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安遠比沈卻那書呆子還要好糊弄,或許是自小就在沈卻身邊當差,沒遭過什麼磨難,忠心是有,人也不笨,就是耳根子軟。
薛諾擺脫了嫌疑之後朝着他示弱紅紅眼眶,他就先替她叫上了委屈,去觀音廟的一路上嘴裡都在罵着扈家跟瘋狗似的亂咬,連帶着縣衙那邊查出來的消息也吐露了個乾淨。
說完他拍了拍薛諾的肩膀:“你放心,那個邱長青雖然跑了,可扈家的事情十之八九是他做的,冤有頭債有主的,扈家那邊賴不上你。”
“公子也已經知道誤會了你,往後你就安心留在公子身邊伺候着,沒人敢爲難你。”
薛諾有些不好意思的露出個笑:“謝謝石大哥相信我。”
“有什麼好謝的。”
石安瞧着她乖巧的樣子,忍不住揉了揉她腦袋,
“我知道你以前過的不好,可往後留在公子身邊,脾氣還是得收斂着些,咱們做下人的頂撞主子是大忌。”
“公子性子好纔不跟你計較,可若是換成別人絕沒那麼好說話。”
他隱約猜到公子南下要找的人怕就是眼前這小孩兒,等回京時恐怕也會帶着。
沈家雖是清貴人家,可府上的規矩一點兒不少,裡裡外外十幾個主子,幾房之間又有齟齬。
要是薛諾不懂得收斂還是這幅一碰就炸的性子,等回京之後定會惹來麻煩。
薛諾看着語重心長的石安,乖乖點頭:“我知道了石大哥。”
……
觀音廟離柳園有些距離,薛諾跟石安是乘的馬車過去的,等到了觀音廟後,薛諾也沒避着石安,反而帶着他一起進了廟子裡。
破廟裡依舊還跟之前一樣,住滿了那些無處可歸的難民,大大小小的火堆邊圍着神情麻木的人。
瞧見薛諾他們進去,不少人都是面露驚訝,隨即看着薛諾那張臉連眼珠子都移不開。
薛諾沒理會他們,只領着石安就繞過了殘破的佛像朝着最裡面走去。
等到了那邊後她才指了指角落那邊低聲道:“石大哥,我過去收拾東西,順道跟之前照顧過我和姐姐的叔叔嬸嬸說句話,免得他們擔心。”
石安看了眼那邊,對上一羣臉色枯黃滿眼驚恐的女人,他說:“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薛諾提着有些長的衣襬朝着那邊走過去,就見她熟絡的跟那些滿臉驚疑的女人打起了招呼,而那些人得知眼前這人居然是之前那個黑小子時都是驚呼出聲,隨即將人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說起了話。
石安隱約聽到她們提起了薛嫵,知道薛嫵出事後一羣人都是難過唏噓。
“怎麼就出事了呢?”
“那麼年輕……”
薛諾紅了眼眶,聲音低了下去。
那幾個女人心生不忍,有人說道:“阿諾,那你呢,以後怎麼辦?”
薛諾像是強打起精神咧嘴一笑:“我遇到一個好心的公子,得了他收留,以後就跟在他身邊伺候了。”
“真的呀,那可是好事。”
說話的人瞧了眼薛諾的臉,輕嘆了聲,“你長得這麼好,可不能留在這破廟裡頭。”
人心都是髒的,有權勢的人髒,沒權沒勢的人有時候更髒。
阿嫵那小姑娘千躲萬躲都沒幸免於難,阿諾長得這麼好,留在這廟子裡早晚招禍,倒不如跟着人走了,至少有口飯吃,有地方可住。
薛諾一邊裡將地上的一些東西包了起來,把用不上的全部送給了旁邊的女人,跟她們說了會兒話後,就又去了另外一邊。
那邊有個倒下來的木頭神像,旁邊坐着個邋里邋遢的男人。
石安見薛諾蹲在那人身前像是在跟他告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薛諾伸手戳了那人一下,還沒靠近就被避了過去,她側臉避過了石安那邊,背光時臉上哪還有半點之前的乖順模樣:“嫌棄我?”
