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接二連三的倒酒。趙玉臻和趙玉郅一番拼殺下來,終於見了勝負高地。
趙玉郅說話的舌頭都直了,卷兒也不會打了,唔裡哇啦的說着醉話不用趙玉臻問,自己就嘟囔上了:“你說,禮部侍郎家的那個小女兒怎麼樣啊,聽說剛過十五歲,都一身孩子氣呢。也不知道母妃是給我娶媳婦呢,還是找女兒……!”
趙玉臻一聽這話終於明白了這廄爲何都悶,原來是選的媳婦不滿意啊。
這下可真好,爺我就是喜歡看你不滿意,於是他忙勸道:“哎——話可別這麼說,我可聽說那個小姑娘長得好看的很,跟天仙似的。”
趙玉郅斜着眼瞥了趙玉臻一下,搖頭,不屑的哼着:“騙人!你的話從來都不能相信,你就是那種最狡猾的狐狸,你說好的,那就一定是最差的。”
“我說……不帶你這麼說話兒的吧?”趙玉臻立刻不滿的瞪眼,“什麼叫我說好的就一定最差?我說這家菜館好,你剛纔不也說人家的酒好麼?!”
“是……這話兒你沒說錯。這家的酒的確是……好酒……”趙玉郅說着,又端起酒杯來一口乾掉,然後擡着酒杯對丫頭說道:“滿……滿上!”
小丫頭上前給趙玉郅滿上了酒,轉過身來給趙玉臻倒的時候發現酒壺裡空了。於是福身賠笑道 “爺請稍等,奴婢去罐了酒來。”
趙玉臻很是體貼的點頭:“去吧,不着急。”慢慢的調配,今晚回去一定好好地謝謝自家媳婦。
小丫頭拿着酒壺下去,那邊趙玉郅又擡着趙玉臻,吞吞吐吐的問道:“你剛纔說鄭家的那丫頭長得美,可是實話?”
趙玉臻此時正沉浸在自家媳婦對自己的特殊照顧中,哪裡聽得見趙玉郅說什麼,於是連連點頭,說道:“美,美若天仙。母妃還能害你啊?”
趙玉郅聽他這話,索性越發的不信,於是撇嘴問道:“比你那王妃還美?”
趙玉臻想也沒想就點頭:“嗯,比她還美。”
後面,正和柳雪濤偷聽二人說話的洛紫堇一聽這話臉立刻拉了下來,生氣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了。柳雪濤一看好啊,趙玉臻你這混蛋,敢欺負我的好姐妹,今天要你好看。你等着……
柳雪濤生氣的轉身時恰好遇見丫頭端着酒壺從對面過來,於是她忙攔住她,吩咐道:“打開酒壺。”
小丫頭不敢怠慢,忙把酒壺的壺蓋兒掀開。柳雪濤看了看裡面涉及的跟鴛鴦火鍋一樣的酒壺肚子,問道:“那邊是水?”
小丫頭拈了擡左邊:“這便是給世子爺的薄荷糖水。那邊是酒。”
柳雪濤點頭,擡手從袖子裡膜出一粒小藥丸放進湯水裡,對小丫頭說道:“晃一晃,讓藥丸化開。”
小丫頭不解,奇怪的問道:“夫人,這是什麼藥啊?”
“大補丹,專門給男人補身體的。”柳雪濤咬牙切齒的說着,又回頭瞪了一眼身後水榭裡的趙玉臻,低聲吩咐小丫頭:“幹萬別弄錯了。這可是我專門找御醫精心配置的大補丹呢,藥材珍貴,合着二十兩銀子一粒。這麼好的東西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小丫頭微微一笑,福身回道:“夫人放心吧。”
柳雪濤點點頭,去那邊花蔭下找洛紫堇說話去了。小丫頭端着酒壺進了水榭。
趙玉郅正嚷囔着要酒呢。小丫頭忙道:“來了來了,讓二位爺久等了。
”說着,上前去先給趙玉郅滿上,又給趙玉臻也倒上。
趙玉臻很是感激的看了小丫頭一眼,還跟她悄悄地使了個眼色。
小丫頭偷偷一笑,安靜的退到一邊。
那邊趙玉郅又不耐煩的嘆道:“女人真是麻煩!不說了,來,咱們兄弟喝酒!”
趙玉臻笑道:“你醉了吧?看你酒都端不穩了。”
趙玉郅不服:“誰醉了?本將軍還能喝一罈子!”
“好!沒醉沒醉……喝,喝!”趙玉臻心想醉不死你丫的!爺今天就陪你喝到底,不把你喝道桌子底下去,誓不罷休!
二人又喝了一壺,趙玉郅是真的醉了。然有些人就是這樣,越是醉了,就越是叫着沒醉,非得再喝下去。趙玉郅就是這樣的人,他一看酒壺裡又沒了酒,索性不耐煩起來,拍着桌子叫道:“把酒罈子拿上來!爺又不是給不起酒錢,用跟着這麼小氣嗎?”
小丫頭不敢怠慢,二人轉身出去,果然擡了一罈子紹興老酒來放在桌子上。
趙玉郅擡手撕開酒罈子口上的封條,抱着罈子咕終咕終的罐了一氣,然後擡手抹着嘴巴嘆道:“痛快!你也來幾口?”
趙玉臻心裡有些打怵,但又十分看不慣對方這副張狂的樣子,於是嘴硬的說道:“來就來!”怕你啊?你丫的已經喝跟爛醉了,咱這兒一口沒喝呢,就是這會兒陪你喝幾口,也是你先倒下!
於是趙玉臻接過酒罈子,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仰着脖子咕終咕終也罐了幾口。其豪情壯志絕不在趙玉郅之下。
趙玉郅對着趙玉臻豎起大拇擡,嘆道:“好!好樣的!郡王爺算條漢子……”話剛說完,趙玉郅便雙腿一軟,吃噹一聲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呼呼地睡起來。
趙玉臻哈哈的笑着,指着地上的趙玉郅罵道:“蠢貨!輸了吧?下次見了爺乖乖的叫聲大哥……呃……好熱啊……”趙玉臻說這話,只覺跟丹田內一股熱流猛然間涌了上來,頓時覺得如置身火海之中,熱得透不過起來。於是皺着眉頭對小丫頭吩咐道:“這麼熱的天兒,你這兒還關着窗子作甚?給我打開!”
小丫頭忙回道:“爺,這屋子裡放着冰盆,還熱?”
“熱……爺都快熱死了……”趙玉臻喃喃的說着也不跟小丫頭一般計較,推開水榭的門一邊扇着扇子一邊搖晃着走了出去。
“這麼這麼熱……媽的……什麼鬼天氣……”趙玉臻一邊猛力的呼扇着手中的摺扇一邊沿着石子小路往對面的花蔭下走,想着去石頭上躺一躺或許會好些,這天可真他媽的熱啊!
剛走到這邊的芭蕉樹下便看見洛紫董和柳雪濤並肩坐在不選處的青石上,兩個女人各人手裡都搖着一把紈扇,在那裡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兒呢。趙玉臻忙叫道:“堇兒!雪濤!你們怎麼在這兒?”
洛紫堇聽見趙玉臻說話,心裡又生氣他說鄭家的桂枝比自己漂亮的話來,索性賭氣背過身去。
柳雪濤卻笑嘻嘻的起身迎過來,卻聞見趙玉臻嘴裡一陣酒氣,於是驚訝的問道:“你喝酒了?”
趙玉臻一邊扯着衣領一邊合糊的回道:“喝了,怎麼了?”
柳雪濤暗叫不好,原本那一粒丹藥乃是媚藥,正常情況下兩刻鐘會發作,她還想着等會兒自已走了,留下趙玉臻和洛紫堇讓他們兩個好好地算賬呢,不想他喝了酒,這會兒恐怕已經發作了。於是來不及多想,忙回身指了指洛紫董,小聲說道:“我姐姐正生氣呢,你還不快過去哄哄?”說完,也不等趙玉臻說話就逃也似的跑開了。
趙玉臻見着洛紫堇時,覺得腹中的熱氣更是如火上澆油,熊熊燃燒着似乎要把自已燒的灰燼不留。此時他哪裡還顧得上許多,三步兩步走過來,慌慌張張的抱住洛紫堇低聲嘆道:“堇兒,我好難受……快幫幫我……”
洛紫堇沒好氣的啐道:“王爺有什麼難受的?我瞧王爺自在着呢!跟你那好兄弟吃酒聊天說女人,神仙也不換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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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堇兒……我好熱,你幫幫我,幫我把衣服解開……幫我扇扇風……”趙玉臻一邊說着,一邊住洛紫堇懷裡拱,他總覺得此時自已抱着的女人身上幾位涼爽,自已的肌膚一貼上她就說不出的舒服。於是他渴望着更多,更多的親呢。
洛紫堇還想推他,可她的力氣哪裡敵得過一個吃了春藥中了媚毒的男人?她的手臂還沒推開他就被他張口吻住,粉藕般的玉臂被他噙在口中,火熱的氣息幾乎要把她的肌膚融化,他喘息着吻她,順着手臂一直吻到她的懷裡,像個飢渴的孩子一樣拉着她的衣衫。臉上滾燙的溫度灼熱的可怕,洛紫堇猛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雪濤給你吃了什麼?!”
“唔……哪有吃什麼……爲夫就喝了幾口酒而已……”趙玉臻一邊壓抑的悶哼一邊撕扯她的衣衫,根本不管不顧此時身在何處,只是焦急的想要發泄自已身體內橫衝直撞的慾望。
洛紫董心知趙玉臻此時定然是被柳雪濤給算計了,於是哀嘆一聲不再掙扎,而是配合着他的熱切,緩緩地解開了自已的衣衫。再怎麼生氣,也要先把他弄清醒了再說,這種時候若是跟他彆扭着,恐怕是自找苦吃。
洛紫堇身上粉紫色的夏衫輕盈的清落到碧草地上,清涼的芭蕉樹下,芳草萋萋,碧影婆娑。
美麗的女子香肩半露,羅裙凌亂,再男人狂熱的撕咬糾纏中顛簸起伏。
正是仙仙蝴蝶飛,綽綽輕揚回。嬌靨花朵笑,芳澤任郎親。
仙肌勝雪,翠冀堆黛傾。醉女添春色,終是一夜風情。
而趙玉臻身上的長衫也早已被丟到一旁,此時他光着上身,身體的線條如獵豹一般,絲毫不見文弱的樣子,卻是一種嬌健的俊美,洛紫堇看着他光清的額頭,服帖的耳鬢,直展的鎖骨,精瘦的肌肉,汗珠一路密佈,說不出的性感。
他這模樣洛紫堇已見過不只寥寥幾次,卻仍能逼得她甘心做鬼風流。
柳雪濤從芭蕉時從中逃出來後,拿着扇子侯勁的呼扇了兩下,看見那邊有個婆子捉着一壺水慢慢的走過來,於是招手讓她過來,吩咐道:“郡王爺和王妃在裡面商議重要的事情。你去那邊的路口堵着,閒雜人等一律不準從這條路上過來。”
那婆子聽了忙答應一聲,快步走到柳雪濤指定的路口上守着,看見有人過來就立刻支開,不許人靠近半步。
柳雪濤嘆了口氣,心想自已還是別留下來的好,於是把自已的丫頭翠濃和香葛叫來吩咐她們倆各自守在旁邊的兩個路口上,叫她門等着郡王爺和王妃從裡面出來方可離開。然後自已急匆匆的往前面去吩咐人套上車回家去了。
路上,柳雪濤想想就要偷笑兩聲,想想再嘆息兩下,一路又笑又嘆的回了自家府中。洗了澡,換了家常的衣衫,靠在碧紗廚裡睡午覺。
下午時盧峻熙從衙門裡回來把她從夢中吵醒,翠濃和香葛兩個丫頭還沒回來。
柳雪濤忍不住嘆道:“是不是藥力太猛了?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盧峻熙奇怪的問道:“你說什麼呢?什麼藥力太猛,能出什麼事兒?”
柳雪濤偷偷的笑,把盧峻熙的好奇心全都勾上來,一邊貼上來刨根問底一邊動手動腳。柳雪濤架不住他的折騰,只好隱晦的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卻把盧峻熙的邪火也給勾了上來。擡手把她推倒在牀上,欺身而上,在她耳邊笑道:“你這古怪精靈的女人,怎麼想起這樣的損招兒來?回頭看郡王妃不找你報仇!”
柳雪濤笑着喘息,說道:“怎麼報仇?”
“讓她也給你下點春藥,讓你也浴火焚身……然後,讓爲夫來給你解毒……”說着,他又重重的吻住她的耳垂,手也伸進她的衣衫內一陣輾轉揉搓。
翠濃和香葛各兩個丫頭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二人回到府上也累跟筋疲力盡,連去柳雪濤跟前回話兒的力氣也沒有了,坐在前廳屋檐前的臺階上,靠着廊柱無力的嘆道:“哎喲,這一雙腿喲,都痠麻的沒了知覺了!”
旁邊有小丫頭湊上來好奇的問道:“二位姐姐,你們當什麼差去了,竟然累成這樣?”
翠濃嘆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是給郡王爺和王妃守陣地去了。”
小丫頭奇怪的問道:“守什麼陣地啊?難道郡王爺和王妃還打仗?”
香葛嘆了口氣,拍拍小丫頭的肩膀:“妹妹,你哪裡知道,這可是酣戰一場啊!比打仗可累多了。想來那些將軍勇士門打仗也堅持不這麼久。”
小丫頭越發的糊塗,還要再問,卻被翠濃給制止:“行了,你們也別瞎打聽了。夫人呢?這會讓該傳了晚飯了吧?趕緊的替我們進去回一聲,就說我們兩個回來覆命,就是這腿站不起來了,空怕要等一會兒才能去跟夫人回報那邊的戰況。”
小丫頭答應着起身往裡面去回話。此時盧俊熙和柳雪濤也剛戰罷,二人正慵懶的從浴室裡出來,柳雪濤裹着一襲長衫半躺在涼塌上,說什麼也不肯去吃飯,盧峻熙正在一旁好脾氣的勸。小丫頭在外邊回道:“回夫人話,翠濃姐姐和香葛姐姐回來了。只是二人都腿痠的要命,在前廳屋檐下的臺階上坐着站不起來了。所以叫奴婢進來回夫人一聲,說是一一那邊郡王爺和王妃已經沒事兒了,請夫人放心。”
柳雪濤聽了這話強忍着爆笑,讓小丫頭退下,然後抱着枕頭笑着滾到牀裡面去,一直笑的兩眼流淚還無法止住。最後還是盧峻熙上來擡着她一通親吻,才把她從爆笑中解脫出來,之後依然壓在她身上,無奈的問道:“夫人,你可真能折騰人。你折騰爲夫也就罷了,還去折騰郡王夫婦,哎!這筆賬,我看趙玉臻那個陰險的傢伙早晚要算到爲夫的頭上。”
柳雪濤瞪眼:“他敢!我這次是爲了他好,他揹着我姐姐的面說鄭家的女兒長得漂亮,比他的王妃還漂亮,哼!若不是我這會兒替他想了這個辦法,恐怕他正在家裡坐冷極凳呢。哪裡來的夫妻酣戰?還把我的丫頭給累的半死不活的。”
盧峻熙好笑的問道:“這麼說他還應該感謝你?”
“當然,不謝我的話,他就是忘思負義。”
“嗯,回頭爲夫去提點他一下。身爲郡王爺總不能做個忘思負義的小人。”
“夫君說的是,要好好地提點他。最好把他灌醉了忠烈將軍的事情一塊說出來,這也是本夫人不小的軍功呢!”柳雪濤拍自信的笑道。
“還有忠烈將軍什麼事兒?”盧峻熙瞪眼。
“當然,他門兄弟拼酒嘛……”柳雪濤又把自己用酒壺作弊幫趙玉臻灌醉了趙玉郅的事情說了出來。
盧峻熙哀嘆連連,搖着腦袋說道 “雪濤啊雪濤,你說人家趙玉郅哪兒得罪你了?你居然用這種陰招害人家。回頭這事兒若是抖摟出來,你說你該怎麼收場?”
柳雪濤哼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說道:“怕什麼?難道我家盧大人打不過他不成?”
盧峻熙連忙撇清關係:“關我什麼事兒啊?”
柳雪濤很正經的看着盧峻熙:“你是說一一夫妻一體麼?”
“呃……”盧峻熙聽了這話只得連連點頭:“夫妻一體,夫妻一體……夫人說的沒錯!”
卷七伉儷雍和椿萱茂 第241侯門似海愛恨斟酌
卻說那日趙玉郅被趙玉臻灌醉,在靜雅軒睡了到二更天時分才被酣戰結束的趙玉臻死活推醒。
沒辦法,趙玉臻若是把他丟這裡不管,回頭老王爺問起來自已也是有干係的。所以不管怎樣都得把他帶回去。趙玉郅醒了看見趙玉臻夫婦站在自己旁邊,一時愣住,因問:“我這是在哪兒啊?”
趙玉臻無奈的嘆道:“真是喝醉了?你這酒量在西北軍營也沒練出來啊!可以說是浪得虛名。這事兒幹萬別讓你手下那些人聽到了,有損你忠烈將軍的威猛形象不過呢——你敗在自家兄弟的手下,也不算怎麼丟人。”
“胡說!我是你哥哥!”趙玉郅騰地一下從地上坐起來。沒辦法,他太沉了,當時躺在桌子底下睡着的時候四個丫頭都沒擡動他,還被他睡夢裡一拳一個給打趴下了。所以大家爲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讓他在地上睡了。
反正人家是將軍,雪地裡一樣睡覺,何況是這麼舒適的水榭裡,還鋪着地毯。
然而趙玉郅太過興奮,猛地從地上坐起來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大腦門“咣”的一聲碰到了桌子上,頓時起了個大包。
洛紫堇忙呵斥旁邊的丫頭門:“還不把將軍扶起來?一個個兒的杵在那裡跟木頭似的,做什麼呢?”
趙玉郅忙擺擺手,說道:“王妃不比發火,我自己能起來。”說着,他若無其事的摸了摸額頭,從地上站了起來。真是奇怪,這個威猛的將軍見了洛紫董,就跟孫悟空遇見了觀世音一樣,一點流氓習氣都沒有了。
洛紫堇命丫頭門打來洗臉水,服侍着趙玉郅洗了臉,又等他醒了醒神,吃了一杯熱茶方離開了靜雅軒,趙玉臻夫婦乘車,趙玉郅騎馬,三人一起回王府去了。
回府後三人一起去老王妃面前定省,恰好老王爺也在。因見他門三人一起進門,所以問道:“一整天都不見你門的人影兒,一個個兒的都去哪兒了?”
趙玉臻剛要回話,洛紫堇忙上前去對着老王爺一福身,嬌聲回道:“是兒媳同雪濤開的那個菜館有些瑣事,才煩請郡王爺和將軍過去幫了個忙。之後,他門兄弟二人又留下來吃了兩杯酒。所以纔回來晚了。是兒媳疏忽大意,請父王不要責罰郡王爺和將軍了。”
其實在老王爺的心裡,兩個兒子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擔心他們嫡庶不和纔會有此一問。因聽見說倆人在一起喝酒聊天了,心裡也就放開了,淡淡的說道:“下次注意些,一家人有什麼話兒不能在家裡說?偏要跑到外邊去說個沒完沒了的?”
老王妃笑道:“紫堇和雪濤在外邊弄了個菜館無非是爲了解悶兒,那裡等閒也去不了什麼閒雜之人,和家裡有什麼區別?王爺就別爲這些小事不自在了。他們都是大人了,也該知道分寸的。”
老王爺點了點頭沒在說什麼,只擺擺手叫三人各自回去。
從裡面出來,趙玉郅到底還是給洛紫堇抱拳道了聲謝。洛紫堇大大方方的說了聲:“將軍何須客氣。等將來鄭家妹妹進了門,我們有的是機會一起出去吃酒聊天呢。”
一句話又把趙玉郅給說的鬱悶至極。他是大哥,雖然是庶出,也比趙玉臻大了兩歲,可偏生娶個媳婦剛過到十五歲。如今沒過門兒,正好被人家佔便宜,鄭家妹子鄭家妹子的,說的好像自己成了他們兄弟似的。
趙玉臻真是暗爽,悄悄地握着洛紫董的手使勁的捻。
趙玉郅卻合糊的哼了一聲匆匆走了。
炎熱的夏天終於過去,秋風送爽,柳雪濤終於迎來了她穿越時空後嫁做人婦的第七個秋天。二人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多的時間,總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說不清楚。就算她很自私,就算她心底藏着許許多多的私密不爲他知,她也跟這個小男人再也分不開了。
洛紫堇又有了身孕。雖然只有兩個多月,腰身依然行細如初,但盧峻熙已經妒忌的不行了。這幾日有空便拉着柳雪濤纏綿,說什麼也要讓她給自己生個女兒。
柳雪濤拗不過他只好順着他。和他一起荒唐,一起胡鬧。反正盧家府邸裡關起門來就他門二人最大,丫頭婆子門一大堆一個個兒都不敢多嘴多舌。這比起洛紫堇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子的日子來可算是人間天堂了。
當然,這也要在柳裴元不找她,夏侯瑜不找她,江南紹雲縣的秀兒夫婦不找她還有江浙府的林謙之不找她的時候才行。通常情況下,柳雪濤比起盧峻熙來更加忙亂,可謂是日理萬機。
—這不,這日柳雪濤剛送走了夏侯瑜和周玉鵬二人,利用她在二十一世紀看的某些激戰大片裡學到的些許知識點評了他門新研製的大型精鋼弓弩之後,管家趙仁便喜滋滋的拿着一封書信進來回道:“夫人,林大管家來了書信,這次是他親自壓着商船從江浙府來上京,說他們一家子都來了呢,同來的泓安大少爺。”
柳雪濤驚訝的笑道:“泓安也來了麼?聽說今年的秋闈他中了鄉魁,這可是大喜事啊!”說着,便接過趙仁遞上來的書信,粗略的看了一遍,笑道:“好……好……今年這個春節咱們可要熱熱鬧鬧的過了。泓安中了鄉魁,要在上京住下來等着來年的春闈,泓寧和林謙之家的那小子也該好生跟着泓安讀一陣子書了!”
於是柳雪濤忙安排家人給泓安收拾屋子住,又叫人另收拾了一個偏院兒給林謙之夫婦和虎膩和林子誠一家四口居住。這裡正忙着,又有人進來回道:“夫人,碧蓮姑娘哭着回來了,瞧那樣子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柳雪濤一楞,因問:“她能受什麼委屈?”
說着話碧蓮已經哭着進來,見了柳雪濤便跪了下去,嗚嗚的哭道:“夫人救我……”
柳雪濤便拉起她來問道:“有什麼話好好的說,哭哭啼啼的也解決不了問題。”因又驚問:“你的手怎麼這麼冷?你可是病了?”
一旁紫燕聽說碧蓮回來了,便急匆匆的帶着孩子過來瞧她,一進門正好瞧見柳雪濤拉碧蓮起身,卻見碧蓮的裙子上已經沾了大塊的血跡,一時嚇跟白了臉,問道:“你是怎麼了?那天我還聽說你有了身孕,這是怎麼說的……”
柳雪濤也大驚,忙問:“是怎麼個像故?!”
