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塵攔不住,只得在後頭頓足懊惱,同時大聲給屋裡頭的茉香提醒:“景少爺,你不能這樣進去——”
外頭的動靜,早就驚動了屋裡的茉香。放下手裡的書卷,茉香剛起身扭頭,便是看見了許景,更是聽見了他問的那句話:“茉香,你是不是惱我了?”
茉香搖頭好奇的笑道:“這話從何說起?你又不曾得罪我,我如何會惱你。”
“因爲雪衣。”許景倒是直接,一點也不見尷尬和扭捏,眼神更是有些灼灼。只是,裡頭帶着幾分試探和不確定讓他的氣勢稍弱了一些。
茉香笑容不減,慢悠悠的反問一句回去;“我爲什麼要因爲雪衣惱你?你倒是說說,我是爲什麼?”雖然在聽見許景的那句問話時候有一絲慌亂,可是無疑茉香掩蓋得很好。不過,覺得好笑,也是真的。曾幾何時,那樣聰明的許景,竟是連這些小事都猜不透了?爲了這個,竟然還巴巴的跑過來問她。
不過,她是真的不惱。只是覺得,這個時候她該避開。只有這樣,纔是對大家都好。而且,茉香心裡很明白,那個雪衣,只怕也是不太想和她碰面的。這一點,從眼神裡一看便知,無須說明。
許景沉默不言,就這麼灼灼的瞅着茉香。最後,看得茉香有些慌亂,甚至低下頭去,臉上有些不自在。而直到這時,才聽他緩緩開了口:“那我問你,那日爲何躲在樹後,不肯出來相見?每日吃飯時,也是刻意迴避我的目光,更不肯和我說一句話。這若不是惱了我,又是爲何?至於原因,我怕我心裡想的,和你想的不一樣。說出來,大家到時候都尷尬。可若是你想的和我一樣,那……就別惱我了。”
本來茉香只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至少心裡還是坦蕩蕩的。可是如今被許景這麼一說,反而有一種被點破心思的心虛無力之感,更是沒法子保持那股坦蕩。甚至,如今再不敢擡頭看一眼許景。尤其是聽見了許景以那樣柔軟的語氣,說了那樣一句話。
茉香半晌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裡慌亂得像是一團被小貓弄得一團糟的毛線團,怎麼也理不清楚。她很想坦蕩蕩的看着許景,然後明明白白的說清楚這個事情,可是卻總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影響她,讓她不停地心虛和慌張,始終沒有勇氣去看許景。
“看來你是真惱了我了。”許景嘆了一口氣,有些頭疼的模樣。不過隨即又是笑起來,忽而對着茉香又這麼說了一句:“不過如此看來,你心中,也不是全然沒有我。”
茉香頓時臉上一片滾燙,慌忙的張口辯解:“我沒有——”只是方纔一擡頭,便是撞進了許景含着笑的眸子裡,竟是失了方寸,慌亂得連話也說不出去了,就那麼看着許景,慢慢地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茉香發現,她竟是沒法子在這個時候,一臉冷漠的說沒有。許是爲了許景眸子裡的那一點笑意和滿足,許是爲了別的什麼……
“其實,我真沒惱你。只是覺得有些不自在罷了。”茉香嘆了一口氣,放鬆了神情幽幽的說道:“畢竟對着一張跟自己差不多的臉,實在是有些奇怪。”
聽了茉香這話,許景也不知心裡是怎麼想的,面上更是歡喜起來,然後張口突然便是來了一句保證:“放心,再過幾日,等我幫雪衣投奔好親戚,她也就走了。”
“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茉香索性只好含糊的應了一聲,模棱兩可的回答了這麼一句。然後,幾乎有些不可控制的,便是問了出口:“那,你和雪衣是怎麼認識的?”
話一出口,茉香便是後悔得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一口咬下來——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麼?本來就有些說不清了,這麼一問,豈不是更讓許景誤解,以爲她就是惱了麼?
許景果然如同茉香心中料想的那般,有些誤解了。不過只是笑笑,卻是沒說破,反而很仔細的說起了事情的經過,一副老實交代的模樣。倒是越發的讓茉香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來她想說不用說了,可是轉念一想——若是如此,豈不是反而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倒不如坦白自己的好奇,也顯得坦蕩蕩的不是?
