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香這天晚上,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府裡鬧騰了整整一夜,雞飛狗跳的,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最後實在是鬧騰得不行了,她這才讓碧荷出去打聽一下情況。
而碧荷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讓她嚇了一跳。說是樊青桂的情況不好了,有小產的徵兆。
她在聽到則個消息的時候,足足愣了半晌。心裡立刻便是想起了樊青桂白天裡過來的情形。難道,報應這麼快就來了?還是,跟她白天嚇唬樊青桂又關係?
於是就這樣的,府裡鬧騰了一夜,她也是胡思亂想了一夜直到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會。不過沒睡多久,卻是又被噩夢驚醒,渾身的冷汗的醒過來後,看一眼天色便是迫不及待的招來香塵問樊青桂現在的情況。
香塵有些納悶的看了茉香一眼,然後依實答道:“雖然鬧得厲害,不過聽說現在由大夫施針之後,情況穩定下來了。”
茉香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軟軟的倒在榻上,呼出一口濁氣後喃喃道:“那就好。”若是樊青桂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還真的從此就沒法安穩了。雖然她恨樊青桂沒錯,可是終歸還不是個壞人,沒法看着樊青桂被自己嚇唬一下後孩子就這麼沒了。
許是因爲同病相憐的緣故吧,她看着樊青桂這樣護着孩子的動作,忍不住的心軟了。不管怎麼說,孩子終歸是無辜的。
而面對她的鬆了一口氣,香塵卻是有些不解,開口笑道:“二夫人這話真是,若是樊青桂孩子就這麼沒了,那我們才該笑呢。這會她平安無事我們笑什麼?”
茉香搖搖頭,有些睏倦的打了個哈欠:“話不是這麼說的,孩子總歸是沒罪的。我就是再恨她,也犯不着咒她的孩子。好了,我再睡一會兒。昨晚折騰了一夜,困死我了。”
香塵嘆了一口氣,一面上前來替她掖被子,一面搖頭道:“這話雖然沒錯,可是你想想,若是這孩子真的平安無事的出生了。咱們的日子,只怕更加難過了。指不定哪天就被趕走了也不一定。除非,你也生個兒子,這樣有了保障還好說。”
茉香沒再搭話,閉上眼睛開始休憩。香塵也走出去了。
可是,她不答話不代表沒聽進去香塵的話。相反的,她是真的將香塵的話聽進心裡去了。
而就在茉香剛睡下沒多久,路啓便是匆忙的趕過來了,招呼也不打就是要往裡頭闖。好在香塵手疾眼快的攔住了,言道:“昨晚折騰了一夜二夫人也沒睡好,這會剛睡下,將軍若是沒什麼事兒,也就別進去打擾了。”
香塵本不想攔路啓的,可是看着他臉上帶着幾分陰鬱,心裡猜到他只怕也是有事情過來,有些怕兩人又像是那日一樣不歡而散,於是這才攔住了。
若是沒事,當然好。可若是有事,這樣一來總歸不至於吵架罷?現下倆人心裡都還帶着氣,若是再吵起來,只怕就不是那麼容易和好了。
好在她這麼一說之後,路啓也就沒非要進去,遲疑的往屋裡看了一眼之後,便是對香塵問道:“昨兒白天我聽說青桂過來了一趟,回去之後便是覺得身上不太好。到了晚上就……所以我過來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雖然路啓語氣並沒有質問和責怪的意思,可是香塵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惱怒來。不過礙着身份也沒發作,只是語氣淡了不少:“也就是說,將軍您認爲夫人是因爲咱們怎麼着了纔不好了的?若是這樣,我可以告訴將軍,昨日夫人過來,連進屋喝口茶水也沒有,就站在大門口寒暄了幾句就回去了。至於怎麼會不好了,咱們還真不知道。”
路啓大約也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當,行爲更是有些傷人,所以面對香塵這樣的態度也沒怎麼樣,只是嘆了一口氣後依舊緩和的言道:“我這不是擔心麼?只得過來問問。不過既然沒事,那你也別告訴茉香了。”
香塵怒氣卻是不見,當下態度依舊的回了一句:“放心,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情,我犯不着說出來惹了她生氣。”
“那就好。”路啓似乎有些疲憊,按了按眉心後便是坐在了廊下茉香放的躺椅上,軟軟的靠着,長嘆一聲:“怎麼最近這屋裡總是不太平呢?不是這有事兒,就是那有事兒的。”言語裡,帶着無限的唏噓和感慨。