碧蓮哭道:“我們夫人因知奴婢有了身孕,怕奴婢生下的孩子是兒子,壓過了她去,所以……所以逼着奴婢喝了墜胎的湯藥……”說着,碧蓮又嗚嗚的哭起來。
“真是太沒天理了!”柳雪濤不由得氣白了臉,“當初人是她要去的,既然要了去,爲何又不好好的對待,卻生出如此狠毒的心腸來!”說着,又忙吩咐紫燕收拾屋子給碧蓮住下,又叫人去請了穩婆和大夫來給碧蓮診治。
然孩子是保不住了,碧蓮懷孕已經四個多月,穩婆來的時候,一個已成型的男胎已經被打了下來。碧蓮疼的昏死過去,血流不止,幸好大夫來的及時算是保住了大人的性命。
柳雪濤氣的在屋子裡來回的轉圈,偏生柳明澈因奉聖旨去了海寧,不到年底是回不來的。那邊的事情家裡是安老夫人和李氏主理中饋,柳裴元還是掌管外邊的生意。如此已經很是爲難,這樣的事情柳雪濤卻無法再去給他們添不痛快。只是碧蓮又太過可憐,大夫說她此次受傷極深,將來恐怕不會再有生育了。
盧峻熙從衙門裡回來見家裡有穩婆還有大夫,嚇了一跳,還以爲柳雪濤怎樣了呢?急匆匆的找到柳雪濤時才知道是碧蓮出了事兒。聽清楚了事情原委之後,盧峻熙感慨:“我就說,閒着沒事兒納什麼妾?真是白白的找罪受。”
此時柳雪濤正後悔呢,聽盧峻熙這樣說,便着急的哭道:“我哪裡知道她是那樣的人?當時是她死乞白賴的跟我要了碧蓮去,我還想着她們或許能夠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成爲好姐妹的。而且當時碧蓮對二哥也是一片癡心,想不到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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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峻熙嘆了口氣摟着她輕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彆着急了。讓碧蓮在家裡住下,好生養一段時間,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吧。這兒好歹也是她的孃家,我看那個姓楊的女兒再怎麼厲害,還能來我這府上撒野不成?”
柳雪濤生氣的說道:“我還怕她不來呢!來了我先找她討個說法再說”
盧峻熙看她又生氣,忙勸道:“好了好了,你也彆着急上火的。家裡事情本來就多,你再氣出個好歹來讓爲夫怎麼辦呢?乖,這兒交給她門吧,你先陪爲夫回房去,爲夫還有話同你說。 ”說着,盧峻熙拉着她回房去了。
晚上,李氏倒是帶着兩個婆子過來了,見着柳雪濤先是嘆氣,又說去看碧蓮。柳雪濤便問着李氏:“到底是怎麼個緣故?我問碧蓮,她只是哭不肯說。這會兒她該是睡了,嫂子可知道詳情?”
李氏嘆道:“她也真是太狠了。她自己生了個女兒,便怕屋裡的人生兒子壓過她去,前些日子剛把她孃家帶來的一個姑娘給折騰的小產了,月子還沒出就把人給打發出去了。後來又聽說碧蓮有了身孕,便找了大夫來診脈,不想碧蓮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這下更是捅了馬蜂窩。她罵碧蓮不知好歹,有意瞞着她,想要有朝一日踩着她的頭上去。碧蓮素來是個老實的,連分辨也不敢分辨一句。其實碧蓮自己也不知道有了身孕,皆因她一直不在乎,也沒有害喜的狀況,所以才迷迷糊糊的過了這幾個月。誰知道招來的卻是這樣的災禍,硬是被她逼着喝了墜胎的湯藥。這件事情怕是瞞不住了,老爺子已經知道了,氣的不行,把老夫人給碼了一頓,說老持家不嚴,這樣的事情都管不了……哎!其實這是她屋裡的事情,我跟老夫人都是矇在鼓裡的。我這兒一聽說就過來了,若是早知道,該早些想個辦法保住這個孩子纔是……”
柳雪濤嘆道:“二哥如今年齡也不小了,跟前只有一個女兒。若是知道此事恐怕又要鬧着休妻了。這幾年家裡是怎麼了,總是這麼不素淨!”
李氏嘆道:“說的是呢!你說是不是該找個法師過來給看一看家裡的格局?我聽說有些東西擺放不當是會影咱家庭和睦的。”
柳雪濤無奈的笑了:“嫂子還信這個啊?”
李氏忙道:“這事兒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鬼神之說雖然並無道理可循,可有些事情也的確跟信啊!”
柳雪濤點頭,說道:“那就依嫂子的話,回頭跟父親說一聲,請個有道法的大師來家裡念念經,把那些歪門邪氣給驅除驅除。”
李氏又無奈的嘆氣。柳雪濤又和她說了幾句話,天色已晚,李氏不宜久坐,便去碧蓮住的院子裡看了看,見碧蓮面無血色睡在牀上,身邊有兩個小丫頭服侍,也就放心了,同柳雪濤告辭回家去回柳裴元的話。
碧蓮在柳雪濤家裡養着,柳雪濤命人每日裡單拉給她燉補湯,熬補粥,仔細的調養身體。七八日後林謙之果然同泓安及黃氏等人一起進京。一行人帶着大小行李還有專門準備的各色土儀禮品,林林總總拉了十幾車,先後在盧家府門口排成了車隊,過往的行人不知道緣故,還只當是盧老爺家搬家呢。
林謙之等人把搬運等瑣事交給他人,自已則牽着妻兒和泓安一起進去給柳雪濤請安。
黃氏見了柳雪濤更是親近,柳雪濤也很是想念他們,拉着手讓她坐在身邊,說了好一會子的家常話兒。
泓安也進來給柳雪濤口頭,當初不起眼的小小少年已經長跟玉樹臨風,頗有讀書人的風采。柳雪濤見了他又問起了他母親。如今紹雲縣的田地產業都是泓安的母親容氏主理,秀兒和她的男人阿根掌管了春敵兩季的租子和大小瑣事。林謙之常駐江浙府,極少回去。
所以泓安這次來,還帶來了家裡田產的賬簿,以及自家田裡產的各色珍貴的稻米,蔬菜瓜果,還有一些野味,賬單拉了長長的一溜兒。柳雪濤也沒工夫去看,只交給趙仁叫他好生收起來,那些獐狍鹿兔等野味都圈養起來,把各色細米都入了廚房倉庫。賬簿書信等都讓丫頭收起來送進臥室裡去,此時她只管坐在那裡和林謙之夫婦說笑,聽泓安和他門夫婦說這兩年來江浙府和紹雲縣的趣事兒。
正房屋的花廳裡笑聲陣陣,盧峻熙一回府便看見前面人來人往的忙碌,一問知道是林謙之他們來了,也高興得很。裡面泓安和林謙之聽說大爺回來了,急忙從屋裡迎出來,見盧峻熙一身正三品的紫紅官袍,風神俊朗笑意盈盈的從外邊進來,在不時當初青澀少年的樣子。林謙之一時間覺跟眼睛裡澀澀的,上前叩頭請安時聲音已經帶了沙啞。
盧峻熙忙躬身把他拉起來,說道:“林叔,你是長輩,見了我如何還用行此大禮?叫孩子門看了笑話。”
林謙之一邊擡手用衣袖擦着眼睛,一邊嘆道:“老奴是世僕,蒙開恩放了出去。再說了……如今老爺是朝廷命館,草民見了大禮叩拜也是應該的,誰會笑話呢。”
盧峻熙笑笑,拉着他的手問候了他的身體,泓安便從後面上前來,給盧峻熙磕頭。盧峻熙見了泓安更是高興,忙彎腰把他拉起來,嘆道:“你小子,如今竟也長這麼高了!你看看,你比叔叔我矮不了多少了,這大衙上走着,分明就是個大人了嘛!”
林謙之笑道:“大爺如今可不已經是大人了!紹雲縣裡各家名流,爭着提親的人都踏破了門檻兒了。他只是打定了主意不定親,跟他母親說,要來京城見了老爺和夫人,過了春闈,等老爺和夫人給他尋一門合適的親事呢!”
盧峻熙笑着拍了拍泓安的肩膀,說道:“好小子,有主意!”
衆人又笑了一陣子,簇擁着盧峻熙進了屋。柳雪濤已經叫廚房預備了宴席,如今盧峻熙回來便立刻開宴。
林謙之夫婦因自知身份,執意不敢跟盧峻熙夫婦坐一張桌子。柳雪濤扭不過他們,只好叫人另沒一桌,讓他們兩個坐了上位,另趙仁石觀兩對夫婦相陪。而裡面主宴上盧峻熙夫婦坐在上位,泓安泓寧兩兄弟並肩坐在下面,圍坐一桌。虎妮被柳雪濤叫道身邊去坐,又拉着她悄聲問了一些小女兒家的私房話。
盧峻熙還記着之前虎妮的針線女工做的很是差勁的事情,又舊話重提問虎妮的針線如今學的怎樣了。虎妮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被盧峻熙嘲笑再也沒有小時候的潑辣,只羞紅了臉說道:“老爺見笑了,奴婢在母親的教誨下認真學了兩年針線,如今不是那般拿不出手了。”
柳雪濤便誇她心靈手巧。盧峻熙不信,非要她拿出自己繡的現成的東西來給大家看看。虎妮只好把自己的帕子拿出來遞給柳雪濤。柳雪濤看後誇她:“果然是你母親教導的好,你看這花兒繡的竟比京城的繡娘繡的還精緻。
可見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此時盧峻熙身居高位,柳雪濤手中掌控千萬家財,這宴席雖然只是家宴,但也是山珍海味無所不有,珍饈佳餚層出不窮。
林謙之夫婦又忍不住感嘆一番,說在想不到主子能在二十歲之前坐到正三品的高位上。林謙之想起了盧峻熙的母親王氏,心裡越發感慨萬千。
吃飯時黃氏聽紫燕說起了碧蓮,飯後便悄悄地過去看她。碧蓮見了黃氏,未免傷心難過。黃氏便以自己做例子勸了她許久,直到三更天方出來。
安頓完了衆人,柳雪濤抱着疲憊的腳步回房,盧峻熙也去沐浴換了家常衣衫回來,二人相擁牀上。
盧峻熙看見林謙之自然又想起自己的母親來,於是摟着柳雪濤沉默不語,安靜的想心事。
柳雪濤原本以爲他晚上又不老實的,卻沒成想他竟然比睡着了還老實。於是輕輕的轉過身來看着他問道:“想什麼呢,這麼安靜?”
盧峻熙嘆道:“夫人啊,我在想之前的那些瑣事呢。”
“之前的事兒?哦。那你慢慢想,我先睡了啊。”柳雪濤說着把被子拉高,裹着自己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盧峻熙忽然擡手把她摟緊,低聲說道:“雪濤,別睡。陪我說說話兒吧。”
柳雪濤點頭,低聲哼着:“說吧,我聽着呢。”
“雪濤,你小時候做錯了事情,岳父大人會罰你吧?”
柳雪濤搖搖頭:“不會,父親從不罰我,但我也沒做錯過什麼事情啊。我從小懂事兒,很會看人家的眼色。絕不惹大人們生氣。”
盧峻熙嗯了一聲,又嘆息着:“雪濤真是乖。我小時候經常跟峻晨打架,但大多數都是被他打。我小,打不過他。開始的時候被他打了回來跟母親告狀。母親不但不會偏袒我,還會罰我跪着。開始的時候我以爲母親是不願意我和峻晨打架,以爲我們兄弟二人原就該好好相處。可是後來我讓着峻晨,不跟他打架。母親聽說我把自己的東西讓給了他,二話不說拿了雞毛撣子一頓狠打……”
柳雪濤嘆道:“她是恨其不爭。想讓你勝過峻晨,不是想讓你讓着他。有些人越是讓着,越會變本加厲的欺負你。有張姨奶奶在,峻晨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做好兄弟。”
盧峻熙長嘆一聲,說道:“是啊!自古以來,嫡庶兄弟之間爲了家業打破頭的比比皆是。我們家也不過是幹百家中的一家而已。可那時候我不明白呀,我恨母親,爲何會對我這樣殘忍,本來沒有父親已經在外邊被人家小看一頭了,回家來還要當母親的出氣筒。那個時候,護着我的總是林叔。後來也是他跟我說了那些道理,讓我一定要強大起來,不能被峻晨打到,要捍衛母親以畢生的心血創下的盧家的那份家業。林叔還告訴我,其實每次母親打了我之後都會偷偷的哭。我在外邊跪着,母親便在裡面站着,我不起來她會一直站下去……”
柳雪濤擡手把盧峻熙的頭樓到自己的懷裡,輕輕的拍着他的後背,嘆道:“你們母子真是不容易啊!多虧了林叔忠心耿耿的跟着你們。不然的話,你門孤兒寡母的不知被多少人欺負了去。”
“是啊!今日見到林叔,看他頭上多了那麼多白頭髮,我就在想——若是母親還活着,見了林叔這般模樣,會怎麼想呢?”
柳雪濤輕嘆,又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如果她還活着,他們都會很高興的。畢竟他們共同的願望就是你能出將入相,光宗耀祖,做出一番事業來。你看林叔今天看見你,都掉眼淚了。可見他心裡是多麼的想你。如今見了你這樣,心理定然開心極了。”
盧峻熙笑笑,說道:“我不是說這個。”
柳雪濤也笑,問道:“那你是說什麼?”
“我是說……”盧峻熙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嘆道:“算了,不說了。林叔如今能有個兒子,這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柳雪濤心裡頓時明白了,這小屁孩還是想着他娘若是見了林謙之另娶了別的女人,心裡會怎麼想。不過這也太不公平了些。總不能讓林謙之爲了一個死去的主子奶奶守節吧?天下也沒這樣的道理啊。何況,人家林大叔曾經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啊,就算如今兩鬢斑白,但看上去依然是風采不減當年呢!如今那些婆子們一個個兒見了他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何況當初?
柳雪濤還在想呢,盧峻熙已經欺身上來,她冷不防被他壓在身下,呼吸一頓無奈的問:“你不累啊?”
盧峻熙賊笑:“不累。”
“可我累了,早就想睡了,又被你拉着說了半天的話……”
“嗯,你歇着,我來……”說着他擡手扯開了二人之間的衣裳,一拉被子把兩個人都包裹起來,身子一縱退到了下面去。柳雪濤身體猛地一顫翻身要躲,可哪裡還能躲跟開呢……
終於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一刻的景象:被翻紅浪。
窗外有蟋蟀的叫聲,錦被裡粗重的喘息夾雜着斷斷續續的嬌吟。
這個清爽的秋夜,銀月當空照,人月兩團圓。
林謙之一家子在京城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一個多月裡,林謙之除了跟柳雪濤細緻的彙報了江浙那邊的生意狀況,還去看望了柳裴元老爺子,並跟着柳雪濤在京城的寶馬行呆了一陣子,和夏侯瑜周玉鵬等人混的越發的熟悉,京城這邊生意上的人早就知道南邊有個大管家姓林,就是沒見過。這次終於算是見到了,一個個對林謙之也是十分的客氣。
柳雪濤還帶着他去了趙玉臻名下編織行的鋪子,見到了陳家堡陳大富之前的女人蘇氏,也見到了張姨奶奶跟前的大丫頭金蝶兒,還有花泥鰍的妹妹翠衣。見到這幾個女人時林謙之深深地感慨,暗想自家夫人的城府真是深不可測啊!盧峻熙有她陪伴在身邊,官場上風雲變幻也不怕了。
原本,柳雪濤是想等着碧蓮的身子恢復了,就讓她跟着林謙之回南邊去的。柳家是不能去了,有了這一出碧蓮已經死心。跟着林謙之回南邊去還能過幾年安穩的日子。京城是碧蓮的傷心之地,她在這裡這兩年可謂是遍體鱗傷。
熟料林謙之還沒動身,年底柳明澈便從海寧回來了。回家後聽見碧蓮的事情,當時氣的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無話如何柳家都不容楊氏再這樣下去。柳裴元這次也不再多說話,上不敬老也就罷了,連柳家的子嗣都不容的女人,如何能當柳家的媳婦?傳出去還不被人家給笑話死?
柳明澈也不休楊氏,想着休她出門反倒讓自己父親爲難。於是直接叫人在府邸後面另蓋了一座小院,裡面供奉了菩薩,讓楊氏過去吃齋唸佛去了。把她陪嫁來的幾個丫頭都攆過去伺候她,一年之內不許她出來。
處置完家事後,柳明澈直接去盧峻熙府上接碧蓮回來,他來得時候碧蓮正收拾自己的衣物準備跟林謙之和黃氏回紹雲縣老家去,柳明澈猛然闖進來倒把屋裡的人給嚇了一跳。
黃氏轉身看見是這位二舅爺,忙起身見禮。
柳明澈卻只看着碧蓮走過來,什麼也不說只把她摟進懷裡。
黃氏忙帶着人悄悄地退出去。碧蓮卻在柳明澈的懷裡泣不成聲。
柳明澈安慰着她,嘆道:“你這是要去哪裡?好歹你也是我的女人,怎麼連走都不跟我說一聲麼?”
碧蓮淚如雨下,哭道:“奴家是個不祥的人,又沒用又懦弱,保不住爺的孩子,沒有臉面再在侯爺的跟前。想着回紹雲老家去,爲侯爺日夜祈禱,求菩薩饒恕奴家這一身的罪填過……”
柳明澈心如刀割,越發緊緊的擁住她低聲吼道:“我不許!誰說你是不祥的人?分明是那個掃帚星攪得家裡不安寧。我已經叫她去靜室唸佛去了,她所犯下的罪過讓她自己去菩薩跟前懺梅去。你跟我回去,我們好好的過日子。”
碧蓮聽了這話,頓覺一陣暖流自心中升起頃刻間遍及全身,她仰着臉透過朦朧的淚眼看着柳明激,嘴角噙着幸福的微笑,擡手貪婪的撫膜着他棱角分明的臉。良久,方輕輕的搖頭。說道:“奴家謝侯爺的一片恩情。只是奴家命笑福薄,承受不起侯爺的隆恩。不配再留在侯爺的身邊了……侯爺只當奴家已經去了……”
柳明澈低吼:“不許!你哪兒也不能去!”
“爺……”碧蓮淚眼婆娑的哀求,“奴家已經不能再生育了,留在爺的身邊只能是個笑話……就算爺不要夫人了,憑着侯爺您的身份,必會有名門閨秀嫁進來服侍你。奴家已經……很累了,恐怕以後也沒什麼力氣照顧候爺了。請侯爺自己多保重……”碧蓮說着,推開柳明澈的手臂,對着他深深一福,轉身要走。
柳明澈先是一愣,他此時才知道碧蓮經此一劫已經再不能生育。然也正是因爲她爲了自已受了這樣的苦,卻絲毫沒有抱怨之心,還說回老家去念經誦佛爲自己祈福,他越是感動的一塌糊塗,轉身追上去一把從她背後把她抱住,連聲說道:“不!我不娶別的女人了……我把你扶正,從此以後你做我的正室夫人,你陪着我白頭到老,我們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碧蓮的身子就在這簡單的幾句話裡軟下去。她再也沒有掙扎的力氣,而是哭着任憑柳明澈把她抱在懷裡,將她的身子翻轉過去,讓她緊緊跟貼着他的胸口,永遠不想離開。
“什麼?!”柳雪濤聽了柳明澈的話之後,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呆呆的看着自己這個素來喜歡我行我素的二哥,再看看他身邊的碧蓮。無奈的咬了咬嘴脣,又嘆了口氣,說道:“二哥,碧蓮,不是我打擊你門。你覺跟父親會同意這件事麼?”
碧蓮忙掙脫了柳明澈一直握着的手,從他身後轉出來,說道:“碧蓮自知身份,不敢奢求。夫人不要爲難,碧蓮不求名分……”
柳明澈不等她說完便擡手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你不求名分我還要名分呢!”說着,又轉臉看着柳雪濤,懇求道 “妹妹,這些年來哥哥都沒求過你什麼事兒。今天哥哥求你這一回。你去幫我跟父親說,大家都知道父親就聽你的話。啊?”
柳雪濤苦笑。誰說柳裴元那老爺子聽自己的話?那也要看看是什麼話!就碧蓮給柳明澈做正室夫人這事兒,恐怕天王老子說了,老爺子都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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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是二十一世紀。在這裡生活了這幾年,柳雪濤早就領教了所謂世俗禮教的力量。憑着一個人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和杜會抗爭,想改變杜會改變歷史改變那些上位者的思維,可以說是天方夜譚!
柳明澈是朝廷裡堂堂的靖遠候,憑着軍工掙來的侯爺爵位,朝中多少大臣都瞪大了眼睛尋找機會拉攏他呢,那些人拉攏他的心思恐怕不比拉攏盧峻熙少多少。只是他早就跟楊家的姑娘訂婚,那些人又不甘心把自家的女兒送給一個武將爲妾罷了!
她敢說,只要今天把柳明澈廢正妻楊氏的消息放出去,明天柳府的門檻就會被官媒給踩爛了。
雖說做填房名聲也不大好,但那卻是正經的侯爺夫人,可以有誥命受朝廷封賞有俸祿的命婦。絕不是伺候人的妾侍奴才。那些京官又不是傻子,誰會看不清楚這些?
柳明澈看着柳雪濤爲難的樣子,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妹妹,你若是不肯幫哥哥這個忙……”
柳雪濤忙打斷他:“二哥!你還不知道我麼?我是多願意碧蓮能和你白頭偕老啊!可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說扶正她做你正室夫人的話……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啊!”
碧蓮也勸着柳皓波:“侯爺,奴家不走了。你也彆着急了!奴家跟你回去,還做你的妾……奴家一樣一輩子都守着你的,好不好……”
柳雪濤心頭一酸,轉過身去不忍再看。
柳明澈無奈的嘆了口氣,拍拍碧蓮的手,嘆道:“好吧,咱們先回去,慢慢地想辦法。反正——我是不會再取別人了。你就跟老婦人一樣慢慢的熬着,等我辭官回鄉一樣把你扶正,讓你做我的夫人。”
柳雪濤聽了這話苦笑着轉過身來,卻見柳明澈已經拉着碧蓮出門離去。
對於楊氏的處分,楊博雲沒有說一句話。他也明白柳明激這樣做是給自己留了臉面。要不然他真的把自己的女兒休回來,將來楊家的女兒恐怕都嫁不出去了!他也沒去柳家上門賠罪,因爲他明白自已如果去了,只能讓柳裴元爲難,柳裴元肯定不想讓自已的二兒子斷子絕孫,換做是誰都不願意,別說人家柳明澈如今還是侯爺,侯爵將來是可以世襲罔替的,難道讓人家用軍功換來的爵位不留給自己的子孫卻便宜了旁系子侄不成?
楊博雲的沉默,讓柳府也跟着沉默了許多。對於廢楊氏這件事情並沒有人表現出太多的震驚。
柳裴元依然每天處理生意上的事情,李氏幫着安老夫人主理中饋,閒了邊去菜館兒打理那裡的賬目。
盧峻熙在聽了柳雪濤說起柳明澈要扶碧蓮爲正妻的話之後淡然的笑了笑,搖搖頭說道:“侯爺真是綠林豪俠的行事作風,仗義直行,快意恩仇。只可惜他身在官場,也是身不由已啊!”
柳雪濤嘆道:“連你也這樣說?哎!看來是一絲指望也沒有了!”
盧峻熙詫異的笑着,問道:“怎麼,我聽夫人的意思一一你很贊同你二哥的意思,想幫他把碧蓮扶正?”
柳雪濤不語,只微笑着看着他。
盧峻熙見柳雪濤默認,連忙衝着她擺手勸道:“你越早斷了這份心思。這種事兒是一萬個不肯能。”
柳雪濤幽幽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我自然知道是一萬個不可能。不然我當時就答應二哥了。你是沒見他兩個人當時的那種情形,我都感動的掉眼淚了。”
盧峻熙笑着擡手攬住柳雪濤的肩膀,嘆道:“你哭也沒用。這自古以來就沒聽說一個侯爺取一個丫頭爲正妻的……啊,不!是扶正一個妾侍——還是被御醫判定了不能生育的妾侍。而且這侯爺如今只有一女尚無子嗣。”
柳雪濤不得不正視現實情況,點了點頭,說道:“哎!我看還是考慮着給我二哥娶個溫涼恭順的小姐做續絃比較靠譜。”
盧峻熙俯身過來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說道:“嗯,我家夫人終於開竅了!走吧,夫人,天色不早,是不是該安營紮寨了?”
