沒奈何了,唯有道:“過年呢,何苦鬧得雞犬不寧,年後再說罷。”
龐氏不好再說什麼,拜別了善寶就與祖公遠回了自己房裡。
善寶也撂開衆人,同李青昭去了客院,過年,她當然得與父母一處,不料剛至客院門口,卻發現祖公望提着盞平頭風燈等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