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彷彿知道他想要說什麼,睇了他一眼:“你以爲陛下爲何只是傳召西陵王入京,而不是以九黎山行刺的罪名派人南下鎖拿?你可知道如今外間已經盛傳陛下有意剷除西陵王府,香台山雪崩之事乃是皇室所爲?”
“外間本就議論紛紛疑心陛下傳召西陵王入京真相,若當真不允西陵王帶人進京在城門前鬧了起來,你覺得外面的人會怎麼想?”
郭桂昌臉色頓時微變。
外頭那些謠言他不是沒聽到過,只是私心以爲陛下的確是想要藉口九黎山之事拿下西陵王,對付西陵王府也是早晚的事情。
可如今聽安國公這意思,陛下並無此意?
安國公看了眼遠處已經將西陵王府團團圍守起來的西陵王府親兵,聲音淡漠道:“西陵王鎮守朔雍關數年,別把他想得太簡單,也別以爲他當真會毫無準備就獨身進京面聖。”
“陛下未曾跟西陵王府刀劍相向,宮中也沒有明旨要將西陵王如何。西陵王逗留衢安數日,陛下也只是讓你我二人前去護送他進京,聰明人該懂得遵照聖意行事不要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郭副統領覺得呢?”
郭桂昌心中一凜:“多謝國公爺提點,下官明白了。”
西陵王說是進去換身衣裳,可等他換好衣裳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外間等着的宮人和郭桂昌臉色都是有些不好。
西陵王笑着說道:“本王耽擱了一會兒,國公爺見諒。”
安國公目光掃過他赤色朝服兩肩上幾乎佔據小半的金織蟠龍,淡聲說道:“無礙,王爺可能進宮了?”
西陵王道:“自然。”
宮中來接的馬車早已經在門前候着,前來接他進宮的宮人躬身請他上車,可誰知西陵王卻朝着一旁自家馬車走去,一邊還笑着說道:“本王坐慣了自家的馬車,也用不慣宮中的人,國公爺不介意吧?”
郭桂昌臉色一沉。
“西陵王,你……”那來接人的內侍臉上一怒。
安國公伸手攔着他對着西陵王道:“代步而已,王爺自便。”
西陵王上了馬車之後,
便有親兵上前駕車,宮中的一應人等全被他拋在了身後。
那內侍忍着氣上了後面的馬車,郭桂昌黑着臉騎馬跟在馬車後面,安國公扭頭瞧着身旁伸着腿一臉肆意的西陵王說道:“王爺還沒得償所願,是否太過張揚了?”
西陵王笑了聲:“怎麼,國公爺怕了?”
安國公擡眼看着他,眼中並無厲色,可就是那般平靜淡漠的目光,卻叫原本張揚的西陵王收斂了笑意。
西陵王有些不滿:“國公爺何必這般小心,眼下萬事俱備,只等過了今夜這大業便是你我的天下……”
“我怕王爺還沒得償所願就先激怒了天慶帝丟了性命。”
安國公冷眼看着他,“天慶帝是忌憚朔雍關不敢輕易動你,可不代表他沒有半點氣性,你一而再再而三踩着他帝王臉面來回蹦達,將皇權視若無物,是真以爲他是什麼顧全大局就能憋屈忍耐的人?”
“這裡是京城,你的人在城外,他若魚死網破一聲令下將你困死在這京城裡,就算你死後朔雍關大亂又能如何,南越一時半刻打不到京城來,你的那些人也未必能破了京城城門,到時候人都死了,王爺是想拱手替他人做了嫁衣?”