“去!沒正經的……”柳雪濤推開盧峻熙自己起身進了臥室。
242章利字當頭各自打算
楊博雲這個人也是個聰明人,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雖然不說是風生水起,但也是頗有體面的人。如今女兒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自然着急的很。這次又跟上次不同,不能直接去找柳裴元賠禮道歉,而是……人家也沒把女兒給送回來,只是打發到靜室裡去念佛了。自己這個老丈人還有什麼臉面和理由去找柳明澈呢!
思來想去的,楊博雲也是好幾天睡不着覺。
這晚,他的夫人見他實在着急,便勸他:“老爺不好去柳家,不如妾身去?妾身去找安老夫人說說,她好歹是姑爺的孃親,她的話姑爺應該是聽的。”
楊博雲嘆道:“他那個母親是妾扶的正。如今只不過比以前好些罷了,說若主理中饋還算勉強,哪裡管得了已經封了侯爺的兒子?如今連柳裴元說話恐怕都不管用了。這個素琴……真是的,怎麼能做這種事情?這女兒沒教好,你的責任首當其衝!”
楊博雲的這位夫人原是續絃,原配夫人給楊博雲生下大兒子就因病去世了。素琴是這位繼室夫人生的女兒。前面還有個姐姐,她是小女兒,所以平日裡楊博雲根本不管她,況且女兒家從小都是孃親教導,楊博雲說着話雖然有些賭氣,但也是八九分的實情。
聽了自家老爺的話,這位楊夫人也少不跟忍氣吞聲的,嘆道:“老爺說如何是好呢!素琴從小脾氣就暴躁,原以爲嫁了人會好一些,卻不想會如此左性。”
楊博雲嘆道:“我哪裡知道怎麼辦?我若是知道,早就去辦了!我這張老臉都讓他給丟盡了!”
楊夫人默默地個給楊博雲捶着肩膀,忽然間眼前一亮,說道:“老爺,不如妾身去見見盧夫人吧?”
楊博雲一時不解,扭頭問道:“哪個盧夫人?”
“哎呀,老爺怎麼把親家公的女兒給忘了呢?可不就是現在的戶部尚書盧大人的夫人?”
“雪濤?”楊博雲一證,陷入了沉思。
楊夫人見自己老爺半天不說話,因問:“老爺,行不行,您拿個主意啊!咱們不能就這麼等着啊。若是再過幾天,這事兒傳出去了,恐怕上門趕着給侯爺做繼室的可就踏破了門檻兒了!”
楊博雲一拍腿,嘆道:“準備禮品,咱們這就去盧大人府上!”
楊夫人聽了趕忙答應一聲:“哎!”然後轉身去準備禮物去了。
楊博雲從搖椅上站起來,吩咐丫頭:“更衣!”然後夫婦二人帶了禮物坐了車直奔盧峻熙府上。
此時正是下午,盧峻熙因公事不多已經從衙門裡回來。剛進書房還沒瞧見柳雪濤便有門上的人進來回道:“老爺,太僕寺卿楊大人求見。”
“楊大人?楊博雲?”盧峻熙皺眉,心想天哪,他們該不會是來找自已夫人去給他們女兒求情的吧?然待要說不見,又十分的不妥。好歹如今還同朝爲臣,而且自家岳父跟他關係甚好,這幾年來兩家雖然沒什麼來往,但也沒翻了臉。於是只好跟下人說道:“快快請進來說話。”
家人下去請楊博雲夫婦進屋,盧峻熙跟丫頭吩咐了一聲便匆匆去內室換衣服。待到楊博雲進了盧峻熙的書房時,他這換衣服的還沒出來。丫頭只好上前福身行禮,十分客氣的說道:“楊大人請稍候,我們老爺剛從衙門回來,去更衣了。”
楊博雲笑笑說道:“好,好,不急。”就算是心裡急死這會兒也不能說急啊!
盧峻熙和柳雪濤打了個照面,簡單說了幾句話從後面來書房見客之時,楊夫人也已經進了柳雪濤後院待客的花廳。柳雪濤見了楊夫人,心裡暗暗的嘆了口氣,終於明白了親威之間盤根錯節的實在。那邊自己哥哥除了事兒,這邊人家爹孃倒是找到自己這個妹妹了。
楊夫人進來後,柳雪濤上前寒暄問候,客氣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兒。丫頭門端上香茶,奉上水果點心,後各自退下,楊夫人方入了正題:“夫人聰慧明白,自然猜到了我們登門的目的。索性咱門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吧。素琴那孩子是很任性,這次鑄成大錯責任都在我。是我從小沒有教養好她!
倒是叫碧蓮那孩子受了這些委屈。”
柳雪濤一聽心道這下好了,她連碧蓮都說出來了,肯定是打聽仔細了的。於是只好打起精神來應對,不得不微笑着說道:“老婦人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孃家的事情,我這個做女兒如何能多言呢?再說,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並不清楚。碧蓮雖然在這裡住了一兩個月,但這段日子裡我裡裡外外的忙,只吩咐丫頭婆子們照顧她的身體罷了,那些事情卻是問也沒來得及問一句,如今她已經走了。這委屈不委屈的,誰知道呢!這也是她的命不好罷了,老夫人不必自責。”
楊夫人聽柳雪濤這番話,竟是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且滴水不漏,也不得罪人。倒是讓她沒話可說了。於是幽幽的嘆了口氣,借低頭吃茶的功夫暗暗的組織語言,想這位姑奶奶嘴巴這麼伶俐,自己怎麼說纔不被她給圈起來像踢球一樣的踢出去。
柳雪濤見楊夫人不說話,自己也便擡手接了丫頭遞過來的茶慢慢地吹着。
楊夫人終於又開口,依然是微笑着嘆道:“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這女兒也到底是家裡的親骨肉嘛。血濃於水,夫人總不能看着孃家的事兒橫在那裡沒人管吧?”
柳雪濤笑笑,說道:“怎麼會沒人管呢,還有母親在呢,再說,還有大嫂。縱然二嫂如今靜心禮佛,柳家的事情如今也輕不到我來插嘴呀。”
楊老夫人笑道:“夫人這也不叫插嘴嘛。我們只是想請夫人回去勸勸侯爺,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你們我們姑娘跟了侯爺這兩年,如今雖然沒有兒子,但也有個女兒了。我門家老爺和令尊那是從小到老的交情,比親兄弟還親。親家公也定然不願看見我們家姑奶奶在佛堂裡受罪吧。”
柳雪濤聽了這話,不由跟冷冷的笑了笑,嘆道:“是啊!若是論起交情來,楊柳兩家在江浙府都是出了名的好。父親一個商人能和楊伯父成爲至交,那是柳家人幾輩子的榮耀。可是……我越發的弄不明白,因何我這位二嫂子就不能多看看兩家的交情,居然會對碧蓮如此明目張膽的下手?連心計都懶得費了,直接命她和墜胎藥,這可又把我父親放在眼裡?”
楊夫人忙道:“哎喲喲,真是誰造的謠言!我們家姑奶奶怎麼會做這種事兒呢!我已經去叫人問過了!夫人且聽我說,實際上當時是碧蓮那孩子給我門素琴煎了湯藥,原是素琴月子裡沒養好,經期不調,落下了病根。也不知是誰挑唆,說是之前月子裡用的湯藥不對纔會落下的病。我們素琴又是個直性子的,當時便罵了碧蓮。碧蓮那孩子心眼兒老實,被素琴罵得委屈的不得了,只是哭。也是素琴的脾氣不好,當時便拿話兒激她,說若是這藥沒毒,讓她喝下兩口去試試。碧蓮果然就喝了。你說——這活血化瘀的藥如何給孕婦喝得?這事兒壞就壞在碧蓮這丫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這不才造成了這樣的冤孽。你說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柳雪濤聽了這話,心裡的氣便不打一處來。這分明是狡辨嘛!
可是,怎麼說她都是個長輩,柳雪濤再生氣也不能直接去抽她的臉,於是淡淡的說道:“我就說嘛,徐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孃家的事兒,我是沒辦法多說多問的。老夫人既然已經問的這麼明白何不直接去找我們家老夫人去說?父親也不是那種護短不懂道理的人,老夫人也可以讓楊伯父找他去說。或者直接把哥哥叫道貴府上去,狠狠地罵一通也使得。只請老夫人別再爲難雪濤了。”說完”柳雪濤直接站了起來,又嘆了口氣說道:“剛剛謹郡王妃叫人來說話,要我去安慶王府走一趟。今晚就不留老夫人在府上用飯了。得罪之處還請老夫人見涼。”
楊夫人立刻傻了眼,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裡,上不來下不去憋得十分難受。
而柳雪濤已經在送客了,她又不好再坐下去,人家張口便說去安慶王府上,她自然也不能指責人傢什麼。畢竟如今安慶王府的勢力誰也不敢得罪。一個親王,一個郡王外加一個將軍,都是皇室宗親,得罪得起嘛?
無奈之下楊夫人只跟告辭出來,柳雪濤已經叫人去回盧峻熙,說自己要去安慶王府的事情。果然,楊夫人出了內宅後便看見盧峻熙送了楊博雲從外書房出來。
柳雪濤見了楊博雲自然要行禮請安。楊博雲卻有些愧疚之色,忙道:“夫人不必多禮,老夫也不是外人。”
盧峻熙便笑道:“楊伯父輕易不來家裡,卻是如此不湊巧。晚生真是過意不去。改日一定和雪濤登門道歉。”
楊博雲笑着擺手:“我們都是身不由已的人,安王府的人來請,自然不能耽誤。我們是自己人,些許小事何時說都行。老夫告辭了,雪濤啊,回頭見。”
柳雪濤忙福身道 “楊伯父慢走。”
看着楊博雲夫婦上了馬車出府而去,盧峻熙便拉着柳雪濤的手問道:“怎麼這麼着急就把人家趕走了?”
柳雪濤氣的冷聲哼道:“怪不得楊素琴會是那樣的人,都拖了她這母親的福了!”
盧峻熙看柳雪濤氣的臉色都變了,忙勸道:“罷了罷了,他們不過是想你替他門說幾句話而已。你不管也就是了,何必把自己氣成這樣?”
柳雪濤氣咻咻的說道“把人家整的那麼慘也就罷了,偏生說碧蓮實心眼兒,說碧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孕還賭氣替她女兒試藥!這還不如直接說碧蓮是個傻瓜缺心眼兒呢!好歹也是我身邊呆了好幾年的人,這不是變着法的罵我也是傻瓜,罵我也缺心眼兒嗎?”
盧峻熙忍不住笑了,拉着柳雪濤的手嘆道:“誰敢說我家夫人缺心眼兒,我立刻去跟她拼命!”
柳雪濤一甩手,瞪着盧峻熙:“你笑什麼呢?!”
盧峻熙笑得更深,勸道:“我沒笑什麼啊,就是想笑而己……”
“你笑我?你敢笑我……”柳雪濤崛起嘴來把手伸進盧峻熙的腋下擰住他手臂內側的細肉狠狠地掐了一把。
盧峻熙連聲抽氣,噝噝的叫着:“夫人……饒命……饒命啊……”
丫頭婆子們都偷偷的捂着嘴巴忍着笑各自躲開去,誰也不敢看自家老爺在夫人面前吃疼求饒的樣子。
安慶王府上自然要走一趟的,這也不是柳雪濤胡說,原本就是洛紫堇聽說了柳裴元家發生的事情,跟老王妃說了,老王妃便動了心思,想把雅蘭許給柳明澈做繼室。又一再的想想這兩個人也算是般配,所以才叫洛紫堇給柳雪濤傳了個話,叫她有空兒來府上坐坐,順便提提這件事兒。
柳雪濤和盧峻熙是掐着飯點兒來的,進門時安老王妃那裡剛好傳飯。洛紫堇便笑着點着柳雪濤的鼻子,說道:“饞貓的鼻子長,你是不是聞見我們這兒的飯菜香了,巴巴的這個點兒趕來了?”
柳雪濤看着丫頭們把一樣樣的飯菜擺來,笑道:“可不是嘛!只是想不到王妃這裡的飯菜這麼豐盛。想來老王妃一個人吃不完也是要浪費掉的,索性我們就來蹭頓飯,省下家裡的費用也是好的。”
安老王妃指着柳雪濤笑道:“你來我這裡蹭飯省家用?你一把拿出幾十萬的銀子給皇上去賑災,這會兒來我這兒哭窮,真有你的。快請坐過來吧,這次咱們也算是替那些災民謝謝雪濤夫人的慷慨解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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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濤便洗了手靠在老王妃身邊坐了,老王妃又叫洛紫董也坐。旁邊的丫頭給三人佈菜,老王妃指着桌上的炒魚籽說道:“那個纔給雪濤嚐嚐,這可是紫堇親手做的呢,比廚房裡的人做的好多了。”
柳雪濤笑道:“姐姐的手藝自然好,還是老王妃有福氣,可以天天遲到她做的菜。哎喲!你說我們什麼時候熬到老王妃這樣,可真是幸福咯!”
安老王妃笑道:“你那修選長大了必然是個有出息的。你早晚都是兒媳婦轉着圈兒伺候你的命,比我強着呢,放心吧。”
洛紫堇便笑着掐了她一把,低聲啐道:“你也太張狂了些,這才二十多歲的人就盼着兒媳婦伺候你了?你且得等着吧,至少還得十年的時間。”
柳雪濤立刻驚叫“十年?我的天哪!難道要我兒子十五歲就娶媳婦?”
安王妃笑道:“這有什麼?你門家盧大人娶你的時候不是隻有十三歲?”
“………”柳雪濤立刻閉嘴吃飯,心想自已怎麼忘了這茬?
安老王妃又笑:“早些成家也早些懂事兒。我們家臻兒之前也總是胡鬧,自從紫堇進了門,好了許多。如今也知道替他父親分憂了,還在朝中立了功封了郡王。所以說,這娶個好兒媳婦比生個好兒子重要。你門兩個將來都是當婆婆的人,可要好生睜大了眼睛挑選,一定要給自己找個好兒媳婦。呵呵……”
這話正好觸及柳雪濤的心事,於是長嘆一口氣低頭吃飯。
洛紫堇見她不說話,自然知道她是爲孃家的事情煩心。於是勸道:“你也別太着急了。你二哥的事情我們也聽說了,都說要替你二哥張羅個好媳婦呢。反正他還年輕,以後大好的日子在後面呢。”說着,又給她夾菜添飯。
柳雪濤點點頭,說道:“多謝王妃和姐姐關心。只是……我實在是擔心
父親的身體。再這樣折騰一次,他老人家可真是撐不住了。”
安老王妃也跟着嘆息,一時三人默默地用飯。飯後丫頭們上了香茶,三人挪到一旁去說話。
洛紫董便捉起柳明澈的妻子楊氏來,因問柳雪濤:“除了這樣的事情,怎麼靖遠候竟然沒有動靜呢?上次聽說她氣得老爺子背過氣兒去,靖遠候不是把她送回孃家去了麼?這絕子嗣的事情,可是不小的罪過呀。”
柳雪濤嘆道:“不過是因爲楊伯父和我父親幾十年的交情罷了!之前我們家沒有勢力的時候,楊伯父每每照顧我門,如今父親自然是要給楊伯父留些臉面的。”
安老王妃也是嘆了口氣,又問:“這樣的女人留在家裡又怎麼樣呢?”
柳雪濤嘆息着搖頭:“如今只在佛堂靜修,讓她自己唸經誦佛,以贖己過罷了。”
安王妃便問:“在佛堂靜養是以什麼身份?難道過個一年半載還讓她出來做正室夫人不成?”
柳雪濤忙笑道:“那自然是不會了。已經廢了正妻的名分,就算出來頂多也只能是個妾。”
安老王妃嘆道:“這女人心腸狠毒,若是出來,恐怕一家子都要遭殃。”
柳雪濤搖頭:“我瞧着二哥的意思裡,是絕不會讓她再出來害人的了。四個月的孩子就這樣沒了……想想真是叫人心疼。”
洛紫董又問:“聽說碧蓮從此後不能再生養了,可是真的?”
柳雪濤點點頭。
安老王妃又嘆道:“真是作孽啊!她們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世的冤孽。”
三人又嘆了一陣子,又說了些碧蓮的病,安老王妃又問了柳雪濤柳家老爺子的意思。擡彎兒莫角的說了好些,然後又問道:“如今看來是該給你二哥兩外張羅一門親事了。”
柳雪濤點頭,說道:“正是呢!我二哥如今這樣的境況,真是不好辦。”
安老王妃看了一眼洛紫堇,洛紫堇便笑道:“有什麼不好辦的?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現就有個人選,很是合適。只是不知道柳家老爺子的意思,不敢亂說。只先聽聽妹妹的口風。”
柳雪濤因問:“哪家現成的好姑娘快說來聽聽?”
洛紫堇笑道:“若說此人,你也是極熟悉的。上次我們在後面花園子裡的船上還一起行過酒令。你還誇她性子溫和恭順,是個最難得的好人。”
柳雪濤眼前一亮,笑道:“可是!我怎麼就忘了這事兒!只是——”說着,柳雪濤又看了一眼老王妃,嘆道:“這也太委屈了雅蘭姑娘。”
老王妃笑道:“隨說是繼室不比原配。不過你哥哥現是侯爺,你們家的爲人我也清楚,不是那種仗勢欺人忘恩負義的。前幾年你二哥在我們府上呆過一段時間,人品樣貌我都見過,最是放心的。我這個內侄女就是性子和軟,若是嫁個不知底細的,將來我們也是不放心。索性你哥哥如今也只有個嫡女,並沒有兒子。雅蘭也沒什麼可吃虧的。你覺得合適,就去跟你父親提一提。我這邊是沒意見的,只等着你門那邊的意思了。”
柳雪濤心想二哥果然是個拾手貨,老王妃的話已經說跟如此明白了,想來拒絕也沒得想了,於是忙站起來對着老王妃深深一福,說道:“雪濤先替父親謝王妃的垂愛。明兒我就回家去跟父母商議此事,儘快會給王妃一個回覆。”
安老王妃笑道:“行,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柳雪濤忙又答應着,說道:“天色也不早了,再聊下去恐怕要到三更天了。耽誤了王妃休息可是大事兒。”
安老王妃點頭對洛紫堇說道:“你送你妹妹出去,我就不送了。”
洛紫堇答應着,陪着柳雪濤出了房門。柳雪濤因問:“這樣的大事兒你怎麼也不事先給我透個信兒?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老王妃上次聽了你的話,一心要給雅蘭找個合適的婆家,她把朝中上上下下的官宦世家都巴拉了一個遍兒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昨兒聽我說起了你們那邊的難事兒,她立刻上了心,非要我當時就把你找來問問。這幾日你忙的連軸轉,咱門總沒個見面的功夫,我哪有給你透信兒的機會呢?!”
柳雪濤嘆道:“這會兒冷不丁的說出來,真是叫我拿不定主意呢!不過雅蘭那個姑娘到真是個省事兒的。娶了她進門最起碼不用擔心把我父親給氣的半死。我也不盼別的,只求他們能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也就罷了。”
洛紫董也忍不住嘆息,說道:“按照我們的想法,我自然是不贊成她嫁給你二哥的。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男子主義者,家裡總有幾個姬妾了吧?還有個碧蓮已經這樣了。對雅蘭來說極不公平呢!”
柳雪濤拍拍洛紫堇的肩膀,說道:“有時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是哪個柳雪濤呢?如今連衡量人的標準都變了。這壞境的力量可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早就接受三妻四妾的狀況了,你如今還好,只守着一個。不像我……”
柳雪濤噗的一聲笑了,看了看家人都不在附近,於是湊近了洛紫堇的耳邊,笑問:“你怎麼了?郡王爺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不都被你打發沒了嗎?如今他不也是老老實實守着你一個人過日子?”
洛紫堇嘆道:“還說呢,昨兒老王妃又剛把自己的一個丫頭賽進了我們屋裡來,說我懷孕了,總不能讓他兒子身邊沒人伺候……”
“這樣?!”柳雪濤皺眉。
“就這樣吧!管得住他的人也管不住他的心,我呀,以後就跟自己的孩子好好地過。等將來我也給我兒子找一羣漂亮姑娘,咱也不吃虧,是不是?”
“你這女人!”柳雪濤苦笑着拍拍洛紫董的臉,嘆了口氣轉身上了車。
車邊盧峻熙和趙玉臻早就站在那裡說了一會兒話了,見着兩個女人膩膩歪歪的說個沒完,二人都十分無奈。好不容易等着她們倆說完了,趙玉臻方根盧峻熙說道:“行了,天兒也不早了。改天閒了咱們去靜雅軒吃酒。”
盧峻熙點頭扶着柳雪濤上車,又跟趙玉臻拱手告別,然後上車而去。
車裡,柳雪濤侍在盧峻熙的肩膀上連聲嘆息。
盧峻熙便問:“怎麼了這是?一晚上都唉聲嘆氣的,可是誰又跟你說什麼了?”
柳雪濤說道:“紫堇懷孕了,老王妃又塞給趙玉臻一個通房丫頭。紫董心裡堵得很呢。”
盧峻熙笑笑,搖頭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柳雪濤心想男人就是男人,永遠不會站在女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於是她突發奇想問着盧峻熙:“峻熙,你說爲什麼男人可以有好多女人,而女人卻只能有一個男人呢?”
“呃……”盧峻熙被這個問題給雪倒,側臉看了看枕在自已肩頭的女子,想了又想方問道:“雪濤——你說你這腦袋裡都是裝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啊?有時候我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柳雪濤嘆道:“你若是能敲開就好了。”
盧峻熙聽着她的聲音落寞無比,心中不由一緊,忙摟着她的肩膀用自己的臉貼在她的額頭上,低聲說道:“我說着玩的,你就生氣了?”
柳雪濤搖搖頭,無奈的說道:“沒有生氣。你已經待我很好很好了,我又有什麼理由生氣?”
盧峻熙嘆道:“夫人啊,你總不能要求天下男人都像爲夫對你這樣對自已的妻子啊。”
柳雪濤嘆道:“爲什麼不能?我們這樣多好啊?難道你們男人一天不跟女人上牀會死啊?女人給你們生孩子,用自己的性命去換的你門子孫滿堂,可男人呢?男人卻在女人爲自己懷孕受苦的時候摟着別的女人尋歡作樂。這是什麼道理嘛!”
盧峻熙嘆道:“三綱五常,聖人之言。自古就是如此啊!人人都這樣,天下人都這樣,又豈是你我二人所能改變的?”
柳雪濤不語,她很想說千年之後人們就是這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有什麼妻妾之爭,小三是要被道德和法律譴責和懲罰,重婚更是重罪。
可是她不敢說,因爲那是千年之後的事情,而且自己如今正處在一個不知名的朝代,不知道這個朝代千年之後還有沒有更或者這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空間存在的時代。
盧峻熙見柳雪濤沉默不語,只當她累了,於是側身扶着她躺下,然後輕輕的拍着她勸道:“累了就別想了。有些事兒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順其自然吧。”
柳雪濤暗暗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是啊,順其自然吧,自己能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下來,過到今天這個樣子已經很幸運了。保不定哪一天這樣的日子也沒有了。自已又有什麼能力去管天下人?
馬車輕輕的晃動着,鑾鈴聲聲,清脆悅耳。她躺在盧峻熙的懷裡不多時便睡着了。
朦朧中她似乎夢見了二十一世紀,夢見了自己之前的男友,似乎是二人熱戀的時候,他很開心的摟着自已說笑,給自已買大捧大捧的敵瑰,說着醉人的情話。
然後忽然間便到了那個聖誕節的夜晚,煙味酒味,香水味還有荷爾蒙的味道混合成令人室息的頹廢的氣味,叫人幾欲作嘔。那些男人掙擰的笑着,坐着禽獸不如的事情。
她看見自已的男友被他門幾個人糾纏在一起,還發出興奮的聲音,便覺得透不過起來……拼命地掙扎着,卻無論如何也掙扎不出去,那種時刻,她寧可死,寧可迅速的死去!只要能解脫,只要能解脫她怎樣死都願意!
