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香長嘆了一聲:“如此,也就罷了。”
話已至此,還說那麼多做什麼?畢竟都沒法子妥協不是麼?沒了樊青桂的幫忙,只能再去找路啓說說。若還是不行,那麼也就算了。大不了,逃得遠遠的就是了。從此,再不回這裡,還能怎麼着?至於給孩子找爹,也就只好算了。
茉香如此想着,已經下了決心,雖說有些悲壯的意思,可對樊青桂卻是多了幾分敬重。她着實不願意再和樊青桂如此下去了,從此,前仇舊恨,也就煙消雲散了。
“如此,咱們就此別過,希望以後,不會再相見了。”茉香微笑着告別,然後毅然轉身,絲毫不遲疑。
樊青桂張了張嘴,卻又緊緊的抿住,最後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看着茉香的眼神有些複雜,又有些微微的惱。不過,最後還是示意她的侍女將茉香送出去。
茉香走到門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轉過頭去,鼓勵了一句:“不到最後一刻,豈能那般容易放棄?”雖說心裡知道這也不過是句安慰人的話罷了,可是她說了始終就回覺得心裡好受很多。
茉香忍不住心想——若是樊青桂有現在這樣的態度,只怕也不至於鬧到這一步?只可惜,往事已去,無法重來。如今這樣,其實也未嘗不好。她終歸還是適合自由點的日子,無法像是古代閨秀那樣的生活。
她曾經以爲她可以,可是如今才發現,竟是真的不可以。
開門出去,茉香一眼便是看見了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許景,心裡忍不住有些感動,一句“謝謝”便是不由自主的衝口而出。
許景半垂了眼瞼,臉上笑意若有若無,看上去竟是又幾分苦澀。這樣的神情,讓茉香看了,心裡莫名的便是有些發堵。同時心中更是意識到——或許,真不該說這話的。說了這話,竟是突然間就覺得生分了。只是,雖然明白許景做這些,並不是爲了圖她的感謝,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景哥,我們回去。”茉香笑笑,打破沉默,竭力的壓抑着心中的那股子異樣情緒。
許景也是笑笑,一副沒所謂的樣子。方纔那副樣子,似乎竟是她眼花了。可是茉香心裡很清楚,這只是許景也不想弄僵了氣氛而已。仔細看他的笑容,就會發現眼裡根本沒有笑意。
茉香和許景並排慢慢的往外走着,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這麼靜靜的走着。最開始,她還覺得有些不自在,可是慢慢地,竟是有些享受這一刻的靜謐來。
許是覺得心安,許是覺得許久都未曾和許景這樣安靜和諧的相處,茉香想着想着,便是生出一絲感慨來,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許景立刻便是問道:“怎麼了?突然嘆什麼氣?”
“沒,就是想着,我們好久都沒這樣一起並排散步了。有些感慨。”茉香誠實言道,語氣有些遺憾。自從她嫁給路啓,好多東西都變了。變得,有些讓她無所適從了。對許景的態度,也不知道該如何了。知道該疏離些,可是總是習慣性的便是想要依靠上去。明明知道這樣對誰都不好,可是每一次,總是還是想要回到從前。
“其實,若你願意,我就是這樣陪你散一輩子步也可以。”許景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自自然然的便是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茉香停住了腳步,看着許景,思緒複雜:他怎麼能如此的執着呢?
許景也停下,與她對望幾秒之後忽然又是自嘲一笑:“你不願,我也不會強迫你。只是,你也彆強迫我。那些話,以後千萬不要再說了。你明明知道,那纔是傷人傷得最厲害的。”
茉香一顫,心虛的低下頭去,喃喃的反問:“什麼話?”話完不等路啓回答,她的臉卻是已經有些發燙了。隱隱約約的,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知道了到底是什麼話。可是,她卻是不敢肯定。
“那些讓我娶了雪衣的話。縱然她有意,可是我要的卻不是這個。你讓我娶雪衣,是想讓我一輩子也沒法子忘記你麼?整日對着一張與你相似的臉,那是何等殘忍的折磨?若我真要娶親,寧願娶個無鹽嫫母,也不會娶雪衣。”許景笑着說着這樣的話,眼底絲毫沒有玩笑。
茉香光是聽着這話,便是心都碎了。她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可是這會子看來,她卻是真真兒做了這樣殘忍的事情,說了這樣殘忍的話。而甚至,連後悔的餘地都沒有。她無可彌補,除了一聲聲的說“對不起”之外。
“別說了,我想聽的,從來不是這些。”許景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悲慼。“或許,這就是天意弄人。若我能早些說出來……”
“咱們還是別說這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茉香深吸一口氣,打斷了許景。她已經是心煩意亂,若是再說下去,指不定失去理智下會做出什麼事情說出什麼話呢。到時候,只怕事情也就更加混亂了。
最主要的是,茉香遠遠的,看見了路啓。她不想路啓聽見什麼,又誤會什麼。雖說是以後都沒什麼瓜葛了,可是畢竟現在還沒收到休書。這要是誤會她和許景有什麼,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抹黑?