那人擡頭,鬍子拉渣的臉上像是在忍耐,說話時都在顫抖:“把解藥給我。”
薛諾微睜大眼一副你要不要臉的樣子:“你這人怎麼好意思的,我替你解決了扈容,你連報酬都沒給我,居然還問我討要東西?”
“我沒讓你替我!”
邱長青鬱氣凝結於胸,差點沒氣翻過去。
他數日前就已經回了祁鎮,知道家中遭遇就想要殺了扈容報仇,可扈家這段時間辦喜事,扈容被困在府裡很少外出,偶爾出門也是前呼後擁在去的是鬧之地,讓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昨天扈家招人的時候他也去了,好不容易混了進去,夜裡摸到扈容的院子時想要動手就撞上了眼前這人。
大家目標都是扈容,本可以直接殺了了事,可這廝卻壓根不懂合作二字,跟瘋狗似的就朝着他動手,偏他身手不高人卻滑溜至極,用的招式也是陰險歹毒的厲害。
邱長青拼着給了這人一刀,自個兒也中了毒。
原以爲他怕是沒了,可誰知道這人簡直就是個不要臉的,上一刻還喊打喊殺,下一瞬就笑嘻嘻的跟他談條件。
明明是自己跟扈容有仇,卻偏要攬了替他們邱家復仇的名頭,絲毫不管邱長青本就有能力殺了扈容的事情。
不僅把人“攆”出了扈家,事後讓邱長青背了害人的罪名,連扈容一根兒毛都沒碰到,還得承了這不要臉的小流/氓一個“人情”。
邱長青中毒後行動不便,體內一直劇痛不止,他咬牙說道:“我知道你叫薛諾,你姐姐被扈容牽累爲人所害,你自己想要找他報仇,有沒有我你都會動手。”
“扈家的事情是你做的,可我替你擔了罪名,也照你說的讓了那些人去縣衙告狀替你擺脫嫌疑。”
“如今整個祁鎮的官差都在四處搜捕我,沒人會將扈家的事情想到你頭上,你還想怎樣?”
薛諾瞧着他惱羞成怒的樣子笑眯眯地說道:“可我替你報仇了呀。”
“他又沒死!”邱長青怒道。
薛諾微歪着頭看着他,
“你這粗人喊打喊殺的有什麼意思呀,人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什麼痛苦都沒了,可我就不一樣了。”
“他打死你父親,我替你打斷了他手腳,他玷污你妹妹,我替你去了他的勢。”
“他口出穢言污衊你們家清白,說他親眼看到你妹妹與人苟且,我就幫你拔了他舌頭剜了他的眼,讓他一輩子都只能躺在牀上永遠都不見陽光。”
她眼睛完成了月牙,笑着說,
“你想呀,他爹孃捨不得他死,賴活着也得給他續命,他活一天就得痛苦一天,又開不了口去求解脫。”
活一天,就痛苦一天,身在地獄,永不解脫。
“我對你這麼體貼,讓你父母妹妹都能安息。”
“這麼天大的恩情,你好意思賴賬?”
薛諾歪着腦袋看他時,桃花眼裡滿是譴責。
邱長青卻像是被毒蛇盯上,後脊朝着尾椎都滲着涼意。
他臉色微白,猶如困獸:
“你到底想要我幹什麼?”
他拳心握緊,覺得眼前的人危險極了,甚至心中生了殺意。
薛諾見他樣子像是瞧見什麼好笑的東西,撲哧低笑出聲,她在懷裡掏了掏,片刻手裡取出個藥丸子扔給了邱長青:
“昭雲十四騎的人,什麼時候變成這老鼠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