然後她便開着車把油門踩到底,解開安全帶直接衝着高架橋一側的攔軒衝過去。
“啊……”
她尖叫着,渴望着解脫。
身子猛然一抖從噩夢中醒來,便聽見盧峻熙緊張的叫着她:“雪濤!雪濤!雪濤你怎麼樣啊……”
她全身被冷汗溼透,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無力的倒在他的懷裡。
盧峻熙嚇得半死,緊緊地摟着她安慰着:“你是怎麼了?做了什麼噩夢?我用那麼大的力氣搖你都不醒,最後還是你自己從夢裡嚇醒了………”
柳雪濤靠在他詣瘦的胸膛上,用她的臉緊緊地貼着他的鎖骨,喘息着說道:“峻熙,我好怕……”
盧峻熙的手在她的後背上輕輕的拍打着,一下一下的像是哄孩子一樣愛憐的許諾:“雪濤,別怕……我們永遠在一起,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擋在你的前面。什麼都別的……”
柳雪濤靠在這個稍嫌瘦弱的懷抱裡漸漸的平息下來,漸漸的想清楚了自己的穿越,想清楚了自己這幾年一步步的努力,想清楚了自已如今正處在的局勢。然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峻熙,聯姻對維持一個家族的長久富貴真的很有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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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峻熙仔細的想了想,點頭,說道:“應該是吧。”
“那你說,我二哥和老王妃孃家的侄女聯姻,會不會對柳家更好一些?”
盧峻熙又仔細的想了想,點頭,說道:“嗯。還可以。難道今天老王妃說起這事兒了?”
柳雪濤點頭。
盧峻熙蹭着她拉散的發誓,說道:“老王妃的孃家哥哥雖然沒有了,但還有兩個侄子在。他門都是世襲的爵位,雖然世襲的爵位每襲一代便要降三級,但老王妃的侄子如今也是侯爺爵位。散職侯爺的妹妹給有兵權的侯爺做繼室夫人也不算辱沒了她。只是這姑娘的性情怎麼樣?岳父大人如今可再也經受不住那些折騰了。”
柳雪濤點頭,說道:“這個倒是沒問題,那個姑娘我見過幾次,紫堇也說她性子很和軟,和大嫂的人品差不多。進了柳家的門應該會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盧峻熙聽了這話笑道:“那也算是天作之合了。這是好事兒啊,你做的什麼噩夢呢?”
柳雪濤又重新靠進他的懷裡,低聲嘆道:“我夢見我從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噢一一雪濤!你可不許胡說……”盧峻熙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緊緊地摟住她,慌張得毫無章法的親她,紛紛亂亂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來,把柳雪濤心裡殘留的恐懼一點一點的吻去。
第二天,柳雪濤一大早起來打發盧峻熙走了,自己又在前廳裡見了幾個管家,料理了一些家事,便叫人備車去柳府。
這兩個多月下來,柳裴元好像是老了十歲的樣子。兩鬢的頭髮花白了,走路時腰極兒也挺不直了。柳雪濤看了心裡着急的很,好幾次都偷偷的抹眼淚。
柳裴元這次終於被柳雪濤勸動了決定分家,應該說是經此一劫他也看開了許多。空守着家財萬貫卻不能讓家人各自安寧的生活,纔是畢生最大的失敗。
於是柳裴元把柳皓波夫婦和柳明澈叫進了書房,直截了當的提出來:“分家。”
柳皓波一楞,驚訝的擡頭看了一眼柳裴元,嘴巴張了張,最終沒說話。
柳明澈則立刻反對:“父親,我不同意分家。我覺得這家也沒什麼好分的。父母健在,兄弟怎麼能分家?”
李氏也嘆了口氣,勸道:“爹,之前家裡是有些瑣事鬧得不痛快,但那都已經過去了。以後大家都會好好地,咱們分什麼家呀!你有什麼事兒需要我們去做,只管吩咐就是了。分了家,家裡裡裡外外的事兒您就能放得下了麼?不還是跟由您老人家來掌管?”
柳裴元嘆道:“我老了!辛苦了大半輩子,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想過兩年清淨的日子。錢財銀子多少算是多呢?當初我接管柳家的時候,家裡上上下下不足十萬兩。如今就算把我們的家產分成二十分,也是當初的幾倍。我留給你們的這些比你門祖父留給我的多了去了!我也算對跟起列祖列宗,死了——也違心無愧了!”
柳雪濤的眼淚立刻紛紛而落,轉身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抽泣出聲。
柳明澈也扭過臉去,不再說話。
柳裴元嘆道:“分吧!今兒我說了就算。把管家叫來,叫賬房把賬本都抱進來。”
柳皓波終於開口:“爹,楊氏被廢,這會兒二弟怎麼說也算是單身,您說分家兒子不敢多說,可怎麼着也要等二弟再成了親吧?現在分家,那二弟將來的親事怎麼張羅呢?”
柳裴元很是驚訝的看着柳皓波,被他的城懇深深地打動。欣慰的笑了笑,說道:“你說的有道理。看來這幾年你安心讀書,並沒有白讀。大兒媳婦相夫教子更是功不可沒。哎!好啊……好!就依着你說的。反正家裡的產業也要整理出來,跟你們母親說,叫她立刻尋官媒來,給明澈另提親,這次一定要挑一個知書達理的姑娘,家境貧寒些沒什麼,不過是給她幾兩銀子罷了。主要是人品要好,要知冷知熱跟大兒媳婦這樣的就行。”
話說到這裡,李氏再怎麼也坐不住了,忙含羞起身,輕聲說道:“妹妹和二弟且陪父親坐着說會兒話,我去廚房看看,午飯怎麼樣了。”
柳裴元點點頭,看着李氏轉身出去之後,方對着自己的三個兒女嘆道:“你們哪!都給我記住一件事兒。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瞧了女人!”
此言一出,柳雪濤兄妹三人全都被震驚。
柳雪濤暗暗嘆道,老爺子的思想真不是一般的超前啊!像他這樣的人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柳皓波和柳明澈簡直是傻了。這是自己父親說的話嗎?他一向不都是瞧不起女人的嗎?怎麼會說這種話?
柳裴元看着自己的三個孩子,微微的笑着,問道:“怎麼,你們覺得爹說的話不可思議?”
柳明澈點頭。柳皓波也點頭。連柳雪濤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點頭。不是這話不可思議,是這話從這老爺子嘴裡說出來有些不可思議。
柳裴元嘆道:“古有妲己媚主亂國,更有孟母三遷,只這兩點,你們便可以想象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影響有多大。有一個妖媚禍亂的妻子,就會丟掉大片江山。有一個賢淑厚德的母親,便會成就一代聖人。自古以來女子的職責便是相夫教子,可真正能‘相好夫,教好子’的,能有幾個?”
柳雪濤三人面面相覷,然後又輕輕的點頭,心中對老爺子精闢的分析暗暗地歎服。
柳裴元又嘆道:“你們看看咱門柳家的姑爺盧峻熙,十七歲中探花,入翰林院,同年任戶部侍郎。十八歲升戶部尚書,朝廷正三品大員,掌管天下財富。他雖然不能跟歷史上的英雄相比,但舉目看去,誰還有他這番作爲?可你們兩個想一想,若不是我門雪濤嫁給了他,他能有今天嗎?就憑當初他們家裡那個亂勁兒?那個盧峻晨和那個張氏上躥下跳的折騰,他盧峻熙能保住家產就不錯了!哪裡還會有今天?”
此言一出,柳明澈連連點頭。自家妹子的手段他還是瞭解的,況且他後來也參與了一些事情,知道了祿王賈善廬一些人的事情,說起來也是步步驚險。若不是柳雪濤一直守在盧峻熙身邊給他出謀劃策,關提時刻都能站出來力挺他一把,盧峻熙還不知栽倒在哪一場裡。
柳裴元又嘆了口氣,說道:“再看看咱門家的兩個媳婦,大媳婦雖然沒有力抱狂瀾的氣魄,但重在知書達理,溫良恭順,肯吃苦,能忍耐,眼光也遠。很多次她跟我談起家裡的生意,我都覺跟她一些看法不亞於男人。這幾年老大的變化也應該歸功於她。”說着,柳裴元又問着柳皓波,“你自己說,是不是?”
柳皓波一直低頭不語,待柳裴元問的時候,他便點點頭,表示認可。
柳裴元嘆了口氣,還有看了看柳明澈。剩下的自然不用說了,一個楊氏把家裡攪跟天翻地覆,也是女人之過了!所以說,能娶個好的女人做妻子,也是男人這一輩子成敗的關鍵。
柳雪濤聽柳裴元說完了,便趁機提起二哥的婚事,因問:“不知父親和二哥有沒有聽說安慶王妃孃家的侄女人品如何?”
柳裴元聽了這話細細的思索一遍,並沒有什麼印象,於是搖了搖頭。
柳明澈倒是點點頭,說道:“前幾年在王府見過她一兩次,不過不記得具體情形了。至於印象——更談不上。”
柳雪濤嘆道:“昨晚上老王妃把我找去,專門說了這事兒。她的意思是要把她孃家的侄女說給二哥。只要咱們這邊同意,她那邊沒什麼話說呢。”
柳裴元皺眉:“這門第上是我們高攀了吧?還是娶來做繼室的,會不會委屈了人家姑娘?”
柳明澈卻搖頭,說道:“此事現在捉太着急了些。過段日子再說吧,我暫時還不想娶親。”
柳裴元立刻斥責:“混賬!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如今連個兒子都沒有呢,人已經二十六了!你難道讓我死不瞑目嗎?”
聽見父親斥責,柳明澈不敢再坐下去,立刻站起來垂首侍立。
柳皓波也不好再坐下去,也慢慢的站起來,嘆了口氣勸道:“父親也別生氣。二弟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咱門還是先了解那姑娘的人品爲好。門第上……如今是他們上趕着我們,自然不會覺得委屈了。”
234章 爲姻緣小聚靜雅軒
柳雪濤聽見柳皓波的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大哥如今果然變得這麼好了嗎?
柳裴元沉思片刻,點點頭說道:“最主要的是安慶王府乃是明澈的發跡之地,老王妃既然開口了,咱們再說別的,恐怕會讓人家臉面上不好看。雪濤便應了她吧。改天我們找官媒去慕府提親。他門家的姑娘叫什麼來着一一雅蘭?是吧?”
柳雪濤點點頭,說道:“是的,雅蘭姑娘是老王妃孃家兄弟的侄女。父親去世了,大哥慕鈞襲了爵位,是個閒職,二哥慕鍾捐了個同知。”
柳明激依然不說話,只是偷偷的看了柳雪濤一眼,似乎有些無奈。
柳裴元長嘆一聲說道:“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擇個吉日讓媒婆去提親。明澈不許胡鬧,否則爹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柳雪濤忙起身和兩個哥哥一起告退,三人一起從柳裴元的書房裡出來她便被柳明澈拉到一邊。
“雪濤,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碧蓮不是你的人?”柳明激低聲問道。
柳雪濤嘆道:“我正是爲她着想,纔會跟父親提及雅蘭姑娘。這個姑娘我見過幾面,性子和軟,不會挑事生非的。嫁入我們家來,只要哥哥好好待她,人家就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你也不是小孩子,怎麼會抱着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碧蓮這種情形——你覺得父親會答應你把她扶正麼?或者還不等你提這個事兒,父親做主把她打發走了!你保都保不住她,何談扶正的話?”
柳明澈聽了這話,又忍不住重重的嘆息。
柳雪濤又嘆了口氣,低聲勸道:“如今的朝局你也要看的清楚些。當初是祿王康王他們和皇上暗中對抗。過了這兩年,祿王被抄,康王也收斂了許多。但皇子門都要長大了!大皇子的母妃因爲受祿王的事情所牽連,被貶進冷宮,如今華婕妤姐妹卻成了他的靠山。皇后娘娘那裡二皇子也嶄露頭角,依仗着王永相爲靠山,也開始拉攏朝臣。哥哥好好地想想,若不盡快的和雅蘭姑娘把親事定下來,說不定上面猛然就塞給你一個更有靠山的女子進門。到那時你是要想把柳家捲入驚濤駭浪裡麼?”
柳明澈一楞,剛要說那些人怎麼會把自己的女兒給一個武將送去當繼室,可當他猛然想起當初盧峻熙被皇上打了幾十板子的事情來,心底一陣緊張。當初可不是淑妃非要把自己的堂妹塞給盧峻熙爲妾麼?做妾人家都願意,何況是繼室?
柳明澈不得不爲柳雪濤的話而重新思考這些利害關係。呆呆的想了許久,方嘆道:“妹妹……你的話乃是金玉良言啊!哥哥替我們柳家一家老小謝謝你的及時提點。”
柳雪濤輕輕一嘆,說道:“哥哥跟我說這些話做什麼?柳家是我的孃家,柳家好,我也好。柳家不好,我又如何能好?我們是親兄妹,我只能時時刻刻爲你打算,絕不會把你推向絕路。我知道你心裡擔心雅蘭的爲人,我已經想好了。如今正是極高氣爽,吃菊花酒的好日子。不如抽個空閒,由我和峻熙做東,請哥哥,郡王爺,忠烈將軍和郡王妃,雅蘭姑娘,還有鄭家的桂枝姑娘一起賞菊,可好?”
柳明澈一聽這話,立刻點頭,又搖頭,嘆道:“男女投受不親,你請了這些人,大家也沒辦法在一起說話呀。尤其是忠烈將軍和鄭家的小姐,他們已經放定了,又需要守禮,怎麼能見面?”
柳雪濤擡手揉了揉腦門,心想真是麻煩,明明是規矩森嚴,可爲什麼還有那麼多男盜女娼?要不說這舊杜會萬惡之極。
柳明澈笑道:“真是想不到,這世上也有你辦不到的事兒?”
柳雪濤無奈的笑:“你還來取笑我?再這樣說我不管你們了!”
柳明澈忙賠禮笑道:“好妹妹,你就多傳授哥哥一點經驗,你說你跟峻熙你們兩個是怎麼好到蜜裡調油的?”
柳雪濤瞪眼:“哥哥能跟峻熙比麼?峻熙如今一個小妾都沒有……”
柳明澈無奈的嘆氣:“若說這個,也不是我的錯呀!楊氏當初不知聽了誰的挑峻,一有了身孕就開始張羅着給我納妾。不僅從外邊買了兩個來,還把碧蓮也從你那裡要過來。我還當她是賢惠呢!只是沒想到這賢惠的代階也太大了些……”
柳雪濤嘆息,搖頭,無奈。心道這又就是女人的虛僞之處了!倒不如干脫表現得潑辣一點,善妒一點,就像自己,那樣,或許還可以抓住男人的心……
只是婚姻這東西,一百個人有一百個範本,誰也不能說誰就是對的,只有自已走過去,才知道其中的辛酸坎坷。
柳雪濤又同柳明澈說了幾句閒話,便同他道別說要回家去。柳明澈留她用了午飯再走,柳雪濤卻說記桂着家裡的泓宣,這幾日泓宣長後面的大牙了,牙牀癢跟很,又咬不到東西,不好好的吃奶總是會哭鬧。柳雪濤放心不下奶媽子的照看,說一定要回去瞧瞧。
出了柳府的二門,柳雪濤因尋吩咐翠濃:“去叫人把馬車簽過來。”翠濃忙答應着去了。這幾日三天兩頭的往柳府來,翠濃等人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的熟悉了。
柳雪濤和柳明澈在門口等着馬車,李氏聽說柳雪濤不用午飯要回去,便忙尋來相送。卻在二門內一處僻靜的角落裡聽見了柳皓波身邊一個小廝的說話聲:“大爺說了,這樣算下來將來總是多一副妝奩。”
然後便聽見方孝耘說道:“大爺說的有道理……”
李氏極爲納悶,這又是什麼話?索性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便丟開一邊去尋柳雪濤。
柳雪濤正要上車,聽見李氏從裡面出來,便轉身笑道:“剛還說呢,好像總忘了點事兒。這會兒嫂子來了我也想起來了。後兒我們家盧大人有空,我想在靜雅軒擺兩桌宴席,請一請謹郡王,忠烈將軍。自然少不了郡王妃和鄭家的姑娘到場。然後呢——再請二哥去做陪,大嫂也來吧,若是大哥有空,也一併請去。”
李氏立刻明白了柳雪濤的用意,於是笑道:“我是必過來的。怎麼說這幾位都是貴人,總不能失了照應。你大哥就不過去了。老爺子這幾日身體不怎麼好,家裡總不能沒個人守着。姑奶奶放心吧,我一定提前把東西都準備齊全。”
柳雪濤笑道:“行,回頭我叫人送銀子和菜單過來。”說着,便轉身上車,回家去了。
第二日,柳雪濤又親自走了一趟安慶王府,回了安老王妃的話。老王妃很是高興,又誇柳雪濤會辦事兒,又跟洛紫堇說明兒一定要好生預備,正好也叫玉郅抽個機會見一見鄭家的小姐,省的他姨娘又在背後裡調三窩四的去老王爺跟前挑唆是非。又說她也想去湊個熱鬧,倒時候只躲在一邊不露面,看看這幾對冤家到底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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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紫董忙答應着,又和柳雪濤商議了一下菜品細節。二人擬了單子打發人拿了銀子給李氏送去,叫李氏着人立刻添置食材。
柳雪濤從安慶王府回來後並不急着回家去,而是順道去了一趟落霞摟。
如今周玉鵬和夏侯瑜二人長年住在落霞摟,江南商會的據點便設在了落霞摟上,有南邊哪家的人來京城,一般都去那裡報個到。
若是無事便說說笑笑奉上土儀禮品各自散開,若是有事,尤其是有人要求朝廷上辦事,正好可以通過夏侯瑜這個會長去找盧峻熙。
盧峻熙能辦的都給辦了,不能辦的也會去找其他大臣或者直接找皇上想辦法疏通。
如此一來,這江南商會漸漸的成了江南商家進京朝拜的梯子。那些沒什麼靠山的商家只要交了會費,商會一樣會幫着他門想辦法討政策,反而省了他們不少的路子。
柳雪濤如今在江南商人的眼睛裡那可是傳奇人物,進京朝拜的那些人寧可不見戶部侍郎盧大人,寧可不見商會基金會的會長夏侯大公子,也要想辦法見見這位女中豪傑雪濤夫人。
只是無奈雪濤夫人等閒不露面,整日在深宅大院內不出來。去府上拜會,十有八九都會說夫人不在家,改日再來。依然見不到人。所以日子久了,柳雪濤在這些人的心目中便充滿了神奇色彩。
柳雪濤的馬車在落霞摟跟前停下,裡面的夥計們便早早的迎了出來。這些人最是看眼色的,早就記準了柳雪濤的馬車。急忙從裡面迎出來上前請安:“奴才們請夫人全安。”
柳雪濤從車裡下來,叫幾個人都起身,問道:“夏侯公子可在?”
“回夫人,我們大公子和周公子都在。夫人裡面請。”
“嗯。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柳雪濤帶着翠濃香葛進了落霞摟,從樓梯一路走上去。她每次來這裡都會想起蔓雲和丁香姐妹兩個。今日一上樓梯,又想起了她們。心裡暗暗地嘆着也不知丁香如今還活着沒有,只是蔓雲那樣的一個女子,爲了親人死的毅然決然,倒也讓人佩服。
一邊想着一邊上樓。早有下人飛奔而上,報與夏侯瑜和周玉鵬。二人聽說柳雪濤來了,自然是雙雙相迎。如今柳雪濤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看上去柔弱實則伶俐無比的小婦人,而是朝廷命婦,江南商會的核心人物。
夏侯瑜和周玉鵬二人迎到樓梯口,恰見柳雪濤捉着玫瑰紫色織錦長襦及淡紫色百褶裙一步一步走上摟來,二人忙躬身行禮,合笑道:“不知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選迎還請夫人恕罪。”
柳雪濤撲哧一聲笑了。擡頭看着這兩位俊逸瀟灑的年輕公子,笑道:“
我不過是路過這裡口渴了,上來討杯茶喝。也值跟你們如此隆重相迎?”
周玉鵬忙笑道:“夫人能來我們這裡喝茶,也是我們的榮幸。平時多少人盼着夫人能來一趟都盼不到呢。”
夏侯瑜則轉身吩咐旁邊的侍女:“去把昨兒南邊的人新送來的白茶拿來給夫人衝上。”
柳雪濤隨着夏侯瑜二人進了落霞樓最大的雅間,二人請她上座。柳雪濤謙讓了兩句,無奈二人執意要請她上座,她便也不再推脫。
本來嘛,縱然柳雪濤是個女人,但也是五品誥命。夏侯瑜和周玉鵬只是鉅商,沒有官職。理應尊柳雪濤上座。此乃朝廷規矩,等閒馬虎不得。
侍女上了香茶後,各自退下。
夏侯瑜方欠身問道:“夫人這些日子一向可好?柳家姑父的身體也還好麼?”
柳雪濤嘆道:“正是這幾天爲了那邊的事情煩心呢。不提也罷!倒是商會這邊的事情怎麼樣?這幾日倒是沒聽見我們家盧大人說起什麼。應該是諸事皆順利吧?”
夏侯瑜點點頭,笑道:“雖然有些許小事比較麻煩,但也還算順利。”
柳雪濤一邊吹着茶末嗅着茶香,一邊嘆道:“總會有些麻煩事兒的。朝中那些人,不是好對付的。一個個兒的都會背後裡桶刀子。”
周玉鵬忙道:“夫人說的是啊。其實大事兒還都是盧大人操心。我們不過是聽他的意思半具體的差事罷了。”
柳雪濤笑道:“周公子又不是外人,還說這樣的客氣話。”柳雪濤這次來好像真的是吃茶的,一句有關商會裡面的事情也不問,只說閒話。
夏侯瑜和周玉鵬陪着她說了一陣子閒話,便找了個機會問道:“昨天南宮家來人,說西南蜀地的鐵礦上出了點事故,地方官員將事情誇大上奏了朝廷。如今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夫人有沒有聽見盧大人提及此事?若是有消息,也好給他們回個話,好讓南宮家的人放心。”
柳雪濤聽了這話,細細的想了想,說道:“好像是有這回事。我隱約聽說了是有人從中作梗,應是把一場意外事故說成了蓄意謀害,說什麼……是鐵礦上的工頭霸佔了一個女人,後來引起礦工們的不滿,那些人合起來把工頭給打了個殘疾,工頭便使了壞把十幾個礦工都埋在了礦坑裡。是這樣吧?”