安國公說的毫不客氣,
“未得勢時便猖狂,那不是聰明人該做的,若王爺這般按捺不住心思,連區區半日都忍耐不了,那倒不如早些斷了念頭,省得連累了我和元璟。”
西陵王萬沒想到安國公會這般毫不客氣訓斥於他,心頭忍不住戾氣一重,可想起眼下事情未成,今夜宮宴還有大半要靠着眼前這人。
他按捺下心頭怒意:“本王只是想着今夜成事一時欣喜……”
“世事無絕對,誰能保證就萬無一失?越是到了這種關頭王爺才越該小心纔是,您也不想多年籌謀一朝成空吧?”安國公打斷了他的話沉聲說道。
西陵王心中怒氣升騰,只覺得安國公太過不給他臉面,就算二人合作也是他爲主他們爲僕,可安國公這廝卻倚老賣老屢屢訓斥於他,他緊抿着脣心中生出殺意,可到底行事在即也知道不能這個時候與人翻臉。
壓下心頭怒火,西陵王硬梆梆地說道:“方纔是本王不該。”
安國公也無意跟西陵王翻臉,見他主動認了錯,便也沒死抓着剛纔的事情不放,只朝着西陵王說道:“我不是想要冒犯王爺,只是我和元璟等了八年纔等來這機會,不想因爲一時大意出了差錯,還請王爺見諒。”
西陵王深吸口氣扯出點笑容:“本王豈是那等小氣之人。永昭與本王相交多年,當年蒙冤遇難若非形勢逼人又有沈家從中作梗,本王早就已經替她復仇,這些年隱忍籌謀日日所願所願就是能夠讓她昭雪,國公爺大可放心,本王不會壞事。”
安國公聽着他的話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馬車晃悠悠地朝着宮門前走,安國公說道:“宮中這邊已經安頓好了,馮源那頭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宮宴時動手,王爺的人可有交代清楚?”
西陵王見說到這事連忙正色:“你放心,晟兒會帶人在城外策應。”
安國公輕“嗯”了聲:“我跟元璟所求不多,也欲助王爺一臂之力,只還望王爺莫要忘了答應我們的事情。”
西陵王說道:“元璟母親與本王交好,本王自會護他周全,至於大長公主和趙家,待到事成之後本王自然也會遵照約定賜其尊榮,國公爺大可放心。”他頓了頓又道,“只是本王何時才能見一見元璟?”
安國公說道:“那日送走徐立甄后沈家就已經對她起疑,京中盯着她的人也不少,眼下宮宴在即,王爺沒必要冒險去見她,待到宮宴時大長公主會帶她進宮,屆時王爺自然能夠見到。”
西陵王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今夜這場戲少了誰人都不能少了元璟,只要他會入宮就行。
……
大長公主府裡,薛諾換了一身月白錦服,厚厚的狐裘裹挾之下,剛塞了一顆藥丸進口中,她臉上顏色瞬時便蒼白下來。
“這解藥藥性未免太大了,你能撐得住嗎?”薛嫵滿是擔憂。
薛諾笑了笑:“沒事,不過是爲着瞞過馮源他們才藉着藥性讓人虛弱罷了,想解血融丹早晚會有這麼一遭,寧敬水替我調養過身子,怎麼着也能撐過宮宴。”
薛嫵哪怕心裡不安,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繼續走下去,她手腳利落地將薛諾長髮梳攏束好,將玉簪插上。
薛諾對着銅鏡摸了摸了腦袋上的玉簪,總覺得還是原來那支玳瑁簪更好看。
“阿姐,西陵王已經進宮了。”白錦元從外間進來便說。
“他帶進城的那些人呢?”
“表面留在西陵王府,實則已經有人在錦麟衛的掩護之下暗中離開,跟混入城中的那些人一起朝着各官員府邸去了。”
薛諾聞言嗤笑了聲,她就說西陵王怎麼會那麼老實,她起身說道:“皇姑奶奶,咱們也該準備進宮了。”
大長公主扭頭叮囑:“陳嬤嬤,本宮進宮之後,你就帶着府中的人回安國公府。愔愔,跟你大哥一起護好你母親他們,若有強敵不必留手。”
陳嬤嬤和趙愔愔都是點頭。
白錦元在旁說道:“皇姑奶奶放心吧,我會護着表姐她們。”他看着薛諾,“阿姐,你進宮後要當心。”
薛諾眼眸微彎:“別操心我,宮裡我和安國公他們會隨時應變,倒是你,別太相信康王府的人,小心他們臨時反水。”
白錦元翻了個白眼:“我有那麼傻?”
康王府能用不能信, 野心勃勃眼高於頂,給點兒魚餌就能勾搭來的“盟友”,噹噹打手背背黑鍋還行,要真事事信他們那是腦子進水。
薛諾難得伸手揉了揉他腦袋。
趙愔愔神色緊張:“表姐,要當心。”
薛嫵也是在旁柔聲說道:“我在宮外等你。”
薛諾朝着幾人展顏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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