“咱們回去。”茉香不等許景回答,便是疾步超前走去。趁着路啓沒看見她,她決定還是先避開得好。今天她什麼準備也沒有,不適合見路啓。到時候,反而將事情弄僵了,就不好了。
許景像是察覺到茉香的驚慌,順着茉香的目光看了一眼,便是不動聲色的也擡腿就走,很顯然,他也不想與路啓碰面。
一直到走出路府,茉香這才鬆了一口氣,放緩了補發,慢慢調勻了有些微喘的氣息。茉香正慶幸路啓沒看見她的時候,冷不丁後頭許景問了一句:“你這麼怕他?”
茉香想也沒想,順嘴就答道:“倒不是怕,而是不想與他爭執。如今我尚未想到討要休書的法子,還是先別碰面得好。”
許景點點頭,忽然就笑開了:“原來你還真是來拿休書的。”
直到此時聽到了許景話裡的歡快,茉香才陡然回神。然後便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微微的惱:“怎麼,你方纔還不信我?”言語間,帶上了習慣的嬌嗔也是不自知。
許景笑着看着,神色間竟是有些癡了。許久,直到車伕出生詢問,他們二人才是驚醒過來。許景乾咳一聲破開尷尬氣氛之後,便是伸出手去,自然而然的要扶茉香上車。
茉香微微一遲疑,還是將手交了出去。然後,立刻便是被握緊了。那種安心感,讓她沒來由的便是放鬆下來。甚至於,放鬆下來閉目小憩的時候,竟是不小心睡了過去。
回到許家家門口的時候,也還是被許景叫醒的。而茉香醒來之後,便是感覺脣角有些溼潤,用手一抹才意識到——她竟是睡覺的時候流口水了。大概是因爲臉放在許景的肩膀上,嘴巴沒閉緊的緣故。
再看許景肩膀上那一大片溼潤的恆基,她頓時臉上便是滾燙起來,看都不敢看許景一眼。夏天衣衫輕薄,想必許景早已經察覺到她流口水了。
“擦擦臉下車。只怕快要開飯了,咱們要是不快點,今晚只怕就趕不上晚飯了。”許景倒是沒有異樣,只是遞過來一張帕子。言語中更是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笑得有些寵溺。
茉香接過帕子,仔仔細細的將臉擦了一遍,囫圇的擦拭一通之後,便是逃也似的下了馬車。一路上,饒是被風吹了半晌,臨到見了許父的時候,臉頰依然有些滾燙。如此丟人的事情,她怎麼就當着許景的面做下了?
茉香很是不好意思,可是也莫可奈何。而香塵也一直“吃吃”的笑個不停,惹得許父問了好幾次。茉香隨便找了個藉口敷衍過去,免不了狠狠的瞪了香塵幾眼。可是香塵卻是一直不肯收斂,最後鬧得茉香飛快吃完了飯,便是逃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回到了屋裡免不了對香塵就是一頓埋怨,香塵反倒是大方的嘲笑起來:“虧你這麼大個人了。我本來攬着你靠在我身上,可你愣是要往人家身上湊,最後還做出這等醜事。也難爲許景包容你,竟是忍着不肯推開你。要換成是我,非用帕子把你嘴堵上不可。”
“看我下次專靠你身上,噁心你。”茉香一面嚷嚷,一面卻是不可遏制的紅了臉頰。她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怪不得她還納悶,香塵怎麼也任由她靠在了許景的身上,感情是這麼回事。真是有些……丟人。
不過隨即香塵話鋒一轉,忽而又嘆了一聲道:“其實,若是改嫁給許景,也是不錯的。敢問世間幾個男人能做到如此程度?那雪衣如此的癡纏,也難爲了許景沒動心。按我說,要換成是我,只要許景願意,在嫁給他又何妨?”
茉香愣住,原本的心情潮水般退去,涌上來的,只有無盡的苦澀:“話不是這麼說的。你想想,我要是嫁給了他,別人會如何想?且不說兄妹什麼的,就是以前就認識這個事情,就容易叫人往歪了想。再說,現在這情況,就是我想嫁人,我也沒法子。休書都沒有,我還是路家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