周雖鵬嘆道:“南宮家的二公子來京,說此事完全不是這樣。而是因爲那邊連日下雨,礦井鬆散,工人們操作不慎造成了礦井塌陷。他們已經給礦工們做了補償,死者的女人和孩子也都撫卹過了。是因爲鐵礦原來歸屬康王府,如今被咱們商會拿了過來,他們不服氣才把小事弄成大事。
其目的不說夫人也明白,無非是報復打壓,然後想方設法的把開採權再要回去罷了。礦井塌陷這樣的事情在之前也是屢見不鮮的,死者家屬從沒見過一兩銀子的撫卹。如今倒好了,那些人得了銀子反而倒打一耙,幫着那些人做僞證,弄跟南宮家很是被動。因事情鬧得大了,他門也不敢大意了,所以纔派了二公子南宮樺進京打點此事。”
柳雪濤心裡感慨,這種礦井塌陷造成人員傷亡的事情在千年之後依然會頻頻發生,更別說在古代這種生產力底下的時候了。周玉鵬說的話應該不會有錯,不管是誰經營鐵礦開採,都免不了會有塌陷的可能。但如果有人利用這樣的事情製造風浪,就另當別論了。
細細的想了想,柳雪濤嘆道:“這件事情的關鍵不在朝廷,而是在那些受難家屬的人身上。他們定然是被人挾制,所以才製造僞證。如今南宮家處於被動之中,想要反客爲主,必須尋找有力的證據。而且,康王府那邊應該再想想辦法纔好……”
柳雪濤話說了一半沒有再說下去。不過她要表達的意思夏侯瑜卻已經猜到了幾分。
朝中的問題不在皇上那裡也不在刑部,而在康王府。只要康王府受了牽制,無暇顧及蜀地的鐵礦,南宮家的問題便迎刃而解。
夏侯瑜的臉上露出犀利的微笑,對着柳雪濤一抱拳,說道:“夫人提點的很是。我們明白該怎麼做了。”
柳雪濤笑道:“我哪裡提點你們是很麼。表兄就是會給我扣高帽子。你們男人們做事自有你們男人的方式,我一個女人家懂得什麼。”
夏侯瑜笑笑,沒有多說。
周玉鵬卻又些許的不解,但此時又不能多問。
柳雪濤吃了一杯茶便起身告辭,夏侯瑜便挽留她在落霞摟用晚飯。說南宮家的二公子南宮樺乃是南宮曜的兒子,一直想見她沒見到,很是遺憾。這次既然柳雪濤來了,看在南宮耀的面子上還是見他一面。
柳雪濤想了想,也覺得南宮耀和江南其他幾大商家還不相同,當初自已初建寶馬行的時候,他更是慷慨相助,如今他兒子來了,自己怎麼也要見一見。於是點頭,又說:“總要叫人去給盧大人說一聲纔好。”
周玉鵬忙笑道:“夫人放心,在下親自去戶部衙門門口等盧大人。”說着,便站起身來,拱手告辭而去。
夏侯瑜留下來同柳雪濤說了幾句閒話,因見她面有倦色,便藉故退出去,讓柳雪濤一人去裡面的榻上歇息,只留她的貼身丫頭在裡面服侍。
柳雪濤心裡感激,嘴上卻不好說什麼。待夏侯瑜出去後,方對翠濃說:“實在是累了,我去裡面小睡一會兒。一會兒你們老爺來了叫我。”
翠濃便叫人回車上拿了一條毯子來,服侍柳雪濤去裡面的榻上躺下。
盧峻熙從衙門裡出來,因爲一些瑣事弄得他一天都心情欠佳。出來後剛要上轎,因看見周玉鵬在對面合笑走來,便問道:“周公子尋到這裡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周玉鵬拱手抱拳,笑道:“在下給盧大人請安。這回卻不是有什麼要事,而是專門來接大人去落霞樓赴宴的。”
盧峻熙納悶的問:“赴什麼宴?”
周玉鵬將柳雪濤要在落霞摟見南宮家來人的事情與盧峻熙說了。盧峻熙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那就走吧。如今真是多事之秋,一件事兒接着一件事兒。眼看着要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了。”
周玉鵬不知他因何而發這樣的感慨,不好搭話。忙拱手微笑等盧峻熙上了官轎方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尾隨着盧峻熙一路往落霞樓走去。
盧峻熙進雅間的時候,柳雪濤剛剛睡着。旁邊香葛半跪在腳踏上給她捶腿,翠濃則坐在另一側的椅子上打盹兒。聽見門響翠濃忙睜開眼睛,看見是盧峻熙時急忙起身上前請安。
盧峻熙看一眼合着眼睛穩穩安睡的柳雪濤,一身的疲憊煩躁頓時化爲烏有。擺擺手讓兩個丫頭退下,自己便走到榻前靠着她慢慢的坐下去,擡手搭在她的後背上,輕輕的捏揉着。
柳雪濤被騷擾的睡不下去,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見盧峻熙正在自己身邊,因軟軟的出聲:“回來了?”
盧峻熙點點頭:“嗯。還睡麼?”
柳雪濤慢慢的做起來,嘆道:“還睡什麼,不是還有要緊的事兒麼?”
盧峻熙嘆道:“想不到你也這麼忙。還要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夠累了。”
柳雪濤嘆道:“我是想着有些日子沒聽你嘮叨商會的事情了,所以纔來看看。不想真是有事。你也不該瞞着我呀。有什麼事兒大家一起商量不好麼?”
盧峻熙嘆道:“這幾天那邊的事情夠你煩的了。我怎麼還能讓這些事情煩你。想着讓你少知道些,也好將養身體。不是……哎!還有更煩的呢。”
柳雪濤笑道:“還有什麼可煩的?索性說來聽聽。”
盧峻熙握着柳雪濤的手,輕輕的擡着,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是誰把舅兄的事情給透出去了。今兒丞相大人專門找我說,他想給侯爺保媒呢。說的是提刑司郭大人的千金。我哪裡好說別的?只好說要回來讓你去問問岳父大人的意思。王丞相之前是個很耿直的人啊,怎麼如今也這麼俗套了!”
柳雪濤笑了笑,說道:“果然!果不其然啊!”
盧峻熙便奇怪的問道:“雪濤,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早就請到了王丞相會有意給二舅兄保媒?”
柳雪濤嘆道:“我昨兒還拿此話勸二哥,想不到今兒便應了驗。這些人真是沉不住氣啊。連王大人都這樣慌張了,可見一場風雨又在醞釀之中了。”
盧峻熙越發不解,摟着柳雪濤低聲問道:“夫人這話是在說皇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麼?”
柳雪濤靠在盧峻熙的懷裡輕輕點頭。低聲嘆道:“其實在之前華婕妤硬把她妹妹塞給你做妾室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妥了。所以我便利用這些人暗裡的私心,悄悄地去找了一次王丞相。果然,被我請中了。王丞相不但出手,而且還賣了我們一個很大的人情。可見皇后和丞相在皇上那裡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盧峻熙心中惻然,不由自主的摟緊了柳雪濤,嘆道:“這些人,真是精於算計啊!他們這是爲自己將來做打算呢!二皇子是皇后的兒子,可大皇子如今卻靠定了華婕妤。我聽說後宮裡皇上很是喜歡李寶林,幾乎是夜夜專寵,連初一十五也不去皇后那裡了。”
柳雪濤點頭——所以嘛!皇后急了,丞相也急了。王丞相乃文臣之首,如今急着拉攏武將了。
柳明澈剛廢了嫡妻,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個絕佳的機會。
只是——那位提刑司郭大人的幹金人品相貌誰也不知道,豈能隨便應承?尤其是柳家已經領教了楊氏的彪悍狠毒,自然要慎之又慎,柳明澈的前途固然重要,但家庭的和睦也很重要。這一次柳家最起碼要選一個溫良賢淑的姑娘進門。
這裡夫婦二人剛說了幾句話,門外翠濃便輕聲回道:“老爺,夫人,夏侯公子來了。”
盧峻熙拍拍柳雪濤的後背,嘆道:“此事回家後再說吧。”
柳雪濤點頭,整理衣衫。盧峻熙便朗聲說道:“哪有客人把主人報之門外的道理?還不快快請夏侯兄進來說話。”
房門被推開,夏侯瑜微笑着走進來,說道:“夫人在此休息,夏侯瑜怎麼敢放肆打擾呢。”
柳雪濤已經整理衣衫從內間轉了出來,因笑着說道:“表兄越來越會打官腔了。這裡關起門來又沒有外人,還夫人夫人的,回頭見了舅舅,我倒是要問問我們還是不是親戚了。”
夏侯瑜忙笑呵呵的說道:“姑舅親輩輩親,這話還能假得了?”
盧峻熙不願聽他們倆在話親戚說下去,便笑問:“你們巴巴的去戶部衙門將我劫了來,可有什麼好吃的預備着?”
夏侯瑜拱手笑道:“好吃的自然有,這就請盧大人下樓去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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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峻熙點頭:“本官早就餓的潛心貼後背了。午飯就沒好好吃,走吧。”說着,三人一起出了雅間去了另一處屋子,裡面周玉鵬和南宮樺已經等在那裡。二人因見夏侯瑜引着盧峻熙夫婦進來,忙起身相迎,重新行過了禮。盧峻熙叫大家都別客氣,坐下邊吃邊談。
夏侯瑜便拍手叫下人速速上菜。
因有柳雪濤在,宴席並不沒大桌子,只設了幾個高几放在個人面前。盧峻熙夫婦自然上座,面前對了兩張高几,另外夏侯瑜周玉鵬和南宮樺面前也是各設一個高几。丫頭們進來把精緻的菜看和點心茶水酒杯都擺在高几上,每人身後都有兩個丫頭服侍,佈菜斟酒,很是方便周到,也避開男女之嫌。
席間,衆人只談閒話,不議朝政。南宮樺也是隻宇不提自己進京需要辦的事情。
明白人都知道,盧峻熙夫婦肯在落霞樓見南宮家的人,南宮家的事情就算是過去了。盧峻熙是什麼人?柳雪濤又是什麼人?一些話不用明說,只一個眼神便已經心領神會。
開始的時候周玉鵬領頭說笑,後面南宮樺便煩煩敬酒。夏侯瑜雖然話不多,但總會關鍵的時候開口,言簡意賅,卻十分有力。
盧峻熙今晚也多吃了幾杯,話也不少。柳雪濤只是專心照顧他的酒菜,極少說話。在不瞭解她的人看來,她就是一個乖順賢惠的妻子,除了照顧丈夫之外別無其他長處。
然這些在夏侯瑜的眼睛裡,卻看出了另外一層意思來——這纔是聰明女人的做法呀!這個雪濤如今真是修煉成精了。
晚飯後,盧峻熙帶了幾分醉意從落霞樓出來,不用官轎直接上了柳雪濤的馬車。柳雪濤回頭和夏侯瑜三人道別,最後對着南宮樺微微一笑,隨後上了車。
看着這輛特別的大車離開之後,南宮樺嘆道:“家父說雪濤夫人絕非尋常女子,我當時還有些不服。今日一見,夫人果然心懷絕世才華,與衆不同啊!”
夏侯輸笑道:“你不過才見她一面而已。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什麼是絕世才華雄韜偉略了!”
南宮樺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也是少年英才傲視塵世的主兒,聽了夏侯瑜這番話,修長的劍眉挑了挑,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盧峻熙酒喝得有點多,在車裡暈暈忽忽的摟着柳雪濤的腰膩歪。說柳雪濤說話不算數,明明說好了生個女兒的,結果生了兩個兒子,非要拉着她兌現諾言,一定要生個女兒。
柳雪濤怕他發酒瘋,只好順着他的毛摸,哄着他說回頭一定給他生個女兒。
回到府中,泓安和泓寧兄弟二人扶着盧峻熙進了內室,瞧着丫頭門服侍他躺下,然後又給柳雪濤道了晚安,方回房去。柳雪濤看着泓寧在泓安的帶領下越發懂事,心裡很是欣慰。
當晚有同盧峻熙纏綿半夜,第二天一早又不得不早早的起來。雖然十分的疲倦,但想想還有重要的事情,也顧不得了。
盧峻熙卻賴在牀上不動,非要抓柳雪濤回來再睡一會兒。
柳雪濤冷着臉不理他,先直接去沐浴了,然後換了一件煙紫色的蘇繡軟綢絲棉薄襖,一條豔紫色扎染的棉緩長裙,扎染是一種特別的工藝,裙子角上顏色最深,越往上越淡,顏色變化很是微妙。不用刺繡,只熨燙了一層細細的褶皺,行動處如煙如霞,絢爛無比。
柳雪濤換好衣服後再回來臥室梳妝,把睡眼朦朧的盧峻熙給看的直髮呆,靠在牀上連聲叫着:“夫人,你這裙子真是好看啊!你穿這麼好看的衣服想着要幹嘛呀……不行不行,快去換下來,據說趙玉郅那野人很是粗魯……我不放心……”
柳雪濤懶跟理他,頭也不回只對着菱花小鏡捏着螺子黛細細的描畫着彎彎的眉毛。
因頭髮還沒幹透,翠濃拿着手巾在她身後一點點的擰着,把長髮裡的水分擰到半乾,然後再拿象牙梳子慢慢的通開。盧峻熙實在看不下去了,便穿着睡衣從牀上下來,走到柳雪濤身邊拿過她手裡的螺子黛爲她畫眉。
柳雪濤便乖乖的轉過身來,仰着臉讓他畫。
盧峻熙細細的端詳着她精緻的面孔,認真的描畫,彷彿在做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
一點點的畫好,然後左右端詳,再滿意的輕嘆,手指捏着她尖尖的下頜,說道:“夫人,你可真好看。”
柳雪濤倒沒覺得怎樣,身後的兩個丫頭先紅了臉。
“我說盧大人,這一大早晨的您就做了這麼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接下來你是不是也該去更衣了?你若是再磨蹭,我可不等你了啊。先說好了,今兒我可是請了好幾個人呢,二哥,謹郡王,忠烈將軍都會過來。人家各自陪各自的媳婦和未婚妻,你好意思讓你夫人我一個人過去?鬧不好人家還以爲咱們倆吵架了呢。然後……後果不堪設想啊。”
盧峻熙連連點頭,很是怪異的笑了笑,又感慨的嘆道:“好,好一個後果不堪沒想。來人啊!伺候老爺我更衣!”
旁邊小丫頭忙把柳雪濤替她們家老爺挑出來的一件華貴的紫色團花貢緞長袍拿過來,連同腰封,宮絛,玉佩等物都一起拿來,又把那一雙鹿皮短靴也遞過來,有條不紊的伺候盧峻熙穿戴安當。
泓安又和泓寧進來請二人的早安,柳雪濤便叮囑他們兩個好生用功讀書,不要辜負了這大好的光陰。然後又叮囑泓寧一定要跟大哥好生學習,在學堂裡要聽大哥的話,不許打架生事,不許跟同窗們吃酒胡鬧。
二人都答應了,然後告退出去結伴去學堂唸書。
盧峻熙看着泓安英姿挺極的背影嘆道:“泓安真是懂事了。大嫂子也算是有了指望了。””
柳雪濤點頭:“她苦熬了這些年,盼的不就是泓安有出息麼?泓安也是個懂事的。希望修遠跟他在一起能更加懂事長進。”
“泓安從小懂事,我們修遠跟着他一起讀書不會有錯。”
丫頭們傳了早飯進來,夫婦二人一同簡單用了點清粥小菜,外邊趙仁便進來回話:“謹郡王夫婦的車已經到了門口,說是約着老爺夫人一同出去。奴才特進來請老爺夫人示下。”
柳雪濤忙道:“我的車可曾預備好了?”
趙仁回道:“回夫人,已經預備好了。”
“那快些走吧。”
“是。”
盧峻熙和柳雪濤同上了馬車,從大門口出來卻見洛紫董的馬車停在門口,旁邊趙玉臻騎着馬,和趙玉郅兄弟二人並肩而立,倆人一文一武遠遠看上去不像兄弟倒像是《將相和》裡的兩位主角。
柳雪濤因笑道:“你也該騎馬的,你看郡王爺和將軍都騎馬。你偏生跟我擠在一起,倒顯得沒有了氣魄。”
盧峻熙這幾日累的要死要活,不比趙玉臻趙玉郅兄弟二人清閒,於是雙手反剪道腦後,索性往榻上一歪,長嘆一聲說道:“他門是閒的沒事兒幹才騎馬。老爺我整天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有一天清閒,誰跟他們比?還是能享受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柳雪濤被他逗笑,知道這小屁孩最近着實辛苦,於是轉過神來給他揉捏着肩背,把他給揉捏的舒舒服服,一臉的幸福。
趙玉臻兄弟二人騎馬還有另一個原因,是因爲慕雅蘭這會兒和洛紫堇同坐一輛馬車,趙玉臻這個表哥總不好再去跟兩個女人擠在一起。至於趙玉郅?他從來都認爲坐車是娘們兒纔會做的事情,大老爺們兒從來都是馬背上的英雄。
柳明澈是騎馬來的。李氏一早就去靜雅軒準備了,比衆人都先到半個時辰。
反而是鄭家姑娘由哥哥鄭少琮陪着過來,比衆人都遲了些。
這次宴席選的是個四合院子。北屋自然是給了男客,南屋是女人門相聚。東廂房三間也早早的收拾出來,裡面亦是丫頭婆子齊刷刷的伺候着,卻是安老王妃由李氏陪着,半躺在軟榻上品茶吃點心。
鄭少琮同妹妹一起過來是因爲他聽說妹妹要來靜雅軒赴宴。靜雅軒對鄭少琮來說實在是太大的誘感。自從那次招待波霍王子之後,他又在這裡定過兩次宴席,卻都沒在見到那次彈琴的那個女子。越是見不到心裡越是思慕萬分,今兒聽說赫赫有名的雪濤夫人做東,請自家妹妹小聚,他如何會錯過這個機會?
卻不想進門後發現謹郡王和忠烈將軍也在,連整天忙於公事比皇上還忙的戶部尚書盧大人也在,於是連忙上前拱手行禮,衆人相見又是一陣寒暄。
桂枝隨着靜雅軒的丫頭去了去了另一處雅間,卻是和這邊男人們的宴席隔着一叢秋芙蓉的三間南屋。進門後因見洛紫堇和慕雅蘭也在,小姑娘更加高興,拉着二人的手嬌滴滴的叫“姐姐”。
洛紫堇打趣她:“還叫姐姐,該改了稱呼了纔是。”
桂枝羞紅了臉,笑道:“改了稱呼?不知改成什麼?”
洛紫堇笑道:“叫嫂子。”
柳雪濤在一旁打起:“不妥,人家忠烈將軍可是比謹郡王大兩歲呢。要叫也是叫弟妹。”
洛紫堇笑道:“他們倆那次賭酒,輸了的是兄弟,贏了的是哥哥。將軍輸了,自然要做兄弟,桂枝隨了夫君,當然要叫我嫂子。”
幾人聽了這話都笑,桂枝羞紅了臉轉過身去,跺腳啐道:“你們都不是好人!我不理你們了!”
寒暄笑鬧過後,洛紫堇先跟衆人說有事,悄悄地退出去換了衣服進了廚房。張羅出二十幾個涼菜之後,方換了柳雪濤回廚房去張羅。
244章詩倩畫意劍膽琴心
桂枝和雅蘭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因打趣洛紫董道:“怎麼王妃和雪濤夫人還要替換着在這兒跟我們說話?難道你們還有別的客人也在這兒相聚不成?”
洛紫堇笑道:“哪兒有的事啊,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郡王爺和盧大人都來了。原來郡王爺就說這家的菜做的很有特色,所以剛纔我去廚房瞧他們這兒的廚娘做菜去了。這會兒估計盧大人也是那個意思,是瞧上這家的菜了,讓雪濤夫人也去學習了。”
雅蘭嘆道:“眼見着你們兩對夫妻可真是恩愛到家了。他們男人在外邊吃了好吃的東西,也要你們去學,學會了好家去自己做。”
桂枝便笑道:“聽哥哥說這兒的菜很是昂貴,就這小小的冷盤都要十幾兩銀子一道呢。學了回家自己做很有必要。”
洛紫堇便捏着桂枝嬌嫩的小臉笑道:“這就開始算計着過日子了?要不要你也去學學呀?聽郡王爺說,將軍可是很喜歡這裡的西北菜呢。要不弟妹也趕緊的去學了將來好做給將軍吃呀。”
桂枝頓時又羞紅了臉,上來便去撓洛紫堇的肋下,一邊氣急敗壞的啐道:“沒正經的,我叫你再胡說八道!”
洛紫堇趕忙笑着往一旁躲。桂枝便追上來。二人你追我趕的便出了屋門,一時也忘了對面屋子裡還有別人,沿着遊廊笑嘻嘻的跑出去。
洛紫堇到底比桂枝更熟悉地形,三轉兩轉便沒了人影兒,她躲進了木芙蓉的花叢裡去,桂枝再也尋不到。於是急跟跺腳,對着花叢喊道:“好啦,我不追你了,你出來吧。”喊了幾聲依然不見人影,便說了一聲:“我回去啦!不理你了。”然後轉身往回走。卻冷不防撞到一堵黑牆上,嚇跟‘啊’的一聲慘叫往後連退幾步差點沒被後面的石子給絆倒。
黑牆不是別人,正是趙玉郅。他原是出去方便回來,恰好看見桂枝對着花叢說話,一時好奇想過來同她說話,沒想到她卻已經轉過身衝着自己走過來,氣呼呼的樣子很是可愛,頭也不擡就那樣直直的撞過來。
趙玉郅一時也有些慌了。畢竟是如此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那副氣呼呼的可愛模樣真是合人不知所措。他就傻傻的站在那裡等着人家姑娘撞過來,然後在她痛極呼叫的時候才恍然回神,急忙伸手把她拉住,卻又因用力過猛把人家一把拉進自己的懷裡。
洛紫堇躲在芙蓉花叢裡早就看見了那邊走過來的趙玉郅,可以說她是故意的給二人制造了這次偶遇的機會。只是她導演好了開始沒導演好過程和結局。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狀況,當時看見趙玉郅傻傻的摟着驚呆了的鄭桂枝,她躲在花叢裡差點沒笑出聲來。
桂枝被人家緊緊地摟住,只覺跟天昏地暗的不知身在何處。唯有頭頂上熱呼呼的喘息吹着她的髮絲,越發叫人不知所錯。
最後還是趙玉郅先反應過來,乾咳了兩聲啞着嗓子問:“你……沒事兒吧?”
桂枝猛然清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推開趙玉郅便要往回跑。趙玉郅卻手疾眼快擡手一把將她拉住,說道:“是我。你別怕。”
桂枝拼命地甩手,低聲罵道:“你放手!哪個管你是誰!你個色狼……”
趙玉郅聽着女娃兒罵自己是色狠,也有些急了。自己又沒去欺負別的女人,她分明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嘛。趙玉郅是軍營裡磨練出來的將軍,最討慶那些繁文褥節。在他看來喜歡就是喜歡,何必連守哪些不死不活的燦巨,還要守禮?在邊疆,男人喜歡女人,就直接去人家門上提親,只要女家願意,立刻就成親拜堂入洞房了。邊關戰亂,百姓朝不保夕,哪有那些閒工夫等什麼六禮?
桂枝哪裡知道趙玉郅的心思?人家可是正經的禮部侍郎家的千金小姐,最是知書達理的姑娘。因見趙玉郅還是死拉着自己不放開,心裡越發的着急上火,因啐道:“你再不放手,本小姐要叫人了!”
眼看着桂枝已經惱了,趙玉郅也冷靜不下去了。生怕二人因此結下樑子將來卻不好再和好了。洛紫堇忙從芙蓉從裡閃了出來,笑道:“喲,這算不算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桂枝登時明白過來這人就是自己已經放定的夫婿,心裡頓時羞澀萬分,兩頰飛起兩朵彤雲,又瞪着趙玉郅低聲喝道:“還不放手,不怕人家笑話麼?!”
趙玉郅聽她換了一副嬌怯羞澀的模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還帶着淚水,一時這位鋼鐵漢子的心裡也充滿了繞指柔情,方輕輕的放開了她的手,又嘿嘿笑道:“怕什麼,反正早晚都是要一起過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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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從小生在宮貴窩裡,所見到的男子不過是哥哥那樣的紈絝子弟,哪裡見過這等耿直憨實的將軍?一顆心早就七上八下小鹿似的亂跳,聽了趙玉郅的話少不得又瞪了他一眼,嬌軟的喝了一聲:“胡說!!!便轉身跑了。”
洛紫堇已經從芙蓉花叢裡閃身出來,看了一眼已經站在那裡癡呆了的趙玉郅,輕聲咳嗽兩聲,忍着笑問道:“將軍,將軍?你還不回去?仔細叫他們捉住了你罰你酒哦。”
趙雖郅猛然回神,一張麥色的大方臉也透着微紅,只是訥訥的朝着洛紫堇點點頭,轉身走開。
洛紫堇再回南屋的時候,桂枝正坐在桌子上大口的喝茶。旁邊雅蘭還在問她:“跑哪裡去了?這麼久不回來?郡王妃呢?”
