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卻疑惑,太子將早朝上的事情還有後來的事都跟徐沈卻說了一遍。
等說完後太子才道:“父皇聽了之後雖然沒說什麼,可我看他神色不對,怕是對徐立甄起了憐心了。”
“徐立甄閒賦在家這麼長時間,父皇若要用他怕會稍作補償,沒了老三和成國公那頭牽制,徐立甄恐怕又得來找咱們麻煩。”
沈卻對此倒沒多大反應,徐立甄這人本就跟旁人不同,當年落到那般境地後來還能博得聖心重新起復得了重用,如今只是暫時困局,他又怎可能甘心就此沉寂。
更何況上次戶部的事情徐立甄雖然得罪了無數人,也讓三皇子、四皇子恨得咬牙切齒,可不得不說他辦的極爲漂亮,也足以讓天慶帝對他改觀一些。
要不是薛諾讓人打斷他的腿,後來又出了“意外”讓他因斷腿困縛府中,徐立甄早就該重得聖心了。
沈卻說道:“徐立甄這人心思深,他早就知道韓金園幾人會替成國公求情,也知道那幾人心性狹隘,朝上爭端必會蔓延到朝下,所以才做了這出苦肉計給陛下看。”
太子說道:“我知道他這是苦肉計,可你知道這事是誰在父皇面前提起來的嗎?”
沈卻擡頭。
太子道:“是馮源。”
沈卻臉色變化:“馮源?”
“就是他。”太子說道,“徐立甄失了聖意,你也知道宮裡頭伺候的人大多都是捧高踩低的,要不是馮源突然提了一嘴,就算徐立甄的苦肉計做的再真,父皇一時半刻也很難知道。”
“你不知道當時父皇本來是在問成國公的事情,偏馮源突然提起徐立甄,可要說他是故意又沒有替徐立甄說話,反倒問及什麼都推脫說是不清楚。”
“長垣,你說這馮源到底想幹什麼?”
昨天夜裡剛幫了他們,壓下了成國公和三皇子,今天轉頭又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幫了徐立甄。
沈卻對於徐立甄冒頭毫不意外,可對馮源幫了徐立甄卻是心中震愕。
他不像是太子疑心不定,不知馮源意圖,反而下意識覺得馮源是故意的,否則以馮源在宮中多年謹慎,不可能無緣無故在聖前提及一個失了聖意的人。
可馮源到底想幹什麼?
他不是永昭舊部嗎?
當年出賣永昭公主的,那徐立甄可是頭一個!
沈卻原本還想着尋個機會試探一下馮源,看他是否知道薛諾的事情,或者血融丹解藥的事,可如今卻是念頭全消。
那個馮源,太過危險。
“長垣?”太子見他臉色不對喚了聲。
沈卻緊抿着脣看着太子:“徐立甄這事端看陛下如何去想,他畢竟沒犯過大錯,陛下重新用他也是早晚的事情。”
“倒是馮源,殿下還是多防着他一些,這次秋獵殿下也別將所有事情都交給馮源和錦麟衛去做,讓禁軍、兵馬司那邊與錦麟衛彼此牽制,免得出了差錯。”
太子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到時會讓潘青親自盯着。”
馮源突然插手徐立甄的事情,讓沈卻心裡蒙上層陰影,他正想着馮源用意,打算回頭跟祖父他們商量看看時。
那頭太子就突然招了下人去取了些東西過來。
等將東西放在沈卻身前時,太子直接推給了沈卻。
沈卻疑惑:“這是?”
“給阿諾的。”
太子點了點那錦盒說道,“這次要不是阿諾機靈及時發現事情不對,提醒咱們提前防備,咱們恐怕都要倒了大黴了,他入京這麼長時間也幫了我不少,我一直想着該送點他什麼東西。”
“他在沈家跟着你吃穿不愁,別的東西估摸着也用不上,上次在馬場時我見他好像很喜歡騎馬,一直盯着愔愔那條馬鞭瞧,我就特意讓人打了一條馬鞭給他,正好秋獵的時候你也帶着他一起去玩。”
沈卻打開盒子,就瞧見裡頭躺着一條紅色馬鞭。
握手的鞭杆頭尾都是赤金浮紋,上面雕着翱翔的飛鷹。
鞭子通體赤紅,連尾稍的穗子都是紅色的。
太子拿着鞭子笑着說道:“上次我瞧着阿諾選東西時挺喜歡紅色的,連腰間掛着的穗子都是赤紅,而且愔愔的鞭子也是這般顏色,我就索性照着打了一條給他,他應該會喜歡。”
沈卻接過後突然就想起少時見到薛諾那次,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穿着紅彤彤的衣裙,拽着他衣角叫他“小哥哥”。
那女娃娃髮帶是紅的,衣裙是紅的,連脖子上帶着的纓絡也嵌着紅寶石。
沈卻忍不住眸中泛着柔軟:“殿下的心意,她會喜歡的。”
“喜歡就好,等去九黎山時我再送他一匹好馬,正好前幾天御馬監的人說他們新得了一批不錯的,剛馴養下來,裡頭有幾匹模樣不輸給白家小子那匹追影,愔愔纏着我想要都沒給她,到時候讓阿諾先挑一匹,就當是我的謝禮……”
太子說話時笑容滿面。
沈卻坐在他身旁,瞧着他臉上的笑容遲疑了下,到底還是沒有張口提薛諾可能是元窈郡主。
他本想問太子血融丹的事,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問,最終拿着馬鞭離開東宮時什麼都沒說。
回到府中時沈忠康他們還沒回來,沈卻尋了外院的人說了幾句就回了弗林院。
等到了院中時,他陡然停了下來望着自己住處發呆,直到抱朴端着湯藥過來瞧見他時才滿臉驚訝:“大公子,您怎麼站在外頭?”
“我剛回來。”沈卻抱着錦盒上前,“阿諾醒了嗎?”
“醒啦,剛用過了飯,這會兒正準備吃藥呢。”
沈卻聞言走到門前剛想像往常直接入內時,想起薛諾是女子男女有別,腳下停住舉手想敲門時又驀地懸在半空。
薛諾是不想讓人知道她身份的,他要是敲了門豈不是告訴她他什麼都知道了。
以她心性,她還會繼續留在沈家嗎?
沈卻一時間頭大極了。
抱朴端着湯藥入內,扭頭見自家公子舉着手傻愣愣的站那兒,不由疑惑:“公子,您手疼?”
“……”沈卻不着痕跡放下手:“沒。”
入秋後天氣涼了下來,昨夜一場大雨更是添了些寒意。
薛諾縮在榻上抱着引枕,神色懨懨地聽着金風絮絮叨叨交代着寧敬水的醫囑,巴掌大的小臉上白的不見血色,一雙桃花眼也半垂着昏昏欲睡。
她頭髮沒有束起,只隨意拿着髮帶綁了個小啾啾,人盤着腿縮在榻上時,半張臉都埋在了引枕裡,顯得她整個人都更小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