香塵本想再說幾句好好譏諷一下路啓的,可是看了他這模樣,也有些不忍,於是也就沒再開口,在旁邊站了一會後消了氣,於心不忍的開口勸道:“既然要睡,就去屋裡睡吧。只小心些,別吵醒了她就成。”
路啓似乎已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搖搖頭含糊拒絕道:“不了,我睡一小會,懶得吵着茉香了。一會我還得去看青桂。她現在一會看不見我就找的厲害,我得快點回去的。”
香塵沒再說話,只是搖搖頭進去拿了個披風,悄悄給路啓蓋上便忙自己的去了。
而路啓,也就眯了一小會,便是起來急匆匆的往樊青桂處去了。看着他急匆匆的模樣,香塵忽然發現這個往日意氣風發的將軍,彷彿在這段時間老了好幾歲,比一個平凡的男人還平凡。
只是,今日聽了路啓說了那麼些話之後,她便是有些替茉香擔心起來。如今,路啓已經是被樊青桂吃得死死的,茉香以後該怎麼辦?今日這情況,只怕日後還不知得發生多少次。她攔得住一次兩次,可是不能保證每次都攔住。終有一日,茉香和路啓會因爲這個事情再吵起來,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想了半日,香塵也沒想出個頭緒來,最後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當然,這日的事情,她也沒告訴茉香。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茉香其實在屋裡聽見了。只是,懶得出來跟路啓爭執罷了。不過她的心,卻是有些寒了。
茉香真是覺得有些累了。從嫁到路家開始,就一直很累。或許是她做得不夠好,或許是她不夠完美。可是她的確是盡力了。現在,她最後一點幻想也破滅了。
因爲她忽然發現個事情——其實一直以來的溫馨,不過是她的幻想罷了。路啓是從樊青桂那借來的,偷來的。如今樊青桂,只一句話就奪了回去。不管她怎麼努力也好,其實路啓怎麼可能放得下樊青桂?
或許路啓沒說,可是她心裡很明白,其實路啓心裡也是有些後悔納妾的。更甚至,在樊青桂出事後,路啓是有些埋怨她的。所以,不會這樣不相信她的上前來質問她做了什麼,竟是讓樊青桂險些小產。
現在,每個人心裡都有芥蒂,又怎麼還能恢復平靜的繼續過日子?樊青桂做不到,她自己做不到,路啓,其實也做不到。就算路啓一直僞裝得很好,可是今天卻終於還是裝不下去了。
她是被自己的幻想迷惑了,沉迷其中沒法醒來。一直貪戀着自己虛構幻想出來的溫馨平靜的日子,以爲那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其實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罷了。
她,這一次是真的死心了。在這裡,只有她一個人過日子,這纔是真正的平靜。就像纔來時候想的那樣,龜縮在這一方小天地就好。不需要路啓,不需要他來替她營造平靜和溫馨。這樣,纔是最好的。
看透了這一點之後,茉香竟是睡得無比的香甜。只是醒來之後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略覺得孤寂罷了。不過好在,有碧荷和香塵的陪伴。那絲孤寂很快便是消失不見。
路啓又是一個月都沒來。或許是真的忘記了在路家一隅裡,還有個茉香存在着。這一個月,真正的平靜不少。什麼風波也沒有。
甚至是一度被斷言危險的樊青桂,也成功的渡過了最危險的頭三月。而因了樊青桂的懷孕,整個路府都洋溢着一種歡快。再加上春天的到來,以往的蕭索竟是全都消失了。
這日,茉香回家了一趟。卻是得知了一件事情——路家對許家的贊助,在一個月之前停了。而路啓,拒絕見許父。雖說現在許家不需要那點贊助了,可是突然停了,許父着實有些疑惑。而路家那邊又沒個交代。於是這日茉香回來,便是忍不住問了問。
茉香咋一聽這消息,又驚又怒。不過顧及許父在旁邊,強壓下了。只撒謊道,是她吩咐路啓的。畢竟兩家人是親家,中間不好有這種贊助的關係。總讓她覺得矮人一等。至於路啓不肯見許父,她也撒謊說樊青桂懷孕了,情況很不好,路啓只得每日守着。
好一通解釋之後,終於應付過去。茉香一直強顏歡笑,不敢讓許父看出端倪。可是一出了許家大門,她的臉便是瞬間冷了下來。然後吩咐馬車以最快速度回去,進了路家大門之後便是一言不發的往樊青桂屋裡走去。
她倒是要問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若是真是路啓的意思,沒個合理的理由,她絕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