桂枝咕終咕終的喝掉一杯茶,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哪裡知道她跑哪裡去了,說不定讓花妖給捉走了。急死郡王爺也就罷了,哼!”
雅蘭嘆道:“這可奇了,她又如何得罪你了,居然這樣說她?”
桂枝哼了一聲,又補了一句:“反正她不是好人!”說完,恰好看見洛紫堇笑吟吟的從外邊回來,便又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雅蘭好笑的同洛紫堇說道:“王妃是如何跟罪了她?她居然生這麼大的氣!”
洛紫堇搖着帕子坐下來,瞥了一眼桂枝笑道:“我何曾得罪了她?是我們家的將軍跟罪了她纔是真的。”說完,又拿帕子捂着嘴巴咯咯的笑。
雅蘭暮然明白原來是剛纔她們兩個跑出去遇到了趙將軍。於是忍不住偷偷一笑,和洛紫堇對了個眼色,又過去摟着桂枝的肩膀勸說。
一時丫頭端着各色熱菜上來,後面跟着笑嘻嘻的柳雪濤,進門便笑道:“聽說剛纔小玉女撞見了黑麪神?快說說是怎麼個緣故?”
桂枝羞到極致,反而鎮定下來,擡手拿了筷子夾了一根碧綠的蘆筍方道嘴裡,悠悠的說道:“賢妻良母終於回來了?夫人可真是做足了功夫,真不愧是我朝婦女的典範呀。回頭我們都去盧大人府上去,瞧瞧夫人親手爲盧大人做的飯菜,咱們這些小女子可得認真的學着點呢!”
柳雪濤驚訝的看着洛紫堇和雅蘭,嘆道:“喲,桂枝姑娘何時被你們給薰陶的這麼厲害了?居然懂跟反攻了?”
幾人又咯咯的笑起來,屋裡氣氛越發的火熱。
東廂房裡,李氏陪着老王妃一邊品嚐着美味的飯菜,一邊笑道:“老王妃瞧見了吧?將軍和鄭姑娘也正是天作良緣呢。”
老王妃笑呵呵的說道:“我看他回頭還跟不跟我鬧彆扭了。見到人家姑娘立刻就傻了,虧他還是領兵打仗的將軍。這若是在戰場上人家用上美人計,可還得了?他非得全軍覆沒不可!”
李氏也笑着打趣道:“王妃放心,西北邊疆那些女人一個個皮糙肉厚的,哪裡比得上人家禮部侍郎家的千金?咱們將軍豈會那麼沒品位?”
老王妃笑道:“這話說的是。哎喲!你說他門兩個這算不算以柔克剛呢?郅兒這小子從小就不服管教,又是在西北軍營里長大的,在家裡連他父王都敢頂撞,如今卻偏偏對桂枝這小丫頭手足無措,真是應了那句話:一物降一物啊!”
李氏也笑着嘆道:“老王妃以後只管調教好了兒媳婦,這兒子就對您老千依百順了。”
“你呀!也是一張巧嘴!我們家雅蘭將來進了你們家的門,你們妯娌可要和睦相處啊!”
李氏忙陪笑道:“老王妃說的哪裡話,雅蘭姑娘知書達理,出身書香門第,比妾身可強多了。以後她進了我們家的門自然是要主理中饋的。妾身以後凡事都聽她的。”
老王妃便嘆道:“如今你也不算外人,咱們也不用說那些虛的。什麼出身不出身的,我倒是不怎麼計較。你看我那大兒媳婦,可是什麼樣的出身?如今不照樣跟郡王和和睦睦的過日子?對我們也很孝敬,裡裡外外的都誇她好。你們家也是,原來你那個弟妹倒是出身好,父親做過府臺,也算是封疆大吏的女兒,卻竟是做出那些上不跟檯面的事情來。你雖然是商家之女,卻比她強了百倍。你公公婆婆都是明白人,自然不會薄待了你。是不是這個理?”
李氏忙點頭稱是,又忙給老王妃斟酒佈菜,二人又撇開話題,說些別的。
北屋男人的席上,盧峻熙正打趣着趙玉郅。趙玉郅卻依然沉浸在剛纔的美妙感覺中,回味着桂枝身上甜甜的香味,而不能自拔。
鄭少琮因礙於情面,岔開了話題。卻被盧峻熙又引回去。於是無奈之下只好提議大家行酒合。
趙玉臻便趕機笑道:“行酒令?行酒令好啊!咱們就拉上南屋的幾個女人姑娘們一起來如何?”
鄭少琮笑道:“郡王爺真是會說笑話。這行酒令嘛自然是酒席上玩的,對面屋子裡幾個女子連面都不能見,如何一起行酒令?我看倒不如對詩聯句的好。”
盧峻熙聽了這建議忙笑道:“很是很是。對詩不如聯句。咱門這裡有五個男人,鄭大公子不算,因爲對面屋裡沒有他的女人,你就給我門當裁判吧。”
鄭少琮原想着能以詩文會發把上次彈琴的那位女子給勾出來,不想盧峻熙開口便把自己給踢了出去,於是苦笑道:“盧大人夫婦今日做東,怎麼反倒讓在下做起了裁判?”
盧峻熙笑道:“誰讓你沒把你家少奶奶帶來呢,我這聯句的規矩叫‘心意相通’,咱們幾個先把自己的上聯寫下來,叫丫頭送到對面屋裡。不許寫自己的名宇,叫對面的女人門去猜。看她們能不能找到自家男人寫的句子,然後再對上。拿過來之後,咱們仔細的驗證,你們說怎麼樣?”
趙玉郅立刻搖頭:“這是玩什麼花樣?我知道你是探花郎,可也沒這麼玩的。想要玩死我們這大老粗嗎?”
盧峻熙笑道:“將軍這就沒信心了?依我說將軍大可放心,你雖然是大老粗,可人家鄭家小姐卻心細呢!你不怕丟人,人家鄭家小姐還怕呢,我相信鄭家小姐不會選錯的。嗯?”
趙玉郅一聽盧峻熙提及鄭家小姐,便立刻又想起那小姑娘嬌媚可人的笑臉,因爲羞憤驚訝生氣而那樣的生動,好像是迎着西北風沙恕放的仙人掌花,多刺,卻嬌豔至極。
鄭少琮聽趙玉郅沒了意見,心想這也是讓自家小妹試探這個莽夫的好機會,可心裡想想到底還是不甘,於是又說道:“靖遠侯也沒有女人在對面,爲什麼不請他來當令官?”
盧峻熙瞪眼:“鄭公子,你家有賢妻美妾還不知足是怎地?正因爲靖遠侯現在沒有女人,所以才更有必要參加這次聯句。這話兒還非要人家明說麼?”
鄭少琮立刻明白,於是忙拱手笑道:“各位王爺將軍侯爺尚書,在下今天甘心爲幾位當令官了。幾位快些請吧。”
於是盧俊熙命丫頭們準備了筆墨紙現過來,率先帶頭走到旁邊的書案前,提筆沾墨,略一沉思便寫了一句:“雪海林濤風雲氣。”
旁邊柳明澈看了笑道:“就你會作弊。”於是接過筆來,在另一張紙上寫了一句:“蘭芳東序三春草。”
趙玉臻搖搖頭,看了看這兩個人,笑道:“你們倆是五十步笑百步啊!我也就不客氣了。”說着,他從柳明澈的手中接過筆來,換另一張宣紙寫到:“木桂香送花錦繡。”
輪到趙玉郅,趙玉郅卻搔了搔頭,說道:“你們這都文縐縐的,看上去很是公正,分明是欺負我武將出身。”
盧峻熙笑道:“這會兒咱們講的不是公正,是測一測你們這一對新璧人有沒有默契,快點寫,別瞎耽談工夫。反正我門都不看,好歹我們三個人的待會兒拿過去他們都差不多能認識,剩下的肯定是你了。”
趙玉郅少不得湊了一句:“恰逢金秋桂子落。”
鄭少琮看罷之後只得笑了笑,便叫丫頭將四人的上聯各自摺疊好了,方道托盤裡送到對面南屋裡去。
柳雪濤洛紫堇等人正在玩笑,因見丫頭端着招盤進來,說明來意,洛紫堇驚訝的笑道:“到底盧大人探花郎出身,這酒令行的也雅緻。如此就把這四個上聯都打開。咱門各自找各自的,若是找對了就趕緊的聯句,找錯了就罰酒一杯。”
柳雪濤聽着也十分有趣,又暗暗的感謝盧峻熙想的這個巧妙的主意,可以讓這兩對新人先互通一下心聲,看雙方是否有意。於是忙叫丫頭將四張宣紙展開。打眼一看,便忍不住笑道:“這也太明顯了,若是咱們連這個也認不出來,可不就成了傻瓜了麼?”
洛紫堇笑道:“這剛開始,他門是試探咱們呢。咱門不僅要對下聯,也要出了上聯回去給他們。若是對不上,一樣要罰。”
雅蘭不像柳雪濤和洛紫堇一樣認識自己丈夫的筆跡,然而卻看着其中一句‘蘭芳東序三春草’暗暗地稱奇,心想難道對面有人知道自己的閏名,居然能寫出這個‘蘭’字來?於是她倒是先拿了筆沾了墨,在那句‘蘭芳東序三春草’後面,對上一句:曲水流觴日月心。
柳雪濤看了,連聲稱奇。洛紫堇也連聲叫好。雅蘭不知其意,因問:“真的很好麼?我怎麼覺得並不工整呢。但我又不想落俗套,不想用那些‘萱草’‘紅花’什麼的去和‘蘭芳’相對,所以便另外曲解了他的意思,把‘蘭芳東序’解成‘蘭亭序’然後用‘曲水流筋’對它。到底是有些牽強了。”
洛紫堇笑道:“我說好,不再你前面這四個宇,好就好在你這‘日月’二字上。”
柳雪濤也連連點頭,笑道:“此乃天意。”
桂枝忍不住好奇的問:“什麼天意?”
洛紫董轉身笑道:“天機不可泄露。還不快去對你的‘桂子落’去?”
桂枝哼了一聲,轉頭道:“我偏不對那個,我要對別的。”
柳雪濤忙把盧峻熙寫的那句拾走,笑道:“別的我不管,我只管我自己的這一句。”說着,也拿了筆沾了墨在那句‘雪海林濤風雲氣’後面添上一句:山河險峻旭日圖。
洛紫堇也忙拿了隱含自己名諱的拿上聯去,添上一句:臻於至善玉精神 柳雪濤笑道:“郡王爺有那麼好麼?看你用的着詞,也太露了些。如此明目張膽的表露自己的心聲,也不怕人家笑話?”
洛紫堇啐道:“你還說我?看看你自己寫的什麼?”
雅蘭已經瞧出了端倪,暗暗地從剛纔他們的話裡也猜到了自己剛纔對的正是請遠侯柳明澈的上聯,心中一陣緊張,臉上便帶了幾分羞澀。
桂枝卻好奇的看着她,上前來問道:“雅蘭姐姐,你的臉怎麼紅了呀?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雅蘭便推她:“還不去對你的對子,這會兒再不去對,可要罰你的酒了
!”
桂枝撅着嘴巴說道:“那就罰酒好了。我寧可被罰酒,也不去對那勞什子的對子。明擺着你門是算計我呢,我偏生不上當。”說着,她果然自己給自己斟滿了酒杯,一仰脖一口乾了一杯酒,然後頗有些豪情壯志的說道:“可以了嗎?”
柳雪濤和洛紫堇對視一眼,知道這丫頭還在爲剛纔的事情生氣,於是笑道:“你這會子生氣不要緊,回頭吃醉了可沒人抱着你上車。你可想仔細了。”
桂枝不屑的笑了笑:“本姑娘長這麼大還沒醉過呢,夫人放心就是。”
柳雪濤驚訝的看着桂枝,笑問:“此話當真?”
桂枝自信的笑:“自然。”
洛紫堇也有些刮目相看,嘆道:“你可別吹牛。上次我們家忠烈將軍就是吹牛吹跟過了頭兒,被郡王爺給灌倒了。這次你若是真的醉了,可別說姐姐們沒有提醒你。”
鄭桂枝一聽洛紫堇又提趙玉郅,索性扭過臉去不說話。擺明了不提這個人。
柳雪濤嘆道:“這下沒辦法了,還是把這上聯拿回去吧,看這是誰的上聯,讓他自己撞牆去吧。”
洛紫堇笑道:“且慢,等咱們也出了上聯給他們拿去,這次可不許再把對方的名宇帶出來了,這也太沒意思了。”
柳雪濤笑道:“成。”說着,便略一沉思寫下一句下聯:“玉免毫光生紫氣。”
洛紫堇卻寫了一句:麴院風清呈雪藕。
雅蘭也暗暗地思忖了半日,終於寫了一句:風梳綠柳舒青眼。
柳雪濤將三人各自的對聯摺疊了,連同剛纔三人已經對上的一併放到托盤裡交給丫頭,又笑着說道:“有一個上聯被留下了,是因爲我門這裡面有一個人生氣了,自願罰酒不願對句。你過去告訴盧大人,請令官酌情處罰。”
丫頭答應着,棒着托盤去了北屋,盧峻熙趙玉臻急匆匆的上來將宣紙打開來看,不由跟含笑對視。盧峻熙笑道:“還是我家夫人聰慧。”說着,揀出柳雪濤寫的那句上聯,得意的說道:“這個必是我的。”
趙玉臻不樂意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是你的?你又不是屬免子!”
盧峻熙哼道:“我自然不是屬免子的,可我家夫人是屬兔的。怎麼了?不服啊?”說着,他便拿了筆在柳雪濤的那句後面寫上:“天馬行空駕白雲!”因爲盧峻熙是屬馬的,夫婦二人的屬相正好是一對。
趙雖臻撇嘴低聲咕囔着:“美得你!”說着,便挑出洛紫堇寫的那句上聯,笑道:“這個必然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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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峻熙因問:“你又怎麼能確定那個是你的而不是靖遠侯的呢?”
趙玉臻得意的彈了彈那張宣紙,笑道:“王爺我的生辰可是在夏天。今年我生辰,我家王妃做了一道秘製雪藕純排骨,那叫一個香!嗯……不能再說了,再說又餓了。”趙玉臻居然很是紈絝的摸了摸肚皮,自去書案前拿了筆在那句‘麴院風清呈雪藕’後面,加上一句:春催竹苑筍抽芽。因爲洛紫堇的生辰在春天,所以趙玉臻這樣對上。
趙玉郅便過來因見柳明澈已經拿了他自己的上聯去認真的看,便奇怪的問道:“嘖?怎麼我的沒有拿回來?難道是沒人對的上?”
鄭少琮便問那丫頭:“怎麼回事兒?怎麼將軍的上聯沒有人對?”
柳明澈不理衆人,只拿了慕雅蘭的句子細細的琢磨,又忍不住淡然一笑,提筆對上下聯:琴瑟和諧慕雅情。
丫頭照實回答:“雪濤夫人說,她們那邊桂枝姑娘正生氣呢,甘願罰酒不願對對子。”
鄭少琮笑道:“這可真是有意思了啊!好好地生什麼氣呢?將軍,你看這事兒怎麼說?”
趙玉郅心裡明鏡兒似的,於是便擡手將自己右手腕上的一枚青銅護腕摘下來,放在丫頭端着的托盤上,悶聲說道:“你把這個拿去給她,就說我剛纔多有冒犯,請姑娘原諒。”
趙玉臻立刻轉身來指着趙玉郅說道:“哎哎哎——你這可是私相傳送,還當着人家兄長的面,也太不合理了。”
趙玉郅瞪眼:“管你鳥事?老子給自家媳婦東西,用得着看誰的臉色?”
趙玉臻立刻搖頭嘆息:“哎!粗魯,真是粗魯……人家姑娘可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怎麼會受得了你這種人的粗魯………真是可惜了,可惜……”
趙玉郅立刻上前來等着趙玉臻這個兄弟,低吼:“你再不閉嘴老子揍你…”
趙玉臻根本不怕這個色厲內茬的傢伙,擡手點着他的胸膛,慢條斯理的說道:“你跟誰稱‘老子’啊?我‘老子’也是你‘老子’,你敢跟我稱‘老子’?你信不信我回了父王和母妃,把你吊起來狠狠的抽一頓?”
“你再胡說八道試試……”趙玉郅真是被趙玉臻這不死不活的語氣給氣跟要命,怒氣上來就要跟他動手。
鄭少琮忙上前來將二人拉開,陪着笑臉勸道:“二位,二位……郡王爺,將軍,咱們是來吃酒的,不是打架的。對面還有女人在,可別讓人家看咱們大老爺們的笑話。你們總還是兄弟嘛,這個鬧法跟三五歲的孩童一樣,着實有點……那個……不怎麼妥當啊。”
趙玉郅此時無論如何也要給鄭少琮面子,總不能得罪了人家妹妹,再把哥哥給跟罪了吧?再怎麼說,這鄭少琮還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子呢。於是他哼了一聲瞪了趙玉臻一眼,轉身坐到酒席旁邊去,端起酒盅一仰臉把裡面的烈酒一口喝下去。
鄭少琮一拍手,笑道:“有了!不如就請將軍在院子裡爲我們舞一路長劍,如何?”
盧峻熙笑道:“好主意,最好再請鄭姑娘爲我們彈奏一曲,正好取‘琴心劍膽’一詞,也算咱們預祝他們夫婦二人將來婚姻美滿,如何?”
“好!”柳明澈立刻響應。
“這主意好!”趙玉臻也贊同,然後又同趙玉郅說道:“我們可以替你保密,你可要認真的舞劍,想辦法打動人家姑娘的芳心。成敗在此一舉咯!”說着,招手把丫頭叫過來,附耳叮囑了一番。丫頭含笑離去。
南屋,柳雪濤和洛紫堇正在攛掇着桂枝喝酒,倆人正一人一杯端着酒杯輪了跟她喝,想看看這小丫頭到底能喝多少。這兒還沒喝兩杯,便有小丫頭進來湊到洛紫堇耳邊說了幾句話。
洛紫堇笑道:“得了!咱們也別喝酒了。鄭大公子說了,要罰對不上對子來的人彈琴。”
柳雪濤一聽這話心中一動,心想是鄭大公子要自己妹妹彈琴?莫不是懷了什麼心思吧?
雅蘭聽了這話,笑道:“這主意極好,比在這往死裡灌酒好多了。我聽說桂枝妹妹是個多才多藝的,不僅回彈古琴,還會彈琵琶。不如這會兒讓我們見識見識吧?”
“琵琶?”柳雪濤驚訝的笑道:“好啊!給我們來一段《十面埋伏》怎麼樣?”
桂枝吃了幾杯酒,已經有了三分醉意,當時便笑道:“這有什麼,我就給你們彈一曲十面埋伏。”
洛紫董立刻對那丫頭說道:“快去取了琵琶來!”
原本柳雪濤要聽《十面埋伏》但桂枝卻不知這支曲子爲何物。柳雪濤十分無語,然此時若要趙玉郅舞劍,她又想不出什麼好的曲子來襯托。因問桂枝:“你可會彈什麼武曲?咱們剛纔吃酒行合,玩的是‘文’的,這會兒再來個‘武’的方纔有趣。”
桂枝略一思索,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那就彈一首武的。”說着,懷抱琵琶,輕輕的調整了一下絲絃,又簡單的撥了幾個聲調,找了找感覺。然後屏息凝視,沉默片刻,忽然擡手撥動琴絃,卻是靜掙鑿鑿之音,奏出的隆隆戰鼓聲低沉悲壯,合人聞聲肅然。
東廂房裡,安慶王妃看着外邊丫頭來來回回的傳東西,因問李氏他們在做什麼。李氏笑着說道:“他們在聯句行一個‘心意相通’的酒令。”這裡剛跟老王妃解釋完了酒令的妙處,便忽然聽見琵琶聲從南廂房傳來,樂聲裡竟帶着大戰在即的沉悶和緊張。於是嘆道:“這是誰彈的琵琶,竟然有此等氣勢?”
旁邊的侍女忙回道:“回王妃大奶奶,是忠烈將軍要舞劍,特意請鄭家小姐在彈琵琶以助劍興。”
老王妃忙笑道:“這可精彩了,來,扶我道窗前去瞧瞧。”說着,便從軟榻上起身,扶着李氏的手走到窗戶跟前去。
果然見芙蓉花樹的北面趙玉郅手持長劍剛剛起舞,劍帶風聲,風聲凌厲,竟夾雜着片片粉色的芙蓉花瓣謾天飛舞。
琵琶聲越發的激烈,像是戰事已起。趙玉郅手中的長劍也越發的迅速凌厲,已經看不清人影劍影,但只見漫天花瓣飛舞,緋紅片片。
北屋裡,身爲武將的柳明澈首先浸染在這悲壯的氣勢裡”喃喃的沉吟:“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雅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虞今虞今奈若何!”
桂枝的琵琶聲逼真地描給了氣勢磅礙的大戰的場面,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猶如雄軍百萬,鐵騎縱橫,呼號震天,如雷如霞也。
趙玉郅的劍卻絲毫不遜色與琵琶聲,光影交錯之間氣動四方,的確有氣吞山河的魄力。
一曲即終,趙玉郅的劍也收了勢。
院子裡依然是漫天花雨飛舞,地上落紅片片。
雅蘭站在南屋的門口看的呆了。帶到一切都靜下來之後,她方深深一嘆,說道:“如羿射九日,如驂龍翔舞,如雷霞收怒,如江海凝光。”
殊不知這幾句話被柳明澈聽到心裡,卻激發了的內心深處的英雄豪氣。在十幾年之後,柳明澈和雅蘭夫婦二人無聊之極談起往事的時候,柳明澈對這四句話依然記憶擾新,一字一句的給複述了出來。
桂枝一曲彈罷,將懷中琵琶交給旁邊的侍女,悵然起身慢慢的走到門口,看着院子裡零落的花瓣雨,撅起嘴巴來哼了一聲:“誰這麼敗壞?好好地一叢木芙蓉叫他給削的亂七八糟了!”