原來,許景回來的路上,正好遇上了遭難的雪衣,因了相似的容顏,他頓時便是起了惻隱憐惜之意。所以,便是出了手幫了一把。加上得知雪衣正是要來京都尋親的,所以便是順路帶上了她。
而雪衣因爲遭遇,已經是不相信任何人,只是跟着他,他也不忍。所以,如今成了這幅局面。雪衣本是來尋親,可是如今卻是不肯去了。許景正想法子勸着,卻是又不好將話說得太過直白。
許景素來是個心軟的,這一點茉香毫不懷疑。可是更讓她毫不懷疑的是——雪衣,肯定已經喜歡上許景了。這一點,毋庸置疑。竟是連女兒家的臉面都捨去了,也要賴在許景身邊,不知該說勇敢還是不夠矜持?
只是,不知道這許景心裡是個什麼意思?
這個疑惑方一生出,茉香便是覺得自己太過卑劣了一些。看許景這幅樣子,難道還不明白他是什麼心思不成?就是,不知道日子長了,還是不是一樣?路啓當初待樊青桂只怕也不比這般差,可是呢?
這個念頭一晃而過,隨即茉香便是有些自責——好端端的,想這個做什麼?許景和雪衣如何,管她什麼事情?
茉香搖搖頭,不讓自己再繼續想下去。反而笑着打趣許景道:“景哥,只怕不是這麼輕易就能送走的吧?依我看,乾脆還是留下雪衣姑娘吧。”
許景自然納悶,皺眉反問:“留她做什麼?”
“我正好缺個嫂子呀”茉香笑嘻嘻的言道,看上去似乎沒心沒肺,可是心裡不知怎麼的,卻是有些口不對心。
許景一下子變了臉色,複雜的看着茉香:“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這難道就是你的想法?”
茉香刻意假裝沒看見許景的臉色一般反而繼續玩笑道:“難道不是?我瞧着雪衣姑娘對你似乎有意思,你乾脆——”
“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了。”然而不等她話說完,許景便是臉色蒼白的轉身就走。腳下,甚至有些虛浮的樣子。
茉香看着許景那樣子,心裡又何嘗好受了?當下也是捂着心口難忍疼痛的靠在了椅子上,半晌喘不過氣來。她知道許景的意思,可是她不能讓許景繼續這樣期待下去。她的身份如今更加尷尬,而且,她不相信婚姻了。這樣就算因爲不忍心傷害許景而勉強如了他的願,終究還是會讓他傷心的。這又是何苦?
此時香塵走進來,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麼,皺眉不解的問茉香道:“景少爺這是怎麼了?一副虛弱的樣子,是不是病了?可是方纔我瞧着還好好的......”
“別問了,香塵。”茉香黯然的阻止了香塵的問話,也是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我心裡難受,你讓我好好靜一靜。”
香塵有些擔憂的看了茉香一眼,便是悄無聲息的帶上門走了出去。
香塵本以爲讓茉香靜一靜就好了,可是沒想到接下來,茉香不但沒有好轉,反而似乎嚴重了。每日都沒什麼食慾的樣子,飯也不好好吃,就連素日喜歡的點心,也是碰也不碰,每日只是呆呆的窩在房裡發呆,連許父那都不去了。
時間短了也還好,可是這時間長了,府裡哪裡還能不擔心?光是許父,就私底下叫香塵過去問了好幾次。香塵也不敢說得太嚴重,只是含糊的遮掩過去,說是有些怕熱,不想出門,胃口也不太好而已。
至於許景,更是擔心,也問了好幾次,還不知從哪裡弄了些精緻可口的吃食,讓香塵帶給茉香。只是卻不讓茉香知道那是他送去的。
香塵看着這般,心中也猜測到只怕是因爲那日的事情,才讓茉香如此。可是饒是她心中擔心焦急又如何?也不好說什麼,有時候不着痕跡的勸幾句,也不知道茉香到底聽明白沒有。
而那個雪衣,香塵也碰見了好幾次。可是印象也不見得太好。甚至隱隱的,也是看着有些不舒服。不同於茉香的平和,雪衣看上去便是像個被寵壞的大家小姐,嬌蠻,任性。即便是寄人籬下也毫不自知。
不過,那個雪衣也着實是黏許景黏得太緊了些,讓人看着,覺得有些......有些不顧廉恥了。故而每次香塵看見雪衣,也是淡淡的,能不見就不見,也省得煩心。
看着香塵擔心的模樣,茉香也是覺得有些不妥。而且,她覺得她是有些病了。其實倒不是心情不好吃不下。最初幾日是這樣,可是後來看了吃的就有些噁心,自然也就吃不下了。但是,雖說吃不下,可是茉香卻又是餓得慌,整日有些饞。這讓她真格兒覺得很是不對勁,覺得她是病了。
於是,這日,便是請了個大夫前來診脈。。