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與傲宸相遇之後,佟映柔便天天往飛霞園跑。
飛霞園很大,到處都佈置着精緻小巧的花圃,隨處可見的楊柳和小池,讓這個園子即使是在冬季,也仍舊能夠煥發出春的氣息。
她與傲宸不厭其煩地在每一個感興趣的地方冒險,屋裡屋外四處捉迷藏,甚至還與綠兒一同在那棵與傲宸初遇的老樹下做了鞦韆,歡快的笑聲,一直迴響在飛霞園裡,看看開心的兩人,綠兒也不由得安下心來。
她觀察過了,這園子雖然整潔,可是,卻似乎沒有人居住,也不曾見過有下人進來打理,只有那個孩子在,而且傲宸也不住在飛霞園裡,只把那兒當成了遊戲的地方。
可是……她仍舊覺得奇怪,爲何……除了他們三人之外,沒有任何人進入這個園子呢?
“綠兒,可以幫我們去拿些糕點麼?傲宸餓了!”正在冥思苦想的綠兒,被主子的呼喊聲打斷了思緒,不由得輕笑出聲,“是,小姐!綠兒這就去!”
也罷,主子難得這般開心,雖然每天都玩得十分疲憊,卻總算是能夠真心地笑出聲來了。
又看了看正在老樹下蕩着鞦韆的兩人,綠兒欣慰地彎着脣角,轉身往外走去。
老樹下,佟映柔坐在鞦韆上微喘着,臉上浮着一層薄薄的汗,站在她身後推着鞦韆的傲宸無意間看到了,不由得心中一驚,“柔姨身子不舒服麼?”小人兒趕緊跑到她身前,擔心地望着。
“沒事!只是胸口有些悶,歇會兒就好……”每每與傲宸玩到開心大笑,她都會不自覺地忘記,自己的身子……還沒有完全復原哪!孩子逝去所帶來的遺痛仍沒有消散,她幾乎是立刻感覺到下腹傳來的微痛。
她把傲宸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來疼愛,可是……卻永遠也不可能換回自己的孩子,這種失落,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舒解的!
“柔姨,我們不玩了,進屋裡去暖和一下吧!”小傢伙心疼地看着佟映柔略顯蒼白的面容,小心翼翼地扶着佟映柔站起身來,“好吧!謝謝傲宸這麼體貼,咱們就去屋裡等綠兒拿點心來!”
兩人慢慢地走進了屋裡,綠兒早就燒好了炭爐將屋子烘暖,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迅速縮到炕上,四目相對,短暫的沉默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呵呵呵呵……”在笑聲中,佟映柔完全釋懷了,也終於明白了,夢境中的小天使是想要傳達什麼樣的心意。
那個孩子不曾睜眼便離開了人世,她有機會活在世上,又怎能不珍惜自己呢?
“柔姨,你真好!從來沒有對我這麼好呢!”就
算是奶孃,也僅僅是照料着他的身體需求,再如何無微不至,也觸不到他的心裡,沒有人看懂他的寂寞和失落,沒有人給他最平凡的關愛,其實,他不喜歡當什麼高高在上的世子,若能換得一份平凡的關愛,他願意捨棄這束縛着自己的身份。
所有人都以爲他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只按照自己以爲正確的方式來對待他;所有人又都忘了他仍舊年幼,以爲他什麼都能懂,可以體諒他們所認爲的理所當然的一切。
可是,他們都忘了,他龍傲宸,只是個孩子,而且,還是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
“小傻瓜,你的爹孃難道對你不好嗎?”話一出口,佟映柔便後悔了!