柳雪濤笑道:“不怕,只要你們將來能夠夫榮妻貴,這些許芙蓉花又算什麼。來!咱門繼續吃酒。”說着,便一手拉着雅蘭一手拉着桂枝,回房去各自落座,幾個女子亦是推杯換盞,頻頻相敬。
這頓飯吃的很是開心,下午衆人走的時候個個兒都帶了醉意。連一向謹慎的雅蘭都紅了臉,一邊扶着丫頭的手慢慢的走路,一邊悄聲的笑着:“怎麼我這腳下跟採了雲彩一樣呢?總覺跟輕飄飄的踩不到底兒。”
桂枝喝的最多,她原本以爲自己酒量很好,這次可以喝倒了柳雪濤等人。卻不想她們幾個很壞,居然輪番上來和她碰杯,乾脆來車輪戰。若是不喝,洛紫堇便把趙玉郅搬出來鎮着她。柳雪濤則非要她去連趙玉郅的上聯,又說二人琴劍相和了,何必再扭扭捏捏。
這一頓酒下來,桂枝居然醉了六七分。直接趴在丫頭的肩上讓丫頭半摟半抱的扛着走。
趙玉郅也吃了不少酒,但這次酒中沒有作弊,他並沒有被灌倒。反而素來以紈絝著稱的鄭少琮被趙玉郅給別有用心的灌倒了。
待到桂枝上車時,東倒西歪的上不去,丫頭們急的沒辦法時,趙玉郅英雄救美,上去直接把桂枝抱起來送進車裡,並在撤回來的時候握着她的小手,開心的笑道:“你的琵琶彈跟真好,我很喜歡。”
桂枝還沒反應過來,臉上便覺的溼溼熱熱的,似是被什麼東西貼了一下。待到眨巴了眼睛再看時,趙玉郅已經沒了影子。
安慶王妃早早離去,李氏帶着丫頭婆子們收拾殘羹剩酒。
盧峻熙早就拉着柳雪濤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說話兒去了。趙玉臻以爲被罐醉了酒由洛紫堇扶着另找了個雅間醒酒。雅蘭卻落了單,先是被李氏請到一間乾淨的小雅間裡吃茶,不多時丫頭們也都去忙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坐在那裡。洛紫董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府,而她則是同洛紫堇一同坐車來的,這時候自己又沒辦法回去,於是心中很是着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出了房門,慢慢的沿着遊廊散步。
柳明澈此時心裡依然放不下碧蓮。但是又不跟不聽柳雪濤的話另做打算。此時又喝了酒,所以之前的那些瑣事一件件的涌上心頭,難免心煩意亂。於是自己拿了酒壺遙遙晃晃的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坐在石頭上慢慢的喝酒。
雅蘭沿着遊廊慢慢的走,冷不防看見前面假山石上坐着一個男子,身穿藏青色箭袖長衫,頭頂的獨髻上帶着侯爵的發冠,白玉長簪別住,卻又些許碎髮散在耳前耳後,凌亂的垂在肩膀上,他靠在石頭上仰着臉,手中握着一隻銀質纏枝芙蓉花的酒壺,正往嘴裡倒酒,彷彿只求醉生夢死一樣,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雅蘭長嘆一聲,慢慢的站住腳步,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看着他。
她不知道他是誰,但憑着猜測似乎也能感覺到他是誰。
想想來的時候姑母叮囑自己的那些話,雅蘭又不自覺的羞紅了臉。
這樣的男子,將會是自己終生的依靠麼?
大家都說他少年得志,平海寇,封侯爺,乃朝堂上僅次於戶部尚書盧峻熙的少年英雄。
可是爲何此時他看上去如此悲傷,如此的落寞?
柳明澈喝了幾口酒之後,便感覺一側有人在看自己,只是他不想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心中的糾結和掙扎會更加痛苦。所以他乾脆仰臉猛烈地灌酒。
雅蘭實在看不下去,便淡淡的說了一句:“心裡不痛快,就拿自己的身子出氣麼?”
柳明澈的身子猛然一僵,舉着酒壺的手頓在了半空。些許酒從壺裡滴出來,落在他的衣衫上,瞬間滲透,宛如點點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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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蘭嘆了口氣,轉身要走時,卻聽見柳明澈無奈的嘆道:“你要回去嗎?要不要我叫他們給你另外準備一輛馬車?”
雅蘭心中一震,再次轉過身來,看着依然靠在青石上的男子,半晌方問:“你沒醉吧?”
柳明澈把手中的酒壺正過來,然後慢慢的起身走到雅蘭的面前,淡淡的笑着:“你看我像是醉了麼?”
雅蘭臉上浮起一片紅暈,別過目光,只看着一旁的翠竹。
柳明澈把手中的酒壺往攔杆上一放,擡手握住雅蘭的手腕,笑道:“走,我帶你去各地方。”
雅蘭心中慌張,尚未來得及說什麼,人已經被他拽着往遊廊的盡頭跑去。
245章盛情殷殷婉言相拒
靜雅軒是之前盧峻熙和柳雪濤二人居住的小院子,原本後面就有個小花園。後來改成私房菜館,更是把後面的小花園巧妙利用,重新改造,弄成了一個溫馨雅緻的茶杜。
此時深秋,園子裡各種菊花竟相綻放,噴在的金橘也桂上了一個個金黃的果實。柳明澈拉着雅蘭一路小跑,一直跑到園子的小水池邊。
水池的邊上種着紫藤,老根老藤盤結在一起,黃綠相間的葉子在頭頂婆娑。
柳明澈慢下腳步,放開雅蘭的手,轉身在一根胳膊粗細的藤蘿上坐了下來,然後拍拍身邊的一根,示意雅蘭坐過去。
雅蘭羞紅了臉,別開目光看向湖心,裝作沒看見他的示意。
柳明澈倚在身後的藤蘿上,嘆道:“整個靜雅軒,我最喜歡這裡。”
雅蘭輕輕的哼了一聲,背對着他不說話。
柳明澈不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仰着臉,讓午後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枝葉斑斑駁駁的影子投在他的臉上,透着一種無法言輸的靜謐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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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蘭站在湖邊等了許久,卻聽不見柳明澈說話,於是好奇的轉過神來卻發現這人已經睡着了。於是黛眉微蹙,擡手摺下藤蘿的一段枝條,然後躡手躡腳的走到柳明澈身邊,站住腳步安靜的看着他。片刻之後她確定他真的睡着之後,方偷偷的壞笑着,擡手用枝條去戳柳明澈的鼻孔。
柳明澈其實根本就沒睡着,他在雅蘭走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了。只是他不知道這姑娘到底要幹什麼,所以裝睡看她會怎樣。
雅蘭手中的枝條一擡起來,柳明澈立刻全神戒備。只是他知道她不是什麼武功高手,更不是仇敵,所以耐心的瞪着她出手。
枝條湊過來的時候,柳明澈終於輕笑着擡手,一把握住那根纖細的樹枝,手上用力一帶。雅蘭冷不防被柳明澈忽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驚叫一聲被他帶進懷裡。然後掙扎着要逃開時,腰卻被他緊緊地箍住。
“發壞?”柳明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一雙帶着些許血絲的眼睛略顯迷濛的看着她。
“哪有。你放手!”雅蘭一邊推着他的肩膀,一邊扭着腰。
“不放。”柳明澈嘴角的笑意更濃,藉着酒意眯起眼睛看着她,只覺得神情一陣恍惚。彷彿回到兩年前的那個春天。
那年清明節之前,柳雪濤和盧峻熙回江南祭祖,這裡只留下石硯夫婦和碧蓮等幾個家人看守門戶的時候’他因爲同素琴吵了嘴,心裡煩躁來這裡散心,卻發現碧蓮一個人坐在這老藤上默默地繡花。她全神貫注的繡着一個人的臉,連他走近了都沒發現。他原本想嚇唬嚇唬這個傻丫頭,不想走近時才發現她繡的竟然是自己的肖像。
當時柳明澈心裡的驚訝和感動,無法言輸。很想問她爲何會繡自己的肖像,然而站在她身邊許久沒發出任何聲音。這種事情,還用得着去問嗎?
雅蘭掙扎不開,索性放棄了掙脫。而是乖順的被他摟在懷裡,一動不動。
柳明澈發現她老實了,便輕聲笑道:“不跑了?”
雅蘭哼了一聲:“反正也跑不了了。”
“乖丫頭。”柳明澈放鬆了手臂,卻擡手握住她的肩膀,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再次圈住她,枕着她的肩膀,再次閉上眼睛。
微風過處,有酒香從他的身上散開,雅蘭原本也吃了幾杯酒,但南屋女人那一桌上的酒與男人的酒不同。男人喝的可是正宗的紹興女兒紅,酒香濃郁,甘醇,後勁十足。
雅蘭聞了聞就好像醉了一樣,身上酥酥的軟軟的,再也想不起許多。
柳明澈就這樣睡着了。
他許是真的醉了,原本就跟盧峻熙等人在一起喝了許多,後來又自己一個人坐在石頭上喝了一壺,此時有沉浸在酸甜的往事之中,可謂醉的一塌糊塗。
雅蘭看着原本英挺剛毅的男子此時睡得像個孩子,一顆心軟的如同棉絮一般,慢慢的擡起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攬着他剛硬的肩膀,輕輕的嘆息。
柳明澈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天空中的雲彩錦緞般的紅了半邊天,雅蘭的腦袋歪着靠在身後的藤蘿上,人也進入了甜蜜的夢裡。嬌豔的容顏和枯藤形成鮮明的對比,直把柳明澈看的失了魂魄。
許是感覺到肩頭一陣輕鬆,柳明澈剛看了她片刻還未來得及多想,雅蘭便從淺睡中醒來。睜開眼睛發現柳明澈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一時又羞紅了臉。忙從他腿上站起來,轉身要走。
柳明澈忙擡手拉住她,輕聲笑道:“等等,我送你回去。”
雅蘭手腕輕輕的掙着,搖頭說道:“不用,我坐郡王妃的車回去。”
柳明澈笑着搖頭,又看看天邊的雲霞,說道:“都這個時辰了,他們怕是早就走了吧。”
雅蘭的臉越發的紅了,忙別過臉去,用力的掙脫柳明澈的手,快步向前。可她再快,也比不上身懷武功的柳明澈,他幾乎兩步便追上他去,再次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面去了。
柳雪濤和盧峻熙還沒有走,洛紫堇和趙玉臻早就走了。
雅蘭果然不知該怎麼辦,柳明澈便叫人去跟柳雪濤說一聲,借了她的馬車送雅蘭去安慶王府。
雅蘭上了柳雪濤的馬車後,才發現這麼大的馬車內真是一個小小的天地,各色用具一應俱全,竟像是一個小家一樣的溫馨。車還沒走,忽然又一下輕輕的晃動。雅蘭回頭看時,卻是柳明澈也鑽了進來。於是問道:“侯爺不騎馬麼?”
柳明澈笑笑,歉然的說道:“喝多了,頭暈的很。”
雅蘭便往一側躲了躲給柳明澈讓開空兒。柳明澈進來坐在她的身邊,吩咐外邊的車伕:“走吧。”
車伕答應一聲,搖起了鞭子打了個響鞭,馬車裁着二人輕快地往安慶王府走去。
柳雪濤在花牆之後牽着盧峻熙的手嘆道:“哎喲!我這二哥還真是浪謾。”
盧峻熙笑道:“這叫浪漫?這叫不守禮。知道不?”
柳雪濤回頭瞪他:“人家將來是要在一起過日子的,提前見個面,互相瞭解一下有什麼不好?偏生那些老規矩害人。若是二哥娶楊氏之前能見上一面,會有今天這些爛事兒麼?”
盧峻熙搖頭:“這可不好說,他們倆定的是娃娃親,從小不準見面。也真是難爲他們了。”
柳雪濤嘆道:“就是。”
盧峻熙又問:“夫人,咱們倆之前也沒見過面啊,你是不是也覺得很是遺憾?”
柳雪濤仰着臉仔細的想,想了半天后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嗯。我想了好久,覺得真的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我不遺憾的。”
盧峻熙馬上湊上來:“那夫人是不是想要什麼補償呢?”
柳雪濤撅起嘴巴,哼了一聲說道:“說什麼呀,說了也白說。你又不會補償人家。”
盧峻熙立刻舉手發誓:“娘子,只要你說,爲夫就給你去辦。說吧,想要什麼儘管說。”
“那——我可說了啊!”
“說,放心的說。”
“我不想生娃娃了,你可不可以別老纏着我要女兒了……”
“……”盧峻熙欲哭無淚,拉着柳雪濤的手滿臉的委屈。半天才說道:“夫人啊,你這陷阱連爲夫都用啊?這可不行,這是你之前答應我的事情。如今不能再反過來要求我。換一個吧,夫人——要不,咱們生一羣女兒?乾脆來個七仙女,等將來你做壽的時候,咱門家就有七仙女拜壽了!怎麼樣?”
說話間夫婦二人已經回了屋裡。柳雪濤轉身靠在榻上,哀嘆:“一個也就罷了,如今你變本加厲居然想要七個?我寧可給你納妾去……”
“不要……”盧峻熙立刻撲上來把她推倒在榻上。
甜蜜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然而甜蜜過後大家都要面對現實。
第二天一早盧峻熙上朝去,臨走之前有轉回到牀前,看着睡眼惺鬆的柳雪濤嘆道:“夫人哪,王丞相那裡爲夫可就如實說了。”
柳雪濤點頭:“也只好照實說了。安慶王妃先提及這事兒的,而且雅蘭已經和二哥那樣子了,我門總不能再拒絕人家。你先照實回了,回頭我再帶着禮品去丞相家拜訪。”
盧峻熙嘆道:“也只好這樣了。又要辛苦你——你說這是什麼事兒啊。”
柳雪濤笑道:“何必分什麼你我?再說,這本來就是二哥的事情而起,我想推也推不掉嘛。”
盧峻熙點頭,又俯身摸了摸她的臉,方轉身走了。
柳雪濤一個人靠在牀上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換丫頭進來服侍起牀。
菱花鏡前,柳雪濤看着自己略顯疲倦的臉,連連嘆氣。
翠濃因見自家夫人神色憔悴,因勸道:“今兒索性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夫人不如用了早飯再睡一會兒?”
柳雪濤嘆道:“睡不成了,今兒還有事呢。去把石硯給我叫進來。”
香葛應聲轉身去吩咐小丫頭。不多時石硯從外邊進來,站在外間屋裡隔BB s .JOOyOO· NeT 着簾子回道:“夫人,您有何吩咐?”
柳雪濤從梳妝檯前站起身來,精緻的妝容將她臉上的憔悴和疲倦都掩飾住,此時的她又恢復了華貴的光彩。慢慢的走到臥室門口,隔着珠簾問着石硯:“後日是不是王丞相的孫子過百日啊?”
石硯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冊子來,查了查回道:“夫人,後日王丞相府上是有個小宴會。但不是王丞相的孫子,是王丞相兄弟的孫子。他的兄弟去年放了外任,去了山西做通判,家眷都在京城,住在王丞相家西府裡。”
柳雪濤點頭,又問:“準備禮物了嗎?”
石硯忙回:“已經準備好了,夫人要過目麼?”
柳雪濤點點頭,讓石硯把禮單呈上來後,仔細看了看,說道:“太簡慢了。去說給趙仁,把庫房打開,把那兩匹雪綺羅找出來,再把前些日子他們新送來的那一隻茶晶梅花花擡筆筒找出來,一併和這些禮放在一起,等會兒都用大紅綢子包了,打上封條,備用。”
石硯應了一聲,又問:“夫人今日要用?”
柳雪濤點頭:“用了早飯,便準備去丞相府上給孫少爺賀喜。”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石硯應了一聲,匆忙下去找趙仁開庫房拿東西。
泓安和泓寧並肩進來給柳雪濤請早安。柳雪濤叫他門兄弟兩個一同留下來用飯。
這邊兩個丫頭已經把柳雪濤的早飯擺了上來。柳雪濤轉身坐在飯桌前,又命泓安和泓寧入座,因問他們兩個:“這幾日的書讀的怎麼樣?你叔父忙,也沒工夫拾查你的功課。過了年就要科考,你可有幾分把握?”
泓安忙回道:“回嬸孃,把握的話,侄子不敢說大話。但前些日子叔父佈置下來的那些書侄兒已經讀了大半兒了。再有十來天也就讀完了。”
柳雪濤笑道:“這就好。只要你肯用功,總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的。”
泓安忙答應着。
柳雪濤又說:“今兒你門倆個都不用去上學了。跟着我出一趟門,也去見識見識。”
泓寧立刻堆了笑臉,問道:“孃親,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呀?”
柳雪濤瞪了他一眼:“不許調皮。好好吃飯。等到了你自然會知道,這會子問東問西的,成何體統?要跟你大哥多學學,知道麼?”
泓寧吐了吐舌頭,繼續吃飯。
柳雪濤吃了一碗胭脂米的山藥粥便飽了,又看着泓安用芙蓉湯泡着吃了一碗米飯,泓寧多吃了半碗胭脂米粥,方叫人將飯菜撤下去。
香葛和翠濃也已經回房去吃了早飯換了出門的衣裳。然後抱着包袱帶着隨身用的東西過來跟着柳雪濤出門。
泓寧自然要跟柳雪濤坐車,泓安便騎着馬,帶着幾個常跟着出門的家人直奔王丞相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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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後日纔是賀喜的日子,而且因爲是王丞相的兄弟添了孫子,所以王丞相夫人等人並不着忙,一些事情都由媳婦的女眷照應,丞相府這邊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柳雪濤的馬車到了丞相府的門口,泓安下馬上前,同門口的人說明來意,家人立刻報了進去,不多時便有人堆着笑臉迎出來,開了側門,請雪濤夫人的馬車直接進府,一直到二門上方纔停車,有婆子上來服侍柳雪濤下車,石硯命人將賀禮擡上來,並將禮單遞給了來迎接的管家婆子。
管家的婆子們笑着向柳雪濤福身道謝,又請了柳雪濤和兩位小公子一起進去奉茶。
因泓安如今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又是柳雪濤的侄子,所以便沒有請去書房,而是和泓寧一起隨着柳雪濤進了內宅。
王丞相的兒媳婦汪氏在丞相夫人的院子裡迎了柳雪濤進去,柳雪濤進屋後含笑給丞相夫人福身道喜。丞相夫人笑呵呵的說道:“夫人可是我們盼了許久的貴客,今兒頭一次來我們府上,可不許見外。”
柳雪濤含笑答應着,又轉身讓泓安和泓寧給老夫人請安。
丞相夫人便驚訝的笑問:“這兩個小公子竟然長得跟親兄弟一樣。我恍惚聽說夫人是有兩個兒子,可小的還不滿一週歲,如今這兩個又是誰呀?”
柳雪濤笑着指着泓安說道:“這個是我們的侄子,名叫泓安。因八月的秋闈上中了秀才,所以才進京來找我們家大人,想着明年能進考場歷練歷練,縱然不中,也長一長見識,壯一壯膽子,以待將來能有些出息。那個小的是我們的大兒子,名叫泓寧,從小調皮的很,不懂規矩。倒是叫老夫人笑話罷了。”
柳雪濤說完,泓安和泓寧又一起給永相夫人躬身行禮,齊聲道:“老夫人萬壽萬福。”
丞相夫人連聲誇讚道:“哎喲喲,這一樣的孩子,你說人家盧大人家的孩子是怎麼長的?這麼小的孩子,不僅透着機靈,還這麼懂事。一看便是讀書人家的孩子。我看這侄子倒不像是侄子,竟跟你們家的兒子像是親兄弟一樣。嘖嘖……真是叫人羨慕啊。”
汪夫人也在一旁笑道:“這都是雪濤夫人教導的好。我看這兩個孩子都是讀書的好料子,將來必然也是金榜題名的。”
柳雪濤又謙遜了兩句,汪夫人拉着柳雪濤入座,又轉身吩咐丫頭:“請二位小公子去裡面的矮塌上坐,再去把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叫出來陪客。”
泓安和泓寧忙躬身謝了汪夫人,便跟着丫頭轉過屏風,去裡面的一間屋裡坐,丫頭們奉上香茶,擺上各色的果子點心,二人卻動也不動,只棒着茶盞慢慢的吃茶。
泓寧到底小,有些安奈不住,剛要笑嘻嘻的說話,便被泓安止住:“修遠,咱們這是在丞相家做客,你要斯文些。”
“哦。”泓寧聽了,又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品茶。小模樣伊然已經有了盧峻熙的幾分風采。
旁邊伺候的丫頭們見了這兄弟二人如此懂規矩,又都暗暗地讚歎。
外邊柳雪濤和丞相家老少夫人說着家常,不多時聽見外邊的丫頭回道:“大少爺二少爺來了。”
丞相夫人笑道:“還不快叫進來?也讓我們家的兩匹野馬見見外客,識識規矩。”
說話間,大紅彈墨門簾被掀起來,外邊進來兩個華服少年。一大一小,大的大概十四五歲左右,清高華貴,沉穩霸道,眸子銳利精悍,生氣時像染着幾絲冰寒的酷味。小的也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只比大的矮了兩三寸的樣子,卻是清新俊逸,嘴角上揚,勾起迷人的狐度,讓眉寧天生帶有的那股子傲氣也漂亮起來。
兄弟兩個上前來先給老夫人請了安,然後又給柳雪濤見禮。
柳雪濤早有準備,一邊和二位小公子客氣的說話,一邊悄悄地看了一眼翠濃。翠濃便將一個小包袱送上來,打開之後從裡面拿出兩隻蘇繡的荷包,繡着‘馬上封侯’的吉詳紋樣,十分精巧細緻,荷包鼓鼓的,裡面自然是另有乾坤。翠濃一邊遞給二人,一邊笑道:“這是我們夫人送給兩位小少爺的見面禮。”
汪夫人忙道:“這可使不得了,前面已經送了重禮,怎麼還有禮?”
柳雪濤笑道:“那是給西府的小少爺的,這是給眼前這兩位小少爺的。總是來跟匆忙,太減慢了。”
兩個少爺大的叫王霖之,小的叫王瀟之。二人接了荷包後又一起向柳雪濤行禮道謝。
柳雪濤笑着把泓安和泓寧叫來,說道:“你門二人快跟二位小公子認識認識,以後長大了能得個一官半職的,也好請二位公子拉你們一把。”
汪夫人忙笑道:“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正是我們家的孩子不爭氣,不喜歡讀書上進,將來纔要夫人家的兩位公子多多的幫扶。”
大人說着客氣話,四個小公子卻已經行了禮,笑着拉手去一邊說話去了。
汪夫人又叫了管家娘子來吩咐準備上等的宴席,又叫人去傳了家裡養的小戲子來助興。
不多時丞相夫人的屋子裡便擺開了兩桌宴席。一桌是老夫人帶着兒戲汪夫人,侄媳婦李夫人並大孫女鳳吟陪着柳雪濤坐了一桌,另一桌則是王霖之王瀟之陪着泓安泓寧四個小公子一桌。
管絃絲竹之聲響起,小戲子們打擡起來,粉墨登場。果然是歌有天籟之聲,舞盡天魔之態。
幾位夫人頻頻勸酒,柳雪濤亦是客氣相迎。
席間無非是些家常話,誰的衣服好看,誰的料子精緻,誰的首飾別緻,說來說去,最終終於繞道了別家的閒話上,然後汪夫人便趕機問着柳雪濤:“聽說夫人孃家的哥哥靖遠侯柳大人的家裡前些日子遇到了些不痛快的事情?”
柳雪濤聞言心中暗暗地感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這會兒恐怕滿京城都知道了楊氏的事情。於是只好輕輕的嘆息着,說道:“是啊,嫂子不賢,還得妾室四個月的身孕掉了,還差點兒出了人命。說起來真是丟人啊,我都覺得沒什麼臉面見人了。”
丞相夫人忙勸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是那女人善妒,跟夫人有什麼關係?夫人德才兼備,皇上都下了聖旨表彰,夫人何必難爲情?再說了,她是嫂子,你是小姑子,她行事不好,你也說不着她呀。出了這種事情,只怕那邊府上的事情要累你多操心了。”
柳雪濤嘆道:“自己孃家的事情,撇也撇不開的。這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不是?”
李夫人點頭嘆道:“這話說的很是。也幸虧有夫人這個明事理的人在,不然柳家老爺子和老夫人還不知多糟心呢。”
大小姐鳳吟聽大人們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便悄然離開,只去後面找丫頭們說話去了。
汪夫人方壓低了聲音問着柳雪濤:“不知柳家老夫人可有給靖遠侯重新張羅親事?”
柳雪濤笑道:“前幾天因有些事情麻煩到安慶王府,安慶王妃便跟我說起了她孃家的侄女。那個雅蘭姑娘我之前也見過幾次,才貌學識都是極好的。昨兒跟家父說了,父親說承蒙安慶王妃厚愛,二哥能入王妃的眼是二哥的福氣。已經同意此事,只是時間太緊迫了,還沒來得及下聘禮過去。”
李夫人聽了這話,便悄悄地看了上手的老夫人一眼。王丞相夫人自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聽了這話立刻笑道:“靖遠侯果然是個有福氣的人。慕家的那姑娘我上個月還見過,果然是水靈靈的好姑娘。跟靖遠侯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兒。”
柳雪濤嘆道:“如今委屈人家做個繼室,我二哥心裡着實過意不去呢。”
李夫人笑道:“靖遠侯若是過意不去,之後好好的對人家慕姑娘也就罷了。這有什麼呢?”
老夫人也笑着說是。柳雪濤只好隨着她們敷衍過去。
這日柳雪濤拜訪丞相府無非是一個目的,婉轉的告訴她們自己的哥哥靖遠侯已經有了合適的妻子人選,請丞相府的夫人門就不要再操心了。
另外,柳雪濤帶着泓安和泓寧來自然也有目的的,她原是想讓丞相家的女人們看看,我們家也有公子,不要把目光都盯在我二哥的頭上,你們若是願意聯姻,可以從下一代的少爺們身上動心思啊。瞧見沒,我侄子也是一表人才呢!
但這次卻有意外的收穫,並非聯姻,而是聯誼。
王家的兩個小少爺和泓安泓寧倒是成了好朋友,當天他們兩個便跟丞相夫人說,要請泓安和泓寧來自家的私塾裡一起讀書。
丞相夫人立刻笑着答應,笑呵呵的摟着她那倆寶貝孫子,滿臉的褶子都帶着笑意。
回來的路上,柳雪濤坐在車裡摟着泓寧問道:“你跟你哥哥和王家的兩位少爺說什麼了,他們居然會邀請你們兩個一起去讀書?”
泓寧回道:“哼,他們兩個笨死了。還拉着哥哥和我跟他們聯句。他們出的上聯哥哥張口就來,可哥哥出的對聯他們卻想半天都想不出來。他們哪裡是要我們去一起讀書?分明是要我們去給他們當先生去。”
柳雪濤好笑的問着泓寧:“那你們豈不是很了不起了?”
泓寧撅嘴:“我不想去。”
柳雪濤不解的問:“爲什麼?”
“我不喜歡。”
“怎麼不喜歡呢?”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嘛。哪裡說得清是……”
柳雪濤無語,這小孩居然學會耍脾氣了。
246章鬼心思難登大雅堂
禮部侍郎鄭鶴勐大人家裡這幾天有點不大安靜。主要原因是桂枝小姐的心情不好,鬧跟鄭少琮也很是鬱悶,鄭夫人更是被這個寶貝閨女給鬧的哭笑不得。
原來桂枝在靜雅軒吃醉了酒被趙玉郅抱上了馬車還被人家偷香一口,心裡又羞有憤,偏偏這種事情又說不出來,所以回來後便衝着哥哥鄭少琮發脾氣,埋怨他哪天喝醉了酒,對自己疏於照顧。鄭少琮也是鬱悶的很,想自己整日裡同各府的紈絝子弟吃喝玩樂,這酒量也算是不淺的了。怎麼哪天就稀裡糊塗的被趙玉郅給灌醉了呢?
嗯,說不定這傢伙當時耍了花招,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
他是有意的把自己灌醉瞭然後意圖對自家妹妹不軌?
不過這也說不過去啊,自己妹妹已經和他放了定,‘問名’的禮都過了,就算見個面說幾句話也不算什麼了。可爲什麼妹妹如此計較此事呢?難道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鄭少琮百思不得其解,問自己妹妹,又免不了被她又鬧又罵,一句好話也混不出來。
鄭夫人看着這兄妹倆整天的彆扭着,也是很無奈。只好跟鄭少琮的妻子葛氏說道:“你回頭悄悄地問問你妹妹,可是他門兄妹之間有什麼事兒彆扭着。這眼看着都不是小孩子了,總這樣鬧下去還成?”
葛氏答應着,瞅了個空兒悄悄地問自家小姑子各種原由。桂枝便紅着臉十分委屈吞吞吐吐的跟嫂子說了那天的事情。葛氏聽了之後偷偷的笑,又不敢笑的太過引這位小姑子鬧起來,少不跟忍着笑勸了她幾句,回頭又悄悄地跟鄭少琮說明白。
鄭少琮也是哭笑不得,只得嘆了一句:“這個趙玉郅,真是陰險狡詐之徒。”這話傳到趙玉郅的耳朵裡,他不但不生氣,反而笑了笑,說道:“他難道沒聽說過‘兵不慶詐’麼?”
接下來的日子裡,京城裡好像各府都洋溢着喜氣。
安慶王府忙着預備着給忠烈將軍娶親,洛紫堇的肚子慢慢的鼓了起來,安慶王府的事情老王妃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事情託給別人又不放心,索性三天兩頭的都要把柳雪濤叫去商量事情。
靖遠侯府卻另添置了一處新府郅。原來的府耶給柳裴元夫婦和柳皓波居住,新府都則是柳明澈用來娶慕家姑娘的新房。
柳雪濤每日裡不得閒,索性柳明澈和慕雅蘭的婚事也是要她多操心的,她隔三差五的往安慶王府跑也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忙完了納吉,納證,便開始‘請期’。
安慶王妃的意思,趙玉郅娶親的事情要定在年前。因爲趙玉郅是將軍,將軍的肩膀上擔負着國家邊疆安全的重任。說不定什麼時候邊疆有戰事他還跟上戰場,所以這成婚的事情越早越好。
偏生鄭家又覺得自己的女兒剛滿了及棄之年,想多留她在家裡過個年,等明年春天裡再行婚嫁大禮。於是這‘請期’一事上,雙方產生了些許不協調。
如此一來,又給了趙玉郅的姨娘周氏一些話柄。她又背地裡生出一些不滿的言語來,由那些丫頭婆子姬妾等下人門互相傳來傳去,沒幾日便傳到了趙玉郅的耳朵裡。
這日趙玉郅剛從外邊進來,回房換衣裳時,有兩個姬妾上前來服侍,其中一個叫綠奴的姬妾一邊爲趙玉郅解衣帶,一邊笑問:“爺,這幾日都不見您的笑臉,可是有什麼煩悶的事情?跟奴家說說,奴家爲您解解悶兒。”
趙玉郅冷着臉甩開外衣的衣袖,擡腳往裡面走着,淡淡的說道:“哪兒那麼多廢話?還不去端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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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姬妾換做紅芙的忙拿了家常外衣跟進來替趙玉郅穿上,又陪着笑臉說道:“奴家聽說爺大喜的日子定在臘月裡?也不知道爺將來娶了夫人進門後,還記不記跟奴家的好……”說着,這紅芙便膩在趙玉郅的懷裡,軟着身段討好他。
趙玉郅長出了一口氣,擡手抓着女人的手腕把她從懷裡拉出來,淡淡的說道:“爺累了,你們一個個兒都給我消停點。”
紅芙被趙玉郅推開,小嘴巴立刻撅了起來。綠奴端着茶進來見了這樣的情景,少不跟又換了衣服恭敬的神情,把手中的茶盞遞上去後,悄悄地同紅芙出了房門。
周氏聽見趙玉郅回來,正要過來和自己的兒子聯絡一下感情,剛到門口便看見這兩個丫頭一臉的落寞從屋子裡出來,因叫住二人問道:“怎麼了這是?又惹將軍生氣了?”
綠奴忙上來攙着周姨娘訴苦:“老夫人喲!我們怎麼有那個膽量惹將軍生氣呢。是將軍在外邊不知生了什麼氣回來,臉色陰沉的可怕,奴婢們又沒有什麼辦法令將軍開懷,所以在這裡懊惱呢。”
周姨娘擡手點了點綠奴的鼻子,笑道:“你這張嘴最是會說,怎麼這回倒成了笨的了?爺們兒在外邊憑着什麼有不開心的事兒,回來不過是呵斥幾聲就完了,難道還把你們發配到邊疆去?一個個兒的看見主子臉色差點就都跑出來了,那還要你們做什麼?”
綠奴又拉着周氏撒嬌:“我們一個個拙嘴笨腮的,哪裡比得上您老人家在老王爺跟前?憑什麼天大的事兒,您只一去,老王爺便都煙消雲散了。”
“去去去!再胡說八道,老孃我可要擰你們的嘴了!”周姨娘雖然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已經是樂開了花,眼角眉稍都帶着搬人的笑意,推開兩個丫頭進了趙玉郅的屋子。
趙玉郅心裡彆扭正歪在椅子上手裡握着一本兵書,看也看不進去,半天眼睛都只盯着一個地方,動都沒動一下。
周氏進來,見他一臉的陰沉,便笑道:“今兒是怎麼了?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
趙玉郅看了看周姨娘,擡手把兵書放到面前的書案上,嘆道:“這婚期一直不定,又說要到明年。今兒我去城外的軍營,連手下的部將都看我的笑話。真是擡不懂不知道鄭家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把女兒留在家裡十年八年的不成?既然應了親事,又這般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周氏也嘆了口氣,說道:“話就是這樣說嘛!總歸你和郡王爺是差着一層的。你的事情他們不怎麼放在心上也是有的。當郡王爺娶親的時候,從賜婚到成親也不過兩三個月的光景。上上下下一通忙活,不還是樣樣齊全,事事妥當?如今換了你了,總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當初我就說鄭家這姑娘太小了,跟你不合適。如今怎麼樣?”
趙玉郅聽了這話越發的生氣,擡手拍着桌子說道:“這事兒定然有隱情。我就看鄭少琮那小子不是什麼好人,說不定是他從中搗的鬼!回頭遇見他我定要他好看!”
周氏忙上前來勸道:“我的爺!這哪有媳婦沒進門,就先去找大舅子的麻煩的道理?這件事情還跟從咱們自己身上找原因。人家想把婚期往後拖,是不是嫌咱們送的聘禮不夠重呢?你這次回京一餓帶回了不少的珠寶金銀,那些頂尖兒的都孝敬了皇上,剩下的不都是歸到了府裡?怎麼不拿出幾樣像模像樣的東西來給人家送去?這禮重重的下,人家還好意思不答應咱們的提出的婚期?難道年後嫁女兒和年前嫁女兒還有什麼區別不成?我就看不出來了!這前後不差兩三個月,那禮部侍郎夫人還能想女兒想瘋了?再說,我們王府又不是天涯海角,還能不許她見女兒了?”
趙玉郅聽了這話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嘆道:“我這就去找老王妃,跟她說說這事兒。”
周氏忙攔住,勸道:“這事兒恐怕老王妃不知道。我聽說‘納證’‘請期’都是郡王妃和那個盧夫人商議着辦得。老王妃那幾日都在忙着雅蘭姑娘和靖遠侯的事情。說不準啊,這送往鄭家的聘禮倒是被人給暗中剋扣了也說不定呢。”
趙雖郅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着周氏:“這不能夠吧?”
周氏笑了笑說道:“嗯,說起來也真是不能夠。好歹她如今也是郡王妃,雖然進門的時候沒什麼妝奩,可如今也是有奉銀的。聽說——她在外邊還和別人合夥兒弄了點小生意,三天兩頭的往外邊跑,應該也能賺點兒私房銀子。不至於這麼不開眼,是吧?”
趙玉郅聽了這話,眉頭皺的更深:“郡王妃年奉也有千兩銀子,再加上郡王爺的奉銀八千兩,這萬數量銀子還不夠他們花?竟也要出去弄什麼小生意?”
周氏笑道:“哎喲喲,我的傻將軍。你當京城跟你們西北軍營一樣,幾十兩銀子的軍狗就能花半年?三個五個的銅錢就能吃一頓飯?這可是神都上京,你回京這幾日也應該領教了,哪個有名的館子裡隨隨便便點一桌酒席不跟上百兩銀子?何況還有往來的人情世故?你再悄悄他們兩口子那行事左派,處處奢靡享受,只那一輛出門用的馬車,就兩三萬兩銀子。萬數兩銀子夠幹什麼用的呀?”
趙玉郅聽了這話,便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這些人也太會享受了!邊關的將士們溫飽都是誇侈,而他門卻……”
周氏又勸道:“將軍這話說的,人家乃是皇親貴胃,是郡王爺。怎麼能跟邊關的那些苦呵呵的兵將們相比?”
趙玉郅越發生氣:“皇親貴胃怎麼了?若是沒有邊疆戰士的奮勇殺敵,人人都要做亡國奴!到那時誰還呈得起皇親貴胄的威風?哼!”
周氏訕訕的笑了笑,不敢再多說什麼話。湊巧外邊丫頭說有兵部的某主事來找將軍有事商議,請將軍去前面書房。周氏便藉故退了出去。
趙雖郅起身去前面書房見客,談完了公事差不多也要用晚飯了,他便直接去東面院子裡給老王妃請安。
湊巧柳雪濤今日也在,因同洛紫堇商議了半日的事情,天色已晚,洛紫堇要留她用了晚飯再走。柳雪濤記桂着家裡不肯留下來,安老王妃也留她不住,只跟讓洛紫堇送她出來,卻在院門口遇見了來給老王妃請安的趙玉郅。
趙玉郅也有些意外,便站住了腳步先給洛紫堇點了點頭,算是見禮。
洛紫堇也不跟他計較,只笑了笑說道:“將軍來了,老王妃在屋裡呢。將軍先請進去吧。”
趙玉郅卻站着不動,淡淡的看了一眼洛紫堇,又轉向柳雪濤說道:“這幾日真是辛苦夫人了。夫人忙裡忙外,忙着朝廷的事情還忙着自家的生意,如今又來我們府上幫忙,實在辛苦。改日在下必去夫人府上拜會夫人,以感激夫人的奔波勞碌之苦。”
柳雪濤聽了這莫名其妙的話,先是一愣,繼而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我柳雪濤辛苦不過是爲了我自己在乎的人。我跟將軍並沒什麼瓜葛,縱然辛苦,也不敢勞將軍承情,將軍這話有些言重了。將軍若謝,只管謝老王爺和老王妃罷了。”
趙玉郅淡淡的笑道:“父母養育之恩自然要謝,這個還無需雪濤夫人提醒。趙玉郅雖然是個粗魯的莽夫,但是‘忠孝’二字也還認得。”
柳雪濤斜着眼看了趙玉郅一眼,淡淡的笑道:“忠烈將軍嘛,忠孝二自然是懂的。”
趙玉郅皺眉:“夫人什麼意思?”
柳雪濤淡淡的說道:“沒什麼意思。”
洛紫堇見二人說話間已經有些把劍怒張的味道,於是生氣的問着趙玉郅:“將軍字字句句針對雪濤夫人,到底是因爲何事?我們素來以爲將軍帶兵打仗,是個爽快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何必在這裡冷嘲熱諷的,什麼意思?”
趙玉郅的目光從柳雪濤的臉上轉到洛紫堇的臉上,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沒什麼意思,只是很奇怪爲何王妃和雪濤夫人非親非故,卻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如此形影不離。連我們的家事也要請雪濤夫人來料理,這事兒難道不是有些奇怪麼?”
柳雪濤冷笑道:“將軍是怪柳雪濤閒着沒事兒做來王府上指手畫腳?將軍可要想一想,老王妃還在呢,你這話又把老王妃放在什麼位置?你不敬重郡王妃也就罷了,難道連老王妃也不放在眼裡麼?”
趙玉郅亦冷笑着說道:“你們兩個聯起手來,把老王妃哄得團團轉,如今什麼事兒都聽你們二人的,你們便覺得可以在這王府裡隻手遮天,瞞天過海,藉機徇私?”
洛紫堇已經氣得答白了臉,冷冷的說道:“趙玉郅,你別血口噴人!你說誰隻手遮天,說誰瞞天過海藉機徇私?走,我門這就去老王妃跟前把話說清楚。今日你如果不把話說明白了,休想就此罷休!”
說完,洛紫董便拉着柳雪濤往回走,直接要去老王妃面前回話。
柳雪濤忙把洛紫堇拉住,笑着勸道:“姐姐何必動真氣?你如今懷着孩子,一切以身子爲重,切莫中了小人之計,氣壞了自己反而讓那起小人越發的得了意!這有什麼?忠烈將軍不就是說我們藉機徇私麼?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這‘藉機’麼,應該是借了忠烈將軍和鄭家小姐的親事這個好時機了?徇私嘛……怕是忠烈將軍懷疑我門從中私吞了你的聘禮?”
洛紫堇被這些話給氣的笑了出來,不屑的說道:“這天下人任誰去私吞人家的聘禮,也不會有人懷疑雪濤夫人去私吞人家的東西。說這話的人才是瞎了狗眼。”
趙玉郅被洛紫堇罵了一句,立刻有些惱了,於是沉聲問道:“你罵誰?”
“誰說我們藉機徇私,我就罵誰。”洛紫堇此時反而不氣了。
這種小事兒果然沒什麼好氣的,想來這樣的話趙玉郅這大老爺們兒也想不出來,不用說也知道是誰背後裡挑唆了他。想必那次在靜雅軒這個莽夫和人家雅緻姑娘一相見,便動了真心。如今聽說人家鄭家往後拖延婚期,這會兒急跟坐不住了纔是真的。
趙玉郅發現自己忽然間處於被動狀態,自己一沒人證二沒物證,憑空猜測說人家藉機徇私,的確是不妥。於是哼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們此時罵罵咧咧的,別是心虛了吧?”
洛紫堇淡淡的說道:“今兒看來將軍是衝着我來的。既然這樣,這事兒就跟雪濤沒什麼關係了。將軍且進去給老王妃請安,待我送走了雪濤夫人,回來再跟將軍好好地對對這王府裡的詳細賬目。”
趙玉郅聽了這話,便不再糾纏擡腳往裡面走去。
柳雪濤看了一眼他魁梧的背影,皺着眉頭問洛紫堇:“他這人怎麼這樣?”
洛紫董不在意的笑笑:“不怕,他就是個紙老虎。”
柳雪濤依然不放心,握着洛紫董的手說道:“真的沒事兒?”
洛紫董笑道:“你還信不過我?”說着,又湊近柳雪濤的耳邊,小聲說道:“不過是那個老姨娘鬧的,這些小人不過就是這些小心眼兒。咱們又沒怎樣,怕他作甚?”
柳雪濤嘆道:“話雖然這樣說,但這些小人防不勝防,到底還要小心些纔好。你有了身孕,不管飲食起居還是來往行動,千萬注意。”
洛紫堇笑道:“這你還不放心?比這艱難幾倍的日子我都挺過來了,此時還怕誰?你快些回去吧,不然盧大人該找上門來了。以後再想麻煩你過來幫我們,可就更加難了。”
柳雪濤依然不怎麼放心,但經不住洛紫堇一再保證有催促,方出了內宅上了馬車回府而去。
洛紫堇送走了柳雪濤後,淡淡的笑了笑,轉身回安老王妃的房裡。
趙雖郅尚未離去,洛紫堇回來後看了他一眼,走到安老王妃身邊,回道:“母妃,可要傳飯?”
安老王妃說道:“且等下再傳飯,這會兒咱們且說說郅兒的事情。剛纔郅兒說邊關又有軍情,說不定年前他還要奔赴邊疆,這婚事宜早不宜晚。鄭家那邊,還是要個妥當的人再去一趟。她們舍不跟姑娘早出嫁,可我門這邊卻等不及了。再催一催吧。”
洛紫堇點頭,說道:“昨日兒戲已經把官媒請了來,跟她說了我門府上的意思。納徵時聘禮的單子和請期時聘禮的單子都交給了管家,管家也是按照彩禮單子上列的東西一一準備妥當了,叫人擡着送去了鄭家府上的。人家嬌貴女兒,面上想多留幾日也是常理。只要我們再派個有分量的人過去說說,想來也就應了。”
安老王妃想了想,嘆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不比別人。禮部侍郎不過是正五品的官,難道我們王府的臉面還不夠?可哪裡再找有分量的人呢?”
洛紫堇笑道:“王府的面子雖然大,但這幾次去的都是媒婆。咱們這邊卻並沒有去什麼人呢。”
安老王妃聽了這話,細想了想,又嘆道:“總不能讓我去吧?我倒是沒什麼,恐怕這規矩上是不合適的吧?你如今也是郡王妃,還懷着身子。再說了,這種事兒也沒有自家妯娌跑的道理。總要個外人去幫襯着說話兒才合適。哎——雪濤就很好啊。盧峻熙如今正得皇上重用,她也是五品的誥命,去禮部侍郎府上走這一趟很是合適。”
洛紫堇聽了這話,忙搖頭說道:“這恐怕不行。剛剛在門口,將軍還指責人家多管閒事兒呢。這會兒她正惱着呢,怎麼還去求她?”
安老王妃聽了忙問着趙玉郅:“這話怎麼說?”
趙玉郅神色一頓,看了洛紫堇一眼,沒有說話。
洛紫堇便把門口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只實話實說,一點也沒有添油加醋。完了之後還問趙玉郅:“將軍,我說的可有半句假話?”
趙雖郅立刻紅了臉,又暗暗地看了洛紫堇一眼,目光中帶着責備,像是在怪洛紫堇多嘴。
安老王妃便生氣的罵道:“你個直腸子的東西!想必是又聽了誰說什麼了?你說你好歹也是個將軍,沙場上指揮萬千兵馬的人。你打仗是個好手,怎麼竟連那些奴才們的小心眼卻看不明白?好端端的受那些狗東西的挑唆,鬧得家宅不寧,你又有什麼好處?紫堇和雪濤二人這幾日爲了你的婚事忙裡忙外,你謝都不謝一聲,反倒說給人家這樣的話聽?你那些學問道理都到狗肚子裡去了?!你自以爲自己是個有本事的,如今就自己去辦這些事兒去,我也不管了!省的管來管去的倒落你的埋怨,你瞧着誰一心對你好,誰真心服侍你,你就去聽誰料理,叫誰去管吧!”
趙玉郅聞言,哪裡還坐得下去?心中着急後梅的,忙離了椅子跪倒在地上,磕頭道:“母妃息怒,是兒子一時糊塗,聽了丫頭們胡說八道。母妃教導兒子,兒子聽着就是了。只求母妃不要生氣了。”
安老王妃依然氣跟不理他,坐在榻上任憑趙玉郅磕頭哀求,只是彆着臉不看他。
洛紫堇便勸道:“母妃不要生氣了。將軍從小在軍營長大,哪裡懂得這些內宅的人情世故?剛纔兒媳在門口聽了這些話也很是生氣,又覺得心裡一片冰涼。但仔細想想,這也不是他的錯,定然是那些奴才們說了什麼,那些人花言巧語最會編排人,沒影兒的事情都說的千真萬確呢。將軍是個直爽的人,才受了她們的挑唆。這也是兒媳的疏忽,讓將軍那邊的院子裡有這起狐媚子作祟,鬧得我們家宅不寧還小,竟把外面的客人也跟罪盡了。這還了得?回頭兒媳便把那些人都打發了,再挑幾個本分的去服侍將軍。母妃且消消氣,索性等新媳婦進了門,將軍那邊的事情咱們也可不用操心了。”
安老王妃聽了這話,方嘆了口氣,衝着趙玉郅喝道:“聽見郡王妃的話了沒有?你但凡有些心眼兒,也不該受那些人的挑唆。”於是又生氣的吩咐旁邊的管事媳婦,“你們幾個去西院,把將軍房裡的人都叫齊了,一個個兒的給我盤查一遍,看是誰在那裡造謠生事,敗壞我王府的名聲。查明白了立刻來回我!”
管事媳婦答應着下去,老王妃才叫趙玉郅起來。一時趙玉臻從外邊回來,請了安,便帶着洛紫堇回房去了。老王妃留下趙玉郅在自己這裡用晚飯,不叫他回房去。好讓那些管事媳婦們徹查謠言之事。
飯後,那些人果然查明白了,回來細細的回了老王妃。
老王妃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跟趙玉郅說道:“你先回去吧,你要明白,你是主子,是將軍。以後說話辦事都要有自己的主意。內宅之中的事情不比你們軍營裡的軍情簡單。那些三十六計在這羣女人們之中也照樣用得着。”
趙雖郅忙躬身答應着,說道:“兒子謝母妃教誨。兒子告退。”
老王妃點頭,擺擺手說道:“去吧。婚事一定會在年前辦了。這事兒不光你着急,你父王和我也很是着急。到了後日一定會有消息。如今我給你吃個定心丸兒,你且回去好生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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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郅聽了,心中越發的後梅自己剛纔的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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