自打與這孩子相遇以來,他們天天正午過後都在這飛霞園裡見面,卻從未聽他提起過家人,更不曾有人來尋過他回家,他的眸子裡總刻畫着過深的寂寞,怎麼看都不應該是一個孩子所應該擁有的眼神。
“柔姨,孃親……是不是應該就像你這個樣子呢?溫柔,善良,會給我講故事,會爲做鞦韆……”講到這裡,小傢伙忍不住有些哽咽,小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來。
“傲宸……”
“柔姨,我的孃親,在生下我後不久,就生病死掉了,我甚至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模樣,印象中,爹爹也不抱我,連面都難得見上幾次,是不是傲宸……真有那麼不討人喜歡呢?”越講越傷心,小傢伙已經難過得流下淚來,佟映柔壓抑不住心底的疼痛,憐惜地將他擁進懷時在。
“纔不是!傲宸是最乖的孩子,柔姨真的好喜歡你,你的孃親,一定比我更好,更溫柔,更善良,會給你講故事,會給你做好吃的,一定什麼都願意爲你做的……”至於爹爹……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那個所謂的父親,脣角揚起一抹冷笑,何不就當那種人不存在呢?就算妻子因生產而過逝,也不應該將這分怨恨算到孩子身上呀?
這根本就是慾加之罪何患無詞!潛意識裡,她已經將傲宸的父親劃歸惡人一類,不自覺地討厭起來。
“真的嗎?果然是這樣呢!孃親……不是故意不要我的,她生病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這樣希望着,第一次聽到別人的認同,讓他情緒有些失控,哭得竟有些聲嘶力竭,許久之後,才赧然地漸漸收了淚水。
“抱歉,柔姨,我失態了……”
“呵呵!失態?小屁孩一個,算哪門子失態呀!我就說你太早熟了嘛,現在總算有點孩子的樣了!”佟映柔故事擺出一副糾結的面孔,看着小傢伙變化多端的
神情,不由得暗笑在心。
哭出來了,又笑出來了,心裡……應該舒服多了吧?
“柔姨,其實……我的爹爹是……”雖然沒有故意隱瞞,卻也有誤導的嫌疑,傲宸打從第一眼起便喜歡着佟映柔這個阿姨,可仍舊沒有完全撤下防備,年幼的他,卻也有着不小的戒心。
想到這個,小傢伙不由得微微慚愧,想要告訴佟映柔真相,可是,他還才起個話頭,便被佟映柔迅速打斷,而且讓他完全沒有機會繼續說下去,幾個眨眼之際,他就忘了剛剛要說什麼了。
“啊……對了對了,傲宸平時都喜歡些什麼呢?好像這幾天咱們都是在園子裡玩的時間比較多,你都沒有什麼愛好的嗎?”一般這麼大的孩子,總會對某件事情特別執着,一如她,五六歲的時候,對古箏幾乎是一見鍾情呢!
“愛好麼?啊,柔姨,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樣東西給你看!”小傢伙微微皺了下眉,卻在下一瞬揚脣笑開,利落地跳下炕,往裡屋直奔而去。
“喂……跑得可真快,是要拿什麼私藏的寶貝給我看麼?”佟映柔哂然失笑,卻也不由得鬆下一口氣,剛剛她一聽到“爹爹”兩個字,便下意識地打斷了傲宸的話,不願意再繼續那個話題,也是刻意的迴避着心頭的隱痛。
她寧願自己的生命裡,不曾有過父親的存在!在她的心裡,父親,就是一個冷漠和不負責任的代名詞,完全沒有好感度可言!
若非如此,她也沒有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機會吧!
不知不覺間,她已陷入了回憶當中,以致於綠兒在她眼前直晃手她都毫無所覺。
“小姐……小姐……”
“呃?”終於聽到了綠兒的聲音,佟映柔猛地自回憶中清醒過來,有些呆滯地看着一臉無奈的綠兒,“小姐,您這是雲遊去哪兒了?叫您那麼多聲都沒反應的!對了,傲宸呢?”沒看到小傢伙,綠兒好奇地問着。
小傢伙喜歡粘在主子的身旁,她可是深有體會,難得有這種機會,他會中途跑開呢!
“他好像要去拿什麼東西給我看,讓我等在這裡呢!”說話間,小傢伙已經回來了,懷裡抱着一個長長的錦布包,讓兩人都猜不出裡面是什麼。
“這就是你的寶貝?”那形狀有些眼熟,可是,尺寸卻偏小,讓也不自覺地便略過了這個選項,可小傢伙似是等不及要獻寶,也沒讓她繼續猜下去,直接打開了錦布包,將寶貝擺在炕上。
“看!”
“古琴?”傲宸拿來的東西居然是一架古琴!
可是,會不會太小了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